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蝉抱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理,点开搜索引擎,输入“赵佳蔓”三个字。她平时兼顾学习和几份兼职,忙得分身乏术,压根也没时间关注娱乐圈的动向。
不搜不知道,赵佳蔓今天下午闹了绯闻,有狗仔拍到她在周义单导演的剧组里,昨晚杀青了,与一名男演员进了同一间房,举止亲密。该男演员是这部电影的男主角,名号响当当的一位影帝。
照片是对着酒店的窗户拍的,两人在接吻,你搂着我的腰,我捧着你的脸。用粉圈的话来说,是石锤,洗都没得洗。
手机屏幕的光照出梁蝉呆然的脸。
赵佳蔓她……她劈腿了?
“姑娘,宜大到了。”司机师傅突然出声,将梁蝉从震惊中拉扯出来。
她怔怔地推开车门,从盈满暖气的出租车里下来,被冷空气袭击得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从包里拿出围巾,单手绕在脖子上。
边走边看手机,顺着网友提供的线索,梁蝉找到一张赵佳蔓工作室的声明截图,不是澄清绯闻,反而大大方方称她正在与谭轻寒交往。
谭轻寒就是这则绯闻里的男演员。
梁蝉看得投入,没注意脚下的路,眼看着脑门就要撞到路灯,一只宽大的手掌从斜侧方适时伸过去,垫在路灯杆上。她的额头不偏不倚撞上去,软乎乎的带着温热的触感,瞬间回神,心跳突突的。
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梁蝉抬起眼,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走路看手机的习惯不好啊梁蝉同学。”蒋祈树收回手,抄进外套口袋里。
天太冷了,他没跟那些不要温度要风度的男孩子一样,为了耍酷穿得很单薄,他早早地穿上了羽绒服,衣襟敞开,里面是一件米灰色的套头衫。整个人清清爽爽,在充满湿气的天气里,显得干燥温暖。
梁蝉扫视四周,没见他身边有其他人:“你一个人?”
“嗯。”
“逛校园?”
蒋祈树歪着头笑了:“你当我闲啊。”
他抬高另一只手,拎着打包的食物,好像是麻辣烫,还冒着热气。
梁蝉礼貌性地问了句:“你吃蛋糕吗?”
她觉得男生一般不喜欢吃甜食,他应该会拒绝。但是,她低估了蒋祈树的厚脸皮,他笑着说:“求之不得。”
“……”
话已出口,当然不可能收回。梁蝉左右看看,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蹲下来扯开蛋糕盒上绑的绸带,切出一块装进纸碟子里端给他:“你带回宿舍吃,我先走了。”
“诶,等等。”蒋祈树没接蛋糕,盯着她总是清冷的小脸,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手指沾了点奶油,飞快揩到她鼻尖上。
板正的少女霎时变成小猫咪。
梁蝉猝不及防,当场愣住,一秒,两秒,等到第三秒,她的脸上出现生动的表情,气得想把手里的蛋糕盖在他脸上:“蒋祈树!”
邵霖风难得冲动,驱车赶来,没设想过自己会撞见这样一幕。
她像只炸毛的小猫,亮出爪子,却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吓唬对方。那样鲜活有趣,不似从前那个满腹心事的小蝉。
第35章 行走的荷尔蒙
蒋祈树成功逗得梁蝉抓狂,不仅没愧疚心,还很有成就感。
不过,他认错认得也很快。
“我错了,我错了,真的,下次不逗你了。”蒋祈树弯腰与她平视,就差举起双手投降了。
梁蝉瞪着她,找出纸巾擦掉鼻尖的奶油,不跟他讲话。
蒋祈树继续讨好:“不然你也抹我脸上?”
“我才没那么无聊。”梁蝉端着蛋糕往前一送,语气嫌弃道,“蛋糕你还要不要了?”
