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不渡我——三月棠墨【完结】
时间:2023-08-06 14:44:07

  “啊?”梁蝉懵懵地回,“芹菜猪肉馅儿的。”
  “能不能帮我也点一份。”蒋祈树说,“我下午还得在这儿查资料,外面下雨了,懒得出去吃。”
  梁蝉有些怔愣,直到他出声询问“可以吗”,她才回魂,点头说:“可以。你想吃什么?”
  “跟你的一样。”
  梁蝉在购物车里多加了一份,付款。
  蒋祈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低下脑袋,长睫微垂,每当他这个样子都显得很乖顺,像某种毛茸动物:“多少钱,我微信转给你。”
  梁蝉摆了摆手:“没多少,我请你吧。”他之前帮了她很多,请他吃份水饺就当是感谢好了。
  蒋祈树没跟她客气,收起手机抬眼看她,两人视线交汇一秒,又各自撇开。收银台这方小天地里很安静。
  蒋祈树摸了摸鼻子:“对不起。”
  梁蝉在同一时间说了句对不起。
  两人都愣住了,视线再度对上,这次依然是蒋祈树率先开口,他唇角上扬了下:“为什么跟我道歉?”
  梁蝉说:“昨天在学校门口,我不是故意针对你。”
  蒋祈树“哦”了声,阴霾的心情转为晴天,与门外的风雨交加形成对比:“我没在意。该我向你道歉,不顾场合在别人面前问你那么私密的问题,是我冲动了。”
  怎么回事,他们好像总在向对方道歉。
  外卖送到了,蒋祈树推开门出去取,在屋里吃会有味道散不出去,两人于是站在门外的走廊下,听着雨声一口一个饺子。
  “梁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蒋祈树谨慎地说,“当然,你不想回答可以不回。”
  “你问。”梁蝉夹起最后一个饺子,蘸了蘸醋,等他的下文。
  “你先吃。”
  梁蝉把饺子送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咀嚼,听见他小心翼翼地问:“邵霖风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他昨天从俱乐部回去,回忆了下车里那个男人的面孔,好像在哪里见过,上网搜“邵霖风”才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导演。因为拍的都是文艺片,他不爱看这类的电影,不了解这个人,可能以前在网上刷到过,所以觉得眼熟。
  有八卦消息提到,他和影后赵佳蔓是一对。
  梁蝉心口微微发堵:“是。”
  蒋祈树眼睛一亮,突兀地笑了声。梁蝉眼风扫过去,他的嘴角立马下拉,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还是有机会的!
  没过几分钟,蒋祈树的好心情就被破坏了,视线里缓缓驶来的车是昨天停在学校门口的那辆劳斯莱斯。
  驾驶座上的人是被他列为头号情敌的邵霖风。
第33章 说白了就是相亲
  梁蝉看到邵霖风出现在这里,比蒋祈树还惊讶。
  她昨天虽然答应得好好的,其实心里想着自己坐车过去,邵家别墅的地址她很熟悉,不必劳烦邵霖风亲自跑一趟来接。
  倒是不曾想到他会直接来书店。
  梁蝉走下台阶,置身于濛濛细雨中,将蒋祈树抛到身后,自然没能看见他瞬间暗下去的眸色和低落的神情。
  邵霖风见她在淋雨,即刻躬身下车,撑起一柄黑伞,遮在她头顶。他看了眼她身后的书店,目光甚至没在蒋祈树身上停留片刻,仿佛当他不存在:“现在能离开吗?”
  “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梁蝉不答反问。
  邵霖风笑:“你忘了,上次我来这里买书,你负责收银,那天好像也是周六?我猜你周六会在这边。”他不反对她做兼职,书店氛围安静,适合她这样的性子。
  “我得跟老板请个假,您稍等。”梁蝉微低头钻出伞下,几滴雨落在她额心,她抬手挡在头顶跑回去。
  走廊上的瓷砖沾了水又湿又滑,她差点撞到挡在门前的蒋祈树。
  蒋祈树伸手握住她的手臂,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要跟他走?”
