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这记性,没忘了谁是你老公就不错了。”
“……您真是我亲妈。”
被拿捏得死死的。
时漫收好结婚证,起身往自己原来的房间走,她经常不在家里住,卧室已经快变成储物间,她在柜子里翻了翻,没找到想找的东西。
“妈,我原来那些画呢?”
“什么画?”冯兰香走进来。
“就我之前画的那些,我记得都放到这个柜子里了。”
“哦,你那些画太占地方,我都给塞到床底下了。”
“……”
“那些垃圾,没给你扔了就不错了。”
“是是是……您说得对……”时漫不敢反驳。
她小心翼翼地从床底拖出来一沓,一张一张抽过去,动作忽然停住,嘴角露出笑意:“幸好还在。”
“你突然找这玩意儿干嘛?”
“好歹也是我的作品,怎么能叫‘这玩意儿’……”时漫把其中一幅作品抽出来,放在一边,“我有用。”
傍晚时分,许京言来接时漫。
冯兰香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小许啊,留下来吃个饭吧。”
“妈,你压根连菜都没买,吃什么?”时漫无情拆台。
冯兰香皮笑肉不笑,温柔地说:“时漫,你皮痒了是吧?”
“没有。”时漫躲到许京言身后。
许京言笑了笑,伸手揽住身后的时漫,温润地说:“妈,不用麻烦您了,我一会儿还有工作,就不留下吃饭了。”
“哦,这样啊,”冯兰香不无惋惜,“那下次吧,下次一定得留下来吃饭啊。”
“好。”
“走吧走吧,别互相客套了,”时漫推着许京言往外走,“你们俩跟亲母子似的,让我这个亲生女儿情何以堪。”
晚霞夕阳正好,许京言载着时漫行驶在高架桥上,路两旁的红花绿蕊争奇斗艳地开着,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暖风徐徐,透过车窗的缝隙吹进车内,拂过时漫细长的发丝。
时漫望向远处,火烧云大肆渲染天空的裙边:“夕阳真好看。”
“嗯,但你更好看。”
“……”被这突如其来的赞美冲击了一下,时漫有些无奈地扯起嘴角笑了笑,“你跟唐晋清真是越来越像了。”
许京言:“……”
她回过头来看向许京言,英俊的面颊轮廓染上一层橙红色的霞光,美得不像真人。
心在胸膛里突突跳得很快。
路况拥挤,许京言专注开车,没注意到时漫看他的眼神:“今晚想吃什么?”
时漫莞尔一笑:“想吃你……”
“做的菜……”
时漫感觉车速好像突然变快了。
回到家,许京言在玄关处从后抱住时漫,把她圈在自己怀里,吻她颈子。
时漫被吻得头皮发麻。
“先等一下,我有个东西给你看。”她说。
“什么东西?”
时漫从包里拿出在床底找出的那幅画,给许京言看:“你看。”
许京言接过来,打开,泛黄纸张上的画像徐徐展开,他微一怔,看向时漫:“这……是我?”
“对啊。”时漫偏头笑笑,“我高中的时候画的,在家里找到了。”
那天下午的阳光很好,轻薄的阳光从窗外洒进室内,光影斑驳之间,她回身望见了一个少年。
他有着一双浅褐色的琥珀瞳仁,长得极为好看,即便还带着小少年独有的稚气,却仍然掩不住身上那股浓郁的清朗气质。
那是个有故事的少年,生得清冷素淡,让人不那么容易接近。
和他触上眸子的一瞬间,那刻的光影深深遗留在时漫的心中。
她曾经一个人坐在空空如也的房间里,感到茫然的时候,徒然拿起画笔,依据脑海中留有的印记一笔一笔勾勒那个少年的轮廓,细致地描摹他的眉眼。
再后来,她没有再见过少年,就将画像收了起来。
爱情是一件很玄的事情。
也许上天注定的缘分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匆匆擦肩而过,终有一天还会再次遇见。
时漫环住许京言的颈子,倾身吻他的唇。
干柴烈火一点就燃,火花从玄关一路蹿到浴室。
浴室里满屋子的水汽,朦朦胧胧像是披了一层纱。
许京言伸手将时漫揽进自己怀里,密密的吻从上到下,掠过每一处肌肤。
亲得时漫全身酥酥麻麻的,脚都快站不住了。
她抓住许京言的手臂,声音软软的,有些支撑不住:“我们去卧室好不好?”
