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的人来得很快,当天下午,在陈昭去旧货店买衣服的时候,就有人联系她了。
在新同事的护送下,陈昭终于到达了南江市,这里正风起云涌,各方势力争斗不休,他们甚至掀起了经济战和间谍战。而这些都是陈昭最擅长的东西,她熟知世界走向,能给出很好的建议,让事态不会那么恶化。
第20章 第一个世界完结
局势的走向越发混乱起来, 南江勉强算是净土,交战双方避开了它,炮火始终没有烧过来。
但是这里的经济战, 打得如火如荼。陈昭和当地经济署的人联手, 从印洲和南洋等地尽可能多的调动物资, 源源不断的输入进来, 希望能够压下南江日益高涨的物价。
与此同时,他们还筹措了一批黄金,分批次缓慢投入市场, 以确保如今通行的货币系统, 不会因为通货膨胀而崩溃。那会导致无数夏国人破产, 是比真枪实弹更恐怖的战争, 能彻底摧毁一个国家的金融体系,而再次重建的过程,是非常困难的。
这场金融战并不容易, 因为背后有太多的国家插手,想要做空夏国的经济。
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被掏空之后, 会给他们带来不可估量的巨额财富, 陈昭和她的同伴们要做的, 就是阻止这一切发生。
幸运的是, 早在她刚刚回国的时候,陈昭就已经开始动作了,毕竟书里的这次经济危机, 留给陈昭的印象很深刻。而她失踪的这几个月里, 整个夏国商界的人, 包括从前印洲救济会的人,都没有放弃拯救这座将倾的大厦。
陈昭回来的时候, 正是金融战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庆幸自己回来的还不算太晚。
因为在同一个时间段上,西洋那边也陷入了一场经济危机,事实上,他们现在做的就是要把危机转移到夏国来。大家都处于灾后重建阶段,只是夏国由于历史原因,恢复和平的时间比他们更晚些,就这样成了风险转移地。
陈昭在心里想着,好在战争期间有足够多的公司拒绝不了利润,和夏国之间有着频繁的商业往来。这样一来,大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必须要同生共死了。
而且,他们离南洋,西洋和南洋之间更近,所以在同样价格的情况下,南洋的殖民者会优先考虑夏国的订单与合作,这是件好事情。
昏头黑天的忙了一年多,在战况即将稳定的前夕,陈昭倒下了。
那颗炮弹带给她的伤害太大了,她的内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而持续了两个多月的逃亡生涯,也严重损害了她的肠胃,让她患上了严重的胃病,每天只能以流食为主。
更严重的是,来到南江之后,日夜颠倒夜以继日的繁忙工作,让她始终无法静下心来休养。操劳过度导致她的身体彻底垮掉了,她得了胃癌。
再好的医生也救不了她,更何况现在的医疗水平确实很低下,而癌症这种绝症,即使是在陈昭原本的世界里,也是根本无法医治的。
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月,陈昭大部分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的,她身边没有亲人,因为每一个人都在忙碌和战斗。
幸好她还有足够的钱,医生和护士对她算得上关照有加,而彼得也在得知消息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夏国。
陈昭已经很虚弱了,她低低地叹了口气:“你不应该回来的,现在正是关键期,印洲那边没有你的指挥,会出问题的。”
彼得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看着她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还是忍着怒火说道:“在这样的时候,难道我要让你独自一人走向死亡吗!陈昭你醒一醒,你快死了!你不是圣母玛利亚,不必要以殉道的姿态献祭自己!”
“在死亡面前,软弱和寻求帮助,都是人之常情!”
面对彼得罕见的怒火,陈昭简直忍不住要笑了,如果她还笑得出来的话。
事实上,她现在只能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几句,然后就会喘息很久,直到再次昏睡过去。
陈昭喘了口气,安抚道:“看在我生病的份儿上,消消气吧。而且医生也没有说,我一定会死啊,说不定我能活下来呢,就像是十年前一样。”
彼得没有回话,他想起当年他们在印洲单枪匹马闯荡的生活,那段时间也是充满了危险的。两个夏国人,身后没有任何势力,在印洲却拥有大量的土地和财富,甚至还抢占了一座金矿。
但是那个时候,他们俩是健康的,充满活力的。他们在刀光剑影中努力赚钱,经历过枪杀和袭击,被周围的人敌视冷落,但是无所畏惧。
而现在,彼得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了,斯嘉丽满脸惨白的躺在床上,靠着点滴来维持生命。
彼得心里难受极了,为什么呢?
