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落,最后飞快抬眼看了对方一眼,沈庆脸再度一红,终是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话说沈庆走后,柳莺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一时,忍不住将手中的乌木匣子打开,只见里头静静地躺着一支赤金粉蝶轻嗅海棠花簪,原是支海棠花簪,那日柳莺莺摔坏地那支簪子便是支如意海棠簪,不过柳莺莺那支金簪比较朴素,而这一支虽算不上多么奢华富贵,可明显精贵许多,且海棠花上那只粉蝶俏生生的,栩栩如生,款式新颖,做工精湛,瞧得出是花了心思精心挑选的。
许是因着这支簪子意义不同,算是二人的“信物”吧,柳莺莺对这支簪子一眼便心生了好感。
只见柳莺莺嘴角溢出了一道浅浅的笑意。
这一次,笑容少见的多了几分真挚,少了几分虚伪的面具。
没想到那沈家六公子竟是个直肠子,还是个痴心人。
柳莺莺原本已经不打算祸害这般清正端正之人了,也以为此番来沈家行事定当千难万难,却未料对方竟如此有心,也未料行事竟这般顺利。
早知道,一开始便不去碰大房那颗硬钉子了。
她虽一开始算计地成分较多,可若对方真心相待,柳莺莺并非不愿回馈真心。
不过,柳莺莺也知不到最后一步,不能高兴得太早,尤其,她此刻体内的燥热渐渐涌上心头,便是真能顺利成事,事成怕也得在大半年甚至一年之后了,她不一定能熬到这个时候。
关键是——
柳莺莺一时微微抬眼,朝着远处那处嶙峋假山方向看了去。
最大的麻烦还在眼前。
只见那沈家大公子沈琅依然还一动不动地背着手立在原地,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中仿佛还残留着着腊月的风霜,透着刺骨的凉。
这是目睹了她与他弟弟私会,警告她的眼神?
还是觉得她是个四处勾搭男人的狐狸精?厌弃的眼神?
不过,无论他是什么眼神,柳莺莺早已不在意了。
只因,她无需再勾搭他了,管他是冷若冰霜还是和颜悦色,皆与她何干。
也因,她知道这一位并非什么多管闲事之人,一个回府一个多月只露过一面的人,一个连母亲寿辰都不曾露面的人,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寒冷得无一人敢靠近之人,会大着嗓门将她今日与他弟弟私会一事嚷嚷得全世界都听见么?
柳莺莺与他打过几回交道,也算是摸清了几分对方的性子。
甭说他主动开口,便是有人舔着脸在他身边求着跟他说话,也不见得会开恩赏个只言片语。
这也正是方才柳莺莺敢大着胆子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将“私会”进行到底的原因。
呵!这样看着她作甚?郎情妾意,管得着他们么?
见对方远远立在那儿,是既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也不知是几个意思。
许是那几日在对方跟前吃尽了瘪,受尽了辱,而今日此举,大有一种一雪前耻的痛快感。
不多时,只见柳莺莺难得主动的朝着对方遥遥一拜,施施然行了个礼,她朝着对方福了福身子,嘴角微翘,一脸笑语嫣然,端得一副大方得体,有礼有节,脸上分明隐隐有种扬眉吐气后的得瑟之姿,好似在说:你瞎了眼不要紧,眼睛好的人多了去了!
又像是在说:老娘的追随者众多,不差你一个!
后悔呢?哭去吧!
行完礼后,柳莺莺毫无留恋的直接转身,宽大的裙摆在空中划过一抹优美的曲线,干净利索,哪还有之前半分谄媚柔弱之姿。
转身后,见一簇桃枝绽放眼前,拦住了去路,只见粉桃盛开,分外撩人。
许是这日心情大好,便随手掐了一支朵桃花,戴在了耳朵上,转身离去。
却未料,才刚一转身,便见一道疾风闪过,一道矮小却矫健的身影忽而不知打哪儿跳了出来,一把拦住了柳莺莺的去路,只指着她龇牙咧嘴,恨意滔天道:“狐狸精,坏女人,你骗我,你说好要去勾引沈琅,不去勾引我爹爹的,你骗我,你骗我,你竟背着我勾引了我爹爹!”
只见那道身影举着弹弓义愤填膺的怼着柳莺莺的脸。
柳莺莺被这道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大跳,一抬眼时,只见眼前这个横眉竖瞪,龇牙竖目之人不是消停了几日不见的那沈家十七公子沈钰又是哪个?
这个小魔王?
这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第057章
话说柳莺莺看到沈钰这小霸王就脑壳疼。
这小屁孩什么时候出现不好, 偏偏这个时候出现。
他一口一个狐狸精,坏女人的也就算了,关键那句“你说好要去勾引沈琅”一语出, 多少让柳莺莺恨不得堵了对方的嘴, 毕竟,他嘴里的那个沈琅此刻就在不远处站着呢。
话说沈钰恶狠狠地瞪着柳莺莺, 恨不得一口吃了她, 话一落,竟直接拉起弹弓朝着柳莺莺的脸面射了去,好在柳莺莺有所警惕, 立马抬起臂膀用袖子挡住了一劫。
沈钰年纪虽小,却矫健万分, 见她竟还敢躲,又是一颗石子接着便要射来, 这时, 柳莺莺立马出声提醒道:“沈琅就在那里!”
