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妾——靡夏【完结】
时间:2023-08-05 23:03:13

  尽量的从中周旋。
  柳朝朝是妾,穿衣打扮自有规格,即便如今裴铮尚未娶妻,她也不能僭越。
  她在春荷的陪同下,头一回走出川舒苑,才知道外头如今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头一回来的时候,她满心的疑虑,也没来得及好好的看看这宅子,如今的心境倒是不一样了,但柳朝朝依旧没能好好的看这座宅院。
  她随着春荷来到正院,自有小丫鬟领着柳朝朝进屋。
  这时候,柳朝朝才头一回见到阮氏,她曾经很想见一见自己的这位婆母,只不过一直不能得偿所愿,如今见着了,她却什么都想不到,心中唯有紧张。
  没有人教过她见到阮氏应该做些什么,柳朝朝不懂,便跟着春荷一块儿跪下,所有的说辞都由春荷代劳。
  阮氏随意的看了一眼,只见地上跪着个纤弱的姑娘,她穿着翠绿色的衣裳,打扮的简简单单的。
  阮氏召见柳朝朝,并非是把人喊过来磋磨的,不过是想看一眼,想知道她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会儿见了之后,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起来说话吧。”
  柳朝朝得了准话,默默的起身站在一旁。
  阮氏命她坐下,柳朝朝虽然紧张,但胜在听话,阮氏说什么,她便做什么,并无半点推诿。
  这倒是出乎阮氏的意料之外。
  虽然还是有些小家子气,倒是个有灵性的,“还未来得及谢过你,救了亭拥男悦。”
  朝朝不清楚阮氏口中的亭拥降资撬,只不过听着阮氏说的话,她就把事情猜测了个大概。
  夫人口中的亭樱大概就是裴铮。
  朝朝并不知道那是裴铮的字,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就有两个名字,却不喜欢自己喊他阿阳。
  朝朝对着阮氏比划了几下,瞥见阮氏紧锁的眉头,才想起她是看不懂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倒是春荷壮着胆子出声,“回夫人的话,姨娘说,任何人都不会见死不救的,您不用特意谢她。”
  阮氏看了眼柳朝朝,只觉得这一次的谈话恐不能太顺利,她们说了不少的场面话和客套话,柳朝朝也比划了不少,只是她看不懂,只能由旁人转述。
  阮氏知晓柳朝朝是听得懂的,便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柳朝朝一人。
  柳朝朝的脸稍稍白了白,有点儿紧张。
  “不用紧张,不过是有些话要同你交代。”阮氏的声音并不冷漠,但也没什么温度,不过是一个当家主母吩咐妾室的态度。
  柳朝朝轻轻的点了点头,模样很是认真。
  阮氏看着她这般模样,想起了裴铮和自己说过的话,心中略过了淡淡的怜惜,可这怜惜也只是一瞬。
  “你该知道,裴铮究竟是什么身份……”
  谁都不知道阮氏到底要同柳朝朝说什么,即便是一直陪在阮氏身边的张嬷嬷也不清楚。
  春荷跟在张嬷嬷的身边紧张的小脸煞白,明明害怕着张嬷嬷,依旧壮着胆子同她搭话,“嬷嬷,可,可是我们姨娘做错了什么?”
  张嬷嬷看着面前忠心的丫鬟,倒是没有为难她,略略的提点了几句,“夫人不过是有些话要交代姨娘。”
  张嬷嬷并没有说太多,实则阮氏也没有说太多,很快柳朝朝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同张嬷嬷打过招呼之后,带着春荷回了川舒苑。
  她越走越快,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再追她,只有躲回住处,才算是安心。
  春荷一路上有许多的话想要问她,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一直到回了住处,春荷才鼓起勇气问了出来,“姨娘,夫人可有为难您?”
  柳朝朝望着春荷那关切的模样,缓缓的摇了摇头,阮氏并没有为难她,只不过告诫她不可恃宠而骄,不可仗着裴铮的宠爱,而让他做出什么荒唐事。
  至于这荒唐事是什么,柳朝朝想了想,也想明白了。
  不过是几句话而已,当真算不上是什么为难。
  不过柳朝朝觉得有些累,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春荷,只能给自己找起借口来:夫人只是让我好好的照顾世子爷。
  柳朝朝的话让春荷微微一愣,她是个聪明的侍女,朝朝的手势看起来差不多,其实也有些细微的差别,比如,她说起世子爷的时候,总是不一样的。
  她从不会称呼裴铮为世子爷。
  这是头一次。
  春荷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姨娘,您还好吗?”
  柳朝朝并不知道这些细微的差别被春荷发现了,她看着春荷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还很细心的安慰了她一番:夫人当真没有为难我,她感谢我救了世子爷,还一直说世子爷如今可以好好的,多亏了我。
  谁知柳朝朝越说,春荷就越难受。
  朝朝有点儿苦恼,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春荷,你怎么了?
  春荷瞥见柳朝朝担忧的眼神,立马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只说是有些想家了。
  柳朝朝并不理解这好端端的怎么能想家:春荷,你是在找借口哄我吗?