  不远处,邵霖风抬起伞沿,目睹这样一幅画面,眉心微不可查地蹙起。与昨天在校门口拦住梁蝉的男生似乎是同一人。
  梁蝉跟蒋祈树说话时得稍稍仰起头:“蒋祈树,你让开一下,我要去找老板。”
  按照原计划,她下午三四点离开书店去邵家,那时会有别的员工来接班。邵霖风提前过来,把她的计划打乱了。
  蒋祈树真就如同一棵伫立在门前的树,拦着不让她走,眼眸漆黑,执着地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一位对我很好的长辈今天过生,他带我过去吃饭。”梁蝉言简意赅地解释完,挣开手越过他进了店里。
  老板在二楼理货,她上去跟他请了个假,收拾完东西下楼,蒋祈树还是那个姿势,看起来倔强,似乎又透着些脆弱。
  梁蝉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波澜,路过他身边时,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说:“你等会儿要是买书的话,跟老板提我的名字,可以给你员工内部价。”
  蒋祈树的心情就像六月的天,变了又变,原本无比失落,此刻被她柔软的话语熨帖到,又冒出点阳光,驱散了那片阴霾,令他嘴角不自觉牵起弧度:“行。”
  梁蝉跑向邵霖风,坐上副驾驶座。
  车子在雨中远去,轮胎滚过湿漉漉的路面,带起细小的水花。
  半个多小时后,停在邵家别墅的前院,门廊下。
  邵霖风同梁蝉一起下车,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满是潮湿的泥土味。邵霖风手上拎着一件驼色大衣,随意地对折,抱在怀里。
  自从靠近这栋房子,梁蝉的心脏就跳出正常频率。阔别几个月,再次踏入,她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了,处处感到陌生又熟悉。
  邵霖风似察觉她脚步越来越慢,手落在她肩头虚虚地拍了下:“进去吧。”
  他揿下门铃,响了两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由远及近。
  容姨前来应门,随着门被打开,客厅里的说笑声倾泻而出,容姨表情古怪。
  邵霖风听着有些熟悉的女声,怔忡了两秒,似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还没来得及问是谁来了,容姨就小声汇报:“太太和大小姐突然造访,我一点准备也没有,正想打电话跟你说呢,你就回来了。”随后,她目光转向梁蝉,露出慈爱的微笑,忙招呼她进来,“小蝉来了,好久没见你了,是不是瘦了啊?”
  梁蝉笑着应了一句,跟随邵霖风进屋。
  客厅里两位女士闻声停了话茬,齐齐看过来,见邵霖风领着个年轻小姑娘进来,一时忘了做表情。
  “阿风,这位是?”邵太眼睛一眯,直接问道。
  邵霖风带梁蝉到两位女士跟前,给她们介绍:“一个朋友亲戚家的孩子,以前在这里小住过一段时间,今天容姨生日,带她过来吃顿饭。”
  以前住在邵家别墅,除了赵佳蔓,从未见有其他陌生人来,梁蝉哪里应付过这种场合,略显拘谨地立在那里,手指不由捏住袖口。
  邵霖风揽过她的肩,似是在安抚她不必紧张,侧头温声说:“我妈,你叫阿姨。那位是我大姐,你叫姐姐就行。”
  梁蝉鹦鹉学舌般向她们打招呼,之后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容姨及时过来解救了她:“小蝉,跟我到厨房来吧。刚烤了饼干,你过来尝尝。”
  梁蝉对着雍容华贵的两位女士欠了欠身,逃去厨房。
  客厅里留下亲近的一家三口。
  邵霖风把大衣丢在沙发扶手上,宽松的绒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精贵的腕表,坐下给她们沏茶,玩笑着开口:“刮的什么风,怎么把你们从北城吹来宜城了?”
