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闻浔用许晏禾的账号转发了这条微博,仅是转发,没有表态。
阅读量迅速增加。
许晏禾忽然笑了,露出浅浅的酒窝,她说:“谢谢少爷。”
“谢什么?”
“就是谢谢,我在想,如果我穿越过来之后没有遇见少爷,那该多可怕呀?”
如果那天她没有找到闻浔,那之后的人生简直无法想象。
闻浔和许晏禾一同陷入可怕的想象里,闻浔抬眸,对上许晏禾劫后余生的笑眼,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幸好是他,闻浔也觉得,幸好。
“少爷,早餐怎么样?”许晏禾问。
闻浔眉梢挑动,喝了一口粥,许晏禾把蒸锅里热腾腾的奶黄包夹到闻浔碗里,殷切地说:“少爷,多吃点。”
“许晏禾,你把我当垃圾桶。”
“哪有?”许晏禾大惊。
“这种保质期短的,你又不喜欢吃的,你就故意煮很稀的粥,然后让我吃光,”
许晏禾扁了扁嘴,心虚地说:“才没有。”
闻浔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鬼主意。”
许晏禾没有争辩,抿嘴偷笑。
许晏禾为了省钱,经常想办法让闻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解决一些临期产品,她觉得自己这是辛辛苦苦为了这个家付出,嘟囔着:“少爷您饭量大嘛。”
“把我吃坏了怎么办?”
“怎么会吃坏?都是好好的食物,煮熟了的,而且我也吃了呀,如果有怪味道我是不可能给您吃的,”许晏禾很不满意闻浔这种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语气,抱怨道:“少爷您总是一买就买很多那个、那个叫半成品,保质期都很短,真是很浪费钱的。”
“浪费的是我的钱。”
“那也不行,少爷要省钱。”
“省钱干嘛?”
许晏禾也被问住了。
她想说:将来生小孩养小孩,肯定是要花钱的,在过去都要花重金请产婆呢,现在的小孩子肯定更加金贵,她每次去公园,都看到一个小娃娃身边跟着好几个大人,有的拿奶瓶,有的推小车,真是金贵得要命。她想:她要是有了小孩,自己一个人都能把小孩照顾好。
但她不能说,因为少爷听不得这些话。
少爷讨厌嫁娶之事,讨厌在电视里看到拜堂成亲或者父母子女天伦之乐的剧情。
许晏禾脸上突然没了笑容,她咕哝道:“总归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呀。”
闻浔不知道许晏禾又怎么了,他吃光了盘子里的奶黄包,然后把碗筷放进洗碗机。
许晏禾下楼拿顾客寄过来的快递,回来的时候,闻浔告诉她:“许晏禾,你火了。”
“啊?”许晏禾下意识望向厨房,以为自己没有关好燃气灶。
“不是,是你的微博,被一个粉丝很多的人转发了。”
许晏禾依旧听不懂。
闻浔于是向她解释。
在许晏禾下楼的十几分钟里,她的微博先是被闻茜茜转发,随后转发量陡增,紧接着,这条微博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流量密码,突然变成了热门,然后许晏禾发布自己作品的置顶微博也被一个汉服大v转发,阅读量猛增到十万,现在还在不断上升。
许晏禾的微博账号和淘宝店铺关注量都在增加。
许晏禾翻了翻评论,都是夸她的。
【技法精湛又古朴,好特别。】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韵,虽然看起来旧旧的,但是特别适合汉服,像是敦煌壁画上的那种图案和质感。】
【和现代审美不一样。】
【这个蝴蝶真的美爆了,我第一次觉得蝴蝶花纹不俗,能不能授权纹身啊?】
【同样是手,我的怎么只能用来吃饭!】
【谁懂,我有一条纯白色马面裙,买了之后就压箱底了,简直是没法搭配衣服又昂贵的美丽废物,现在看来,它终于有救了。】
【绣蝴蝶竟然只要二十块,我立即下单】
【妈咪手好巧!!】
许晏禾被最后一个称呼吓住,她懵懵地问闻浔:“这是什么意思?”
“夸你的。”
许晏禾脸颊红扑扑的,眼睛被手机屏幕的光照得亮晶晶。
“她们都夸我的蝴蝶好看。”
“嗯。”
“她们说我做缝补可惜了,可以去做设计师,什么是设计师?”
