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不幸，你得罪的人是我。”
他疼得无法动弹，又惊又怕，但酒色早就侵蚀他的皮囊，连还手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恶狠狠道：“你给我等着！”
那边忍着痛，却站不起身来，只能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开始打电话，看起来气急败坏，但寸头男的目光无意间落在郁则的车牌上时，不由多出几分迟疑。
这个号牌，一般人用不了。
其实他在北城的富二代圈子里根本排不上名号，暴发户出身，最多也只能在圈子边缘和小富二代厮混，但在犬马声色中浸淫多了，自然就摸出一些门道，面前的男人什么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再这样硬碰硬下去，他自己先折在这儿。
但寸头男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加上目前还摸不清底，还是打了电话让人过来。
“不会影响到你吧？”林絮尔看到对方打电话，还是有些紧张，怕给郁则惹出事，“如果他叫了警察过来，我能提供他刚刚骚扰我的录音。”
郁则闻言只是笑了声，似乎满不在意，他好整以暇地睨了她一眼：“妹妹，事后你该不会还要给我送一副见义勇为的锦旗吧？”
林絮尔下意识接了一句：“你需要吗？”
空气一静，旋即郁则意味深长：“不得不说，你比我想象中更有意思。”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起来好像问题不大。
寸头男对着电话那边报了一遍车牌，对面应该是说了些什么，他脸色顿时煞白，喉咙像被什么扼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面前的人居然是郁则。
电话对面已经骂起来：“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去得罪这祖宗？这烂摊子我收拾不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仿佛怕沾上事，对方说完这话，就匆忙挂了电话。
看着脸色发白的寸头男，郁则此时的语气可谓是极致温和：“电话打完了？”
他蹲下身，双手很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晃荡着白皙长指，他勾唇笑了笑：“其实我也没什么本事，但让你进去吃一段时间的牢饭还是可以的。”
寸头男完全没有刚刚叫嚣的气势，只是讪讪转过头，小心翼翼，话都说得不太利索，冷汗直下：“郁少，对不住，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林絮尔有点怔住。
郁则只是站起身，淡淡掀起眼，轻嗤一声，没做任何回应。
此时，身后一个人朝这边走来，嗓音叫得格外响亮：“郁则，不就是让你帮忙谈一下合作吗，脾气这么大，卧槽你丫怎么还踹我的车……”
这是陈焕与刚提不到两周的新车，还没骚包一阵，就要返厂保修了，刚从工作室出来的陈焕与快走了几步，还没开始心疼车，视线下移，就看到一身伤痕的寸头男，瞬间消了声。
郁则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陈焕与目光移到郁则身后的林絮尔，就立刻明白过来。
原来是英雄救美。
寸头男听到声音，看到陈焕与，显然愣住了。
他的身份在圈子里算不得什么，对于陈焕与这些二代，更是难以攀上关系，但陈焕与最爱玩，性子活络，认识的人也多，他跟着身边的富二代，机缘巧合下和陈焕与喝过几次酒，所以认识，但显然陈焕与已经不认识他。
这下他彻底确定了，他真的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陈焕与：“哟，这是什么情况？”
见郁则油盐不进，他只能硬着头皮转向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陈焕与：“那个……涣哥，能帮我和郁少求个情……”
但陈焕与皮笑肉不笑，视线落在郁则身上，意有所指：“不好意思啊，这事儿我说得不算。”
寸头男万念俱灰，最后只能把希望放在林絮尔身上：“小林老师，小林老师，我不会再做这种事了，您帮我说说情……”
林絮尔感受到郁则的目光，他侧过脸，是在询问她的意见：“怎么解决？”
寸头男见有挽回的迹象，恨不得跪下来，忙不迭表示：“我道歉，我道歉，我和小林老师好好道歉……”
林絮尔担心闹大了对郁则不好，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和这种人纠缠下去，只是轻声说：“那就道歉吧。”
听林絮尔这样说，寸头男终于松口气，但抬起头时，就被郁则那双似笑非笑的狭长眼眸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
原先的气势像被浇了一盆冷水，灭得一干二净。
温热的指腹捏住林絮尔的后脖颈，像提小鸡崽般将她往前推：“好好和她道歉。”
