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伯荣到任端州的时间很短，但他服兵役的时间很长。十几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有一个优势，那就是走到哪儿都能遇到同袍。
方沐和出现在端州守备军指挥使居住的院子里，伍伯荣完全没觉得意外，而是冷静的行礼问安：“端州守备军指挥使伍伯荣给郡主请安。”
“老伍，起来说话。”方沐和舒了一口气。
“是。”伍伯荣起身，把自己的头盔摘下来夹在腋下，又问：“郡主，我先叫人准备饭菜吧。大白也辛苦了。”
“我不饿。你先叫人煮些白肉喂大白和小墨。然后跟我说说西境那边的事情。”
伍伯荣出去吩咐人去煮白肉，又叫人去准备干净的食材送进来，方回到方沐和身边。
“你这里是西境回虞都的必经之路，可有听到什么不一样的消息？或者，有什么不寻常的动向？”方沐和问。
“郡主，我觉得兵变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奇怪。”
“说说看。”
“按道理，兵变这种事情都有极强的目的性，也少不了关键的领头人才会发生。可西境军兵变的原因竟然是主将和副将不和，这就很奇怪——主将崔光霁和督军魏凉多年不和，当初朝廷放魏凉在崔光霁身边就是为了让他牵制崔光霁。可她们两个互相牵制了这些年也没打起来。怎么在这种时候反目了呢？一开始我猜测是西梁人策反，但崔光霁的父亲是被西梁人杀的，他跟西梁的仇不共戴天。而魏凉的祖母是大虞公主，不管怎么说他也沾着点大虞皇族的血脉，且他的父母兄弟妻儿都在虞都城呢，西梁人策反也不能选他呀！”
方沐和眯起眼睛，说：“所以，西梁策反可以忽略不计了……没有敌国策反，崔光霁和魏凉也不可能自己造反做皇帝。那他们闹这一场是为了什么呢……”
“郡主，王爷这次来平乱，是他自己请旨来的，还是被朝臣举荐来的？”
“凌相大力举荐韩王来评判。朝中半数人都站在凌相这边……”
伍伯荣纳闷地问：“凌相为什么不保举秦王？秦王想要再进一步，不正好需要一些军功傍身吗？”
“军功？”方沐和心中豁然开朗，“平叛成功才是军功，若平叛失败……”
“这……他们是想把韩王留在西境？”伍伯荣蹭的一下站起来，怒道：“这也太阴毒了！”
“是啊！太阴毒了。”方沐和脑子里闪过秦王那张端方的国字脸。那张脸怎么看都是一副宽仁厚道的样子，而且他一向跟姬耘韩交好。这样阴狠的算计真的是他本意吗？
第265章 狗咬狗
方沐和没有圣母心，但也不愿意揣着恶意去评价别人。所以她写了一封短信，让大白送到周野的手中。
姬耘韩带着一千近卫出虞都，一路疾行至端州，比方沐和晚到了三日。
这三天内，伍伯荣的三万守备军已经整装待发。
“沐和呢？”姬耘韩见只有伍伯荣带着端州地方官以及两个副将来迎自己，眉头便皱了起来。
伍伯荣躬身道：“回王爷，郡主抓了几个人回来，正在审问。”
“崔光霁的人？她跑去敌营了？”姬耘韩的脸顿时沉下来。
“没有，是他们的人乔装打扮混进了端州，刚好被郡主给抓了。”
“人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王爷请跟我来。”伍伯荣引着姬耘韩进了端州城州府衙门的偏院。
伍伯荣在屋门口停住脚步，姬耘韩则推门而入，还没看见里面的人，就喊了一声：“和儿？”
“嗯，这儿呢。”方沐和的声音从另一道门后传来。
姬耘韩循声找过去才发现这偏院后面还有个小院子。
这小院子很小，只堆着些杂物。靠墙有一溜儿架子，不知原本是干什么的，但此时架子上吊着三个人。
方沐和正半靠在一张椅子上，笑盈盈的看着那人。她身边立着一只火铳。
“怎么样？”姬耘韩走到方沐和身边，随手抄起那只火铳，端起来对着架子上的人比量了一下，“这玩意儿好用不？”
“改进以后好多了，但仍然打不到我的要求。这种事急不得。”方沐和说着，又朝架子上的三人挑了挑下巴，“再说一遍，我保证你们现在说实话，或许可以捡到一条命。如果再胡说八道耍花腔……我会让你们尝尝生不如死究竟是什么滋味儿。”
被吊在中间的那人哀求着：“大人饶命，姑娘饶命……我，我们真的只是奉命来探听一下端州的动向，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废话真多！”姬耘韩冷着脸把火铳对准了他的胸口，然后拉动机关消息，在这人的第二句“饶命”还没喊出来的时候，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巨响，把整个院子里的鸟雀都扑棱棱向天空。
“啊——”
“啊啊啊——”
杀猪般的惨叫冲上云霄。
方沐和抬手扣了扣耳朵，不满地瞪了姬耘韩一眼：“啧！这东西噪音忒大！还需要好好改进。”