  “还说呢,几次打电话叫你回老宅,你满口推脱。你不来看我,我这一把老骨头只能来看你了。”邵太年过五十,仍旧风韵动人,举手投足间尽显富家太太的从容优雅,只是嘴上不饶人。
  邵霖风笑笑:“您看起来也就三十岁,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老骨头,爷爷要是在这儿,听到这话该不高兴了。”
  “你还记得你爷爷?”邵太倾身从茶几上的骨瓷盘中拈起一块饼干,掰下一小块送进嘴里,没好气道,“我以为你躲在宜城逍遥快活,忘了自己姓什么。”
  邵兰若见弟弟投来饱含暗示的眼神,一口茶呛进嗓子眼,笑咳一声:“你别看我,我救不了你,我和妈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
  邵霖风猜到几分,没了与家人叙话的松快心情,面色渐渐严肃。
  邵太搁下半块饼干,擦了擦指尖的碎屑,双手交叠搭在膝头,清清嗓子说:“你爷爷有位姓祝的老友你知道吧?他孙女近日来宜城出趟差,嘱咐你务必好生招待。”
  什么好生招待,说白了就是相亲。
  邵霖风一猜一个准,苦恼地捏了捏眉心,开始酝酿婉拒的措辞。
  儿子是从邵太肚子里出来的,见他这副样子,她就猜到他打的什么算盘,提前把话说开:“你当初不愿意继承家业,在家跟老爷子‘干了一仗’,我可警告你,他如今年事高了,再没前几年那副精气神跟你吵架。你要是把他老人家气出个好歹,且不说我和你爸,你那些伯伯姑姑饶不了你。”
  “瞧您说的,我没那么不懂事。”
  邵霖风苦笑一声,自顾自斟了一杯茶,端起来轻抿了口,视线瞟向厨房,心情不可谓不沉重。
  邵太轻易见不到他一面,有些话索性一次性说完:“知道给你打电话没用,我特意来这一趟。能被你爷爷高看一眼的姑娘,想必各方面都能与你匹配,你别玩表面答应背后糊弄那一套,好好跟人相处,争取明年把婚事定下来。终身大事解决了,你再想做什么,家里人不会阻拦。”
  听到这里,邵霖风已有些不耐烦,又不能拂袖走开,只能如同孙悟空听唐僧念经那般,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邵兰若这回也不跟他统一战线,剩他一个人孤立无援,承受母亲的炮火攻击。
  “还有啊,你真是年岁越大越糊涂,一个单身未婚的男人,把什么朋友家的女孩领回家里住算怎么回事?今天要不是听你提起我还不知道这件事。你赶紧处理了,千万别传到祝小姐的耳朵里,人家指不定以为你行事荒唐无忌……”
  邵太在自己家,说话声儿没收敛,几句话飘进厨房。
  梁蝉听到那句“赶紧处理了”,感觉自己就像一件亟需丢掉的垃圾,心神恍然,水果刀擦着指腹过去,留下一道血线。
第34章 她劈腿了
  饭桌上,梁蝉像个局外人,存在感极低,听着邵霖风一家三口谈些家长里短的话。她暗暗地想,自己本来就是局外人。
  从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清晰地认识到,她和邵霖风之间的差距,说是鸿沟天堑也不为过。
  可笑她以前还天真地认为,只要好好学习、足够努力就能与他比肩,现实就是阶层的跨越比想象中难一万倍。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饭后梁蝉帮着容姨收拾餐盘碗碟拿去厨房,先放进洗碗池里,简单冲洗过后送进洗碗机。
  “你去歇着,我来就行了。”容姨不让她动手,把她挤到一旁,“我叫先生带你过来是想跟你说说话,没想到太太她们来了,叫你受惊了吧?”
