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让我等了不少天呢，凌盟主——”
第33章 巫女妹妹33
“锋, 锋哥——”巫灵失声惊呼，怎么会？她明明下了嗜睡蛊，为何锋哥还是找了过来？
凌锋将昏迷了的凌无双丢在一边，然后弯腰把巫灵抱起来, 轻声道：“地上凉。”
他为巫灵擦干泪水, 又替她轻轻拍去身上沾染到的尘土。
做完这一切，他才看向陆琉, 冷声道：“人我带来了,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当初你让我在解灵妹血蛊和解我身上的相思蛊中选择，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我选择血蛊。”
“只要你将灵妹的血蛊解开, 我就自己去官府认罪。”
“不，锋哥——”巫灵这才回过神, 急切着想要阻止凌锋。
凌锋对她柔和一笑, 轻声道：“灵妹, 辛苦你了，睡吧。”然后他伸手在巫灵后颈一捏, 瞬间巫灵就失去意识，晕倒在了他怀里。
凌锋把巫灵抱到床上，眷念地看着她。
“秦苍都告诉我了。”凌锋转头看向陆琉, 眼神锐利，“但是相思蛊不是我自己愿意解的, 所以不能算数。”
“倘若你不满意，那随你在我身上下什么蛊，我绝不反抗, 只要你解开灵妹的血蛊。”
凌锋拽起地上凌无双的衣襟，将人拖到陆琉面前。
看着凌锋对自己妻子和儿子的截然不同的态度, 陆琉只觉得有趣极了。
“若不是相思蛊，我真要怀疑巫月和凌无双是不是你的孩子了。”
凌锋漠然道：“我不需要孩子，我有灵妹足以。况且你不是说解蛊之后凌无双不会死，只是会失去武功吗？凌家还有不少私产，他老老实实的，也能安稳过一辈子。”
凌锋眯了眯眼睛，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压迫感，“还是说……你骗了我？”
“唔，虽然我的确骗了你很多，不过这件事确实是真的。解蛊后，凌无双不会死。”陆琉摊了摊手。
“看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陆琉手腕微动，手心探出无数细白的蛛丝，将凌无双从地上吊了起来。
“不解蛊，巫灵最多还有三个月可活。就算解开血蛊，她也活不过三年。就算这样，你还是坚持要你的儿子来为她解蛊吗？”
“三年？！怎么会这么短？”凌锋怒不可遏，他猛地伸手想要扣住陆琉，“你在骗我！灵妹怎么可能……”
陆琉飞快后退一步，蛛丝凝结成箭，刺穿了凌锋的手腕，“在这种时候惹怒一位医者，可不是个好选择。”
“巫灵的身体早就被血蛊掏空了，若不是你坚持为她输送内力护住心脉，她连半年都撑不过去。”
凌锋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现在只有巫月可以为巫灵解蛊，他不能轻举妄动。
巫灵的身体怎么样他最清楚。
每天夜里她都被血蛊折磨，痛的浑身发抖，彻夜难眠，却强撑着不愿意叫醒自己。
她明明最爱美，却被折磨成了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妇人，自从开始衰老后，她砸碎了府里所有的镜子……
哪怕只有一年，一月，一天，他也想让巫灵摆脱血蛊的阴影，痛痛快快的活。
凌锋闭了闭眼，声音有些颤抖道：“好……”
“解蛊吧。”
……
前武林盟主凌锋被捕了。
按律，行刑前罪犯将被游街示众。那一天，白石城好多人都来围观。
前不久还意气风发的城主，头发凌乱，身上还挂着不少菜叶子，实在狼狈。其实对于白石城来说，这位前城主虽然手段暴烈，但因为城中武者众多，所以白石城也算是被管理的井井有条。只要不招惹到武者们，他们的日子也不算太难过。
如今凌锋落网，他们唏嘘不已，却也没有落井下石，唯有那些和武林盟有着血海深仇的人不远千里赶来，只为亲眼目睹凌锋被处死以泄心头之恨。凌锋身上的菜叶子和臭鸡蛋有不少就是他们的手笔，曾经他们只能仰望的人如今这样狼狈，让他们心中生出了许多快意。
凌锋面无表情，走上刑场前，他抬头看了眼天空。
这个时候，巫灵应该已经被秦苍带着，远离白石城了吧？
尽管知道巫灵炼制蛊毒被揭露一事里有不少秦苍的手笔，可是如今树倒猢狲散，他手下没有值得信任之人。唯有秦苍直到现在还愿意追随于他，秦苍再不喜巫灵，看在这是他遗愿的份上，也不会为难她。