“没错，这需得好好地想个办法，否则对手没打死，自己先变成了聋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本王不喜欢。”姬耘韩也被震得有些耳鸣，对方沐和的吐槽他深表赞同。
然而对面吊在架子上的三个人却有不同的感受——
边上的两个除了被震得耳鸣之外，在看见中间那位肚子上绽开了一朵大血花之后，一个直接昏厥过去，一个吓得尿了裤子。
而真正承受了疼痛的那位，先是被震傻了，继而低头看见自己腹部咕咕而出的热血，感觉到了真正的疼痛，然后才大叫起来。
昏厥的那个被吵醒后，立刻表示要招：“我说！我都说……我们是魏将军的手下，魏江军让我们……”
中间受伤的那个朝着招供的那个骂道：“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你给老子闭嘴。”姬耘韩把火铳又对准了受伤的那个，“别以为这一下要不了你的命，你就可以不用怕了。再来一下，我保证你一定能看见阎王长啥样。”
受伤的那个咬牙辩解：“他，他是魏凉的人，我，我不是……我，我是崔将军的人……”
“呵！有意思。”姬耘韩笑了。
“来人！”方沐和喊了一嗓子，“拿纱布来给这人把肚子缠起来，留着一口气儿，别叫他死了。”
有人应声过来，把中间的那个从架子上解下来，抬到一旁去处理伤口。
姬耘韩朝着之前开口的那个挑了挑下巴：“继续说啊。”
“是，是……我们是魏凉将军的人，魏将军发现崔光霁那狗贼私通西凉，截下了他写给西凉的信件，还有一支商队。可崔光霁却说我们魏将军要联合秦王谋反……”
方沐和冷笑一声打断了这人：“胡说八道！秦王现在是储君！储君何须谋反？你是不是也想尝尝这火铳的滋味？”
“我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姬耘韩又问：“既然崔光霁跟魏凉不和，那他们俩直接打一场就是了。又联手兵变是怎么回事儿？”
“没有联手……是崔光霁那狗贼要自立为王！魏将军也说秦王殿下现在是储君，他想要皇位等着就是了。崔光霁便恼羞成怒，就贼喊捉贼，硬说魏将军图谋不轨，想要自立为王，要杀了他。魏将军怎么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崔狗给杀了？于是就带着我们跟崔狗干了！”
“那你们三个人还能凑一起到端州来探听消息？！”
“我们不是一起的！我们两个是奉魏将军之命来端州找盟军的。魏将军虽然不怕崔狗，但崔狗手里攥着军粮……我们，我们没有粮草，过不了多久就会不战自败，所以魏将军想来端州……借点粮食……”
方沐和听这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忍不住笑了：“借粮？你们是想抢粮吧？你是提前来打探端州粮仓守备状况的，对不对？”
姬耘韩指了指地上那个，问：“那家伙是崔光霁打发来盯着你们两个的？”
“是，是是……的。”
“嗯，挺好的。”姬耘韩点了点头，又问这人：“你认识我吗？”
“不……不认识。不过大人你放心，我说的都是真的！我……”
地上躺着的那个扯着嗓子喊道：“呸！你他娘的胡说！魏凉在跟崔将军动手之前就先抢了军粮！你们怎么可能缺粮？你们分明是听说韩王殿下和韩王妃到了端州，想要潜入端州，把人劫了去找秦王邀功！”
“啧啧！还真是热闹啊！”方沐和小看了一眼姬耘韩。心想幸亏这人一直没表露身份，否则接下来还真是不好玩儿了。
姬耘韩笑道：“这狗咬狗的戏码儿无论什么人唱，都挺热闹。”
第266章 反正瞎了眼不耽误审问
再热闹的戏码，对姬耘韩来说也没什么意义。他把火铳交给身边的陆瑾，拉了方沐和一起离开。
进了方沐和休息的屋子，姬耘韩反手把人按在门板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才问：“你怎么想的？”
“怎么想？说实话，我现在能想的就是你是不是要在这里跟我做不可描述的事情？如果真的做，我是不是得控制一些，否则外面那些家伙听见什么动静就不好……唔！”
“妖精！”姬耘韩把人扛在肩头进了内室。
“头……头晕！”方沐和不但头晕，胃部被姬耘韩的肩膀抵着，也十分难受。
幸好这间屋子并不大，姬耘韩大长腿迈开，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床前，弯腰把人放到床上。
“等下！”方沐和抬脚抵住姬耘韩的胸口，“战时紧张，王爷还是不要白日宣淫了。”
姬耘韩只觉得自己脑门突突地跳，像是一把烈火把这身骨头都烧成了灰。
方沐和被姬耘韩眼睛里的火吓着了，为了自身考虑，她机智地转了话题：“刚才那两个人说的，你觉得是真的吗？”
姬耘韩没说话，只是转身出去。片刻之后他又回来，身上的火气降了些。
“你觉得他们说的是实话？”姬耘韩侧身躺在方沐和身边。
“我一个字都不信。”方沐和笑道。
“嗯。”姬耘韩哼了一声，又说：“不过我们可以让他们以为我们信了。”
