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什么?又不是在跟你兴师问罪。”陆怀砚说,“傅韫喜欢你看出来没?”
江瑟神色一顿,看了他一眼。
陆怀砚笑了:“知道他喜欢你?”
江瑟不想再和他说下去,落下眼睫,声音冷淡道:“谈完了吗?谈完我要下去了。”
她眉眼一冷起来,骨子里的那些尖锐的棱角便又一根根冒出来,硌得人疼。
陆怀砚窝火得又想抽烟。
抬手把她下颌往上一抬,逼她看他,同时脖骨往前一压,盯着她眼,问她:“香的事你不想说就不说,你跟我说一下为什么要分手?你清楚你搪塞不了我。”
本来她不说他也会查到底,也没想要再从她嘴里掏出什么话,他知道这姑娘逼不得。
可他忍不住了,看到她从里面走出来,身上沾着他曾经有过的气息。
所有理智和耐心在那一刹那彻底告罄。
两人靠得很近,他的气息从四面八方侵入。
那种赤.裸.裸的侵入感顺着他的目光他的呼吸他皮肤上的体温一点点渗透。
他的唇分明没碰她,可那些唇齿勾缠的湿糯已经有了具象感。
他问她用没用过沉香,就跟问她想没想他一样。
都是同样的意思。
她当然想。
身体里里外外都在想他,以至于他一靠近一侵入,身体便自主有了反应。
心跳得很快,呼吸也渐渐急促。
“我已经说过了,”江瑟压着心跳,看着陆怀砚平静道,“我们就只搭一程路。”
陆怀砚静静看她,忽地往后一靠,从中控台拿起手机,散漫道:“还是因为陆家同关家要联姻的传闻?成,我现在就解决这事儿。”
他低头解锁手机,点开应用软件,手机屏幕在昏暗的车厢里泛着冷光。
没一会儿他便退出应用,拨了个电话出去:“把我刚刚发的微博热度炒上去,顺道放出昨夜关嘉颐同祖父的合照。”
说完挂断电话,将手机撂中控台,定定看她。
“已经昭告天下陆氏和关家不会有任何联姻,我用陆氏的官博,不会有人置疑这条微博的真实性。祖父已经决心要认关嘉颐做干孙女,这事儿马上也会放出消息。陆氏和关家的确会亲上加亲,却不会因为联姻。还有什么叫你误会?我在英国弹的那首钢琴曲?还是说我同关嘉颐四手联弹过的传闻?”
他笑笑:“那我以后不弹琴了成不成?”
说着落下眼去掰江瑟的左手,找她左手尾指的伤疤。
“当年在这里割断手筋的对么?”
陆怀砚从中控台底下的储物箱翻出把拆信刀,眼都没眨一下就往左手尾指扎下去。
“我给你豁个一模一样的,你拉不了小提琴,我弹不了钢琴,正好凑一对儿。”
他的声音沉稳冷静,动作却是又狠又快。
江瑟慌忙拽住他手腕,尖锐的刀尖从他掌心划过,豁出一条细长的伤口,血珠涌了出来。
“你疯了吗?”
江瑟看他的眸子像是烧了一把火,胸腔一起一伏,秀气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大,在他腕骨压出一片青白。
“气消了没?我也没那么爱弹钢琴,能让你气消,断根手筋算什么?”
陆怀砚盯着她眸子,反手握住她手腕,将她扯向自己,慢慢道:“一辈子也是一程路,江瑟,我与你的这一程路就是一辈子。我只要还活着,这一程路就结束不了。”
她身上萦绕着的气息是他的。
她眼里的火是为他烧的。
两人抵死缠绵时,血肉里都是对彼此的渴望,吸引着纠缠着,恨不能至死方休。
“我沾了你,我就看不上别的女人。你沾了我,你也瞧不上别的男人,我们俩谁都别想抛下谁。”
一句“谁都别想抛下谁”叫江瑟心口蓦地一涩。
又想起他问过韩茵的那句话。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问出那句话时有多痛。
他们都是被至亲抛弃过的人。
江瑟敛下眼皮掩下眸底的情绪。
正这时,手机在副驾时座上嗡嗡作响,她用余光瞥一眼。
是郭浅。
不用想都知道是因为陆怀砚发的那条微博。
江瑟快速地眨了眨眼,再抬眼时,眸色已经恢复如常。
“你把微博撤了。”
“撤什么?不是说我就算不同关家联姻也会和别的家族吗?正好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你的。我哪日要是同别的女人结婚,就是在打我自己的脸。事情既然解决了,我们可以好好谈恋爱了吗?”
陆怀砚沾血的左手掌在她后脑,气息渐渐逼近她,低沉泛哑的声嗓入耳温柔。
“点香的时候想没想我?”
男人清隽冷硬的脸近在咫尺,与她鼻尖触着鼻尖,呼吸交缠。
江瑟没说话,目光一动不动地与他交缠。
良久,她轻轻地问:“你从我哥嘴里应该知道我一直在看医生,我放在床头柜的药,你也不止一次看到过。陆怀砚,你不怕吗?”
