“跟其他两域比起来,午域或许还是好些。通往绝境的晨域和人间炼狱的夜域,只有这午域才是活在阳光下,活在人间。您老人家难道不是看中了这里的山清水秀,才选择在这里安居吗?”
三域之中,唯有这里是人间。这话没有半点掺假的成分。
赫连燕花‘听’了这话愣了会,继而突然大笑出声,“你说的没错!没错啊!围城之下的阳光,不也是阳光吗!”
付出了沉重代价换来的和平,不应该沉沦在痛苦的过去里止步不前;上天留他一条狗命不是为了赎罪,而是要替那些死去的同袍,睁眼好好看着属于他们的盛世!
眼眶中的热泪沿着眼角落下,他大笑着看向天际,泪水模糊了他视线;朦胧中看到有几人从麻将桌上扭头瞥他一眼,乐呵呵地嘲笑他多愁善感、哪里像个领主。
下一秒轰鸣的爆炸在几人身后响彻,子弹从他们的胸膛穿过炸开了血花;他甚至来不及张嘴喊出一声‘快跑’,这世间就只留他空荡荡一人。
华蔚敛息沉默地站在赫连燕花的身后,看着他手上的防御性功能腕表像疯了一样闪着红光,巨大的情绪波动让腕表拉起了警报。
据她的粗略估算,在暗处起码有五道枪口对准了她的心脏,只一声令下就能带走她的小命。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
刚刚她似乎解开了赫连燕花多年的心结,不知道能不能利用这点,问出些十五年前关于研究所的事情。
第115章 这是挑衅吗
微风扫落叶,枯黄的叶片沙沙作响,昭示着一场风雨即将来临。
赫连燕花擦去眼角的泪水,捂着唇止不住地咳嗽;但即便如此,他的眼中依旧饱含着闪烁的喜意,那是一种向生的信号。
就好像在枯败的荆棘丛中,长出了一株翠绿的野草,向死而生。
“我拖着这副衰败的身体苟活于人世,因为牵挂着我的爱人,不敢死去;可每每到他们的忌日那天,我总会梦见铺天盖地的诘问与责骂,醒来后再也无言面对那些死去的同袍。”
老人说着,便红了眼眶,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痛苦的情绪也感染了身侧的华蔚。
“我从医院里醒来后的几天里,都在悔恨为什么死去的不是我,为什么偏偏留我这个罪魁祸首苟延残喘;现在看来,都是报应。”
剧烈的咳嗽牵扯了旧伤,喉间腥甜呛得赫连燕花捂着嘴止不住的颤抖;喘息间,眼前出现了一方白色的手帕。
他鹰阜般的目光极快地瞥了一眼情绪淡漠的华蔚,抓过手帕捂在唇间慢慢地缓过神来。
“星域简史中记载十五年前的大爆发是因为泛海一门不满星域中立的立场,所以才联合了各大利益集团对星域攻击;您为什么说,您是罪魁祸首?”
十分恰好的节点,华蔚顺着赫连燕花的话尾问出了整件事中的导火索;她当然知道所谓星域简史只是写来做遮羞布的,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呵。”赫连燕花嗤笑一声,“十五年前研究所对星域袖手旁观,后来还不是照样写了伸出援手?有些面子上的东西过得去就得了,大家都别闹得太难看。”
吃瓜吃到自家的华大教授扶了扶鼻梁上不存在的镜框,对赫连燕花的话不置可否。
对研究所讽刺一通后,赫连燕花颇为满意地审视了一眼华蔚,复又开口:“这个秘密我本来打算带进棺材里,但现在我觉得有更好的选择。”
嗅到了危险气息的华蔚后退半步,微眯了眯眼,“我可以选择不听吗?”
“华教授。我建议你还是听一听。”他动了动唇,准确无误地念出她的身份:“七区的实权一把手,任守随护你这么多年,不容易吧。”
华蔚脸色微变,唇角弯起弧度,眼底却无半分笑意,“赫连领主即使退位了,消息也依旧灵通。”
“彼此彼此。”
摆弄着平板的赫连燕花按下了播放,咿咿呀呀的京剧声又传了出来;可下一秒,他猛地将平板砸向了几米开外,爆裂声一下撕碎了所有的平静。
还没等华蔚问出疑惑,缩在花丛里,枝丫上的护卫纷纷现身,又迅速悄无声息地退了个干净。
锁定在华蔚身上的枪口,自然也消失不见。
“秘密被不能知道的人知道了,就不再是秘密。他们知道了会死,但我相信华教授能够平安地活到答案揭晓的那一天。”
“这是挑衅吗,赫连领主?”
