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晏禾无辜地眨了眨眼,装傻充楞地说:“一个朋友。”
和许晏禾视线平齐的是闻浔青筋凸起的手背,他明明很生气,却还是不说。
“你喜欢他?”闻浔问。
许晏禾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闻浔的手死死攥住了,酸涩得不行。
乔瑜说闻浔小时候就不爱表露情绪,被欺负了就玩命打回去,一直打到别人认输道歉才作罢,他从来不和家人诉苦。
其实他也不和许晏禾诉苦,他很少和许晏禾说自己的不如意,说自己的孤独,他总是在许晏禾面前表现得无所不能。
可是许晏禾现在好想抱他。
闻浔又问:“你了解他吗?他还是个学生,他有前途吗?”
许晏禾皱着眉头说:“无所谓啊。”
“怎么能无所谓?约了八点,他到现在都没有来,连起码的守时都做不到的人,也值得喜欢吗?”闻浔言辞激烈。
许晏禾都不知道闻浔在说什么。
她摆出一副维护的姿态,说:“可能有事耽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就这么喜欢他?”
许晏禾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说:“和你没关系。”
闻浔身形晃了晃,表情消失,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干了,脸上没了血色。
这几个字大概是他最害怕的,没关系,和他没关系,如果许晏禾和他断绝关系,那闻浔就什么都没有了。
许晏禾站起来,离得近了些。
她能看清闻浔眼里有泪,很薄很薄的一层水雾。
他明明那么委屈。
“如果你喜欢,那我也——”剩下的几个字,闻浔怎么都说不出口。
许晏禾静静等着。
看到台阶上的玫瑰花束,闻浔又一次开口,“那我——”
还是说不出。
他明明比许晏禾高那么多,许晏禾要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话,可他看起来好可怜,比那天蹲在高铁车厢过道里的许晏禾还要可怜。
他的视线一直没敢在许晏禾脸上停留,刻意地避开,全然没有江荷酒店里的强势,那天他把许晏禾压在墙上,在她的颈侧留了吻痕,不顾许晏禾的紧张失措,还拽拽地说:先欠着。
现在算什么?还给她?
闻浔最后一次开口,耗尽全身力气,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
“你敢说!”
许晏禾扬声打断他。
闻浔猛地停住,他低头望去,许晏禾眼眶通红,蓄满眼泪,睫毛微微颤动,豆大的眼泪就扑簌扑簌地掉下来。
“你敢说出来,我就不要你了。”许晏禾凶巴巴地捂住他的嘴。
没等闻浔反应过来,许晏禾就踮起脚尖,紧紧抱住闻浔的脖颈,她的哽咽声在闻浔耳边放大,“笨死了,假的都看不出来,骗你的都看不出来,我为什么要喜欢上别人啊?”
许晏禾泣不成声,她断断续续地说:“你已经放弃过我一次了,竟然还有第二次,我恨死你了。”
她嘴上说着“恨”,手臂却圈得更紧。
闻浔被她勾得弯下腰,他还没完全缓过神,但已经下意识搂住许晏禾的腰。
许晏禾整个人都贴到闻浔怀里,胳膊紧到闻浔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还不满足,把脸埋进臂弯,脸颊紧紧贴着闻浔的颈侧,长发扫过闻浔的手臂,身体完全贴合。
她本来准备了很多话,只要和贺时泽相关的,闻浔问她一句,她就怼回一句。
但临到关头,还是舍不得。
“骗我的?”闻浔问。
“你要不要给他打电话?我还告诉你,他喜欢以微,一直在追以微。”
闻浔还是怔怔的一句,“骗我的?”
“我喜欢你。”
怕闻浔没听清,许晏禾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喜欢我?”