“要要要。”蒋祈树赶紧端过来,这下两只手都占满了,在梁蝉收回手时,他突然皱眉,视线凝在她手上,“我的天,你的手指怎么又伤到了?!”
跟上次受伤的不是同一根手指,这次的伤口浅一点,一道一厘米长的血痕,靠近指甲盖。
梁蝉不甚在意地瞅了眼自己的手指:“不小心被水果刀划到了,不要紧。”
一句话,将她带回了邵家的厨房,耳边回荡着邵太不满的声音,她让邵霖风赶紧把她处理了,免得传到那位跟他相亲的富家小姐的耳朵里,造成不好的影响。
“你怎么了?”蒋祈树见她表情忽变,跟荡秋千一样,明明刚才还在同他拌嘴,情绪很高的样子,一下子落下去,荡到最低点。
梁蝉摇摇头,喉咙有些干涩:“没事,我回宿舍了。”
“你等会儿。”蒋祈树把东西放在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台阶上,腾出双手,摸便浑身上下的口袋,还真让他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摸出几片连在一起的创口贴。
沿着分割线撕开一片,拆掉包装,如上次那般,熟练地贴在她指尖。
“再用刀的时候能不能注意点?手指伤到很麻烦的,做什么都不方便。痛不痛啊?”蒋祈树眼睫毛覆下,没意识到自己又开启了老妈子模式,絮絮叨叨操心不已。
梁蝉伸着手,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眼睛许久没眨一下,心里像有小蚂蚁在爬,怪怪的,不太舒服。
“你怎么会随身带创口贴?”
“经常打篮球,磕磕碰碰难免的,有的时候带在身上,有时候换衣服把创口贴掏出来忘了装回去,看运气。”蒋祈树把小小的包装纸捏成一团,没地方扔,塞回口袋里,再拿起地上的蛋糕和一碗可能糊成一团的麻辣烫,“我走了,你快点回宿舍,外面挺冷的,别冻感冒了。”
这次他没有磨蹭,倒退着走了几步,转过身大步朝男生宿舍而去。
梁蝉盯着指尖的创口贴,看得出来他做这种事得心应手,指尖的位置他也能把创口贴帖得平平整整,没有褶皱。梁蝉都没发现自己笑了。
拎着蛋糕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有道视线缠在她身上。
凭着感觉,梁蝉望向一个方向,那里栽种了两排低矮的冷杉,枝丫在冷风中摇曳,树影幢幢,并没有人。
就算真有人,只会是蒋祈树那个神出鬼没的讨厌鬼吧。
*
几天后,酒吧装修完毕,梁蝉放学后过去做兼职。
她一进去就注意到天花板的变化,无数块方形透明玻璃拼接而成,里面装满幽蓝色的射灯,还有3D效果的水母和游鱼,点缀星星点点的星辰,像一片汪洋大海,置身其中犹如沉入海底。也像一片夏夜星空,是能触手可及的星空。
梁蝉感叹,老板下血本了。
四周灯光暗灭,天花板呈现出来的效果更佳,氛围感拿捏得神秘梦幻。
梁蝉去储物柜放好包和外套,身上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衬衣,外面套了薄款的燕麦色毛衣,衬衣的领子翻出毛衣领口,下摆露出白色的衣摆,搭配一条深蓝色牛仔裤,非常简单舒适的打扮,反倒在眼花缭乱的人群中有些显眼。
“梁蝉梁蝉,我跟你说……”
女生掩不住兴奋地跑过来时,梁蝉正从手腕取下发绳,将头发扎起来,发丝摩擦后背的衣服带起静电,噼里啪啦地响。
“出什么事了?”梁蝉抽空应付她。
“酒吧里来了位极品!”这位给梁蝉介绍兼职的姐姐叫游歌,她拉着梁蝉,本着有好东西要分享给姐妹的想法,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去看,生怕人跑了。
梁蝉一路被她拽得跌跌撞撞,哭笑不得地问:“你口中的极品是褒义还是贬义?”
