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挑战自己，也想挑战目前的市场，想看看这样的片子在目前的国内市场能不能溅起水花，如果能，又将溅起什么样的水花。
《飞鸟不下》的成功，总让她隐隐地感觉到，国内的市场是有潜力的，自己之前的预估也有可能是错误的。
不试试，谁也不知道这个潜力到底在哪。
可是送到她面前的本子多少都带有较强的商业性，有悖于她的初衷。
其实她也理解，毕竟现在这个市场的大致情况是这样，流量为王，利益至上，谁都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投出去的钱最后赚一个“血本无归”，于是都走了相对保守的一条路。
商业电影她并非拍不了，只是想不想的问题。
她更想趁着她还有大把的创作热情的时候，去拍出几部突破自己的电影，不给自己的创作生涯留有遗憾。
许京言坐在她对面的小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翻看另一个剧本。
时漫盯着他手里的剧本看了一会儿：“你手里的这本，是你新接的戏？”
许京言起身走过来，把剧本给她看：“是之前的一个本子。”
时漫接过本子一看，不免有些惊讶：“怎么是《温海》？”
《温海》就是去年金叶电影节后被方月然横刀夺去的那个剧本。
后来方月然没拍这个，这本子一直空着。
“你忘了，我原本是要去演这个的，我这一份是演员剧本。”
“对啊，你本来是要演这个的。所以，后来是因为什么才没有去演的？”
许京言淡淡一笑：“你在明知故问。”
“因为我？”
“不然呢？”
时漫也笑了下，从许京言手里接过剧本，翻了几页，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剧情，心中感慨万千。
她曾经将近大半个月没怎么休息，每天睁眼闭眼就是在修改这个本子。
如果后来没有发生那些事情，现在上映的应该是《温海》。
“你还是很喜欢这个剧本，对吗？”许京言问。
时漫不想撒谎，于是点了点头。
即便从来没有后悔过亲自拒绝宁卡的邀约，但对于这个剧本她仍然留有遗憾。
这个故事她很喜欢，也是一字一句改过来的，凝聚了她的心血。
“其实，这个本子可以更好的，”时漫不无遗憾，“只是阴差阳错，我跟这个本子有缘无分。”
她总是在聊起自己的构想时，眼睛里闪烁着星星一般耀眼的光芒。
许京言望着她沉默片刻，说：“你想不想下一部片子拍这个？”
时漫也是一愣，她知道这本子的版权还在宁卡手里。
“可以吗？”她想了想，觉得难度太大，“很难拿到版权吧。”
许京言却异常坚定：“只要你想拍，别的都不算什么。你放心吧，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办。”
可是毕竟牵扯到各方的利益问题，本子虽然空着，但宁卡把版权捏得死死的，双方一直谈不拢，这事情就一直拖着。
拖到后来时漫又开始看其他的本子。
她也不想让许京言太为难，每次看到他为了这件事情焦头烂额，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她对许京言说：“其实我对《温海》没有那么大的执念，只是觉得可惜。”
可许京言似乎不打算放弃，工作之余一直在尝试推进从宁卡的手里收购《温海》的影视版权。
时漫忙着找寻她的下一部片子的时候，许京言的经纪人递给了她一份节目策划。
“这是？”
“一个综艺节目的策划，你看看有没有兴趣参加，时间大概一周。”
时漫向来不热衷各种节目：“不用了，我不太喜欢参加这种节目……”
话音未落，电话就响了。
是赵欣雨打来的，时漫接起来。
“看了吗？”
时漫一头雾水：“看什么？”
“策划啊！”
“啊？”时漫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综艺策划，翻到封面，“难道你说的是这个叫《延时心动》的综艺节目策划？”
“对啊，这我写的，写了好久呢，你到底看了没有？”
“……还没。”
“那你赶紧看看。”
“……”
时漫草草翻了翻，大致看了下节目的流程，基本上就是明星夫妻一起去旅行，中途要玩游戏参加活动什么的。
“看完了？”赵欣雨问。
“嗯，说实话，我不太……”
“时漫！”赵欣雨打断了时漫，“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和许京言量身打造的节目，节目名字都是根据你俩的名字取的，你不去对得起我写这么久的策划？”
“……”
“时漫，你到底去不去？！”
“不……”
“时漫！！！”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我去。”