温热的水从头顶浇灌下来,缠着暧昧的气息,在两人身上彼此交换。
“再坚持一下,”他手臂从她腋下穿过,捞住她,微微用力,声音有些颤抖,“我一会儿就好。”
时漫大口喘着气,心里暗想:这大概就是所谓“年轻”吧,精力太过旺盛。
最后是许京言给时漫擦干净了身体,又把她抱到床上。
她累得气喘吁吁,躺在他怀里慢吞吞地说:“其实我挺喜欢在浴室里,尤其是和你一起做的时候,每次很舒服。”
许京言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低迷磁性,好像灌了迷魂香。
他凑近她的耳边,字字撩拨:“原来你都记得,我还以为你都忘了。”
“嗯……”时漫的脸有些发红,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因为别的,总之氤氲着淡淡的粉红,“其实……我记得还挺清楚的……就是……你这次的技术……确实比上次好了一点点……”
她小声嘀咕:“原来这种事情真的是会熟能生巧。”
他翻身覆在上面:“那你再陪我多练习练习?”
时漫:“……”
什么叫“作茧自缚”。
什么叫“玩火烧身”。
后悔已经来不及。
八月中旬,热气渐渐退去。
时漫的工作室准备得差不多了,《温海》正式立项后,进入紧张的筹备期,时漫也忙了起来。
一天下来,她长吐了一口气,累得趴在办公室的桌面上。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她身边停下,随后便落下一只手,在她头顶轻揉了几下。
“累了?”
“嗯……”时漫也毫不掩饰,抬头看了一眼伫立身边的雕塑般的许京言,扁了扁嘴,“也饿了。”
“一会儿想吃什么?”
时漫摇了摇埋在两臂之间的头,低声喃喃:“想回家。”
许京言淡笑,把软踏踏的时漫从椅子上捞起来抱在怀里:“好,那就回家。”
吃完饭后,许京言将一份邀请函交给时漫。
是金叶电影节的入围邀请。
再次收到邀请函,时漫还是会觉得有些紧张。
一年前,她作为一个新人导演无知无畏。
一年后,她已然拥有了一些成绩还算漂亮的作品以供世人品鉴。
她曾经在那之后暗下决心,要拍出一部漂亮的作品并且拿下最佳导演,可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回过头来的时候,她已然和当时的自己截然不同。
最不同的是,许京言来到了她身边。
从此她不再是一个人孤独的战斗,身后永远都有一个人。
“这次我们可以一起去了,”时漫笑容灿烂,“一起带着我们的作品去拿奖。”
第65章 65
九月底。
金叶电影节如期举办。
比起去年,今年参加的人似乎更多了些。
娱乐圈是个更新迭代比地球自转还快的商业工业圈,永远都有一茬又一茬的新人在不断向上翻涌,以及一茬又一茬的旧人在浪潮中覆灭。
《飞鸟不下》成绩不俗,成为此次电影节焦点之一。
全员悉数到场,但在电影筹拍之初,主创们谁也没能预想上映后会得到如此反响。
剧组有一个红毯上的集体亮相,顺序比较靠后,所以大家来得都有些晚。
保姆车停在一个不怎么显眼的位置,时漫和许京言坐在车里,安静地等待上场。
车外架了许多长枪短炮,时漫靠着车窗向外望了一眼,明晃晃的灯光闪得她眼睛有点花,就抬手往脸上挡了一下。
旁边的手伸过来顺了顺她被手带起来的发丝,动作轻柔,不疾不徐。
“我们换个位置。”许京言说。
“不用。”时漫说,“我没那么矫情。”
“我情愿你在面前变得矫情,”他眸中情深许许,“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忍耐。”
许京言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耐心地哄一个不乐意的小孩,听得时漫一笑,她转过头睨着许京言,故意地笑:“你别把我当小孩儿,我还大你五岁呢,弟弟。”
“嗯,我知道。”许京言说,“但是我情愿姐姐在我面前的时候当个小孩。”
他语气十分宠溺,又透着股子隐隐的坏,勾唇笑起来的时候,能迷死个人。
驾驶座上的韩思明大气不敢喘,生怕破坏了这你侬我侬的亲密氛围。
时漫心口一软,眼睛溜溜地盯了许京言一会儿,忽然扬起嘴角,倾身吻了一下许京言的唇边。
恰在此时身边忽然吹进一阵风,随之几束明亮的光线晃了进来。
两人身体僵住的同时,身侧光芒万丈。
随着车门的打开,亲吻的瞬间被无数摄影机纪录下。
程远丘愣在打开的车门那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心情复杂。
他巴巴结结地为自己辩解:“时、时导……我、我不是故意的……”
剧本从车里飞出来,程远丘的脸上落下一道长长的印子。
他拾起剧本,封面上是《温海》两个大字。
颁奖典礼开始,和去年是差不多的流程。
不过今年把最佳影片提前了。
《飞鸟不下》剧组的主创坐在同一排,时漫的右手边是许京言。
陈筱柳坐在时漫左手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埋头在刷微博。
时漫也有些无聊,就凑了过去,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陈筱柳对她笑了一下,把手机一歪给她看。
陈筱柳登的小号,这会儿正遨游在时漫和许京言的CP超话里,逛得那叫一个自由自在。
再定睛一看,方才保姆车上被媒体偷拍到的那个吻彻底在超话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陈筱柳的小号默默给刷到的每一条都点了个赞。
时漫:“……”
“漫姐,我听说你跟许京言要一起参加综艺,是真的吗?”