  春荷有时候觉得,主子单纯是一件好事,可有时候也会很苦恼,譬如现在。
  “奴婢没有骗您,奴婢是真的想家了,奴婢家中有个长姐,当年待我也是极好的,姨娘这般关心奴婢,所以才……”春荷的话半真半假,她哄柳朝朝是真,可觉得柳朝朝亲切,也是真。
  她永远都记得刚来伺候柳朝朝的那一日,新主子瞧着她指头上的冻疮,关切的问她疼不疼。
  不过一件小事,却让春荷记了许久。
  柳朝朝见状便告诉她,自己也很想家。
  这番话倒是勾起了春荷的好奇心,“奴婢听说姨娘的家,是在江南,不知江南的风光如何?”
  柳朝朝其实也不太知道江南风光如何,若想家这话被裴铮听见,他一定又会奇怪那个破破烂烂的泥瓦房究竟有什么好想的。
  她印象中的家,的确不是什么很好的地方,但柳朝朝就是怀念。
  她其实想不出什么很好的风光,但春荷问她,柳朝朝总是要说的:很漂亮,很漂亮的地方。
  柳朝朝翻来覆去,绞尽脑汁也只能说出这些来,她心中有点儿愧疚,但是春荷的眼睛却亮亮的,“姨娘的家乡一定是很漂亮的地方。”
  “姨娘不要想家,春荷会一直陪着您的。”
  柳朝朝看着春荷,鼻尖微微的开始发酸,她不能说话,只能冲着春荷笑,温软的同她表示感谢。
  春荷故作轻松的问她想要吃些什么,“姨娘且在等一等,等到过了除夕,奴婢就能自己给您做吃食了。”
  柳朝朝这才知道,这几日进进出出的那些工匠们,是在修建小厨房。
  “世子爷允了奴婢,日后可以用它。”春荷很高兴的告诉柳朝朝,她会做些什么菜,“不知道府中会不会请扬州的厨子来,若是有机会,奴婢定会去学些江南的菜式。”
  柳朝朝只觉得眼眶有点儿热热的。
  主仆俩谁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在提起阮氏,只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春荷一门心思只想柳朝朝可以过得好些,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会好好的照顾柳朝朝。
  而柳朝朝却不知道自己这日子到底怎么过才算是好的,她很努力的想要说服自己,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可还有很多人,很多事会来提醒柳朝朝,一切都是不一样的。
  为妻时,所有人见她和裴铮在一块儿,只会说一句他们感情和睦。
  为妾时,她连见裴铮一面都变成了奢侈。
  见得多了,便要背上一个魅惑的名头。
  可这日子,才刚刚的开始。
  余生还有很长很长的路。
  正院里的那个妇人,并不是她的婆母,而是夫人。
  柳朝朝看着绣蓝里的荷包,忽然不知道要怎么绣下去,而后她便以绣工不精为借口,将那个荷包藏了起来,另寻了花样给裴铮绣荷包。
  偏偏裴铮根本不在意这些,及时发现这荷包并非是柳朝朝先前废寝忘食做的那一个,也只是提了一句。
  她找了借口敷衍过去,裴铮也只是随意的点头,“你若是喜欢,我让府中的采买再送些好看的丝线和布料来,只是不能晚上点灯做,白日里照样有时间。”
  柳朝朝欢欢喜喜的答应下来,裴铮不在的时候,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但这悠闲也没有持续很久,腊八之后,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裴铮有了朝假,成日在府中办公。
  两人见面的日子又多了不少,裴铮在书房办公时,朝朝就在住处待着,但福财时常会过来请她过去,用的理由也让朝朝无法拒绝,“柳姨娘,世子爷说书房的灯更亮一些。”
  朝朝其实很愿意和裴铮在一处的,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只要见到他,自己就会很开心,但她也很担心,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她还想着阮氏先前的吩咐,明明也想过要规劝,但她一见到裴铮,就把什么都给忘记了。
  后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阮氏犯不着亲自训斥她,派张嬷嬷过来就已足够。
  裴铮虽有朝假,但并非成日待在府中,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第15章 她的声音
  从那之后,张嬷嬷就时常奉阮氏的命令,过来找柳朝朝。
  朝朝虽然记得阮氏曾经告诫她的话,她也想尽可能的去规劝裴铮,只是每一次见到裴铮,她的想法就会不受自己控制。
  明明是想要和裴铮保持距离的,可因为裴铮说想要她陪着,朝朝便陪着他,至于合不合规矩,她已经不知要怎么分辨。
  她想,她陪着自己的丈夫,应当是不会错的,只是她出身不好,这样的身份陪在裴铮的身边,仿佛就是原罪,阮氏时常担心裴铮会太宠柳朝朝。
  也时常担心她会恃宠而骄。
  但是这些话,阮氏不能和裴铮说,唯恐说的多了,惹的裴铮反感,阮氏想着裴铮年轻气盛,头一回瞧上一个姑娘,阮氏担心自己干涉太多,让裴铮逆反。
  只能从柳朝朝这儿着手。
  于是,张嬷嬷就成了川舒苑的常客,时常过来传达阮氏的意思。
  无非就是一些老生常谈的话题,让她莫要勾着裴铮一块儿荒唐。
  每一次说的话都不一样,但意思都大同小异。
  柳朝朝听的多了,也总算是找到了应对的法子,不至于太过狼狈。
  其实裴铮让她陪着,也不过是同处一室罢了,裴铮看书,她就陪在一旁看着,起初还会绣绣荷包,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没有了绣荷包的心思,满心想着要给裴铮做衣裳。
  她并不会做衣裳,自己捣鼓了许久也没折腾出什么来,裴铮倒是劝过她几句,“府中有绣娘,我平日上朝穿的都是朝服,不必如此劳累。”
  但柳朝朝并不听,裴铮便歇了继续劝说的意思,隔天就为她找来了不少裁缝,专门教她怎么制作衣裳。
  府中的一切自然瞒不过阮氏,裴铮做这一切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想着要遮掩一下,任谁都可以看出来,世子爷将柳姨娘放在心上疼宠。
  无论她想做什么,都是尽可能的满足。
  这般特殊,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阮氏就曾不止一次的头疼,觉得裴铮待柳朝朝太好,一个妾而已,做什么要放在心上?
