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叶子墨也明白,谢飞如今说出来,对他们叶家和妹妹来说,才算是正确的做法,不会在今后酿成一桩悲剧。
换句话说,他叶子墨的妹妹也不差,怎么就也不会嫁不出去,万万不可能就此吊死在谢飞身上。世间好男人千千万万,又不是离了谢飞就不能活了,他必定能为妹妹找个更好的丈夫。
这些大道理叶子墨都懂,但是想着家中父母知道后的反应,以及妹妹可能会泛红的眼眶,叶子墨就觉得谢飞实在欠揍。
但是话又说回来,两人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叶子墨如今的身份地位也并不比谢飞高,用什么理由去动手呢?不打也就只是生了一顿闲气,今天若是动了手再被外人发现,那心生好奇之人顺着根系查过去,毁掉的可是叶书云的名声!
就这样一边生气,一边劝告自己,叶子墨冷着脸把谢飞送走了:“既如此,还请谢兄先行离开吧,我要给家中老父写信告知此事,不好留你久坐。”
谢飞自知理亏,讪笑片刻,也只得起身归家了。
待到回了房中,他当即手书一封,叫家下小厮快马加鞭,速速送回南城,交予谢父谢母手中。
信中倒是并未说出陈昭的身份,只说他心中早有心悦之人,待到对方应允便会告知父母,前去帮忙提亲说媒。如今还请双亲罢手,莫要搅扰别家闺秀,到时候闹出事情来,大家脸上俱都无光,还会伤了朋友故旧的情分云云。
信送出去之后,谢飞心中其实也没有底气。
他只在原主记忆里头,有些关于谢家家人的相处画面,醒来后没多久,就带着陈昭远渡重洋去了海外,所以谢家人如今是怎样想的,谢飞其实并不十分清楚。
但是这信不写又不行,万一谢父谢母真的为他定了亲事,如今这年代,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压在头上,到时候人在京中座,妻从天上来,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谢飞这信写的十分及时,他和叶子墨的书信算是前后脚到了家。
叶家父母不必说,自然是大发雷霆,暴跳如雷。
谢家父母也是怒火中烧,恨不得把谢飞拉过来打上一顿,只是天高皇帝远,如今他人在京城,便是想打也够不着。
所以二人即便再生气,也只能按捺下来,先去安抚叶家人要紧。
谢父身上挂着官职,等闲是不能离开的,谢母无法,只得备了厚礼,连夜赶路去林城叶家,给人赔礼道歉去。
南城和林城的鸡飞狗跳,谢飞没看到,但也能想象出一二。
他自然知道这事儿对谢家父母而言,必定是个不小的打击,他们二人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自己关在家中也说不准。不过本着未雨绸缪的打算,谢飞开始挣钱攒钱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么。
若是身无分文,连自己都养活不起,又谈何和谢家父母商议,日后又该如何把陈昭娶进门呢?
再说了,他从前在奥伦国做下的准备,如今也需要大量的钱财和权利支撑,才能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所以谢飞在科举过后,等着出成绩的这段时间,算得上十分活跃。
他手里没有多少现银,不过从前攒的私房钱倒是不少,还有谢家祖母偷偷塞给他的地契房契,折算下来也是一大笔银两了。谢飞仔细思量过后,把没有什么长远发展的,该折买折买,该租赁租赁。
不过这些都是小头,真正的大头,还是他回国的时候,趁机带回来一批西洋货。
那些都是奥伦国最时兴的东西,一般的商人根本不会带到夏国来,在海关的时候就会被本国人拦下来了。谢飞能拿到这批货,也全靠和奥伦国几个权贵关系不错,算是走后门偷偷运出来的,自然和市面上流通的普通货色不同。
夏国人有钱,又素来喜欢攀比,在谢飞有意造势宣传之下,引得京中权贵人人侧目。
其中最难得的几个物件儿,还被谢飞挑了出来。送入朝中打点关系去了。其余此等的,则是办了个类似拍卖会的筵席,件件都卖出了天价。
借着这些稀罕玩意儿,谢飞成功积累了一笔原始资金,算是初步有了立足的底气。