“嗯,不过还在洽谈中。”
“太好了,我会追的。”
“……”时漫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追也行……”
颁奖台上一拨人上去,一拨人下来,大家都讲一样的话,做同样的动作,变成像程序一样,无聊透顶。
时漫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头微微靠在许京言的肩上。
当台上的颁奖嘉宾提及最佳影片时,她忽然坐直了身子。
随着嘉宾口中念起一部一部获奖提名影片,胸膛便也跟着抑制不住地剧烈起伏,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自觉颤抖了起来,忽然一股温热的力量覆在手背上,许京言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会来的。”
皮肤接触的地方逐渐传递过温度,继而暖流在身体四处游行,最终随神经汇入心脏。
等待的每一秒都过得格外漫长。
大屏幕上的镜头随着提名在各个剧组间流连,一部部影片在屏幕上闪过。
台上:“最后一部获得提名的影片是……”
时漫猛地收紧了手心,掌心的筋脉跳得厉害。许京言握着她的手,也跟着一紧。
“《飞鸟不下》!”嘉宾微笑领掌,“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贺以上影片获得最佳影片提名。”
“飞鸟不下”四个字刺入耳孔,时漫呼吸猛地一滞,心脏停了一下,继而以更加强烈的节拍跳动着。
摄影机的镜头扫过来的时候,她怔了一下,看向旁边的许京言。
许京言嘴角微扬,手握得更紧。
片刻后时漫转过头,对着摄影机的镜头扬起嘴角。
全场爆发热烈的掌声。
“下面我宣布获得本届金叶电影节最佳影片的是——”
颁奖嘉宾掀开手卡,微微一笑:“众望所归,恭喜今年的院线黑马,《飞鸟不下》!”
音乐声响起,剧组全体起立,向全场鞠躬。
时漫笑着,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呼吸局促,还没有完全缓过来,下意识地去看许京言。
许京言望着她,伸手揽过她,将她抱住。
漫天的掌声与灯光中,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他的声音:“时导演,恭喜你。”
她终究还是赢得了这项殊荣,她的才华和努力终于被世人所见。
眼前骤然一片湿热。
她抱着他,忽然哭了起来。
其他主创也过来,分别和时漫拥抱,最后,许京言替时漫擦去眼角的泪,对她说:“你值得。”
时漫眼里泛着泪花,从观众席走上舞台,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奖杯,双手紧握着奖杯,两眼湿润。
她站在话筒前面,一时语塞。
手中的奖杯沉甸甸的,真实却又恍然。
她翻过奖杯,再次看到“最佳影片”四个字时,才有了一种双脚落地的感觉。
“很高兴……”声音有些哽咽,“很高兴,也很荣幸能够获得此次电影节的最佳影片,对我来说,这既是殊荣也是激励,过去的一年,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很多次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怎么走,不过幸好,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在一片雷动的掌声中平稳下台然后坐回原位的,直到台上开始宣布颁布下个奖项,她才回神,低头手中仍然紧紧握着奖杯。
她抬头望向一旁,许京言静静地注视着她,似乎一直没有移开视线。
“我做到了。”她轻声说,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欣喜。
“是的,你做到了,”许京言轻轻一笑,眸中爱意深沉,“你真的做到了。”
眼前的她和十年前的她,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那双眼睛一如从前般明亮闪闪。
奖项一个个颁过去,到最佳导演的时候,时漫再次上台,比刚才淡定许多,她站在话筒前,说了几句早就准备好的致谢,然后停顿了片刻,目光望向某处。
摄影机跟着她的视线扫过去,镜头里剧组的其他人员在招手,只有许京言仍然注视着台上的她。
“感谢剧组的每一个人,感谢缘分让我们相遇,”她顿了顿,会心一笑,像是在表白,“希望今后的每一天天气都是晴朗的,阳光和煦,天空辽阔,飞鸟盘旋。而我们,一直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