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通了前往忻州的要道,眼看着入夜后就能进入忻州,叶成帏这才命令军队缓缓而行。
祁峰没想到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进入了忻州城,对叶成帏这场战役的排兵布阵又敬佩又充满了疑惑。
“大帅当真是异于常人,方才末将瞧着大帅带领的后军直入中军大阵,还险些活捉了鞑子军团的主将,不知大帅是如何做到的?”
祁峰好奇的问道。
“道理很简单,咱们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再加上士气高涨,即便再弱的军队也能打出超乎常人的战斗力,陈参将和他麾下的两千死士也没让本将失望,以区区两千人扰乱了敌军大营。”
话到此处,叶成帏惋惜着叹了口气:“只可惜陈参将和他手底下那两千名兄弟不能同咱们一道进入忻州了。”
“如今边关数城陷落,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保家卫国是我等为军之人职责所在,陈参将死得壮烈。”
一想到京中的局势,祁峰就备觉委屈:
“我等在边关浴血奋战,可京中那几位却只知争夺大位,大帅,实不相瞒,末将临行前曾听大都督言及,颜公子和孙将军战败与福王脱不开干系,自打卓贵妃薨逝后,福王在宫里无人照应,自知圣宠不及允王,早已授意张显养寇自重,这才导致边关这些年与鞑子的战事毫无进展。”
“我知道。”
叶成帏苦笑:“权利向来迷人心智,深陷权利漩涡中的人自然只会看重手中的权柄。”
两人敞开心扉的道了一路的苦水,刚到忻州城下,便见守城将领秦毅亲自带着属将和城中官吏迎了出来。
众人喜出望外盼援军如同大旱望甘霖一样,见到叶成帏和祁峰的身影,秦毅经不住泪流满面,一面迎着大军入城一面诉苦道:“二位将军,在下苦守忻州城半年,派出去的信使不下数十道,终于盼到了朝廷的大军。”
“眼下忻州城的情况如何?”
叶成帏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城中的形势。
“自打孙庭将军战死,西陉关八万大军坚守了数月,最后只得且战且退,损失近半人马终于退到了忻州城里。”
秦毅长叹道:“如今雁门关失守,至大同防线十余座城池皆已落入鞑子手中,末将无能,只有尽力守住忻州城,保住城中数十万百姓不受战火滋扰,可眼下忻州已沦为孤城,若是再无良策退敌,百姓们早晚得饿死城中。”
“将军辛苦了,你能守住忻州便是守住了我大业朝的半壁江山。”
叶成帏重重拍了拍秦毅的肩膀,虽然是折损了几万人马,丢了西陉关,可忻州城还在,总算是有件让人感到欣慰之事。
他也心知现下局势不容乐观,今日虽是险胜退敌,可一旦敌军重新集结,必将重新围困忻州,张显又不肯发兵相助,他得另想法子。
“祁将军,我军随行的粮草还有多少?”
祁峰算了算:“运抵城中的尚能支撑月余,可要是分发给城中军民只怕维系不了多久。”
叶成帏深思熟虑了片刻,笑望着秦毅,示意道:“秦将军,我军将士这几日从雁门关奔袭而来,甚是疲乏,今夜多备些酒菜让大家饱餐一日,至于接下来嘛,如今咱们合兵一处仍有近十万人,坚守有余,但想要走出困境,一味坚守并非良策。”
提及此事,秦毅苦不堪言:“末将岂能不知,已多次向大同府的张大都督请援,去年漠北皇室动荡,我也曾力荐张都督与我一道主动出兵,可他却以此乃敌军诱敌之策拒不发兵,这数月忻州被围,也不见他发兵相救啊。”
“不妨事。”
叶成帏朝几人邪魅一笑:“如今本将坐镇边关,自不能容忍有人懒政惰政,大同府乃我大业朝咽喉要道不容有失,今日敌军新败,正是我军收复失地的大好时机,祁将军你速速传信给张显,就说我军欲进军武州,命他亲自率军攻打朔州,重新构筑雁门关防线,他若违抗军令便是无视朝廷法度。”
祁峰心里跟块明镜似的,张显是受了福王和允王的命令,故意将叶成帏引入忻州城遭敌军围困。
只怕他们也没有料到叶成帏能够突破重围顺利到达忻州,而且还取得了大捷。
如今,他倒想看看这些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于是便依着叶成帏的意思写了几道紧急军令连夜差人送往大同府。
......
