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听了陆菀云的话，沉默一瞬，道：“既然只有宁丫头合适，那也就没有办法了，陶氏那里……”
“三婶那里，祖母就多费费心，别让她闹起来了。”陆菀云叮嘱：“要是三婶实在不同意五妹妹进宫，那祖母也不必逼她，正好前几日裕郡王进宫找太后娘娘说是要续弦，太后娘娘正为这事发愁呢，三婶若是不愿意五妹妹进宫，那就让五妹妹去给裕郡王做续弦吧。”
林氏点头，“贵妃娘娘放心，我会办妥的。”
这边，红笺带着陆菀宁几人在御花园里逛了逛，估摸着陆菀云和林氏两人说完话了，便带着陆菀宁几人回了昭阳宫。
今日进宫的事情已了，林氏等几人回来，也不多待，带着陆菀宁几人向陆菀云请辞。
陆菀云身子还未大好，这个时候也确实没有精神了，便没有留她们在宫中用膳，吩咐了宝庆将几人送出宫去，说是要给陆菀宁的两匹蜀锦，也没忘了给陆菀宁带上。
一出宫门，宝庆还未走远，陆菀怡看着陆菀宁怀中的两匹蜀锦就忍不住阴阳怪气了起来，“五姐姐这趟进宫值了，不光得了贵妃娘娘的夸奖，还捞着了两匹蜀锦，哪像我们，白白的跑了一趟，什么都没有捞着。”
陆菀宁睨了陆菀怡一眼，缓缓开口道：“六妹妹好歹也是侯府姑娘，怎么和市井妇人一样眼皮子浅，不过是两匹布料，也值得你这样？”
她平日里懒得和陆菀怡计较，可这会儿她心里有事，陆菀怡还挑这个时候来招惹她，那就别怪她说话不客气了。
一旁看好戏的陆菀柔低声对陆菀清道：“不愧是得了贵妃娘娘赏赐的人，说话都硬气起来了。”
陆菀清笑了笑，没有搭话。
陆菀柔不屑的撇了撇嘴，嘀咕道：“装什么装？”
陆菀怡没想到平日里好脾气，任她如何挑衅都一笑了之的陆菀宁会突然回嘴，她狠狠的瞪了陆菀宁一眼，道：“你……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两匹蜀锦吗？当谁稀罕一样。”
陆菀宁淡淡道：“是啊，不过就是两匹蜀锦而已。”
陆菀宁明明没有说什么，陆菀怡却更气了，“陆菀宁……”
“行了，大庭广众之下像个什么样子？也不嫌丢人。”林氏警告的瞪了陆菀宁和陆菀怡一眼，道：“赶紧回府。怡儿，你去和你三姐姐，四姐姐一辆马车，宁丫头，你来和我一辆马车。”
“哼！”陆菀怡对着陆菀宁冷哼一声，气呼呼的去了那辆小一点的马车。
陆菀宁没有理她，她将手中两匹有点烫手的布料放入马车，扶着林氏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后，林氏就靠着车中的软枕闭目养神起来。
林氏不说话，陆菀宁也不主动开口，自顾自的想着陆菀云的意图。
四个姐妹进宫，陆菀云独独赏了她东西，要说陆菀云没有所图，陆菀宁是如何都不信的，只是陆菀云究竟有什么目的，陆菀宁却一时想不透。
这种明知道有人可能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却不知道那人到底想要什么的感觉真的是很让人烦躁。
林氏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陆菀宁开口，终于忍不住掀开了眼皮，看着像是在发呆的陆菀宁，开口道：“宁丫头，今日进宫感想如何？”
陆菀宁回神，谨慎答道：“御花园里的花很漂亮，贵妃娘娘很和气。”
“那让你以后只要想看御花园的花随时就可以去看，你可愿意？”林氏颇有深意的问道。
想看御花园里的花随时就可以去看，这是什么意思？
宫外的人又怎么可能想看御花园里的花就随时可以去看呢？能随时可以去御花园里赏花的只有宫中的主子吧？
突然，有道灵光从陆菀宁脑子里闪过。
明年好像就到了大选之年，林氏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让她进宫吧？
但她们忠勇侯府已经有一个在宫中当贵妃的陆菀云了，再送一个女孩儿进宫根本没有必要吧？