然而赫连燕花却非常认真地深深看了她一眼:“不,这是祝福。”
第116章 星域大爆发事件
夜色朦胧,滴答的雨点滴落在窗棂,砸出小小水花。
天际有闪电撕裂黑暗,狰狞而恐怖。
而此时,离开星域回来之后的华蔚正握紧手中的黑色匣子,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白方块投影出来的地图。
那是十五年前,星域大爆发事件之前,各方势力盘踞四处的局面。
属于各方势力的棋子落满了棋盘,稍有不慎,就会带来纷争。
而星域彼时秉承中立的立场,稳稳坐落在了棋盘的正中心。
是众人想要拉拢、甚至是招安的对象。
三大域共十二位领主,每一位都是从刀山火海的训练与实战中爬出来的狠人。
有传闻因为屡屡在他们身上碰壁,有些人就将歪主意打到了其中四位女性领主的身上。
他们花了重金培养了一批形色各异的男人与女人,将人送进四位领主所在的域,妄图对她们使用美人计;但无一例外都被她们的狠辣手段吓得萎在当场。
这件事传了出去后,外人评价星域:铜墙铁壁,不外如是。
而事情的转变都是因为——
华蔚缓缓阖上了眼,脑海中回想起赫连燕花在说完那句莫名其妙的祝福后,讲得那个漫长的故事。
不同于研究所背后有着上部的扶持和自身的强大力量,星域建立之初,是依靠贩卖情报发家。
随着时间流逝,这位骇客用积攒下来的财富逐步创立了星域的雏形,并招募到了彼时星域的初代元老,原三大领主。
在此之后,领主之一创建了晨域。原晨域领主资本雄厚,在他的坚持之下,否掉了贩卖情报的老本行,为星域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
收取高额的托管费,为客户提供绝对安全的物品保管。
任何物品。
这个计划实行之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迅速回血,为资金短缺的星域带来了极高的回报。
而后面出现的午域、夜域,都是他产生的连锁效应。累累财富如高山堆叠而起,如同奔驰的骏马、一往无前。
时间辗转而逝,新的领主逐渐迭代,到赫连燕花手上的时候,正是星域如日中天之时。
他接手了初代晨域领主留下来的一切,连同那个运行至今的计划。
大爆发事件的前一年,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悬挂在晨域密网里的A榜,和往常一样更新了一则信息。
高额的托管费直接将这条委托顶到了最上层,负责调控的人员见到了超出A榜最高保费的十倍时就察觉了这其中的不同寻常,消息不断往上报备,最终来到了赫连燕花的手里。
财帛动人心。
赫连燕花说,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其中有问题;但A榜的托管费都是经过核查的,既然这个单子能到他的手上,那证明其中一半的保费已经在他们星域的钱库里了。
想要从兽走留皮、雁过拔毛的星域退回这笔钱,不如去抢。
于是赫连燕花费了不少人力去彻查这件委托背后的一切,也和委托人反复核实之后,才放心地接下这桩单子。
第117章 生命的秘密
根据委托人的自述,他是一名就职于某秘密研究室的特级教授;大概在一个月前他们的研究室受到了不知名人士的攻击与暗杀,期间同事死的死伤的伤,就连研究所都被炸毁,许多珍贵的资料就这样涅灭在尘埃里。
他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
他从最后的时间里冒着生命危险带走了研究室里最机密的文件并成功逃生,得以带着文件找到了晨域;但他是唯一幸存者的消息已经被对方得知,很可能下一秒他就在某个街角被击毙。
谈到这里时,赫连燕花自嘲笑笑,跟华蔚说道,他当时见对方沦落至此,还劝慰他要不要进午域避难,毕竟他对午域监房的安全程度还是有信心的;但对方却以不能做实验为由拒绝了。后来想想,更觉可笑。
条款成立后,赫连燕花带着被拆解成五份的数据盒子分别安置在了五个不同的地方;其中一个,就存放在晨域的地下十八层。
六个月后,他收到了一笔不菲的钱款。还有委托人生命中的最后一封信,里面附加了一堆乱码。
对方死了。
这五个黑盒成了无主之物。
但晨域里存着的无主之物海了去,他偶尔还能从报纸上、新闻里看到其他委托人的讣告,所以赫连燕花惋惜了一会后,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星域的中心大厦轰然倒塌,他看着侵入者踩着同袍的头颅,质问那五个黑盒的存放处!
直到同伴鲜热的血液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将炸弹捧回了家!
就仅仅因为那五个黑盒,星域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八位领主接连被杀,晨午夜三域拉起一级对抗警报,但依旧伤亡惨重,血流成河。
他在这场爆发事件中永久失去了听力、连带着一起死亡的,还有那颗赤忱火热的心。
强撑着挺过星域最痛苦的十年,在无数的刀光剑影中再次走出黑暗;支撑他走下去的,是那个未知的真相。
呕心沥血的追踪终于等来了回报,但结果却显得十分荒诞与可笑。
他们抓到了当年事件中的核心人物,负责网络攻击的那位黑客。而这个人的身份,居然是他们星域的初代创办人的亲孙子。
是那位骇客的风流儿子在外面和情人生的私生子。
因为不满父亲将他们母子抛弃,在仇恨的推动下,他连同其他集团端了父辈的老巢!
