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瓢冷水。
梅月再次醒过来时，人有点傻。
方沐和用手里的水瓢点了点大海蛇的脑袋，笑道：“小花，跟这位宫女姐姐打个招呼。”
“咝咝——”大海蛇没缠上去，只朝着梅月吐了吐蛇信子。
“啊……”梅月刚张嘴，就被方沐和给捂住了。
方沐和贴近梅月的耳边柔声说：“嘘——别叫。不乖的话，我立刻让小花吞了你。好心提醒一下，它可是世上最毒的蛇。”
“唔，唔……”梅月全身颤抖着，不停地扭动，无奈被绑的太结实。挣扎无用。
“我没什么耐心，你答应不喊不叫，我就松手。”
“唔唔！”
方沐和也不怕她叫，于是把手放开。
“你，你……”
“闭嘴！现在我问你答——敢蒙我一句，我就让小花咬你一口。放心，我有解毒药，不会让你死，但小花会反复咬你，蛇毒……”
“我说实话，说实话……”
“皇帝现在是死是活？”方沐和问。
“陛下现在昏迷不醒，皇后娘娘扣留了两个太医不许出含章殿，但他们束手无策……”
“皇后把齐王和楚王都放出来，是何用心？”
“秦王跟凌文渊的女儿订了婚约，凌相素来跟皇后娘娘不睦，韩王殿下又远在南境，皇后娘娘也是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哎呀！你是真没把我的小花蛇当回事儿啊。”方沐和并不相信梅月的话，但也找不出破绽，于是决定吓唬她一下。
“我没有骗你，我……额！”梅月没来得及辩解，就被海蛇咬了一口。
蛇毒发作，她全身抽搐，生不如死。方沐和看她眼白外翻，便取了一颗解毒丸塞她嘴里。
片刻之后，蛇毒缓解，梅月死里逃生，浑身被汗湿透，肚子里的花样儿都折磨尽了，只有求生一个念头。
方沐和宠溺地摸了摸大海蛇的脑袋，轻声说：“皇后现在跟哪个皇子联手了？你想清楚了再说。”
“皇后还在权衡之中，并没有……做决断……”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沉得住气？”
“不，不是皇后沉得住气，是凌相掣肘，秦王虽然平庸，但……但没有污点……而齐王和楚王跟皇后娘娘之间的嫌隙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摒除的。”
“皇后跟凌相究竟有什么仇，到这个时候了还解不开？”
“这个，这个我也说不清，我入宫时日短，旧日恩怨也没有人敢告诉我……”
“韩王是皇后养大的，这个时候，皇后为何不召回韩王？”
“因，因为公主……公主被韩王送去南屿岛为质，所有皇后娘娘恨对韩王恨之入骨。”
这一点，方沐和信了。
在天亮之前，方沐和给梅月塞了一颗通便的药丸，把人放了。
“刚给你喂的是我亲手配制的毒药，平时没啥感觉，但十天要服一次解药。否则全身溃烂而死。你可以不信，可以去找太医配解药，但我保证太医啥都诊不出来。我原本也不想害你性命，但你得听我的才行……”
方沐和连蒙带骗连打带吓，把梅月收拾了一通，才给她解了绑，收了大海蛇悄然离开。
折腾了一夜，方沐和回到客栈睡了半日，然后换了身衣裳去了邀月楼。
邀月楼这种一掷千金的地方有一个好处，但凡来这里吃喝的都有头有脸，不喜欢被看见，不喜欢被八卦。
方沐和到了预订的雅间时，里面已经坐了一个清秀的公子哥儿。仔细看，这人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分明是女扮男装。
“云舒。”方沐和在云舒对面落座。
云舒忙起身后跪地磕头：“给王妃请安。奴婢不知王妃回京，未能迎接安排，请王妃恕罪。”
“起来吧。”方沐和依旧不习惯有人这样跪拜自己。
“谢王妃。”云舒起身，赶紧给方沐和斟茶。
方沐和捏了一块点心，说：“这也不是王府，主仆之礼暂且放一边，你坐下吧。”
云舒忙欠身：“奴婢不敢。”
“我这人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礼节。别惹我心烦，坐下说话。”
云舒明着是姬耘韩身边的大丫鬟，实际上是韩王府的半个总管。又因为她女儿身，出入皇宫更方便，所以宫闱秘闻她更方便打听。
方沐和见她，无非是想从她的角度知道更多的事情。因为她并不相信梅月的话。
“……奴婢这边的消息是皇后答应惠妃，扶持楚王上位，条件是惠妃自尽。现在惠妃已经不在了，楚王却一心要为母报仇，传言说他在惠妃灵前发誓，若他登基为帝，只追封自己母妃为太后。这话都传到了奴婢耳朵里，想必皇后早就听到了。”
方沐和轻笑：“嗯，姬耘楚真是好样的。”
当下，云舒又跟方沐和说了一些琐事，方沐和都暗暗记下。从邀月楼出来，她独自去了谢记菜馆。
再见凌霜白，方沐和心中生出许多感慨。
不过两月不见，这个如明月松泉一般的姑娘，如今竟消瘦了许多，像是一支霜后修竹，虽依旧撑着精神，但却失了锐气。