第4章 没想过进宫
陆菀宁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尽量平静的道：“再怎么好看的花看多了也就厌了，菀宁今日看过便已足够了。”
“明日的花和今日的花自有不同之处，这花今日可能还在待放，明日却有可能已经完全盛开，怎么能说今日看过便已足够了呢？”林氏摇了摇头，道：“你好好想一想吧。”
说完，林氏便不再开口，重新闭目养神起来，徒留心中慌乱不堪的陆菀宁一人在那里七想八想。
虽然林氏还没有直说，但她的意思已经足够明白，她是真的想让她进宫，只是不知这是谁的主意，林氏的？还是陆菀云的？
好不容易回到了侯府，陆菀宁下马车的时候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崴了脚。
陶氏听说陆菀宁崴了脚，带着丫鬟急匆匆的赶到了沁雅轩，“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快给娘看一看严重不严重。”
说着就蹲下身去看陆菀宁放在绣凳上的右脚。
陆菀宁的脚裸微微有些肿胀，但是不严重，林氏伸手碰了碰，心疼道：“痛吗？”
陆菀宁摇了摇头，“女儿没事，刚才已经让大夫看过了，没伤着骨头，娘不用担心。”
陶氏这才放心了下来，坐在陆菀宁旁边问起了这次进宫的事情。
“贵妃娘娘叫你们进宫究竟是所谓何事？”
陆菀宁也没有瞒着陶氏，再说了这事瞒也瞒不住，早点说给陶氏听两人还能想一想对策。
“贵妃娘娘没有直说，但是几个姐妹里面单只赏了我两匹蜀锦。回来的路上祖母提了两句，女儿听着那意思好像是想让女儿进宫。”
“什么？”陶氏闻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瞪着眼睛道：“让你进宫？不行，不可能，这宫谁爱进谁进，让我的女儿进宫去受苦，做梦！”
陆菀宁看陶氏一副立马就要去找林氏大闹一场的架势，忙安抚道：“娘，您先别激动，她们没有明说，这只是女儿的猜测而已，说不定是女儿猜错了呢。”
陶氏回头看了陆菀宁一眼，没好气的道：“娘还不了解你吗？要真是没影的事你根本就不会提，你既说了，那就说明这事你心中已经有九成确定了。”
说着陶氏想到什么似的狐疑的看向陆菀宁，“你拦着娘去找老夫人，该不会是自己也想进宫去吧？”
陆菀宁连忙摇头，“娘你想多了，女儿从没有想过进宫。”
陶氏点头，“你没这想法就好，那皇宫可不是表面上那样的好，你看贵妃娘娘表面上过的很好，荣宠后宫，风头无两，可里面苦不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算上在皇子府的日子，贵妃娘娘在皇上身边已经有近十年了，可这近十年里贵妃娘娘却一直没能怀有身孕，各种调理的药不知道吃了多少，今年好不容易传出了消息，前些日子却不清不楚的没了。”
陶氏生怕陆菀宁被宫里表面上的荣华富贵迷了眼，也顾不得陆菀宁还云英未嫁，苦口婆心道：“女人小产最是伤身子，一个不小心可能以后都难以有孕了。”
陶氏的话像是一道亮光照进了陆菀宁的脑中，原本她有些想不明白陆菀云和林氏为什么会想让她进宫，可陶氏的话却让她有了头绪。
会不会是因为陆菀云这次小产伤了身子，以后都难以有孕了，侯府想要一个流着皇室血脉的皇子，而陆菀云同样也需要一个流着侯府血脉的皇子傍身，所以才需要从几个姐妹中选一个人进宫，替她生下流有侯府血脉的皇子呢？
那生下皇子之后呢？陆菀云能允许这个孩子的亲生母亲活着吗？
“贵妃娘娘多么厉害的一个人，她这样的在宫中都得不了好，要是你进了宫，娘以后就别想睡个安稳觉了，每天光担心你会不会哪天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都担心不过来。”
陶氏还在继续念叨，陆菀宁却遍体生寒。