许晏禾想从闻浔怀里挣脱出来,她想面对面说话,可闻浔像是生怕她离开,手臂如同铁铸,许晏禾根本动弹不得。肌肤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许晏禾由外及里发热,心脏同频率震颤。
闻浔的手在发抖,他要听许晏禾一而再的确认。
许晏禾在他耳边说:“是的,喜欢你,从我还不懂什么是喜欢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第66章
许晏禾说完她的告白之后, 闻浔一直没有回应,但他急促的呼吸声已经暴露了他的激动。
闻浔的心跳好快,快到许晏禾开始担心, 她想挣脱出来,可闻浔不让。
闻浔的怀抱简直密不透风。
惊魂未定的惶恐和失而复得的喜悦在闻浔的脑海里难分上下,他还没完全缓过来,他只想抱紧许晏禾, 宽大手掌贴着许晏禾的后背,用力地将她往怀里按。
直到许晏禾哼唧着喊:“痛, 好痛。”
他才倏然松手。
许晏禾踮脚踮得整条腿都酸痛,胸也被挤得发疼, 都怪闻浔个子太高, 力气太大。她满眼幽怨地望向闻浔,嘴巴不自觉地撅了起来。
闻浔最怀念她这样的表情,那是许晏禾在他面前最放松时才会露出的娇矜模样。
“刚刚的话,都是真的吗?”他又问。
许晏禾脸颊绯红, 嘟囔着:“你的耳朵出什么问题了,到底还要我说几遍啊?”
八点多的老城街道结束了整日的熙攘喧嚣,恢复了夏夜的平静, 两侧的小商铺亮着灯,各式各样颜色绚丽的灯牌和马路对面的文滨广场一起构成了城市的两面。
偶有三两行人散着步经过, 余光望向这里。
许晏禾后知后觉地感到害羞, 视线一直在别处打转,她不肯正面回答闻浔的问题,但眼里的笑意清晰可见。
闻浔一时难以自持, 越靠越近,作势要吻她。
许晏禾吓了一跳, 立即用两只手抵住闻浔,瞪大眼睛说:“这是在街上,还有人呢,不可以!”
她说“不可以”,闻浔立即作罢。
但闻浔握住她的手,轻声问:“回家,好不好?”
他的眼睛里全是缱绻爱意,许晏禾就完全被他蛊惑,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才猛地想起来,“我的花!”
她转过身去拿花,闻浔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许晏禾故意说:“准备送给别人的。”
这几天捉弄闻浔成了习惯,连赌气的话都是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后悔,她以为闻浔又要误会,心想免不了又是一顿口舌。可闻浔在几次三番的试探后,竟然学聪明了。
他试探着说:“我不是别人。”
许晏禾差点被他绕进去,愣了几秒,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装傻道:“你不是别人,那这束花就不是送给你的了。”
话音刚落,她就两手空空,闻浔直接把玫瑰花夺走了。
“欸——”
“谢谢。”他说。
闻浔借着路灯的光线细细地看每一朵玫瑰,其中一朵的花瓣似乎有些枯萎卷边,他还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无比珍惜的样子。
许晏禾两只手背在身后,抬着下巴,不满的语气里带着撒娇的意味:“我都没收到过花呢。”
“对不起。”
闻浔看起来真的很愧疚,他说:“我以后会给你买很多花。”
许晏禾抬起脚尖,往前蹦了一步,她笑着说:“笨蛋,怎么我说什么,你都当真呀?”
以前都是闻浔说她笨,现在颠倒过来,许晏禾占了上风。
闻浔半点不恼。
许晏禾揪着他的袖子,说:“回家吧。”
穿过长街小巷,回到他们的家。
天昀区世嘉公馆一期19号楼1208室。
这一串字符几乎刻在许晏禾的脑袋里,怎么都忘不了。当初许晏禾总想着出去玩,又不会用手机,闻浔怕她走丢,就一遍遍地让她记忆家的位置和门牌号,许晏禾怕自己记不住,又一遍遍地写在本子上。
对许晏禾来说,那不只是穿越百年之后的栖身之所,一个收容她的地方,那是她的家。
站在小区门口就能看见她家的阳台窗户,好像还能看到她最爱的那只秋千。
许晏禾往前走,迎面遇到一个熟人。
余老板刚捡完货,累得满头大汗,从快递站里走出来。
“余老板!”许晏禾停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
许晏禾变化很大,余老板一开始还没认出来,直到看见旁边的闻浔,才猛地反应过来,指着许晏禾,咧嘴笑道:“小禾,好久不见。”
从许晏禾搬离闻浔的房子开始起算,到今天也有快半年的时间了,乍见余老板,许晏禾竟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觉。
“好久不见啊,余老板,”
余老板连忙回去拿毛巾擦了把汗,然后走出来和他们打招呼:“你们俩变化都挺大,尤其是你,小禾,我现在都快认不出来了。”
许晏禾笑了笑:“哪里变了?”