半月后,此次会试的榜单张贴出来,谢飞考得不好不坏,名字堪堪挂在中后位置。
这已经算是侥天之幸了,毕竟他今年才二十有一,而同科进士中,大多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当得上一句年轻有为。当然,谢飞也不是其中最优秀的。
其中有几位少年英才,尚且不到弱冠的年岁,就已经金榜题名,早就被众人议论纷纷,说是日后必定是封侯拜相的苗子了。
陈昭也跟着大家一起讨论,只是看着周围兴致勃勃的脸庞,他心中悲意更甚。因为一个王朝的覆灭不可阻拦,他纵然知晓后世发展,却也只能看大厦将倾,没有丝毫办法。
这样浓重沉郁的宿命感,叫谢飞心中恍惚,才终于明白,为何上一世的最后,陈昭终日怏怏,提不起半点精神来。
第51章 募捐
谢飞侥幸上榜, 得了个进士的名头,可文运却名落孙山,未曾得中。
不过文家是商贾起家, 子孙后代于科举一道不算精通, 文运能中个举人, 就已经是族内少有的英才, 倒是也不生气,依旧兴致勃勃。文运也早就和家中说好,要与谢飞一道出国去, 好生考察考察西洋的船舶市场, 回来就把自家的产业升级优化一番。
不过眼下谢飞中了进士, 文运心底却打起鼓来了。
做了进士后就能应官了, 谢家也是夏国数得着的名门望族,岂会还叫谢飞往西洋跑,整日不务正业, 反倒耽误了前程。
可若是没有谢飞领路,文运自己单独一人, 还真是有些不敢单枪匹马去西洋闯荡。无他, 但是言语不通这一条, 就够他头疼的了, 再加上所用钱币和语言,以及各国的风俗习惯都不同,就更叫文运望而却步了。
幸好, 谢飞早有打算。
他在回国准备科举之时, 就已经想好了自己要进的地方:外务部。
这个部门一直算是清水衙门, 且夏国人多自傲,官员尤甚, 所以除了一群胡子花白的老人外,很少有新鲜血液注入。这样没钱没权没有发展前景的衙门,新科进士们向来是敬而远之的,偶尔逮着个谢飞这样主动请缨的,便很罕见。
再加上此时谢飞还顶着谢家继承人的名头,有许多谢家的姻亲故旧帮忙,所以很快就敲定了职位:外务部西洋理事。
谢飞入职的第二天,就借助权责之便,外加贿赂了顶头上司,递了个折子上去:
兹我大夏煌煌天朝上国,威名赫赫,当有万邦来朝。奈何山海阻隔,不能使四方蛮夷知我大夏荣光,反令其心生轻蔑之意,此为臣所不能忍之事。故此臣薄见,为扬大夏国威,当效法前朝之人,应率海船数艘,兵吏千人,远洋东洋与南洋、西洋之地,共友好睦邻之事。
这折子递上去之后,谢飞从前送的那些礼物,也起了不少用途。
恰逢当今皇帝和太后,对于西洋之物起了些兴致,也对夏国境内层出不穷的洋人心有疑虑,故此便准了谢飞的请奏。
不过同时下来的圣旨上也写明了,因国库空虚,此次友好睦邻之事,不可大动干戈,全权交予外务部处理,但不能灭了夏国志气,做出让他国贻笑大方之事。
这旨意一下,谢飞就知晓上面那些人的想法了:想要去周围炫耀炫耀,偏生兜里没有钱,既然谢飞自己撞了上去,这事儿他们就不管了。
若是办得好呢,那是夏国上下有光,若是办的不好,罪过便统统是谢飞的了。
谢飞苦笑一声,为这个已经腐朽到骨子里头的国家。
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圣旨,准备筹划巡洋之事,不过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海船倒是现成的,早前有个务实派的大臣当权时,也曾经对海军动过心思,花大价钱造了几艘军舰。只是那大臣运气不算好,还未等做出什么成绩便因病去世了,徒留下那些军舰停泊在港口经受风霜。
谢飞打报告申请了三艘,出行的大头便算是搞定了。
至于船员和士兵,则是从海军中挑选了三百余人,其他的统统是招募而来的。经费么,那是一分也没有,来处都是谢飞募捐来的。
要说募捐也不对,谢飞想了个法子,私下里弄了个出访团,面向夏国各大皇商半公开的招募人选。但凡是想要跟随夏国使团出访的,先按人头来,各行各业只有一家能入选,入选之后便需要出一百万两的参与基金。
这还没有完,每个入选的商家可以携带一批货物,出手后获利的三成要交出来,充作回程的备用金。
当今社会的风气,读书人耻于在公开场合谈钱,更别提像是谢飞这样,堂而皇之的搞起募捐来了。
用其他人的话来说,此举与乞丐何异!