十月,叶成帏带领大军连下五城,张显也亲自率军攻打朔州,可还未到达朔州城下就遭遇了埋伏,一路丢盔弃甲,竟连大同府也沦为失地,只得带领剩余人马退到了汾州府。
没能得到大同府的援军支持,导致武州再度失陷,秦毅战死,叶成帏与祁峰只得再次退居忻州,陷入重重围困之中,固守待援。
第209章 入宫
转眼便是又一年的冬天,花如锦在大理寺的狱中已待了数月,有陆修远照料,她在狱里倒也无人敢为难。
只是闻听了边关告急的消息,她无比担心起叶成帏的安危。
这日,朱枳烨带了许多吃食来狱中,他一边摆着食盒,一边宽慰道:“小花儿,你不必担心,等过了年节,父皇寿辰时我便请求让他将你放出去。”
花如锦自顾自的吃着东西,倒不指望宁王能够帮到自己,反倒是自己在狱中关了这么久,自己那位所谓的亲生父亲却是从未露面。
难道他不想帮着福王扳倒允王?
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朱枳烨,花如锦随口问道:“骆大都督近来可好?”
“他......”
朱枳烨停顿了许久,终于将瞒她许久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都督死了,就在你入狱当日就死了,邬蒜头不让我将此事告诉你,昨夜有位叫骆轩的公子来寻我,说是想见你,还说与你有旧,我也不知道他所说是真是假,他说骆大都督去世当晚他亲眼目睹了,大都督还交给他两样东西。”
“骆轩?”
花如锦对骆楚淮死亡的消息有些震骇,但并未表露出来,只是念叨着骆轩的名字。
沉吟许久后,她才如实说道:“骆轩是骆大都督的儿子,骆大都督好好的怎么突然死了?”
“说是枳宁郡主下毒谋害的,他们一起中毒而亡。”
朱枳烨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告知给她。
“这倒是蹊跷了。”
花如锦挑眉道:“郡主恨他倒是情有可原,但怎会选择与他同归于尽?”
而且骆轩一直由陆修远照料,他想见自己为何不托陆修远帮忙而是找到宁王?
这也让她感到困惑。
难道骆楚淮交给他的东西对福王不利?
想到这些,她连忙询问朱枳烨:“殿下,骆轩在何处,你可否能带他来狱中?”
“他行踪尚还隐秘,你若想见他我想办法。”
朱枳烨拧眉思忖了片刻,忽然笑道:“有了,有了,正好我母妃近来总是念叨你,我让他扮作母妃身旁的内侍替你送些东西进来。”
“贵妃娘娘怎会突然念叨我?”
花如锦有些吃惊。
“咳,这就你别管了。”
朱枳烨乐滋滋的答道。
横竖自己母妃也不会过问这些事,要是被察觉到她也会替自己圆说过去,大不了受顿责罚。
搬出母妃的名头,也能让牢里这些小卒们对这妮子更为上心。
花如锦见他不肯多说,也未多问,眼下能够见到骆轩才是紧要之事。
在狱中等了一日,次日他果真将骆轩带了进来。
打扮得跟个太监似的,若不是知晓骆轩并未净身,她还真以为是个小太监。
两人见了面,骆轩回想着骆楚淮临终前的遗言,却害她在狱中待了这么久,先是惭愧的关心道:“如锦,你在里面还好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花如锦摇了摇头,直接问道:“骆公子,你想要见我所谓何事?”
骆轩审视着旁边的宁王突然陷入了沉默。
朱枳烨识趣的笑了笑:“你们聊,我在外面去等着,替你们把风。”
“多谢。”
骆轩道了声谢,等着牢中只剩下兄妹二人,这才从怀中掏出书信和一本册子递给她:“这是我们那位父亲临死前交给我的,上面是他亲笔所写的关于这些年帮助福王谋害的朝臣和敛财的罪证,册子上记录着所有涉事官员的名单。”
花如锦拿过来定睛瞧了瞧,失声道:“你为何不将这些东西交给首辅大人?”
“父亲倒是交代过让我去找首辅大人。”
骆轩迟疑了片刻,满脸不安:“可陆鸣是允王的人,允王与福王有所勾连,我担心他不会帮忙搭救你,而且我那日刚从父亲府上出来就被人盯上了,我躲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敢出来。”
“首辅大人虽然与允王交情颇深,可叶将军是他的儿子,眼下叶将军遭人算计,他怎会置若罔闻。”
花如锦劝道:“骆公子,既然大都督都让你去寻首辅大人,可见他心里是有底的,我此次敢入京也是料定骆楚淮和首辅大人与福王、允王并非一路人,你先前不也说过骆楚淮不知晓福王和卓家的事?”