  “夫人放心,世子爷是有分寸的人,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张嬷嬷每每劝说,只觉得自己就快要词穷。
  因为每一回,世子爷都能做出让人更意外的事情。
  裴铮因为朝假的缘故闲赋在家中,每日处理完公务之后,便有许多闲暇的时候,柳朝朝最近忙着做衣服,冬日已经过半,除夕将至,这会儿再做冬衣着实没有太大的必要。
  于是柳朝朝便开始为裴铮缝制春衫。
  她头一回做衣裳,做的磕磕盼盼的,每天都只能做一点点。
  但裴铮从不着急,只是每一回见到的时候会鼓励她一两句,夸一夸衣裳的颜色,说一说它的针脚。
  这夸得柳朝朝都要开始迷茫起来:真的好看吗?
  裴铮点头,夸的毫不违心,“好看。”
  柳朝朝每次听到这里就会很高兴,然后很认真的告诉裴铮,他若是喜欢,自己可以给他做许许多多的衣裳。
  “不要太累。”裴铮对待柳朝朝的态度总是纵容的,但凡她想做些什么,只要他能够满足的,裴铮都会尽力的满足她。
  他们两人的相处,其实非常的简单,有时候裴铮也会心血来潮的教她抚琴。
  这般高雅的东西,柳朝朝其实并不会,见裴铮跃跃欲试,她其实是拒绝的:还是不要了,免得弄坏了。
  “不怕,你过来试一试。”裴铮一个劲的安抚着她,柳朝朝在他的坚持下,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只不过一上手就弄出了好大的声响。
  她僵直着手指再也不敢乱动。有些可怜的看着裴铮:弄坏了。
  那怯生生的模样,看的裴铮都有些心疼,他并未有任何的责怪,只是握着她的手,示意柳朝朝放松下来,“朝朝,别怕。”
  “这琴不会坏的。”
  裴铮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柳朝朝听着那令人安心的声音,才缓缓的放松下来,裴铮牵着柳朝朝的手,带着她一点一点的拨动琴弦,“朝朝,琴声是可以表达情绪的。”
  柳朝朝默默的朝身后看去,漂亮的眼睛里染上了诸多迷茫,她并不懂这些,她求助的看着裴铮,只希望裴铮不要这般的为难她,但裴铮却不为所动,依旧耐心十足的哄着她一块儿抚琴。
  朝朝低头看向琴弦,裴铮的手和她的手,是那么的不一样,即使他也曾有过劳作,但如今那些薄茧都已经褪去,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他的手指干净,修长,泛着如玉一般的光泽,这双手天生适合写词作画,吟风弄月。
  写下人人称羡的文章。
  而她的手上,却有着非常明显的痕迹,冬日寒冷,她的手上就会长冻疮,天冷时疼的不行,天气回暖的时候,又痒又痛。
  她的手其实并不好看,话本上所言的纤纤玉指同她根本没有关系的。
  柳朝朝的手放在琴弦上是那么的僵硬,那么的丑陋,她只想把手收回来,藏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瞧见,可是她的手被裴铮紧紧的握着,怎么都挣脱不了。
  在裴铮的努力下,柳朝朝到底没有太抗拒,跟着他拨弄琴弦,渐渐的,她倒也是品出了不一样的感觉来,原来,这就是抚琴的感觉吗?
  “朝朝很厉害。”裴铮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柳朝朝用食指小心的拨了拨琴弦,有些不大相信:世子爷哄我的吧?
  裴铮微微一愣,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待确定之后,脸色变得尤为难看,“你喊我什么?”
  朝朝瞥见裴铮的脸色,心中有些害怕,但还是回应了他:世子爷?
  她的脸上,是故作镇定的神情。
  裴铮将她的神情系数看在眼中,脸色愈发的不耐,柳朝朝从前根本不会这般喊他,“谁教你这般称呼我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