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很难追——八月于夏【完结+番外】
时间:2023-08-06 14:36:49

  坐在后座的岑礼听完她们这通对话,后知后觉道:“瑟瑟,你还在看……心理医生?”
  江瑟朝他那看了眼,颔首说:“以前季女士安排的医生我不喜欢,后来小姑姑就给我换了Dr.Gina。你知道的,季女士一向不喜欢我与小姑姑接触太多,这事儿也就没让你们知道。总归你们一直很忙,知不知道结果都一样。”
  她陈述得很平静,没有半点埋怨的意思。
  但岑礼却很不好受。
  原来瑟瑟一直没有从当年的事里走出来,难怪昨晚小姑姑知道她被下药后,差点要将整个场子掀翻。
  江瑟看着岑礼刹那间变得苍白的脸,将目光别向窗外,平静道:“哥哥你不是要找陆怀砚吗?一会我至少要在Dr.Gina的办公室待两个小时,要不让小姑姑在路边把你放下?你让于管家派辆车来接你。”
  岑礼说:“阿砚那里我不急,哥哥陪你去看医生。”
  他坚持要陪她去,江瑟也就随他,不甚在意地嗯了声,又看向岑明淑,说:“我过两日就回桐城。”
  岑明淑瞥她眼:“北城这边的案子你不管了?”
  “负责这宗案子的警官是莫伯伯的儿子,我相信他。”
  这话一出,岑明淑和岑礼同时沉默下来。
  人对救过自己的人,总是有些特殊的信任感。
  当年便是莫冼带着陆怀砚先找到江瑟的,而岑家人一直到江瑟被送去陆氏旗下的医院才赶到。
  岑明淑清楚江瑟在桐城想做什么,便也不急着要将人留在北城,这孩子性格拧得很,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住。
  “这两天先好好看医生,Gina要是觉得你没什么问题了,我自然不会拦你。”
  Dr.Gina有自己独立的诊所,到了地方,江瑟同诊所里的护士打了声招呼便熟门熟路地进了治疗室。
  诊所里几乎每个员工都识得她,看得出来江瑟在这里应当是很受欢迎的病人。
  岑明淑拿了本杂志在一边沙发坐下,挑眉看了岑礼一眼,不耐烦地说:“给我收起你那张脸,你爸妈还没死呢,不需要那么早摆出那副表情。”
  岑礼沉默,在岑明淑准备翻开杂志时,突兀地问了句:“瑟瑟没好这件事,小姑姑您为什么不和我说?”
  岑明淑不和岑明宏、季云意说,他能理解。
  可他呢,为什么连他也要瞒着?
  岑明淑从杂志里抬起眼,看着岑礼冷淡道:“因为当年那件事,瑟瑟从来没有原谅过你们,包括你,阿礼。昨晚我同小喻去医院找瑟瑟时,你还记得你在哪儿吗?你留在了岑家,你一直留在岑家。”
  -
  从治疗室出来,岑礼已经没了人影。
  “哥哥呢?”
  “有急事走了,不用管他。”岑明淑阖起杂志,起身打量了江瑟一眼,“感觉怎么样?”
  “挺好。”江瑟面不改色地说,“有种从心里搬走一块小石子的松快感。”
  “Gina怎么说?”
  “跟从前一样,让我继续吃药,明天的治疗结束后,保持一个月过来两次的频率。”
  岑明淑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些,她看着江瑟认真道:“你要回去桐城,小姑姑不拦你,但你答应我,该治的病好好治。如果回来北城不方便,我让Gina给你推荐个桐城当地的医生。”
  江瑟应得十分乖顺:“我还是尽量抽空回来吧,我喜欢跟Dr.Gina聊天。”
  出诊所时,接连下了大半月的雪难得一停,湛蓝天空没有一丝杂质,干净透彻得就像一块晕着蓝色染料的玻璃。
  江瑟望着斜入车窗泼了她一手的阳光,忽然心血来潮地问:“小姑姑,那种没有结果的恋爱真值得来一场吗?”