凌锋被刽子手压着跪倒在地时，嘴角却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灵妹，好好活着，我们来生再见……
“咔嚓——”
人头落地，属于武林盟的时代就此落下帷幕。
“真可惜啊，这样的高手，就这么死了……”
“可别说了，官府在各地围剿武林盟余孽，你还敢说这话，想被抓吗？”
刑场围观人群早已散去，零星几个人路过时，望着地上还未收敛的尸体唏嘘不已。按照上头的命令，凌锋的尸首要在这里曝晒三日，以震慑其余武者。
太阳酷烈，看守尸体的人不住的擦着脸上的汗，见周围行人稀少，便想着找个地方喝点水歇歇。
然而他刚刚走出刑场，就感觉眼前一黑，身体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呼救都来不及，看守瞪大眼睛直直倒下，到死都未看清是谁害了他。
而他的身体则被砍下头颅，代替凌锋的尸体，留在了刑场上……
秦苍站在角落，默默看着巫灵带走了凌锋的尸体，没有阻拦。
凌锋把巫灵未来三年的生活都安排妥当，可是他从没有问过巫灵的意愿。他忘了这个被他护了一辈子的女人并不是什么柔弱的人，前任南疆圣女，即便离开南疆多年，她的巫蛊之术也不容小觑。
秦苍没有办法阻拦巫灵，或许他也不想阻拦。
盟主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在他死后去陪着他，也好。
两日后，凌锋尸体被掉包的事情才被发现，官府追查了几天，没有线索。无论如何人已经死了，或许是他曾经的下属来带走尸体安葬也说得过去，最终他们放弃了追查。
而白石城外山林中一处隐秘的地方，却被人挖出了不大的墓地，简陋的棺材放在墓中。巫灵紧抱着凌锋的尸体，两人挤在一座棺材里。她眷念的摸了摸凌锋冰凉惨白的脸，又轻轻碰了碰凌锋脖子上被她缝合起来的伤口。
巫灵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痛的声音模糊，却仍旧努力用最甜蜜的声音在凌锋耳边轻轻道，“锋哥，我来陪你了。”
“嗒——”
棺材盖被从里面拉上，曾经统治了整个武林的盟主和盟主夫人，永远沉睡在了这里。
直到夜色降临，雀奴终于从暗处显出身形，他默默看着棺材，忽然想起小时候模糊的记忆里曾见过的那个美丽的身影，那是巫灵还在南疆时的样子。
叹了口气，雀奴拿起工具，将棺材填埋在了土地中。他没有立坟包，只将墓填平，反正他们两人也不会有人来祭拜。
临走时，雀奴将从南疆一路带来的数粒曼罗花种子撒在了这片地上，也许来年，火红的曼罗花会在这里盛放，将其中的异乡灵魂带回南疆……
数日后，白石城。
“爹！你终于来了”接到林百川要来白石城的消息，林婉婷早早跑来迎接，见到人之后她猛地扑到了爹爹的怀里。
“哎哟！你这丫头！就不怕你爹我被你撞出个好歹来？”林百川夸张地揉揉胸膛，作出痛苦状。
林婉婷才不信他，“少来！巫月都和我说了，你现在身体好着呢！”
林百川这才收起夸张的表情，神色带上了一丝慎重，“圣女可还在白石城？”这次来白石城，一是为了收拾武林盟留下的残局，二也是为了自己这个独女。
林百川有心想让林婉婷和巫月交好，那位南疆圣女手段出神入化，连王上都恨不得把她请入京中奉为上宾。林婉婷能和她交上朋友，待日后自己离世，他也放心几分。
如今他已经不想再给林婉婷定什么婚事了，连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无双公子”都是个道貌岸然之徒，这世上还有什么男子值得他把宝贝女儿嫁过去呢？
“那你可来晚了，巫月前几天离开了，说是中原广阔，她要去看看。”林婉婷摇摇头，“巫月是独自离开的，连她的贴身护卫都没有带上。”
想到雀奴发现自己被巫月抛下后，黑了好几天的脸，林婉婷有些想笑。
离开了？林百川心道可惜，又追问道：“你有把爹爹想请她去庄里作客的事情说了吗？圣女莫非不愿意？”
“这……”林婉婷闻言倒是有些吞吞吐吐起来，“她……她让我去南疆作客。”
林婉婷说完，小心翼翼地觑着林百川的脸色。父亲虽然疼爱她，但是南疆那种危险的地方，他肯定不会放心让自己去的……