“极品”一词沿用至今,带了些讽刺的色彩。
“褒义!百分之百的褒义!你看了就知道,简直绝了。”游歌吞咽了下口水,“样貌、身材、气度,每一样拎出来都能打满分。看他带的腕表不便宜,财力方面估计也甩其他男人十八条街。总之就是行走的荷尔蒙,半个场子的女人都想钓他!”
游歌夸得再厉害,梁蝉也对那位极品提不起兴趣。
来到大厅,迷幻又暧昧的灯光一照,全场的人都自带一层滤镜,是人是鬼难以分辨。
“喏,坐在吧台那边的高脚凳上。”游歌脑袋搭在梁蝉肩上,抬起纤细的手指,给她指了个方向。
梁蝉的视线起点是她染着车厘子甲油的指尖,在空中画一条虚无的延长线,终点是吧台边自斟自饮的男人。
他穿一身黑,露出的腕部和手却是极致的白,手腕上戴了块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表。他没点那些花里胡哨的鸡尾酒,要了一瓶洋酒。
调酒师推过来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置一只方口杯、一盒冰块,一柄不锈钢夹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自便。”
男人修长的手指握住夹子,夹起冰块放进杯中,然后拔掉瓶塞,把酒倒进杯子里。剔透的冰块在浅褐色酒液里浮浮沉沉,像露出来的冰川一角,煞是好看。他端起杯子抵在唇边轻抿一口,喉结滑动,既禁欲又十足引人犯罪。
梁蝉眼神闪烁,慌乱地想找地方躲起来。
就在她退后避开的时候,一个长相柔婉的女人擦肩而过,坐在邵霖风边上那张空的高脚凳上,身上披着一件男士大衣。
游歌拽住梁蝉,鬼鬼祟祟地眯眼窥视那个女人,啧了声:“这已经是数不清第几个前来搭讪的了,不过她是所有搭讪者里最漂亮的。”
梁蝉缓慢地眨眼,逼迫自己移开视线,却没能做到,她直直地盯着那一处。
游歌不清楚真相,梁蝉却不可能装傻。那个女人身上的大衣是邵霖风的,她见他穿过。所以,女人不是来搭讪的,她根本就是和邵霖风一起来的。
第36章 我和赵佳蔓从没在一起过
祝玉琪前来宜城出差,应爷爷的要求,与邵家的公子相亲。
他们傍晚见上面,在一家会员制的私房餐厅用了晚餐。地方是邵霖风定的,他全程展示了作为绅士的涵养和礼仪,十分照顾她的口味。饭桌上的话题也不无聊,因为早就听说邵霖风是有名的作家、编剧、导演,她便围绕着这方面与他交谈,他温声笑着一一回应,有来有往。
祝玉琪对他方方面面都非常满意,仅一顿饭的时间,她就有些心动。
可,邵霖风对她……
祝玉琪能感觉到他一举一动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疏离感。就像她说的,他所展现出来的体贴、温柔,只是教养使然,不是发自内心的亲近。这一点她能判断出来。
于是饭后她提议来酒吧坐坐。
祝玉琪畅想得很美好,酒吧这种场合气氛旖旎,酒气熏然,三两杯酒下肚,就能打破某些防线,拉近彼此的距离。
下车时,寒风吹得她打了个激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为了美,她今晚只着一条浅色毛呢裙,一件斗蓬式的大衣,实在称不上御寒。
她环抱双臂搓了搓,水眸流转,瞥向身旁的男人。
邵霖风果真是位君子,无需她开口,他就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肩上。两人一同进入这家据说很有情调的酒吧。
里面暖气充足,即便衣衫单薄也不会冷,祝玉琪不舍得将大衣还给他,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与他产生一丝羁绊。
他们只打算小坐一会儿,便要了吧台边的座位。祝玉琪先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见邵霖风独自喝上了。
看似慢条斯理地啜饮,实则满身忧郁,气质迷人,那些女人倾注在他身上的目光好似饿狼。
邵霖风拿起酒瓶,用眼神问她喝吗?