而另外更可笑的是,当年那位特级教授所在的研究室根本不是什么不知名人士攻击,而是他自己炸的。
原因是他的团队着手进行的研究超出了权限范畴,按条例应该给予毁灭并勒令查处;但是疯了魔的他怎么可能接受这个结果,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灭掉了所有的知情人!
在赫连燕花收到那份绝笔书的同时,各大利益集团的邮箱里也躺着这封信。
附件中的乱码解码后,得到了这样几个字。
——生命的秘密。
对方愿意付出如此高额的保费,乃至炸掉研究室和付出生命也要保护的东西,明眼人怎么看都觉得这背后极其可疑。
那五个带着秘密的黑盒,一夕之间就成了所有集团都要争抢的东西。
第118章 帮我弄个身份
可是就这样一段荒诞可笑的真相却压得赫连燕花喘不过气来,在当时连下命令将那个骇客关进夜域时,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掌心攥出深深的红印。
他没有权限,暂时还不能处理了他。
涉及创始人后代的判定,需要所有在位领主的共同裁定之后才能下结果。
可是全星域上下几十条人命,同袍们血迹斑斑的脸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像是在控诉他对凶手的不作为。
后槽牙紧咬出血,他失去气力跪在地上看着中央大厅显眼的图腾,觉得分外刺眼。
华蔚并不理解赫连燕花为什么要将这段过去告知她这个外人,她们七区并不精于此道,对这些被夺走的黑盒没有半点兴趣。
更甚者,生命科学是16区的研究重点,或许他将这些递到纳兰旖的耳边更有意义。
但是,“华小姐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三年前一区的调令明明已经到了七区的门口,临了却为什么又撤了回去?”
拨弦的手微顿,华蔚抬眼看他。
赫连燕花撑着口气,往前踱步,盯着她的眼,缓缓开口:“你以为,祸斗借着那次爆炸事件避世只是因为他残了吗?”
声音笃定,他的语气越发冷冽:“你以为!关在午域的那个姓梁的,只是单纯的想要杀他吗?华蔚,华教授!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些究竟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微风渐渐,阳光拉长二人的影子。
这些话,就像一把把小锤重重地敲击在华蔚的心头。
她和赫连燕花对立而站,像是对立的敌人,又像是尚未联盟的战友。
天花板上的投影依旧蓝得清澈,层层叠叠美不胜收;可惜在这美丽之下,却埋葬着无数的生命和数不清的阴谋。
她阖眼沉思了许久,终于还是拿起了手中的黑匣子。
熟悉的第八夜安魂曲响起在她的耳边,几秒钟后回归了静寂,那边有浅浅的呼吸声,却并未开口。
“帮我在南联私立高中弄个身份。”她说。
几瞬息后,那边传来一道略微沙哑的询问:“呆多久。”
华蔚抬眼去看,墙上错综交杂的祸斗关系脉络图,盯着其中的红点沉声吐出两个字:“未知。”
许是第一次听见没有时限的要求,那边在好一阵沉默后才给出结果。
“三日后在指定地点黑猫会送来你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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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的另一边是三年来一直为她提供身份帮助的人,她从来没有见过对方,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这是三年前一区调令被撤回,任守随把自己关在研究室里沉默了一天一夜之后给她的东西。
他说,这是可利用的。
不必担忧其中的利害,代价很早就有人付过了。
接过这个芯片时,她闻到了老师身上很重的烟味。
从那时她便明白,一区这个忧患不除,以后势必会将她和七区逼入死地,届时可能连老师都救不了她。
在过去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在未来不久的日子里或许能做到了。
天花板上的星图依旧璀璨,埋藏在乌云之下的祸斗暗棋已经暴露,危险区的寒冬还会远吗?
第119章 认亲宴
最近京城里那些太太们似乎下午茶喝得有些勤。
寻常一个月都未必聚个几回,而这一周之内,倒是恨不得喝他个七八回。
在这其中作为谈资常常被提起的、当属是传得沸沸扬扬的楼家二女儿,楼蔷。一个乡下回来的小闺女,如果是放在他们这些人家,是恨不得低调地藏起来、再低调地嫁出去就得了;免得辱了家里的门楣。
可是这楼家,不但没有刻意掩饰;反倒还要给这小闺女办一场宴会,大大方方地昭告所有人,他们认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丫头回来。
别说她们觉得可笑,就连那楼蔷的生母甄太太不也被气得闭门谢客,在家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