  岑明淑每一段恋爱都没有开花结果,但这不妨碍她享受每一段恋情。
  她拿出墨镜戴上,十分洒脱道:“能让你觉得爽觉得开心就来,不能就不来。我们来这世间一趟,是为了享受快乐,不是让自己困在一个牢笼里进退不得。”
  江瑟闻言不置可否地嗯了声,将目光瞥向窗外。
  爽么?
  倒是挺爽的。
  岑明淑从中控台翻出副墨镜抛给江瑟,又补了一句:“唯一一个忠告,别去碰那些一动情就要不死不休纠缠一辈子的痴情种,最好是缘分尽了能好聚好散的。”
  痴情种?
  江瑟想起陆怀砚那双薄凉的眼,失笑一声:“放心,我不会碰那样的人。”
  岑明淑睨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她也就在看病这事儿上会管江瑟,旁的事从来不插手。
  两人在酒店吃完晚饭才回去公寓,夜里江瑟洗完澡便坐在床头看莫既沉发来的资料。
  她盯着屏幕上那瓶玫瑰冰糖,指尖长按,将这图片转发给一个没有署名的号码。
  对话框里,图片上头最新的一条信息便是关于锦绣巷三十八号的那条。
  江瑟低头在对话框里缓缓输入新消息:【北城老字号的手工玫瑰冰糖,查查过往半年的交易记录。】
  消息发送成功后,她将手机撂一边,闭上眼假寐,想起什么,又蓦地睁开眼,拉开床头柜拿出部平板,打开她的股票账户。
  那天看完胡家、张家以及谷家那几个二世祖的监控视频,陆怀砚同她说:“为什么要等以后?不必等以后。”
  最近这三家公司或许会有不小的动荡。
  商人习性,该分一杯羹的时候实在不必矫情。
  江瑟眼都不眨地将账户上的所有资金买入一大笔看跌的期权。
  刚操作好……,枕头旁边的手机蓦地一震,进入了一条微信。
  陆怀砚:【时间。】
  江瑟盯着那条微信看了两秒。
  几个月前,他们在桐城的交集便是从一条类似的短信开始。
  她捡起手机,慢吞吞回他:【九点。】
  -
  约的是九点,但第二天晚上,江瑟依旧提早了二十分钟下楼。
  像是早已摸透了她这习惯,她出来时一眼便看见了陆怀砚的车。
  黑色轿车打着双闪靠边停着,他穿着件黑色的大衣靠在车头看手机,高大颀长的身影被昏黄灯色照亮。
  觉察到她这头的动静,男人从手机里抬起眼,偏头朝她看来,目光稳稳落她脸上,等她走近了,便抬了下手里的手机,说:“想给你发信,但又想知道你这次会提早多久来。”
  江瑟:“你来多久了?”
  “没多久,”他低眸看着江瑟的左手,“手上的伤怎么样?”
  江瑟如实说:“马上结痂了,有点痒。”
  陆怀砚视线往上抬,看着她说:“痒也得忍着。”
  手机放回兜里,他直起身拉开了副驾上的车门,从座位上拎出个封得严丝合缝的官皮箱,递了过去,“昨天说的能让你睡得好的玩意儿。”
  男人的手递过来时带起一阵暖而郁馥的香气,江瑟不用打开箱子都知道是什么东西。
  她接过沉甸甸的官皮箱,看着陆怀砚问:“你们陆家的沉香不都是陆爷爷的宝贝吗?”