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样的噩运为何要降临在陈昭的身上,这不公平。
只是世界上的事情,从来都不是按照公平不公平来运转的。
在夏国完全统一的前夕,陈昭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她没能看到光明正式到来,但是她知道希望就在不远处。所以闭眼的时候,陈昭内心十分平和。她留恋人世间,但是并不只是单纯留恋这个世界,所以离开也没有什么不好。
说不定老天爷能看在她做了如此多事情的份儿上,愿意让她重返原本的世界,回到母亲身边呢。
但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陈昭发现她没有回到过去,而是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外头一个女人正在高声尖叫:“大妮儿,你今天是咋的了,怎么还在睡懒觉?虎子已经把菜买回来了,快点起来洗菜,活儿多着呢!”
在陈昭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高声回答道:“来啦来啦,马上就好。”
随即她的身体下意识的动了起来,飞快的把床头一件破破烂烂的灰色棉衣穿好,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外头的天色只是微微亮,看样子只有五点多,冷风有些刺骨。
刚刚说话的女人正在打水,水井边杂乱的摆着几个竹篓,里头堆放着萝卜、菠菜还有几只鸡。旁边还摆了个大陶盆,这个女人正在往盆里倒水。
陈昭情绪复杂,她意识到自己再一次重生了,而且似乎还是一个相似的民国时代。
来不及想太多,陈昭就在这个女人的安排下,坐在陶盆前开始择菜、洗菜的忙碌起来。这具身体似乎习惯了做这些,尽管陈昭从前很少做厨房里头的家务活,但是她明显很熟悉这些,手下的动作飞快。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水太冷了,只有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时候,会微微冒着热气,但是很快就会冰寒刺骨。
陈昭注意到这双手上有很多冻疮,又疼又痒。
她对这个新身份又更了解了一些:一个叫大妮儿的姑娘,家境十分贫寒。
两人沉默的忙碌了一个小时,天光大亮的时候,所有的菜都被清洗干净了。
陈昭捶了捶自己的腰,她觉得快要累断了,但是心情也不是多糟糕。毕竟这具身体年轻有力量,而且她没有胃病,除了手上和耳朵上有些刺痒之外,陈昭觉得身心舒畅。
健康果然是最重要的,它是第一生产力!
“行了,咱们先去吃饭。”
这女人说着,把菜篮子放在一块大石板上沥水,然后转头出去了。陈昭默默的跟上,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接受到这具身体的记忆,只能少说多做,尽力不要露出马脚来。
厨房里头总共有五个人,出乎意料的是,早饭还挺丰盛的:大米粥,还有腌制的萝卜条,以及玉米面馒头。
在陈昭上一世垂死之前,她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好好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了。所以这顿饭她吃得津津有味,干掉了一海碗大米粥,还有两个拳头大的玉米面馒头,直到觉得再也吃不下了,这才停下来。
在她周围吃饭的人,没有一个对此表示异议,因为他们吃得更多更凶。
陈昭没有主动参与话题,只是偶尔嗯啊几声,代表自己在认真听他们说话。除了咀嚼和吞咽之外,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听他们谈话上了,她需要收集更多的信息,确保自己在新世界能活得更好。
吃完早饭之后,陈昭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偷偷溜回了她睡觉的屋子。里头没有一个人,只有一个大土炕,上面整齐的堆放着几个破旧的棉被,但是她自己的那个被子,还凌乱的摊着。
陈昭连忙把被子叠起来,然后坐在炕头上,试图接收原主的记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就变得容易多了,不一会儿的功夫,陈昭就看完了这个小女孩的一生。相较于上一个世界而言,这个小姑娘的人生就显得格外的平淡,而且更凄惨。