陆怀砚回问她:“怕什么?”
江瑟慢慢喘息,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个精神病人。抑郁、焦虑、被害妄想或许还有人格分裂,怕不怕?”
她最好的结局就是做一个精神病人。
从她回来北城的那天开始,她就做好了准备。
迟早整个北城的人都会知道她就是个精神病,包括他们身边的所有人。
江瑟不害怕这个标签会跟随自己一辈子,毁掉一点名誉就能得到解脱,这买卖她一点不觉亏。
她也不介意自己会叫岑家成为笑话。
他们当初就是因为害怕成为笑话,才叫她无望地等了那么久。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迟来的因果。
可他陆怀砚没必要淌这一趟浑水。
他本就不欠她,又那么厌恶麻烦事。
他就该好好地做他的陆氏太子爷,娶一个正常的妻子,而不是去哪儿都要在背后戳脊梁骨,说他娶了个精神病。
陆怀砚一瞬不错地注视着她,目光深沉而平静:“精神病人会怎么爱一个人?”
江瑟说不知道,“谁能预测一个精神出问题的人会做什么,或许会天天拿一条铁链绑在你身上,你要是敢背叛她敢抛下她敢叫她觉得痛,她不会放过你,她会不顾一切地毁了你。”
男人漆黑的眸子渐渐漫上一点笑意,“嗒”一下锨开皮带扣,握着她手抓住那块泛着冷意的金属扣,猛一使力,扯出腰间的皮带。
“车里没铁链,先用皮带将就着用成不成?”
他将皮带放她手上,手掌往下一压,抵上她后腰,同时掰开座位的扣锁,腿一抻便将驾驶座往后推到尽头。
江瑟的身体随着惯性朝前滑动,与他宽阔的胸膛紧密相贴。
陆怀砚侧了侧脸,在她耳边低沉着嗓问:“想怎么用?捆手还是捆哪里?”
江瑟:“……”
见她迟迟不动,陆怀砚又轻轻一笑,头往后一扬,看着她:“是因为这原因吗?怕拖累我,怕我被别人笑话,怕祖父和母亲会不同意才想着要分手的?江瑟你听清楚了,就算你是个精神病人,我也想要你。”
岑礼说的话每个字他都记着,她柜面上的药还有她回来北城后去诊所的记录,他也全都知道。
可这世间谁不是半是清醒半是疯癫地活着?
他刚刚拿拆信刀刺自己,要叫别人看见,谁不说他一声疯子?
“别人在背后是怎么说我的,你难道不知?都说我是狼心狗肺的疯子,咱们一个疯子一个精神病,不正好是绝配吗?”
他的呼吸很烫人,不仅仅是呼吸,身体也在发烫,江瑟隔着薄薄的衣服都能感觉到他的反应。
他们的身体对彼此的记忆就跟刻在了骨子一样。
从她开始坐上他腿,周遭的空气便开始升温。
陆怀砚喉结沉了又提,提了又沉,欲念像野草般疯长。
“我想要你,江瑟。”
他从前也说过这话。
去年的平安夜,在梨园街四十八号的院子里,从容地势在必得地对她说:“我想要你。”
此时此刻却哪里还有曾经的从容。
他的声嗓隐忍着,血液里的情潮翻涌着,一呼一吸皆是难以抑制的情动。
“现在就想要。”陆怀砚凝着她眼,缓缓地说,“第一次就在这里,你知道我等不及的。第二次在屋子里,挑你喜欢的地方,厨房、卧室、客厅,哪里都可以。结束后,如果你还有力气,我们再去浴室,像以前一样,一边淋着水一边做。”
江瑟用力地捏紧了手里的皮带,胸口微微起伏:“陆怀砚,你混账。”
回应她这一声骂的是陆怀砚闷在胸腔里的一声笑。
她骂着他混账,可他唇落下来时,却是没躲。
手里的皮带掉落在驾驶座下的皮垫,沉沉闷闷的一声响。
车库的卷帘门外,隐隐传来几声狗吠和谈话声。
有人在遛着狗,有人在说着话,还有风从卷帘门擦过的细微动静。
可他们却什么都听不见。
昏暗而密闭的空间,唇腔湿湿啧啧的声响充斥在彼此的耳道。
他这个吻一点儿也不温柔,甚至可以说是粗暴。
带着他惯有的强势。
江瑟闭上眼。
舌根被他吮得发疼,胸口溢满鼓鼓胀胀的窒息感。
身体被他压入驾驶座的靠背时,她没忍住睁开眼,看着陆怀砚说:“是你非要招惹我。”
她从一开始就准备要一个人将这条路走到底。
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不会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也没想要谁陪她走做她的同谋,更不会以爱之名要别人做任何牺牲。
越是对她好的人,她越不会去利用。
他们本该就此结束,就此分道扬镳,就此各走各的路。
江瑟乌沉的眸子渐渐氤氲起雾气,她望着陆怀砚,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认认真真地又说了一遍。
“陆怀砚,是你非要招惹我的。”
“嗯,是我招惹的你。”陆怀砚覆身下去,低头吻住她眼,“你千万别放过我,像个精神病人一样,永远都别放过我。”
第73章 “就这么喜欢看我失控?”