  陆家的沉香用料昂贵且稀缺,虽然每年都会做新香,但上了年头的老沉香是一年年见少,陆老爷子宝贝得很,等闲不外送。
  江瑟对这香气沉迷过,自然识货,知道陆怀砚送来的香饼都是老沉香,也唯有老沉香才会隔着官皮箱都能闻到香味。
  陆怀砚笑了笑,不甚在意道:“祖父每年都会从指缝里舍下几匣给我,我用不完。”
  江瑟抬起眼皮看了看他。
  医院里一个小小的动作,便叫他看出了她对这沉香的特殊情感,甚至觉察出这香气在某种程度能给她带来慰藉。
  这男人太敏锐了,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随意糊弄的人。
  夜里虽然起了雪,但比起前些时候要小许多,星星点点飘在昏黄的灯色里,像春天里坠落的绒花。
  陆怀砚对上江瑟的视线,很轻地笑了声:“不想要?”
  江瑟说:“要。”
  陆怀砚看她片刻,下颌往她手里的官皮箱点了下,说:“里面有一张名片,是在桐城专门给我办事的人,遇到棘手的事儿需要人帮忙就找他。”
  说完又朝她身后的公寓楼看了看,“回去吧,雪下大了。”
  江瑟“嗯”了声:“你什么时候会去桐城?”
  似是有些意外她会主动问起他行程,陆怀砚抬了下眉梢,看她的目光深了些:“祖父前些时间染了风寒,等他好了,我就会过去。”
  “陆爷爷的病严重吗?”
  “小毛病,在电话里骂起我来依旧中气十足,每天还能准点到陆氏开早会。”
  江瑟弯唇笑笑:“祝陆爷爷早日康复。”
  顿了顿,又说:“晚安。”
  陆怀砚垂眼看着她,回了声“晚安”,等江瑟的身影消失在公寓大堂的电梯间,方拉开车门,起车离去。
  回到公寓,江瑟打开官皮箱,取了一个香盒出来,放鼻尖轻嗅了下。
  陆怀砚连点香的香炉都给她备好了,巴掌大一个,很精致。
  江瑟并没有点香,将香盒放入原位,她拿出里头的名片,面色平静地将官皮箱锁入柜子里。
  她没打算用这香,已经戒掉的东西,她不会再去沉迷。
第31章 陆怀砚:“看来我还得再努力些。”
  飞机在晚上七点抵达桐城。
  节假日一贯是富春街最热闹的时候, 江川与余诗英都在“忘川”忙,便派了江冶来接机。
  少年开着江瑟的小电车来,下车给她搬行李箱时, 他觑了眼江瑟的脸,说:“怎么几天不见,你好像瘦了点?你那边的家人是虐待你了吗?”
  发生在北城的一切, 远在桐城的江家人自然不知道,江瑟也没打算提, 受伤的手一直揣在大衣的口袋。
  “小姑姑哪里舍得。”她说着瞥了瞥江冶, 笑问道,“难得放假, 怎么不去约个会?”
  江冶耳廓一红, “老爸老妈要在酒吧忙, 大姐还在剧组里卖命, 我去谈恋爱了谁来接你?你也不看看这会叫车你要等多久。”
  江瑟:“那送我回去后,你赶紧约会去吧,一会我自己去‘忘川’找老爸老妈。”
  江冶阖起后备箱, “老爸给你熬了老火汤,先回去吃完晚饭再说。”
  帮江瑟将行礼放回公寓,江冶和江瑟一起回了梨园街。
  进了院子才发现余诗英已经回来了, 正端着汤从厨房出来。
  “快来喝点热汤暖暖身,小冶说你掉了不少肉了,今晚你老爸做了你爱吃的梅子排骨, 记得多吃点。”
  余诗英絮絮叨叨的声音叫这冷飕飕的天都暖了些, 江瑟边解着围巾, 边应声:“别听小冶胡说, 我就离开了几天, 能掉多少肉。”
  说着进去厨房洗手,出来时余诗英已经放下手里的炖盅,正端详着她的脸。
  “妈妈也觉得你下巴变尖了点。”
  “……”
  江瑟正欲说句什么将这茬揭过去,眼前的余诗英忽然眼睛一顿,目光直直落她右手。
  “你的手怎么了,瑟瑟?”