“长大了,变漂亮了。”
“哪有这么夸张,才半年,再说我原来也不是小孩子啊。”
余老板摆摆手:“就是小孩子,那时候你每天一大早就跑到我这边问,余老板有没有我的快递呀,我说,你把单号给我啊,你一拍脑袋,说忘了。”
余老板模仿着许晏禾当时的天真表情,学得惟妙惟肖。
许晏禾不好意思地笑:“那么丢脸的事情您就不要提了。”
“一晃就变了样,”余老板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对了,你俩这是……又在一起了?”
许晏禾看了闻浔一眼,说:“是啊。”
“我就知道,你俩兜兜转转还是要在一起的,小闻这些日子可不好过,你走之后,他每天都没精打采的。”
一下子说中两个人的心事,许晏禾勾住闻浔的胳膊,慢慢握住他的手。
“小禾现在在做什么啊?”
“我在一家汉服公司里做设计师。”
“哦哟,这么厉害。”
许晏禾忽然想起,“余老板,您的女儿喜欢汉服吗?我可以送她一套。”
“不用不用,这哪里好意思?”
“您以前那么关照我,我一直很想找个机会感谢您的,而且这是我的设计作品,我想跟您分享,您就不要客气了。”
余老板推辞不下,只好说:“我不太懂你们年轻人的爱好,要不我帮你问问她?”
“好嘞,我明天再过来。”
和余老板聊完之后,两个人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许晏禾察觉到闻浔时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转头望去:“怎么啦?”
“你一直都很讨人喜欢。”
闻浔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倒把许晏禾弄得有些害羞,别别扭扭地说:“什么意思?”
“那时候,你才住下来不到两个月,楼上楼下的邻居,余老板,还有南门的门卫,就都知道你叫小禾了。”
闻浔一点都没夸张,许晏禾离开之后,闻浔独自坐电梯下楼时,会碰上邻居问:你那个小女朋友哪里去了?怎么好久没见到她?
许晏禾挑了下眉,“这叫与人为善。”
她拖长了尾调,嗲里嗲气地说:“你懂不懂呀?”
“不懂,你教教我。”
闻浔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带着某种危险的信号,许晏禾脸色一僵。电梯在上升,还有十几秒就要到达楼层,狭小空间让她没了一开始的架势,闻浔面对着她,微微低头,眼里的冲动和爱意呼之欲出,似乎有按耐不住的迹象。
许晏禾突然懊恼:她怎么能在表白之后主动跟着闻浔回家呢?
这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差别?
许晏禾怂兮兮地往后退。
先是半步,见闻浔没有反应,就又往电梯另一角挪了一步。
闻浔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许晏禾开始紧张。
就在这时候,电梯“叮”的一声停住,门霍然打开。
许晏禾眼观六路,企图找准时机从闻浔身侧溜出去,可还没行动就被闻浔抓住手腕,她被闻浔抓出电梯,拎到家门口,毫无反抗之力。
输入密码的几秒里,她小声说:“那个、那个……闻浔,我……”
被闻浔抱起来压在墙上的时候,许晏禾的脑袋还是蒙的,摇摇欲坠的恐惧感让她只能紧紧搂住闻浔的脖子,她气恼道:“你怎么每次都这样?”
怎么就喜欢把她往墙上压?
闻浔看起来已经站在失控的边缘,他的呼吸已经完全乱了,喉结滑动,嘴唇贴着许晏禾的脸颊,像只求偶的野兽,用讨好的姿态压制住汹涌的兽性。
许晏禾一直不明白闻浔在接吻这件事上的执念,他吻过她的脸颊和侧颈,相拥时也曾有过缠绵的耳鬓厮磨,可他就是避开嘴唇,好像这样能证明他们没有进一步的关系。
许晏禾如果不正式同意,闻浔就永远都不会吻她的唇。
哪怕他忍得快受不了。
饶是许晏禾这样百年前来的小古板,都觉得闻浔这样纯属莫名其妙。
“可以吗?”他哑声问。
许晏禾想挣扎,又被闻浔往上抱了抱,她像一只待宰羔羊,被闻浔肆意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