祝玉琪挽起耳边发丝,盈盈一笑:“我酒量不好,喝一点就行。”
他找调酒师多要了一只玻璃杯,侧过身准备倒酒,视线越过祝玉琪看向她身后,黑眸微凝,没作犹豫地放下那瓶酒,手掌在吧台边缘撑了下,离开高脚凳,拨开来往走动的人群走向暗处。
祝玉琪疑惑地扭身,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从容矜持不再,紊乱的步伐泄露了他急切的心思。
梁蝉知道邵霖风看见自己了,神情略紧张,再想离开已是不可能,他走过来了。
一道黑魆魆的身影倾覆过来,带给人压迫力。
梁蝉身边的游歌眼都瞪直了。
邵霖风的脸有一大半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只闻得他的声音,语气说不上好:“你怎么会来这里?”他瞄了眼游歌,“跟朋友过来玩?”
他一副不赞同的样子,让梁蝉更不敢开口说自己在这里兼职。
怕什么来什么,过道上经理喊了一声:“梁蝉,过来帮这位客人开一下酒。”
梁蝉作为这家酒吧的服务生,有随身携带各类开瓶器的习惯,方便帮客人开酒。梁蝉错开邵霖风的目光,犹豫了下,还是提步过去。
邵霖风皱眉拉住她:“你跟我过来。”
梁蝉破罐子破摔,不再隐瞒:“我在工作,您先放开我。”
邵霖风扭头看她,剩下的小半张脸从阴影中露出来,可以清晰看到他面色不虞。
游歌是个有眼力见的人,看出他们彼此熟识且有话要说,赶忙出口:“梁蝉,我去给客人开酒,你跟这位……先生好好聊。”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串开瓶器,快步穿过人群到达经理指定的那一桌。
游歌能想到,这份工作在大多数人眼里被列为“不正经”。梁蝉比她小几岁,是个刚上大学的姑娘,那位先生可能出于保护她的心态,不太能接受。
邵霖风拉着梁蝉一路出了酒吧。
到了夜间,室内外温差大得出奇,梁蝉没穿外套,冻得直哆嗦。
邵霖风想给她披件衣裳,后知后觉他的大衣在祝玉琪那里,于是带她到停车的地方,解开车锁,推她肩膀示意她上去。
他在生气,手下力道没控制住轻重,梁蝉被推得趔趄了下,心里清楚现在挣扎没用,心一横,坐了进去。
邵霖风去前面开了空调,下车,绕去后座。
随着车门关上,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冰凉的空气慢慢被暖风接替,梁蝉不再觉得冷,等待着预想中的质问。
果然,邵霖风蕴藏薄怒的声音在她侧边响起:“解释一下,为什么在酒吧兼职?”
到了这一刻,梁蝉竟有些想笑,有什么好解释的,事实不是明摆在那里吗?
“我需要钱,这份工作薪水高。”梁蝉的语气比自己想象中冷静。
“你缺钱可以告诉我,没必要委屈自己来这种地方打工,你以为这里跟学校一样安全?那些男人喝多了酒能有几分理智,你一个没踏入社会的女孩如何能应付得过来?梁蝉,亏我以为你心智成熟,懂得分寸。”
梁蝉被气到了,浑身止不住发抖,她不肯示弱,倔强地抬起脸看他:“邵先生,我和你是什么关系,缺钱就能问你要吗?我没觉得在这里工作很委屈,再说,这种地方怎么了,您不也过来消遣?”
“梁蝉!”邵霖风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你难道听不出来我在担心你?”
搁以前,梁蝉看他这副样子早就吓得不敢吭声了,现在她不怕他,但也不想与他争辩,淡淡地说:“您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没有监护与被监护的关系,您可以当做今晚没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