见着林絮尔，对方的气势立刻低到尘埃去，没了轻佻浪荡，鞠躬哈腰：“小林老师，我当时喝醉了，鬼迷心窍，就给你乱发东西，纠缠骚扰你，还说了那些屁话，您就当我在放屁，脏了您的耳朵，全部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回，我以后，以后都不会干这畜生事了。”
说完还嫌不够，自己刮了自己两大耳光，下了十足十的狠劲，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无比懊悔。
郁则双手环住，冷笑：“你这不是会说人话吗？”
寸头男没敢回嘴，因为面前这祖宗显然是他惹不起的。
淡淡散漫的声线从上方响起：“够了吗？”
林絮尔仰起脸，才发现郁则是在问她。
林絮尔心有余悸，很轻微地点了点头。
“那就滚。”
这句话让寸头男如是大赦，立刻连滚带爬地离开。
周遭变得安静，郁则只是伸手将车门打开，让林絮尔上车。
“上车，我先处理一下，一会送你回学校。”
“郁同学。”
林絮尔双手扶着车窗，叫住他，眼睫颤了颤，似乎有些忧心，小声问道：“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你吧？”
“你觉得呢？”
郁则嗓音轻懒，很轻地笑了声。
“放心，没人敢找我麻烦。”
他走到陈焕与身边，陈焕与还在车前鬼哭狼嚎，看着上面的划痕，心疼得要死：“你在人妹妹面前是威风了，但我的新老婆还没显摆几天就被你弄成这样……”
“你怎么舍得用脚踹的？”
郁则不自觉皱了皱眉，不冷不淡：“当然是嫌脏。”
他甚至对陈焕与颇为嫌弃：“你怎么什么玩意儿都认识？”
陈焕与立刻撇清关系：“哪里叫认识了，估计是哪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富二代，恰巧喝过酒而已。”
“不过你先别说我。”陈焕与笑了一声，表情戏谑，“车里那个是什么时候的情况？应该是张栩庭女朋友吧？”
“别想太多。”郁则睨了他一眼，“就是顺手帮个忙。”
他学业忙，比赛也多，游戏工作室的游戏项目也是请了人运营维护管理，现在也有更成熟的开发团队在继续开发新游戏，他算一个资方，没事很少过来。只是今天是一个品牌商和他见面，想要和郁则工作室开发的游戏联名，事儿已经聊得差不多，他打算回去时，就遇到林絮尔。
陈焕与轻啧：“您什么时候是助人为乐的主儿了？看上人家妹妹了？准备去撬墙角？”
说实话，他们这群公子哥完全就是披着人皮的禽兽，因为身在金字塔顶端，什么玩法都有，一旦有看上的，怎么样都要弄到手，所以抢别人女朋友这种事，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见怪不怪。
但更多时候，根本不用抢，只要暗示几句，就有些爱慕虚荣的主动贴上来。
只是此时的郁则却抬眼望着陈焕与，他微蹙着眉，似乎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陈焕与被他盯得发毛，率先举手投降：“行行行，当我在放屁，您这种正人君子从来不屑于做撬墙角的事……”
意外的是，郁则却没说他。
“找个时间把我车库的488pista开走，就当刮坏你的新老婆的赔罪。”
这祖宗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陈焕与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郁则直起身子，径直往超跑走去，头也不回冲他摆手，“我先走了，有事电话。”
陈焕与看着郁则离开，才若有所思拿出手机：“张栩庭的女朋友啊……”
他的手指一顿，目光恰好停在朋友圈的几张照片上，随后神色玩味：“嚯，渣男啊。”
-
郁则坐上驾驶座，他没有提及刚刚的事，而是问了一句：“你不急着回学校吧？我订了些东西，需要去取一下。”
林絮尔连忙摇头：“我不急的。”
郁则笑了声：“行。”
他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开车至一处酒店。
“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
郁则离开后，林絮尔一个人坐在车里，在空无一人的寂静时刻，她那种一直隐隐紧绷着的情绪在此时才彻底放松下来，像彻底卸下所有力气。
先前的后怕无力好像在这一瞬间，化作泪水涌上来。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骚扰者纠缠，恼羞成怒后定下恶心的罪名。
手机屏幕一亮，是舍友在宿舍群@她，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她平时兼职时间大概在八点就会结束，但现在已经快要到十点，她都没回寝室，她们担心也在所难免。
楚梨：【小尔，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方灿微：【@林絮尔小尔，看到回一条消息，你现在在哪？还安全吗？】
楚梨：【有事给我们打电话哦小尔！我和灿微在寝室。】
看到楚梨的消息，林絮尔眼眶微酸，一滴滴滚烫眼泪簌簌砸在手机屏幕上。
宿舍群的消息还在往上弹，对比下方张栩庭的聊天框，泾渭分明。
连她的舍友都懂得关心她，但身为男朋友的张栩庭甚至都没有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冷冷淡淡的“在忙”。