陶氏看着陆菀宁脸色变的惨白，还以为是被她的话吓到了，忙安慰道：“宁儿你别怕啊，娘不会让你进宫的。”
陶氏说的信誓旦旦，陆菀宁却没有这么乐观。
林氏和陆菀云若打定了主意要她进宫，怕是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
母女俩正说着话，陶氏院子里的小丫鬟杨柳找了过来。
“夫人，老夫人找您过去呢。”
陆菀宁和陶氏对视一眼，陆菀宁道：“会不会是找您过去说这事？我陪娘您一起去吧。”
陶氏摇头，“你的脚都这样了，还是好好歇着吧，娘自己去就成了。”
看着陆菀宁担心的眼神，陶氏摸了摸陆菀宁的头发，道：“放心，娘不会同意你进宫的。”
林氏坐在集福堂的东暖阁里等着陶氏，见陶氏来了，林氏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两个丫鬟便都退了出去。
陶氏给林氏行了个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问道：“娘找儿媳来是有什么事吗？”
林氏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让陶氏坐下，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悠悠开口道：“宁丫头过完年就十六了吧？”
“是的，娘，宁儿也到了该说人家的年纪了。”陶氏笑着道：“儿媳这两天正准备和娘说这事呢。”
“原本儿媳娘家兄长之前就想将宁儿和云筠的事情定下来，但儿媳觉得宁儿年纪还小便拖了拖，可拖到现在也不好再拖了，前几天儿媳娘家兄长来信又提起了这事，儿媳想着请示过娘后就先将这事应下来，等明年云筠科考完在慢慢的筹备嫁娶之事。”
林氏等陶氏说完，才摇着头道：“我找你来就是要说这事，你娘家那边你就回了吧，宁丫头的事我自有打算。”
“娘！”陶氏着急道：“儿媳娘家虽然没有爵位在身，可儿媳的父亲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儿媳的兄长也有官职在身，儿媳的那个侄儿更是才学出众，明年下场定能拔得头筹，不说是状元榜眼等一甲了，中个二甲绝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最重要的是儿媳那侄儿品行端正，不好女色，至今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样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一门好亲事，儿媳若是拒了，娘去哪里再替宁儿找一门更好的亲事来？”
“而且宁儿的亲事两家虽然还没有说定，但是也就只差过个明路了，娘这个时候让儿媳拒了这门亲事，儿媳以后还要不要和娘家来往了？”
第5章 来不及了
林氏听着陶氏咄咄逼人的话语，不满道：“亏你还是言情书网出来的女子，有你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
陶氏低头认错，“对不起，娘，儿媳错了，儿媳只是听见娘的话一时有点激动，希望娘能体谅儿媳的一颗慈母之心。”
陶氏认错干脆，让林氏想要借题发挥都没有机会，她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你知道错了就行。”
说完，林氏缓了缓口气，继续道：“我也知道你疼宁丫头，可宁丫头是你的女儿，难道就不是我的亲孙女了吗？我还会害她不成吗？我让你拒了你娘家的亲事，自然是因为更大的好处等着宁丫头呢。”
陶氏不为所动，道：“娘，宁丫头你是知道的，那孩子从小就心眼实，儿媳不求她能有什么泼天富贵，只想她平安幸福的过完一生。”