电话挂断，时漫放下手机和策划，看向经纪人：“这个节目许京言想去吗？”
“他说可以，看你的想法。”
时漫扶额，轻叹一声：“那好吧。”
隔天关于他们两个要参加综艺的小道消息就从网上流了出来。
节目组为了提前造势宣传，从陈年旧视频里一点点抠糖吃。
一个词条迅速冲上热搜——
#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点进词条是一个大V剪的他们俩的视频，时间地点发生在一年前的金叶电影节。
时间线拉回去年的九月底，许京言站在红毯上，面对漫天刺眼的灯光，目光投到某处时，冷漠的眼神忽然变得灼热起来。
在另外一条关于时漫的单人采访视频中，他目光的方向，便是身处角落里的时漫。
网友后知后觉，原来那时候的恋爱已经初见端倪，只是被营销号带了节奏，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份浓烈的爱意。
是冲破云层，向着深沉银河奔去的一束花火。
在最盛大的时刻绽放，照亮一整片苍穹。
时光静谧，将时漫送回到去年的电影节。
那应该是他们正式产生交集的时刻，她第一次对许京言这个名字有了印象。
再往前推，两年前的茶馆，他出面为她解围，她第一次做出那样荒唐的事情，对一个陌生人提出结婚的请求。
最后时间的钟表倒转，定格在高中那间画室的某个下午。
她的位子在窗边，那天她画了一朵向日葵。
丙烯颜料沾在纯白的裙边，几近绝望的她干脆笑了出来。
回首，目光正对上沾在门口的清瘦少年，少女曼妙的笑声融入少年生冷的内心。
他永远记得那天她画的是一株向日葵。
而她至今仍然时常回想起那双微微上扬的眼眸，忧郁半染，更掺了一点唯美动人。
叮叮叮——
勺子敲击咖啡杯壁的清脆响声将时漫从回忆中强行拽出，那张忧郁的少年面容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赵欣雨的脸。
“缘分真是一件很玄的事情。”
“真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
“确实。”
时漫和赵欣雨对视，一同笑了。
赵欣雨走后，时漫坐在咖啡厅里看剧本，咖啡厅要打烊了她才离开。
北城春末夏初，晚风清凉徐徐，正是最舒服的时候。
时漫一个人走在街边，往小区的方向走去。
这里地处不太繁华的路段，周围基本都是居民区。
拐进一个巷子走了几步，看到水果摊还开着，她就走过去买了点水果，转身离开目光之余瞥见一个可疑的身影。
被尾随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样。
这个点不算太晚，街边仍有几家店铺营业，她闪身躲进一家便利店，透过透明玻璃向外望过去，恰好看见尾随她的那个人站在路对面的路灯下面，目光不断逡巡。
时漫掏出手机，打通了许京言的电话。
许京言赶到的时候，时漫还在便利店里，见他戴着口罩进来，一眼就认出了他，冲他挥了挥手：“我在这儿。”
许京言快步走了过来，神色慌张，目光打量着她浑身上下：“你怎么样？”
“没事，”时漫摇头，“那个人好像还在外面。”
许京言透过玻璃向外看过去，那个陌生人果然还站在路灯底下。
两人一起牵手走出便利店，那人从路灯下走出来，看到时漫旁边多了一个男人，灰溜溜地走了。
两人一起回到家，许京言惊魂未甫，还有些后怕。
时漫大大咧咧地安慰他：“我运气很好的，不会有事情的，而且不是还有你吗？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许京言越想就越头皮发麻，忍不住语气严厉了些：“时漫……”
“知道啦，”时漫转身抱住许京言，往他怀里凑，嗅着他身上的气味，莫名觉得安心，“我承认这次是我大意了，下次会小心点的。”
她像个小猫一样在他胸口蹭来蹭去的，许京言被她蹭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也抱紧了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剧本怎么样了？”许京言问。
“还没看到中意的，我总觉得差了那么点儿意思，你说是不是其实是因为我太苛求什么了？以前给我个剧本我就可以拍的。”
许京言：“再过几天，我有个惊喜给你。”
“什么惊喜？”
许京言松开时漫，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了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64章 64
宁卡影视公司。
时漫站在写字楼下，心绪难平。
“我们进去吧。”许京言说。
“好。”
还没进宁总的办公室，秘书莉娜就笑脸迎了上来。