“我也是打算放他们回去，让我的小可爱跟着他们。随时为我们通风报信。”
“其实，兵变的真相并不重要。擒贼先擒王，只要把崔光霁和魏凉都抓了。接下来的事情也都好办了。”
“你想偷袭？”方沐和领会了姬耘韩的意思。
“再来一出声东击西。”姬耘韩低头，在方沐和唇上一吻。
“我陪你去。”
“不用，你就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姬耘韩捏了一下方沐和的下巴，“伍伯荣我带走。你看好端州就行了，明天军粮会运过来，记得核对数量。”
“行吧。”方沐和也不是那种有仗打就必须冲上去的人。
身为一个美人，她的确应该呆在后方，比如看看这里有没有可种的地，可开的荒，让那些守备军不打仗的时候，也搞点副业。
“王爷！”门外传来陆瑾的声音。
姬耘韩又亲了一下方沐和后起身出门，叫着陆瑾走了。
方沐和随后出门，把大白叫过来叮嘱道：“你去替我盯着我男人，别让他吃亏。”
“嘎嘎~”大白原地踱步，没动。
方沐和敲了一下大白的脑袋，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一颗健体丸，好笑地说：“只有一颗，给你还是给你媳妇？”
“噶~”大白扑棱着翅膀躲开。
“不错，知道疼媳妇。”方沐和把手里的药丸喂到小墨的嘴里，然后又拿出两颗增速的药丸，“这是奖励。提前给，如果你们俩不能把我男人安全的带回来，我就把你们宰了炖汤喝。”
“噶！”大白吞了药，一翅子冲上天空。
“嘎嘎~”小墨也抻了一下脖子把药吞了，展翅追着大白飞走。
方沐和看着空旷的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总有一种儿子养大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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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耘韩只从自己的护卫中挑了两队人马，其中一队每人配备铁衣铁盔，精钢弓弩，火铳，和全副武装的铁骑交给伍伯荣带领。
另一队轻装简从，只带佩剑和精钢弩，盔甲都不要，近似软甲外面罩夜行衣由姬耘韩亲自带队。
端州里崔光霁军营驻扎的地方尚有两百里路，这两队人马兵分两路，伍伯荣带人从官道出发，丝毫没有隐藏行踪，明目张胆地朝崔光霁驻军靠近。
姬耘韩带的那队人则从山林里绕行，一路悄咪咪的摸进了崔光霁的军营大帐。
偷袭这门技术，韩王殿下师从方沐和，那是相当专业。
因为有大白和小墨的配合，伍伯荣的正面攻击跟姬耘韩的偷袭同步进行。伍伯荣利用火铳的震慑力，直接带人冲过崔光霁的阵前防御，杀到中军大帐跟前。
姬耘韩则带人先放火烧了军营的粮仓，然后带人摸进了魏凉的营帐。
半个时辰后，姬耘韩和伍伯荣汇合，被俘的魏凉看见同样被俘的崔光霁，莫名其妙地想哭。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儿？！
怎么这么快就拜了？什么离间计什么声东击西的各种谋略都没来得及用呢，就这么被人困了！
擒贼先擒王。
崔光霁和魏凉被俘之后，姬耘韩直接对剩下的战将下了通牒：“选择投降，还有一线生路。再冥顽不灵跟着叛贼作乱，即便今晚逃过一劫，家人九族也将会被尽数诛灭。”
这次兵变本来就是崔光霁跟凌文渊密谋的一场针对韩王的杀局，然而杀局反被杀。崔光霁被五花大绑拖在伍伯荣马后，连跟崔光霁唱双簧的魏凉都被抓了，剩下那些战将本就是稀里糊涂跟着闹的，此时梦醒，哪个还真敢反抗？
“韩王殿下！我们是冤枉的！”
“我们不想造反，我们是被崔狗逼的！”
“崔狗下军令，我等不得不从啊！韩王殿下明鉴……”
七八个战将纷纷放下兵器，跪拜在姬耘韩马前，剩下的人再傻也看明白了生路在哪儿。
“缴了他们的兵械！把人暂时看押起来。”姬耘韩吩咐陆瑾：“百户以下者抱愧百户在内，概不问罪。百户以上至主将所有人，都看押待审！”
“是！”陆瑾早就从崔光霁的中军帐内翻出了名册，一个对着一个，逐一对了一遍。因为看押这么多人实在需要相当的兵力，而这次突击他们一共来了不足三千人。陆瑾就把这项艰巨的任务托付给了大白。
主帅账前原本有一个悬挂大纛的杆子，现在崔光霁的大纛被降下来丢弃，这根歪斜的杆子就成了大白的落脚地。
大白站在杆子上，看那些人有谁想出幺蛾子的，一翅子拍下去，就是鼻青脸肿，再不老实的，直接啄掉一直眼珠子。反正瞎了眼不耽误审问。
那些待审的犯将直接跪了——这他娘的也太犯规了！如果是陆瑾他们出手，他们还能骂一句同族相残！可让一只鹰出手，他们还能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