“创造很多新东西的很厉害的人。”
许晏禾开心地说:“少爷,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刺绣可以挂在墙上了。”
“为什么?”
“因为它本身就是好看的。”
许晏禾慢慢开始理解在现代社会,有些东西不是因为它的作用而珍贵,如果它给人带来了美的享受,也值得被喜爱。
闻浔笑了笑,提醒她:“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光临你的小禾裁缝铺,你要忙不过来了。”
许晏禾立即摇头:“忙的过来,忙的过来!怎么会忙不过来呢?”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够撑起小禾裁缝铺,她立即跑回书房,开始缝补今天收到的裙子。
闻浔倚着门框看她忙碌的背影。
许晏禾好像有无限的精力,怀揣着无限的热忱,她变得越来越鲜活。
但忙碌的代价是,闻浔已经好几天没准时吃上饭了。
十二点半,闻浔饥肠辘辘地从电竞房里出来,只见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许晏禾窸窸窣窣缝衣服的声音。
她又忙得忘了时间。
闻浔尝试着自己做饭,但是在连续两次炒糊青菜后,他还是选择了外卖。
将近一点的时候,许晏禾从书房里飞奔出来,嘴里嚷嚷着:“不好了不好了,少爷你饿不饿?我现在就——”
闻浔正坐在桌边等她。
桌上摆了两荤一素一汤。
许晏禾讪笑道:“对不起啊,少爷。”
“过来吃饭。”
许晏禾显得局促不安,她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偷瞄闻浔,闻浔沉声说:“我没怪你,以后要是没时间做饭,我就跟小区门口的中餐厅订包月的外卖。”
许晏禾连忙说:“不用的,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
许晏禾支支吾吾:“我可以做完的。”
因为莫名被推上热门,许晏禾的订单陡增,光是让她绣蝴蝶的订单一天就有三单,许晏禾待在书房里的时间越来越久,有时候一天下来,水都喝不上几口。
可许晏禾像是不会累一样,她越忙碌就越开心,越忙碌就越充实。
“和在孔家做工不一样,我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就是喜欢,想一直做下去,再辛苦也没关系。”许晏禾说。
“你的身体吃不消。”
“少爷,我是吃苦长大的,我不怕辛苦。”
闻浔于是没有再坚持。
可许晏禾终究不是永动机,在高强度接单的第十天,她生病了。
病倒在她身份证生日的前一天。
那天闻浔出去买了早餐,回来之后迟迟不见许晏禾从房间里出来,他心生担心,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动静,他只好走到客卧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小小的咳嗽声。
闻浔推门进去,看到许晏禾歪着身子躺在床边,长发散落在枕头上,看起来病蔫蔫的,两腮晕着不正常的酡红,双目也无神,直到看见闻浔走过来,才陡然集中视线。
她还是朝闻浔笑,但是笑容很勉强。
“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闻浔翻出医药箱里的体温计,给许晏禾测了温度。
38度5,高烧。
他冲了退烧药,端给许晏禾,许晏禾整个人都写满了愧疚,好像生怕闻浔骂她,脖子都缩着,喝两口就要偷瞄一次闻浔。
闻浔坐在床边看她,他一直觉得疑惑,难道他对许晏禾还不够有耐心吗?为什么许晏禾总是怕他?