“原来是这件事，圣女信中已经同我说过了，你想去就去吧。”出乎意料，林百川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南疆那边决定把茶叶和药材等贸易交给我们林家商队，你也该接手家里的生意了，这次去南疆刚好让你开开眼界。”
林百川其实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他的女儿他自己清楚，凌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不好受，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林婉婷惊讶不已，“什么？爹，你真的让我去吗？你放心吗？”
“南疆好歹是圣女的地盘，圣女都护不住你，还有谁能护得住？”林百川敲了敲女儿的额头。林婉婷顿时高兴地挽起父亲的手臂，一定是巫月和爹爹说了什么，不然爹爹才不会让她去。
林婉婷想起那日见过赵平生之后，她和巫月的对话。
“心病还需心药医，大小姐不妨四处游历，见得多了，对于情爱这种小事也就不会那么在乎。”
“如今正是南疆最美的时候，大小姐可愿意去南疆游玩一番？”
能养出巫月这样惊才绝艳之人，南疆一定是个好地方，林婉婷心中忽然生出了几分向往。只是她想到林百川的身体，又退却了，爹爹身体这么不好，她去了南疆，那谁来照顾爹爹呢？
“林庄主的身体你不必担心，我送的医蛊足以让他去除体内沉疴，想必林庄主此时身体已然大好。”
林婉婷闻言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巫月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真的！她最担心的就是林百川的身体，如今没了这个顾虑，当即决定要去南疆。
“我会让雀奴陪同你一起。”
“倘若你见到一个叫依洛的小孩，请替我折一朵曼罗花送给他。”
……
白石城大街上，父女俩一边走一边闲聊。
“圣女让你去南疆游玩，可有交待什么？”
“嗯……她说现在生意的事情都是一个叫‘依玛’的人负责，要是我有需要就找依玛。我当时还奇怪她怎么会突然提起生意，原来你们都商量好了……”
林婉婷正说着，忽然见到一个缩在街角的男人，他长发凌乱，身上满是污迹，蜷缩在街角，状若疯癫，还抖着手喃喃自语着什么。
她目光一凝，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见女儿走着走着发起了呆，林百川疑惑道。
林婉婷怔怔地看着那个疯疯癫癫的男人，忽然快步上前，一把掀开了他的头发。
“不！不要！不要碰我！好多血，好多虫！”男人受到惊吓，神情更加激动，他疯狂地挥舞着双手，胡乱叫喊着。可他早已不是那个天才武者，失去武力后，连林婉婷的手都挣脱不开。
……是失踪了的凌无双。
他疯了。
林百川本来要把这个又脏又臭的疯子拉开，待看清他的脸，不由得也愣住了，“这——”
林婉婷松开手，站起身默默看着凌无双缩起身体，又将自己抱成了一团。
“婉婷——”林百川刚要说什么，林婉婷却突然快步跑开了。
“唉——”林百川摇摇头，也没去追她，让她自己冷静冷静吧。
看着地上形容狼狈的凌无双，林百川皱眉找来手下，“把他带走吧，安置在农庄，管吃管喝，别叫他饿死便是。”
这世道，一个疯子流落在外面，怕是活不久。天下第一庄不至于连个疯子都养不起，人都疯了，就让他下半辈子过得舒坦些吧，毕竟当年他和凌锋也曾有过一段兄弟情谊。
雀奴叼着根草叶，双手抱臂，百无聊赖的靠在门上。见林婉婷回来了，他把草一扔，连忙迎上去，“接到你爹了？人呢？他答应让你去南疆了吗？”
林婉婷本就因为凌无双的事情烦闷，遇到雀奴的三连问更是头疼，她一把推开雀奴，“烦死了！你让开，别挡着本小姐的路！”
她三步两步跑进房间，把门一关，整个人扑到床上，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明明这都是凌无双罪有应得，可是她见到凌无双那般凄惨的样子，心里却闷闷的。
凌无双非常在意自己的形象，哪怕是练武出了薄汗，都要在见人之前重新梳洗换衣服，从不会把自己狼狈的一面展现出来，如今他疯了，就只能蹲在脏乱的角落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