谢飞的名声一时间糟糕透顶,叶子墨听说之后,还在心中暗自清醒,幸好不曾把妹妹许给谢家,不然家门都要被带累了。
而谢父在官场上听到后,更是急怒交加,恨不得棒打逆子,以正谢家家风。可惜谢飞早有预料,他在入职后甚至不曾回家祭拜,借口自己在京中事忙云云,只书信一封,托付父母全权负责,叫谢父想下手都无法。
唯一高兴的人,恐怕就是端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和皇太后了,他们两人抓了谢飞这个壮丁办事儿,自己却分毫不用往外掏,岂不是美事一件。还有京中的那些皇商富贾,有这个机会被海军护送去考察市场,也俱都兴致勃勃,根本不绝对百万两银子有何不妥之处。
所以谢飞此事虽然离经叛道了些,居然推行的十分顺畅。
盖因他筹够了资金,上面又有两座大山照拂,等闲无人敢给他使绊子罢了。
待到一切就绪,谢飞带着满船的货物,外加三百海军,八百民丁,还有十几家商户,浩浩荡荡的出了海。
这一路他们计划用两年的时间,从港口出发,一路绕海岸线至南洋一带,再经过海峡与广袤的大洋,抵达西洋,目的地便是奥伦国。至于东洋之地,则是等到回程之时,顺路去考察一二,也是谢飞想提前探探东洋底细的意思。
不提夏国种种,单说陈昭这边,做生意做的甚是风生水起。
她百般筹谋之下,拿下了一座属于自己的钢铁厂,但同时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这人却不是钢铁行业的老大,如今的巴敦思家族,而是占据了好几座矿山的温德家族继承人,伊丽莎白·温德。
与别家不同,温德家这一代家主没有儿子,膝下只有三个女儿,所以温德家族的继承人是她们家的大小姐,伊丽莎白·温德,一位手腕凌厉,作风干练的姑娘。
她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虽然尚未成婚,却已经接手了家里的许多产业。这次也是她在查阅账本的时候,敏锐地发现陈昭钢铁厂购买的铁矿石,比别的同规模钢铁厂多出三分之一来。
这可引起了伊丽莎白的好奇,难不成那家濒死的厂子被人救活了不成?
要知道,当初那厂老板放话要卖掉厂子的时候,温德家族也去考察过的。只是厂房和机器都破烂不堪,又有巴敦思家族虎视眈眈,故此伊丽莎白才不曾出手收购,反倒叫陈昭捡了这个大便宜。
可是即便陈昭的手腕再高超,也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把那个老厂子整治到如今这规模吧。
再说了,伊丽莎白确信,自己并未得到那厂子扩建的消息。
要是真的有新起之秀,第一个出手打压的,必定是巴敦思家族了,他们可不会容许有人骑在自己的头上作威作福。抱着这样的好奇心,伊丽莎白·温德亲自去拜访了这家钢铁厂,却被人拦在了大门口。
拦人的命令当然是陈昭下的,她虽然知道新技术捂不了多久,但还是想着能多瞒一天是一天,尽快壮大自己的实力为要。
伊丽莎白顶着温德家大小姐的名头,可以说在整个奥伦国都是进出无阻的,如今冷不丁被个小小的冶炼厂给拦在门外,可算是开了眼。她气怒之下,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要求见一见冶炼厂的主人。
守门的人知晓温德家族的实力,也不敢犹豫阻拦,当即就把消息传给了陈昭。
陈昭惊疑之余,也没有怠慢伊丽莎白,跟着来人亲自来见她。
倒是伊丽莎白见着陈昭后,显得大为吃惊。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家冶炼厂的老板,居然是个黑发黑眼的纯正东方姑娘。更让她惊奇的是,这姑娘似乎还十分年幼,看着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完全还是个孩子呢。
想着自己家中只顾玩闹的两个妹妹,伊丽莎白对陈昭的兴趣陡增,怒火倒是消散了不少:“小姑娘,你是这家工厂的老板吗?叫你家的大人出来,最起码也得是个能负责的人呢,这可不是小孩子玩游戏。”
陈昭抿嘴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温德小姐,我叫陈昭,请您不要怀疑,我正是这家冶炼厂的负责人。很抱歉和您在这里相遇,让我们进去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