林氏见陶氏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不和陶氏兜圈子了，直截了当的道：“宁丫头作为我们侯府嫡女，既然享受了侯府小姐的尊贵生活，那她在必要的时候自然也要为侯府做出贡献，她的婚事不能只看她自己。”
陶氏听见这话也怒了，“为侯府做出贡献？我们一房为侯府做的贡献还少吗？宁儿的父亲为了救大哥丢了性命，宁儿嫡亲的哥哥，我的大儿子年仅十七岁就战死沙场，永远的长眠地下，我说什么了吗？”
“可您现在竟然连宁儿也不愿意放过，您心里不觉得愧疚吗？您难道就不怕宁儿的父亲晚上入梦找您吗？”
林氏恼羞成怒，道：“你说的什么话？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侯府好？你觉得老三和思恒战死沙场你难受，难道我就不难受吗？可这就是他们生为侯府子孙的使命，老大家和老二家的不一样也上了战场，老三和思恒没了只能说明他们命不好。”
陶氏胸脯上下起伏，瞪着林氏的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了，什么叫他们命不好？这是一个亲生母亲和祖母能说出来的话吗？
林氏被陶氏看的有一瞬心虚，但很快她就理直气壮起来，作为侯府的子女，为了侯府做出牺牲是应该的。
“我不和你扯这些了，反正宁丫头的事我自有打算，你就不用再管了。”
“娘有什么打算？娘的打算就是送宁丫头进宫选秀吗？”陶氏强硬的道：“我今日就把话放到这里，娘你要想让宁儿进宫，除非我死。”
“那你就去死！”
陶氏走后陆菀宁自己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越想越不放心陶氏，于是就让丫鬟芸香和白芷扶着她赶来了集福堂。
一到集福堂陆菀宁就听见了林氏让陶氏去死的话，她眼里闪过一抹厉色，掀帘进去，笑道：“菀宁还没进门就听见祖母让娘去死，可是娘做了什么惹的祖母生气了？”
林氏对着陆菀宁态度稍微缓和一点了，她道：“是你娘威胁我要去死呢。”
陆菀宁看向陶氏，摇头劝道：“娘，您有什么话和祖母好好说就是了，怎么能拿死来威胁祖母呢？这要是真传出祖母逼死儿媳的消息，还让忠勇侯府在京城勋贵人家之中怎么立足？让外人怎么看待祖母？”
陆菀宁明着再劝陶氏，暗着却也在给林氏施压。
林氏不傻，她也听的明白，她看了陆菀宁和陶氏一眼，道：“你们母女俩也不用在这里一唱一和的了，我今日也把话放在这里，要是宁丫头你愿意乖乖进宫一切都好说，可要是你们非要闹呢那你们就闹。”
“你们要是闹的我烦了呢，我就进宫去找太后娘娘，让她将宁丫头赐给裕郡王做续弦。陶氏你也别想着用死来威胁我，你真死了呢，宁丫头守孝三年，出了孝期之后照样得嫁入裕郡王府当续弦的，而且你别忘了你不止有宁丫头一个女儿，你还有一个才十一岁的儿子。”
“你……”陶氏闻言捂着心口不可置信的看向林氏，“你怎么如此的狠心，宁儿和墨儿她们是你的亲孙女，亲孙子啊！”
“我的孙子、孙女又不止她们两个。”林氏挥了挥手，不耐烦的道：“行了，你们回去好好想一想吧，是让宁丫头高高兴兴的进宫享受泼天富贵呢，还是鱼死网破后让宁丫头奉旨嫁去裕郡王府当续弦，同时让墨儿没了依靠。”
陆菀宁静静的看了林氏一会儿，才垂眸掩下自己眼中的情绪，道：“祖母放心，菀宁会好好考虑的。”
从集福堂回到自己的院子，陶氏眼中的眼泪流个不停，她拉着陆菀宁的手后悔道：“早知道会有今日，娘就应该早日帮你和你表哥定下来的。”
陆菀宁一边替陶氏擦眼泪，一边安慰陶氏道：“这事不怪娘，虽然舅舅有这个意思，可舅母不满意女儿，一直不同意，娘也是怕女儿嫁过去之后和舅母婆媳之间处不好，怕女儿受苦才一直没有答应舅舅这事的，女儿都知道的。”
陶氏看着懂事的女儿，心口直疼，她这么好的女儿怎么命就这样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