陆怀砚行这事, 从来都是有耐心的。
再是急切,也能压着满腹躁动,像弹钢琴一般, 先将前奏精准地温柔地铺垫好,之后才渐渐加快节奏,循序渐进地进入高.潮。
可这一次, 没有任何铺垫和前奏,他直接奔了主题。
唇落下的瞬间, 江瑟便拧眉哼了声。
昏暗的车厢窗户密闭, 空气稀薄。
江瑟没一会儿便不得不张开唇吸气,眉心似蹙非蹙, 湿漉漉的眼睫粘成一缕缕, 不住地颤动着。
上回在新禾府, 她在陆怀砚肩上狠咬了一口, 气他叫她起了动摇的心思。那时陆怀砚问她为什么生气,她说是他弄疼了她。
他一脸好笑地说他还未使上十成的力。
这会江瑟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十成的力。
也终于明白他从前有多收着,这次又有多失控。
两人身上的衣服甚至都还穿着, 身后的皮质椅背被衣料磨出O@O@的声响,在逼仄的昏暝里摇晃。
她满头乌发铺散,思绪同喉头的呜声一样被割裂得支离破碎。
一时想起幼时蜷缩在木舟时的晕眩感, 一时又想起郭浅拿着本小黄漫,问她真的有人能被弄坏成破布娃娃吗。
恍惚间,她好似又要随着体内的过山车攀升至最高处, 偏偏那阵失重感即将来临时, 一切戛然而止。
陆怀砚拨开她脸上的头发, 低头吻她唇。
江瑟挑开眼帘, 胸口不住起伏, 缺氧缺的,还有气的。
他故意不给她。
江瑟抬脚去蹬他肩:“你继不继续!”
车里只开了一盏阅读灯,黄澄澄的光从前座蔓延而来。
她整张脸布满潮湿的绯意,惯来清冷的眉眼被欲念侵蚀,像一牙堕落的月,从高高的苍穹被人拽落入污浊泥泞的人间。
“继续,怎么不继续?”陆怀砚扣住她脚踝,换了个方向,伏在她耳边说,“说一句就这么难?身体这么软,嘴却这么硬。”
江瑟气得想抬起另一只脚踹他,下一秒却蓦地失了声,漂亮的足弓狠狠撞上窗玻璃。
陆怀砚比她忍得更难耐。
他这人生来就没什么慈悲心肠,骨子里的狠劲儿一旦爆发,便轰轰烈烈如决堤的洪水。
两个人都在失控。
江瑟隔着衬衣咬他肩膀和锁骨,声音困在嗓子深处,呜呜若风泣。
这次的感觉不再是从天际坠落的失重感。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块从悬崖坠落至深渊的精致瓷器,不断地下坠,穿透流岚雾霭,摔了个支离破碎。
卷帘门外,是影影倬倬的说话声与车辆行驶而过的轮胎抓地声。
还有一下又一下的江边浪涛声。
氧气一点一点被消耗,窗玻璃渐渐起了雾。
车门再次从里打开时,江瑟身上裹着件宽大的男士西装外套,被陆怀砚单手抱出。
天色已经暗下。
车厢外的空气带着暮春傍晚的凉意涌入,江瑟潮湿的颈被风一吹立时起了鸡皮疙瘩,她将头埋在陆怀砚肩侧,口鼻吞吐的气息还带着喘。
陆怀砚加快步伐,拧开车库门的门把,把她抱入屋里。
连通客厅与车库的是一间洗衣房,屋子里的暖气已经启动。
陆怀砚左手夹着张锡箔片,将人抵上门板。
“去哪儿?”他的声音沙哑得带了点颗粒感。
江瑟从他肩上抬起头,沾汗的乌发贴着脸颊,眼眶镀了层薄薄的红锈。
她刚在车里热得不行,裙子早就剥了。
深灰的西装外套松松垮垮拢在她身上,袖子长出一截,她将手从袖子里钻出,用冰凉的手指尖去抚他脸。
两人一个眼神对视,便知对方想要什么。
“这儿?”
“嗯。”
陆怀砚用牙咬开锡箔片,低头去吻她。
他吻得很温柔,力道也收着。
江瑟双手插入他沾着汗珠的发茬里,哑着声说:“我要你跟刚才一样。”
陆怀砚轻轻一顿,敛着眼皮看她,隐忍着问:“不疼?”
刚在车里他是真的发了狠,一分力没收。
像只被欲念操控失了神智的困兽。
不像从前,怕弄伤她,再是沉沦也能留着一丝理智。
江瑟没说疼不疼,只张着眼看他:“我喜欢你那样。”
陆怀砚好不容易归拢的那点理智叫这话搅了个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