“沐和！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韩王……”凌霜白握着方沐和的手，紧张地颤抖着。
“他没回来。他是皇子，当初奉旨去督战边境，现在仗没打完怎么敢私下回京？这若是被人抓住把柄，就是谋逆大罪。”方沐和把手抽出来，递给凌霜白一盏茶。
凌霜白焦急地放下茶盏，完全不顾及热茶泼溅在手上的痛，低声说：“韩王回不来，秦王就要被派去西境督粮了。这京中……”
第239章 我只想要自由自在地活着
方沐和一听这话，挑眉问：“有你爹这位相爷在，谁能打发秦王去西境？”
“家父虽然是一朝宰相，但也不能一手遮天。况且，西境军粮出了问题，朝廷派不出人去督查，我爹也不能眼看着西境驻军溃败。这种时候，不管因为谁让西凉铁蹄踏入中原，都是千古罪人。”
方沐和笑道：“这话说的不错。由此可见凌相是一个好官啊。”
凌霜白忽然哭了，攥着方沐和的手哽咽道：“可是秦王真的……我真的怕……”
方沐和握着凌霜白的手，低声劝道：“霜白，南柯一梦而已。梦醒，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你不要怕，怕是没用的。”
“沐和，我求你，帮帮我吧……”
方沐和凝视着凌霜白的眼睛，问：“你有你想要的，我也有我想要的。但你知道秦王想要什么吗？”
“我……”
“你觉得你们两个情投意合，你想要的就是他想要的。但真的是这样吗？他生在帝王家，心里怎么可能没有那个念头呢？”
凌霜白：“……”
方沐和按了按凌霜白的手，低声叹道：“霜白，男人是雄鹰，不是家雀儿。你爱他，就该放他去翱翔。”
“我不能……明知是死路一条，还让他去走一趟……”
“梦里是死路一条，醒来就不是了。”
凌霜白啜泣许久，方平复了心绪，问：“沐和，你想要什么？”
“我想在南屿岛过一辈子。”方沐和说完这句话就笑了，“霜白，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南屿岛看看。那里的阳光特别热烈，那里的树木非常茂盛，瓜果的香甜也是虞都的几倍……我只想拥有那么一块土地，可以种我喜欢吃的瓜果蔬菜，养我心爱的猫狗家畜，安逸的过完这一辈子就行了。”
凌霜白看着方沐和幸福的笑容，忘了自己腮边的眼泪，喃喃地问：“那也是韩王想要的吗？”
“我不知道。”方沐和摇摇头，“如果他不想要，那他就去博取他想要的，我不干涉。”
“那你为什么回虞都？难道你不是替他来的吗？”
“霜白你错了。我回虞都是因为在这里还有我没做完的事情。你我之间的事情，我跟大虞皇宫的事情……只有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干净了，我才能安心的去种地养鸡。”
“你真的只想种田养鸡？如果韩王想要的是天下，你也甘心让出？那你跟他，你对他……”
“霜白，我与你最大的区别就是，你把秦王当成全部。而我没有。男女之情也好，秦晋之好也罢，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开。一辈子太长，我只想要自由自在地活着。”
“沐和，你真是……”无情。凌霜白苦笑。
“或许你们是有情饮水饱。我不是。”方沐和笑了笑，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你是不肯帮我了？”
“我愿意帮你，但我能力有限，你想要的我做不到。”
“我明白了。”凌霜白的眼泪又落下来，她缓缓起身，“如果皇后跟我父亲都让秦王去西境，那我就跟他一起去。”
“霜白。”方沐和拿出一个锦囊递过去，“这个你拿着。绿色小瓶里是解毒药，可以解世上九成的毒药。白色小瓶里是健身药，可抵抗世上九成病痛。另外，我给秦王准备了一千车粮食，算是我为你们提前准备的贺礼了。”
凌霜白接过锦囊，朝方沐和徐徐下拜：“沐和，谢谢你。”
“勇敢点。”方沐和拉起凌霜白的手，“你是凌文渊的女儿，出生就站在权势的高台，再进一步，有何难？”
“沐和，那不是我想要的。但如果那是他想要的，我愿意陪着他。”说完，凌霜白匆匆离去。
良久，方沐和方轻叹一声：“霜白，但愿你没爱错人。”
从谢记菜馆出来之后，方沐和没有再回客栈，而是趁着城门未关，匆匆出城去庄子里找小桃。
当初她离开虞都时把小桃留下，给她的任务就是去城郊庄子好好地种地养鸡。这段日子里小桃带着那几个纨绔子弟当真辛苦，种粮种菜养鸡养羊，系统才能那么快升级。
方沐和的私庄里只有小桃跟乔梁两个人。
已经过了晚饭时辰，小桃正带着农户调配家畜明日的饲料，乔梁正在读书。
方沐和忽然出现在院子里，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小桃揉了揉眼睛才认清来人，丢掉手里的水瓢就冲过来。