那种委屈的情绪如潮水般，将她吞没，但她担心郁则随时回来，看到这难堪的一幕，就立刻找出纸巾擦眼泪，勉强控制住泪水后，才在点进宿舍群，开始在手机上打字。
林絮尔：【嗯，画室有些事耽搁了，我现在在回来的路上，很安全别担心。】
她出声后，得知她安全，宿舍群才安静下来。
郁则没有离开多久，二十多分钟后，他打开车门：“顺手带了一点小点心，你和舍友一起尝尝。”
他的长指勾着一个袋子，包装很精致。
林絮尔看着面前包装精致的食盒，微愣了片刻，但立刻伸手接过，瓮声瓮气，带着哭过的鼻音：“郁同学，今天太麻烦你了，我把饭钱转给你。”
郁则顿了下，随后轻挑眉梢：“好，那你扫我。”
她在这时想到他之前让表白的女生出示付款码当场转钱的行为，林絮尔已经打开扫一扫，准备扫他的付款码转钱过去。
“一共是多……”
“滴”一声，界面跳转，出现的并不是输金额的页面。
而是——添加到通讯录？
第12章 原谅
林絮尔都要将手机屏幕看出一个洞来，她严重怀疑郁则是不是给错二维码了。
直到郁则的声音响起：“妹妹，我们加一下联系方式。”
她愕然抬起眼，原来没给错啊……
林絮尔指尖轻点，点击添加，对面很快就通过了。
郁则的微信名很简单，直接就是名字缩写——yz。
但他的头像却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猫猫，与他本人的行事作风完全不符合，莫名有种很奇怪的反差。
用最萌的头像，干最狠的架。
林絮尔回过神来，转过头：“郁同学，一共是多少钱呢？”
他报了个数字，是林絮尔可以接受的价格，只是看着这么精致的包装，好像不止这个价格，她也有点陷入怀疑。
但林絮尔犹豫一阵，还是将钱转了过去。
郁则侧过脸，观察车况，就直接将车开出去，他仿佛闲聊：“那男的为什么叫你小林老师？”
林絮尔实话实说答道：“我在画室兼职当老师，正好教他的侄子，昨天两个小朋友有小摩擦就有接触过，没想到就被缠上了。”
“刚刚怕吗？”
林絮尔霎时捏紧手中的手机，良久才出声：“……怕的。”
说不怕那是假的，她本身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如果没遇到郁则，按照自己的原先计划，她都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摆脱困境。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所以骚扰的代价很小，但没有人能保证骚扰者下一步会做什么，如果真有什么，先保证自己安全，再报警处理。”
林絮尔垂下眼眸：“我原先是这样打算的，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
郁则打断她的话：“别去反思自己为什么被人骚扰，你应该这样想，全世界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只有那群傻逼去骚扰别人，因为他们纯粹有病。”
“你没有任何错，长得漂亮也不是他们骚扰污名化你的理由，只是骚扰者本身言行肮脏低下，别为了那些下三滥的屁话心情不好。”
“经常有人说我看起来就像有八百个前任的渣男，我不照样左耳进右耳出，没有就是没有，我上哪儿变八百个前任出来？”
前方正值红灯，车子停下，他的指尖轻敲方向盘，一字一句说得漫不经心。
“所以，我全当他们夸我长得帅。”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恣狂，满是意气风发。
林絮尔闻言，抿了抿唇，想要拼命压住上扬的嘴角，但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
但察觉到郁则不再说话后，她不由收敛笑意，抬眼朝他望去，猝不及防和他对视。
车窗外的浮光沿着深邃眉骨延伸至高挺的鼻梁，落下淡淡阴影，覆上他冷白肤色，他微微挑起眉梢，神色倦懒，鼻音很轻地闷笑一声：“这还是第一次见你笑。”
“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林絮尔望着他，怔怔地点了点头。
郁则弯唇笑了：“那就好。”
他真真正正笑的时候，带着慵散好看，确实有种蛊人的魔力。
意气风发而无比耀眼。
林絮尔看得有些出神，但很快就拉回思绪，她认真道谢，格外郑重：“谢谢你，郁同学。”
她鼓起勇气：“你和外界传闻所说的，好像不太一样。”
之前她还挺怵他这个人的，但现在看来，他的脾气性格，没有想象中这么差。
“外界传闻？是说我性格差的传闻？”郁则嗓音轻懒带笑，“那还真不是假的，我脾气确实挺一般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林絮尔：“但面对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态度，不是吗？”
他的视线并未移开，而是似乎落在她微红的眼下，但也只是停留一瞬，轻得无法真正捕捉到那抹视线，他就已经移开目光。
对面的绿灯亮起，车子启动。
林絮尔也转回身，她下意识伸手去摸眼下，微凉的指尖抚上时，才稍稍消除方才被他盯着的灼热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