  正在喝水的江冶听见这话,放下手里的水杯,走过来看了眼,皱眉说:“怎么弄的?有人欺负你了?”
  “出了点意外。”江瑟索性摊开手掌,让他们看上面快要结痂的伤口,“快好了,别担心。”
  余诗英心疼道:“疼不疼?要不要妈妈再给你涂点药?”
  “不用,真的快好了。”江瑟笑笑,“汤可以喝了吗?我好饿。”
  这话成功岔开了余诗英的注意力。
  余诗英连忙揭开炖盅的盖子,说:“快喝吧,小心烫嘴。”
  江瑟喝了一盅汤,吃了小半碟梅子排骨和半碗米饭才回去香树巷。
  收拾好行李,出来客厅时才发觉沙发边放着个国际快递,她离开时将公寓钥匙交给了余诗英,想来是这几天送来的。
  拆开层层包裹在外头的纸箱和泡沫,一台复古造型的黑胶唱片机映入眼帘。
  唱片机上放着张卡片,上头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话:【亲爱的大宝贝,surprise不surprise!本宫挤得头破血流终于抢到了与你同岁的黑胶唱片机,喜欢这个新年礼物不?喜欢赶紧啵啵我!】
  江瑟弯了弯唇角,拿出手机正要给郭浅打个视频,陆怀砚的电话便是在这个时刻打了过来。
  指尖来不及收回,她一下便点了接通键。
  “……”
  江瑟只好接起:“有事吗?”
  那边默了两秒才出声:“什么事这么开心?”
  明明没有面对面,可他似乎捕捉到了她那一闪而过的快乐。
  江瑟唇角的笑意还未散去,闻言便伸手去摸唱片机体上的大喇叭,慢吞吞地说:“刚收到郭浅从休斯顿寄来的黑胶唱片机,这唱片机跟我一样大。”
  从前她也有一部她出生那年生产的黑胶唱片机,岑礼送的礼物,算是她的心头好。
  她离开北城时没带走,留在了公馆。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陆怀砚问:“我要是不打来这通电话,你是不是准备要用它听歌?”
  “嗯,给郭浅打完视频就准备听。”江瑟非常诚实地说,“然后你电话打了过来。”
  “听着倒成我的不是了,”陆怀砚低笑了声,“介不介意把次序调一下,我陪你听完,你再跟郭浅打视频?”
  江瑟还没回话,他又续了句话:“就当做是,那几匣沉香的回礼?”
  “……”
  江瑟没应声,直接坐地上翻起郭浅随着唱片机一块寄来的黑胶唱片,随手抽出了一张珍藏版的老唱片《Born to die》。
  唱片机配了唱放和源音箱,江瑟熟门熟路地摆弄好配置,将唱片放上去。
  手机就挨着唱片机,银色唱针触摸到唱片的瞬间,慵懒而复古的音乐缓慢流出。
  分明是颓丧的底调,却又充满了无所畏惧的绝望感。
  时长不过四五分钟的歌曲在寂静的夜里缓慢拉长,手机如桥梁般连接不同空间,而他们就在电线的两端安静听完同一首歌。
  郭浅会寄来这张唱片自然是因为江瑟喜欢这歌,只她已经许久不曾听过了。
  从前听这歌,总觉寂寥,即便有喜欢叽叽喳喳的郭浅一同听,那种扎根在骨子里的寂寥始终无法排解。
  然而今天再听,或许是因为长了年岁的缘故,就算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年少时的那些寂寥感已变得格外遥远。
  唱针走完一个轮回,江瑟从唱片的槽纹处托起唱针,结束这一首作为回礼的歌。
  她拿起手机贴向耳廓,问电话那头的男人:“回礼收到了?隔着手机听效果不好。”
  陆怀砚“嗯”一声:“你要觉得可惜,下回我们再听一次。”
  “还好,”江瑟实话实说,“我没觉得可惜。”
  总归她享受到了,没享受到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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