“姐姐！姐姐你回来啦！我不是在做梦吧？！你终于回来啦……”
方沐和把小桃抱起来转了一圈儿，笑道：“你这丫头是不是又胖了？”
“啊！有吗？”小桃羞赧一笑，低头看了看自己圆鼓鼓的腰身。
“挺好，胖点好看。”方沐和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又问：“怎么就你两个？傅宁和胥珩呢？”
乔梁忙回：“他们两个都把家里的庄子也都整理出来了。傅宁这两天在盯其他庄子，胥珩昨天去跟衢州来的梁商谈事情，明天才能回来。”
“不错嘛。”方沐和拿了乔梁手里的书，随便翻了翻，发现里面记录的是各种草药的炮制方法。于是皱眉问：“啧，秋闱在即，你怎么看这些？赶紧把那些圣贤书找出来，考不了状元，好歹弄个进士及第嘛。”
乔梁低头说：“我……我不喜欢圣贤书，我就想种草药。”
方沐和把书还给乔梁，点头说：“嗯，行。人生在世，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挺好的。开心就行。”
“谢，谢谢王妃。”乔梁偷偷地瞄了小桃一眼。
小桃凑过来开心地问：“姐姐你饿了吗？我们灶上还有羊肉，你要不要吃点？”
方沐和笑笑：“不饿，去给我弄点茶来。”
“好！今晚你不走了吧？我给你收拾屋子去！”
方沐和在院子里坐下来，又问乔梁：“有纸笔吗？”
“有。”乔梁忙去寻了纸笔来。
方沐和笨拙地攥着毛笔，又看看铺平的桑皮纸，叹道：“这笔我用着不顺手，你去灶台那儿给我捡两块炭条来。”
乔梁一脸无语，赶紧去灶台处挑了两块烧过的柳炭条，用自己的帕子裹着送到方沐和手边。
方沐和拿出短匕把炭条削出细尖，方在桑皮纸上写字。
乔梁看着方沐和那狗爬一样的字迹，心里默默地想，那炭条写字的确比毛笔更轻松些，回头跟胥珩说说，该制出这种炭条笔，或许能赚钱呢。
第240章 面圣
方沐和把自己回来后探听到的消息都写下来，让大白专门送去给姬耘韩。
皇家那些事儿，她不想做判断，而且她自认术业有专攻，这些事情还是要姬耘韩自己判断更好。当然，姬耘韩现在需要的是时间，而方沐和留在这都城之内就是要给他争取时间。
第二天一早，方沐和带着小桃，乔梁一起回都城，并叫人传信给傅恒和胥珩，让他们在沐云斋聚齐。
虞都城里遍布耳目，方沐和跟几位朋友在沐云斋刚吃了一顿午饭的功夫，宫里就来人了。
“皇后娘娘口谕，宣召华阳县主即刻进宫！”宫里来的内监装模作样的喊了一嗓子，便催方沐和：“县主，车已经备好了，咱们这就走吧。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
“既然皇后娘娘传召，当然耽误不得。”方沐和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起身就往外走。
内监没想到她这么痛快，愣了一下才跟上。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方沐和跟着小太监走了好一段路，中间换了两次引路人才到了含章殿。
“华阳县主先在廊下等候，奴婢先进去回皇后娘娘话。”引路的内监说完便绕去了后殿。
方沐和走了好一阵子路，双脚算账，转身就在廊下的栏杆上坐下来歇息。
“华阳县主这是怎么了？”皇后低沉的声音从脑后传来。
方沐和起身拍拍屁股，笑道：“马不停蹄的跑回来，骨头都散架了。还以为皇后娘娘得等会儿才有空见我呢，偷空坐下歇歇。”
皇后嘲讽一笑，说：“年后你在凤昔寺被劫持，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韩王和锦阳公主先后都去寻你，没想到你自己先回来了。”
方沐和闻言一笑：“皇后娘娘放心，锦阳公主现在南屿岛，过得快活着呢。”
“你！”皇后立刻变脸，怒斥道：“我燕儿把你当做至交好友，听说你被劫持，不顾一切去寻你，你却把她囚禁在南屿岛！方沐和，你真是蛇蝎心肠！”
“啧。”方沐和摇头叹道：“囚禁？南屿岛风景宜人，吃喝不愁，还有周野陪着她，这种赛神仙的日子，在你眼里叫囚禁？”
旁边一宫女立刻斥道：“南屿岛那种荒蛮之地，锦阳公主金尊玉贵的人怎么受得住？！你休得花言巧语蒙骗皇后娘娘！”
“爱信不信。”方沐和懒得多说。
“你！”宫女气得说不出话来。
皇后却转身进殿，撂下一句：“进来回话。”
方沐和朝着那宫女挑了挑眉梢，随后进了大殿。
皇后落座后随手拿了一只翠玉如意慢慢的摸索着，淡淡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刚回来。”
皇后又问：“你刚才说锦阳公主跟周家世子都留在了南屿岛，那韩王在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