“宁总现在有个电话会议还没结束，不过很快，麻烦你们在这边稍微等他一会儿。”
莉娜端了两杯咖啡过来，分别放在他们面前。
时漫喝了口咖啡，隔着落地窗往外看了一眼。
黑压压的一片。
入目之处皆是钢筋水泥拔地而起的冰冷写字楼，锥子一样直耸耸地插在地里。
她并不讨厌高空，可是这一刻突然无比厌倦，几个月前的事情她至今耿耿于怀。
有些人刚出道时就锋芒毕露，从此一步至高。有些人庸碌多年，最终如浮萍一场，没入尘泥。
人人都想成为星星，可星星终究只是少数。
总有人妄图一步登天，在这个行业，一句话粉饰太平和一句话将过往一笔带过，都是轻易改不掉的坏毛病。总是浮在空中的人，终有一天会一脚踩进坭坑里，把自己弄得一身脏。
宁总开完会进来，看见时漫时，脸上挂着笑容：“时漫啊，好久不见了。”
时漫礼貌微笑，和他握手：“是啊，宁总，好久不见了。”
宁总看向旁边的许京言，不禁夸赞：“你们俩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
“宁总，我们今天过来是想谈谈《温海》的影视版权。”许京言说。
“好，来，坐，”宁总摆弄着茶几上一套素雅的木制茶具，“尝尝我新到手的白茶，这个季节这可是稀罕物。”
时漫端起一杯，轻抿了一口，笑了笑：“挺好的，宁总的东西总是错不了的。”
“行啊你，”宁总对她赞善有加，“我没想到这大半年没见你，不仅工作上大有长进，连茶道也颇有研究。你那部片子我看了，拍得不错，我当年果然没有看错你，有你真是我们电影界的福气。”
“宁总过奖。”
哪是什么颇有研究，不过是相互恭维。
“时漫，我是个不喜欢绕圈子的人，”宁总端起一杯茶，“有话我就直说了，《温海》这个片子，咱们都知道，这项目本来就是由你经手的，当初也付出了很多的心血，以前……以前的事情都是场误会，希望你不计前嫌，别因为误会伤了感情。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喜欢《温海》这个本子，这样，我愿意把影视版权卖给你，还是原来的价格，你看怎么样？。”
其实宁总比谁都清楚，《温海》本就是属于时漫的本子，与其让别人来拍毁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继续让时漫拍下去。
时漫看向许京言，许京言对她点点头。
《温海》终于还是回到她的手里。
回去的车上。
舒缓的音乐在封闭的空间里四处流动，时不时闯进时漫的心里。
她手里握着手机，目光却一直望向窗外。
许京言默默将音乐声音调小了些，淡淡望了她一眼：“在想什么？”
“我在想，”时漫说，“拿到版权之后，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在红绿灯路口停下，许京言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发。
时漫扁着嘴，若有所思，良久之后，说：“我突然不知道，后面要做什么了。”
第一次拍一个版权在自己手里的片子，后续要怎么继续执行落地，时漫感到迷茫。
“本来想一切都准备好了再告诉你的，但是现在版权拿到了，我觉得早点告诉你会比较好。”许京言说。
“什么？”时漫疑惑。
“其实，我最近和清哥在准备成立一个影视公司，主要负责影视项目的落地，所以你不需要担心，尽管放心去拍你想要拍的东西，有困难我和清哥会一个一个帮你击破。”
时漫看着他，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谢你，也谢谢师哥，”时漫抽了下鼻子，“我一直都觉得我很幸运，如果没有遇见你们，我大概也没有机会继续导演，也没有现在的时漫。”
许京言目光柔和，缓缓道：“因为有你，才有现在的我和他。”
半个月后，许京言口中的影视公司正式成立。
名义上是由唐晋清出面牵头进行圈内资源重组的分公司，实际上由许京言控股百分之九十，主要进行各类影视项目的立项和执行。
上面有唐晋清的公司作为资源投资中介，下面有许京言的公司负责具体的开发和执行，最后再由唐晋清那边负责宣发，形成非常完整的工业体系的一个闭环。
而时漫也顺理成章地拥有了自己的导演工作室。
算是完成了她多年以来的一个梦想。
时漫忙着收拾工作室，抽空回了一趟冯兰香那里。
门打开的时候，时漫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去接垃圾。
“没垃圾，”冯兰香说，“小许呢？”
“妈，”时漫进门，“他最近忙，没空过来，就我一人儿。”
冯兰香走进卧室，拿了个红本本出来，扔给时漫。
时漫一看：“哎，这不是我的结婚证吗，原来被你给收起来了，我说我怎么找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