听她直唤父亲名头,骆轩有些不高兴:“如锦,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大都督都是我们的父亲,他这人虽然生性风流了些,可却是打心底里爱护你的,临终前还不忘叮嘱我以后要好生照顾你和幼恩的。”
“行行行,我知道了。”
花如锦搪塞着答了句,连忙催促道:“我的好哥哥,你快去寻首辅大人吧,不为别的也为了你自己的安危,只有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了首辅大人才能保你性命啊。”
“我这就去。”
骆轩拿回东西收了起来,起身之际不放心的叮嘱道:“如锦,你就在里面再委屈几日,我一定会求首辅大人救你出去的。”
“放心吧,我在里面吃得饱睡得好。”
花如锦眼下苦中作乐,并不想他跟着太过担心,只得好言宽慰。
骆轩这才放心离去,直奔首辅府邸。
得陆修远引荐,见到陆鸣,叔侄两人先是耳语了一番,陆鸣这才笑着连忙迎他入座。
骆轩对这位首辅大人并没有太好的印象,语气冰冷道:“首辅大人不必客气,在下不过是听闻令郎如今困于边关,想为首辅大人分忧,不知道首辅大人肯不肯听在下忠告。”
陆鸣微微一笑。
眼下边关战事失利,他本就准备入宫,而对于骆轩的底细,他先前也听陆修远提及过,直言不讳的说道:
“小公子不必试探老夫,令尊的过世老夫也深感痛心,至于朝堂之事你今日能坐到老夫这里来,说明咱们是同道中人,如锦那丫头是老夫未来的儿媳,不为别的,就为了她替成帏不畏刀山火海的勇气老夫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深陷囹圄。”
骆轩也知晓花如锦在狱中全靠陆鸣派人保护和照料,当即没了顾虑,将两样东西掏了出来,放到桌案上:“这是大都督临终前所托,或许首辅大人用得上。”
陆鸣拿过书信和册子只是大致看了眼,随即起身,便对陆程吩咐道:“入宫面圣。”
骆轩心里一喜,跟着起身:“卓家和福王的事晚辈知道的最多......”
“不,我进宫并非状告福王,而是允王。”
陆鸣挥了挥手,迟疑着说道:“如锦那丫头之所以被下狱,就是因为这层缘故,她是你父亲骆楚淮的女儿,想对允王不利,陛下自会猜忌,可陛下知我亲近允王,若是同她一道状告允王,陛下才会命大理寺彻查这桩案子。”
“可如此一来,老爷你也会受到牵连呀。”
陆程不安的提醒道。
毕竟这些年他也没少替允王做事。
“比起朝廷的安稳,我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陆鸣淡然一笑。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将士们在边关重蹈覆辙。
重重的拍了拍骆轩的肩膀,他温声提醒道:“你就跟着修远寻处安静的地方再躲些日子,一旦允王被查,自会顺利的牵扯出福王的事,到时你再面圣不迟。”
交代完,便领着陆程出了门。
第210章 御前辩论
才出府门,却见薛晚凝领着侍女们追了出来。
“老爷这是要去何处?”
薛晚凝从下人口中得知陆修远带回来一位外人,心知不妙,连忙询问。
“夫人很想知道?”
陆鸣如今对她早有戒备,语气不冷不热的斥道:“那你得去问问岳丈大人了。”
薛晚凝心里一凛。
他近来处处与允王作对,还擅自安排陆修远掌管大理寺监牢,更不允许他人随意探监,这不明摆着是要为他那宝贝儿子故意威胁允王嘛。
“老爷,允王殿下与咱们家同气连枝,你若要对允王不利,我们陆家上下也会跟着受牵连呀。”
薛晚凝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我看你是想借允王之手除掉成帏才是真。”
事已至此,陆鸣直接将话挑明,也懒得再与她做戏。
“老爷,这是什么话,论起来我也是成帏的母亲啊,我怎会害他。”
薛晚凝一脸震惊,强作镇定的现出无比委屈的神情。
“你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何须我再来提醒。”
陆鸣将她撇下,撒手离去。
薛晚凝没了法子,只得差人赶忙去禀告允王。
陆鸣入了宫,皇帝正因边关战事不利在训斥福王、允王和兵部尚书。
得知陆鸣求见,皇帝心急如焚的将他召进了养心殿。
“陆爱卿,你来得正好,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才见到首辅,皇帝怒瞪着双眼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斥:“叶成帏妄自尊大,不听大同都督张显的劝告,立功心切,孤军深入,导致我军再度大败,损兵折将无数,连秦毅也战死武州,如今竟连大同也给丢了,他真是辜负了朕对他的一片厚望啊。”
“犬子无能,还请陛下息怒。”
陆鸣忍气吞声的回了句,憋着内心的怒火暗暗瞥了眼福王、允王,义正言辞道:
“陛下,老臣倒也关注了这数月来的军情,据前线传回的战报,犬子初到漠北便取得大捷,打通了同州府前往忻州的通道,不仅守住了忻州而且还收复五座城池,那张显手握十五万大军,却因攻打一个小小的朔州战败,还让同州沦陷,难道这真是犬子孤军深入所导致的吗?”
“首辅大人这话何意呀?”
福王朱枳昂不满的撇了撇嘴:“大同府乃我朝要塞,叶成帏明知此地紧要,却强令张显率军攻打朔州,这不分明是给了敌军可趁之机,结果不仅是丢了芝麻还折了西瓜,如今边关再度告急,首辅大人还想明目张胆的偏私不成?”
“福王殿下行通敌卖国之举,今日有何脸面在陛下面前与老臣对质?”
陆鸣气不打一处来,对他再无半点好脸色。
“陆首辅此话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