原主今年才只有十四岁,但是从五岁开始就是个孤儿了。因为父母双亡,也没有其他亲戚可以投奔,她的远房叔叔怕她小小年纪一个人饿死,所以收留了她,让她能勉强吃饱穿暖。
而原主也是个非常勤快听话的好孩子,她总是不停地做所有她能做的事情,洗菜洗衣服,扫地烧火什么的,能做得她都敢,所以店里的人都很喜欢她。
最喜欢她的,就是今天早上一起洗菜的女人,这是她的婶子,大家都叫她桂花婶。
桂花婶对外是个很小气的人,但是对于自己丈夫收养的这个小姑娘,却算得上十分大方了,有什么好东西,也都不忘了给她留一份。她和原主的叔叔刘柱子操持着这家小饭店,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虎子,今年十八岁,一个是石头,今年十五岁。
这个小饭店供养着他们一家四口,还有原主这个拖油瓶。
毫无疑问,刘柱子一家都是好人,他们从未想过抛弃原主这个累赘,即使是在最困难的时候。
不过最令陈昭高兴的事情,就是这个国家的战乱已经结束了,现在处于战后重建的阶段。
谢天谢地,陈昭真诚的感激,她再也不想再次经历战争了。
第21章 番外一
战火彻底平息下来的时候, 已经是陈昭死去后的第二年春天了。
万物复苏,生机勃勃,和暖的春风吹拂过大地, 带来无限的光明和希望的未来。谢飞也终于能从病床上起身, 能到烈士墓园里头, 去看望看望他的老朋友们, 说说话。
他在战争中失去了一条腿和一只胳膊,现在只能勉强拄着拐杖走动了。
不过大部分时间,护士是不允许他单独行动的, 非得把人按在轮椅上, 在叫上勤卫兵才行。
“谢将军, 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呢。”小护士总是这么说, 然后再给他身上披一块毛毯,“您得注意保暖,医生说了, 不能受凉。还有您的腿,可千万别逞强自己走, 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或者叫勤卫兵, 不能复发了啊。”
谢飞有些不耐烦, 什么时候他谢五爷成了个病秧子了,时时刻刻得被人提醒自己的虚弱,简直不像话。
但是停不下来的咳嗽, 永远冰凉的手脚, 只剩下一半的手和脚, 无一处不昭示着他的现状:一位深受重伤,可能往后余生也不会再拥有健康的残疾人。
所以他即便嘟嘟囔囔, 也没有为难这个小护士,还是顺从的盖上了毯子。
“行吧行吧,不过我还要多久才能好?我才五十出头呢,还能干好多事儿,一天到晚在疗养院里头养着算什么回事儿?哎,我现在真是个大麻烦了,好好的还得配个勤卫兵给我,这不是浪费国家的资源么。”
面对谢飞的抱怨,小护士只能习惯性的安抚,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个战斗英雄永远也不会离开疗养院了。
他没了一条腿和一只胳膊,身上其他地方的伤也重得很,虽然看着能离开病床了,但是底子虚得厉害。稍微有个什么天阴下雨的,他现在就得病一场,更别提继续出去工作了。从前那个能够日行百里,昼夜奔袭的将士,变成了个垂垂老矣,身体僵化的老人,这是岁月和战争留下的苦难痕迹,在谢飞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谢飞心里隐隐约约明白,每天忍耐着身体的疼痛,也叫他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所以他时常会上山上去,那里埋葬着太多他的老朋友了。
谢飞住的疗养院,离着陈昭被埋葬的墓园并不远,就在山脚下。路修得很平坦,他每天下午睡了午觉起来,就会推着轮椅上山去。山上睡着他很多老朋友,他无事可做,一个接着一个的去跟这些人说说话,聊聊天,权当是打发时间了。
护士说过几次,但是见他每天精神头还不错,最后也只得由他去了,反正有勤卫兵跟着,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但是谢飞和陈昭说得话并不多,大概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谢飞有时候会很遗憾,当他们在苏城的时候,本来应该可以好好了解彼此,但是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那么多相处的时间。
他清楚的记得,在苏城一年的时间里,他们统共只见过四次面。
第一次是在薛总长的家里,因为一个乌龙事件,她想请他吃饭赔礼道歉。但是出于那时候谢飞自己的警惕心,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个提议,并且转身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