  梁蝉嘴唇微抿,跟容姨聊天总是会让她觉得温暖:“还好。”
  “你再坐会儿,等我忙完了吃块蛋糕再走。”容姨加快动作。
  梁蝉趁机从包里拿出昨天去店里挑的生日礼物,送给容姨:“这个是按摩枕,您颈椎不好,我查过,用这个能稍微缓解。”
  容姨一双沾满水的手悬在半空,愣住了,惊喜地说:“还给我带了礼物啊?”
  “今天是您生日呀,祝您身体健康,一切顺利。”梁蝉笑得腼腆。
  容姨是个感性的人,瞧着她乖巧惹人疼的模样,眼眶顿时红了,嘴唇抖了抖:“你这孩子,还在上学呢,哪来的钱给我买这个。”
  梁蝉笑着给她捏肩:“您忘啦,我学习很好,学校里有奖学金,很多的。”她没跟容姨提起自己做兼职的事,不想平白惹她担心。
  两人躲在厨房里说了些体己话,之后容姨从冰箱里拿出蛋糕。
  太太和大小姐到了晚上不食甜品,邵霖风也不喜吃甜的,容姨给梁蝉切了块大的,她自己吃了块小的。剩下的一大半装回盒子里,叫梁蝉带去学校给同学吃,不然放在这里坏掉就太浪费了。
  梁蝉吃完一块蛋糕,天已经黑透,冷风呼啸,她该离开这里了。
  踌躇半晌,她拎着容姨给她的蛋糕,去找邵霖风告别。
  邵霖风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身姿笔挺、修长如竹,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
  脚步声渐近,他转过头来,容貌隽秀,眉目深远,犹如一幅水墨丹青。
  梁蝉怎么能不想起,过去许多个日夜,他也曾伫立在此处抽烟,沉静地眺望窗外的天空、风景,偶然回头,见她来了,便会掐灭香烟,免得她闻到烟味不舒服。
  “我回学校了。”梁蝉没说别的,纵使她心中藏了许多疑问。
  “稍等我一会儿,我开车送你。”邵霖风迈步到茶几边,弯身端起琥珀色的烟灰缸,半截香烟摁在里面,火星渐渐熄灭。
  空气里残留着淡薄的烟味。
  梁蝉看出他情绪不高,或许跟家人的谈话有关,懂事地没有麻烦他:“我提前约了车,还有三分钟到门口,您陪家人吧,不用送我。”
  两位女士此刻不在客厅,可能去客房休息了,梁蝉便没有特意去打扰,轻微颔首,转身离去。
  邵霖风看着她的背影,心情比她搬离邵家那天还要糟糕。
  他原是打算趁着今天她来家里,好好与她聊一聊,解释清楚一些误会。老天偏爱戏弄世人,不会轻易叫人如意。旧的烦恼没有厘清,新的烦恼接踵而至。
  邵霖风长长地叹口气,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真正的随心所欲,多的是身不由己。
  他不甘心就此错失机会。有些话现在不说,拖下去只会积久成疾。
  身随心动,邵霖风抓起沙发扶手上的大衣,胡乱往身上一套,拎上车钥匙出门去。从楼上下来的邵太恰好逮住他,出口叫住他急慌慌的步伐:“这么晚了干什么去?”
  许久不见,她倒是发现她这个儿子身上多了些急躁,少了分稳重。
  邵霖风在玄关换鞋,并未明说:“有点事出去一趟。”
  邵太:“……说了句废话。”
  *
  梁蝉坐在出租车后座,旁边的空位放着蛋糕盒。
  晚间室外的气温降至零度,司机开了空调,暂时感觉不到冷。
  梁蝉装满杂事的心脏沉甸甸的,下午客厅里他们的谈话她听到了几句,拼凑出的大概意思是邵霖风的母亲给他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
  可是有一点她不明白,邵霖风不是有女朋友吗?
  难道他没跟家里人说过?
  或许是因为他家里人对赵佳蔓不满意,另给他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
  邵家是富贵人家,会有这种门第观念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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