许晏禾喝药如喝水,尝不出苦。
杯子很快见了底。
闻浔问:“吃早饭吗?我端点粥过来。”
许晏禾摇摇头,“没胃口。”
“那就继续睡吧。”
许晏禾点头,她乖乖躺下,闻浔帮她盖好被子。
“淘宝店那边我先帮你挂个请假三天的公告牌,养病为先。你放在门口的包裹,我马上去快递站帮你寄掉,还有什么——”
闻浔话音未落,就感觉他放在床边的手被人碰了碰。
许晏禾从袖子里伸出手,和诗经里说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不一样,许晏禾的手细长但粗糙,手背上有冻疮留下的印子,指腹有茧,触感并不柔软。
但闻浔的心脏还是停了一拍。
许晏禾神色委屈,嘴角不自觉往下撇,生病让她看上去很脆弱,没了平日的生机,她勾了勾闻浔的小指,说:
“少爷,你不要生我的气。”
第21章
闻浔收回视线, 他将目光落在衣柜、落在门边,就是不落在许晏禾的脸上。
呼吸紊乱。
许晏禾后知后觉自己的逾越,蜷缩起手指, 触感倏然消失。房间里陷入沉默,闻浔轻咳一声,他说:“我没有生你的气。”
“我看着那些夸奖,心里高兴, 就把自己忙生病了,还让少爷您担心, 我过意不去。”
“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好几天没给少爷做饭了。”
“我和楼下中餐厅订了包月的外卖,每天不重样, 还让他不要放味精, 和家里一样的。”
许晏禾扁了扁嘴,“还是不一样的。”
“不合你胃口?”闻浔想着,许晏禾是南方人,大概吃不惯北潼的菜。
“不是, ”许晏禾摇摇头,“还是想让少爷吃我亲手做的菜。”
闻浔望向另一边,“你太忙了。”
他又说:“要不然你教我做饭吧。”
许晏禾笑了笑, 侧身躺着,脸色还是苍白, “怎么能让您做饭呢?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我的身子骨可结实了。”
闻浔还想说什么,许晏禾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他于是默不作声地帮许晏禾盖好被子, 用保温杯装了杯水放在床头,然后关好房门走了出去。
他拎着许晏禾的快递到快递站点, 老板瞧见闻浔,诧然道:“你女朋友呢?”
闻浔把快递放到桌上,“感冒了。”
“看她平时活蹦乱跳的,怎么感冒了?严重吗?”
闻浔都不知道许晏禾什么时候和站点老板达成了友谊,许晏禾不是最害怕这个鹰眼老头的吗?
“不严重。”闻浔说。
“好好好,那就好,我还没来得及感谢她呢,前几天搬东西的时候把衣服勾破了,正好她过来,主动说要帮我缝一下,昨天她来寄东西的时候把衣服给我,缝得特别好,我就想着今天买点水果给她,结果她生病了,正好你给她带回去吧。”
老板拿了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是两只苹果两只梨,老板憨笑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小姑娘不肯收钱,我也不能白白让人家帮忙,你就说你在路上买的。”
老板好像还怕闻浔不相信,抓起沥水篮里的一只苹果,咬了一口。
“你放心,水果都新鲜的。”
一向离群索居的闻浔第一次感受到邻里的友好和陌生的善意,竟然是因为许晏禾。
他迟疑地接过水果,老板拿起许晏禾包装好的袋子,一件件扫描,还说着:“小姑娘最近忙得很啊,原先是两天来一趟,最近是天天来,每条都寄五六个包裹,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这话倒给闻浔提了醒。
许晏禾一个人确实已经忙不过来了,也许他应该想个办法,要么减轻许晏禾的工作量,要么给许晏禾找个同伴。
闻浔带着水果回了家。
许晏禾一直睡到中午,迷迷糊糊饿醒了,起床洗漱,头发都忘了梳,发顶蓬蓬的,发尾直到腰间,穿着一身白色睡衣,若不是她表情懵懂,乍一看,还真像恐怖片里的女鬼。
闻浔刚把外卖盒放在桌上,回身时吓了一跳。
“许晏禾,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许晏禾蔫巴巴地趴在桌边,说话都没力气:“走路本来就不能有声音的。”
“规矩真多。”
许晏禾嘟囔道:“那还不是少爷您家定的规矩。”
“……”闻浔又遭无妄之灾。
“测体温了吗?”闻浔问她。
许晏禾仰着头,茫然道:“怎么测呀?”
闻浔愣住,许晏禾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他们初次相遇时那样,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眼里充满迷惘,全身心地依赖闻浔。
闻浔在这种依赖中获得一种怪异的满足感,在许晏禾的目光中,闻浔明白:生病的许晏禾现在很需要他,这是闻浔二十二年人生里第一次感知到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关联”。
那是他唯一触手可及的“关联”。
切断这个关联,许晏禾就会变成路边的可怜小草。
这个认知让闻浔感到一丝愉悦,他从医药箱里拿出耳温枪,许晏禾对这个物件心生恐惧,吓得坐在凳子上,等待着闻浔的宣告。
“降到三十八度了,但温度还是偏高,下午继续吃药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