却不料,沈钰被柳莺莺诳骗几次, 早已是“狼来了”般对她的话不屑一顾, 只恶狠狠道:“你这个坏女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我要打死你!”
接着便又一个石子射了来。
柳莺莺气得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小恶魔扔到河里去,不过,见那沈琅就在此处,到底不敢行事张狂, 一时忍着心头的火气, 抬手朝着远处那处假山方向一指, 道:“不信,你自己瞧去!”
沈钰对那姓沈的到底有些忌惮, 虽不信柳莺莺的话,可他知道这儿是玉清院的范围,便下意识地顺着柳莺莺所指的方向看了去,这一看,便见沈钰瞬间气得跳脚道:“你骗人,你……你还骗我——”
柳莺莺闻言,立马扭头便朝着那处假山方向看去,这一看,只见瀑布那里哪还有半个身影。
柳莺莺一时傻了眼了。
这个姓沈的方才不还在么,不需要他时,他三番五次跑来碍眼,需要他了,又转眼消失得没影了。
柳莺莺瞬间无语凝噎。
不过,在有在的好处,不在了自然也有不在的好处。
不在了也好,若这小鬼胡言乱语,说了不该说的,更加令人头疼。
眼看着那小恶魔第三颗石子便又要朝着柳莺莺脸面射了来,这一下,终见柳莺莺脸色一沉,变了脸,恢复了原本的面目冲着那沈钰面无表情道:“好了,住手,你再这般行凶作恶下去,我打烂你的屁股!”
柳莺莺面无表情的威胁着。
许是她以往都是笑意绵绵,又加上人太美,让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她的美貌上,继而令人忽略了她的脾性,这会儿见柳莺莺冷着脸,双眼毫无温情的盯着沈钰,只觉得有种蛇蝎美人的惊悚感。
沈钰到底不过才五岁而已,见她如此,心头微微一紧,不过沈钰到底嚣张跋扈惯了,虽见柳莺莺冷着脸有些发怵,却也知道在这个府里头除了老夫人还有几个长辈们,无人真敢对他怎样,便见那沈钰不过怵了一下便又继续咬牙瞪眼道:“你敢,你若敢打我,我将你这个狐媚子赶出沈家去——”
沈钰恶狠狠地说着,说罢,复又举起了弹弓便要再射。
却不料就在他再次举起弹弓的那一瞬间,只见这时柳莺莺视线越过了他忽而朝着他身后福了福身子道:“见过老夫人。”
沈钰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扭头看去,等到再次转过脸来时,手中的弹弓早已不见了踪影,再一抬眼,只见弹弓竟已出现在了柳莺莺手中,而那柳莺莺此刻竟学着他的姿势举着他的弹弓对准了他的脸面。
沈钰见此状先是一愣,继而大怒,又一时缩了缩脖子,气得面红耳赤,咬牙切齿道:“你……你这个坏女人,你这个大骗子,你敢打我一下,我便让我娘寻个人牙子将你给发卖了去。”
又道:“还我弹弓!”
却见柳莺莺单眼闭上,一时眯起了眼,举起弹弓便毫不留情直接朝着沈钰的脸面射了去。
石子从沈钰的耳边擦脸而过。
吓得沈钰浑身一哆嗦,如玉般的小脸当场白了半边。
不过到底是沈家儿郎,这档口了,若是换作旁的五岁小孩,一早被吓哭或者吓尿裤子了,而这个沈钰小小年纪竟也一身硬气,只不过哆嗦了下身子,竟依然继续咬牙叫嚣道:“你敢,我要命人打断你的双腿,砍断你的手脚丢去喂——”
一个“狗”字,还卡在喉咙眼里,便见柳莺莺弯腰复又从地上抓起了一把石子,朝着手心颠了颠,随即笑眯眯阴恻恻的看着沈钰的脸,道:“唔,这个石子大,不知能不能打坏一只眼,不打紧,打不坏的话那就打两颗!”
柳莺莺笑眯眯的包起了那颗大石子,有样学样,再次对准了沈钰的脸。
尤是沈钰再硬气,此刻看到她包的那颗鸡蛋大小的鹅卵石,也一时哆嗦着白了脸,吓得不敢再继续叫嚣了。
柳莺莺笑盈盈地包着鸡蛋大小的石子,举着弹弓瞄准了沈钰的脸面,冲着沈钰点了点下巴,道:“现在能好好说话了么?”
话一落,只见柳莺莺举着鹅卵石朝着沈钰身后一射,鹅卵石快准狠直接准确无误的射在了桃树上,噌地一下,满树桃花莎莎坠落。
成功看到那沈钰浑身一哆嗦后,柳莺莺这才满意开口道:“你一口一个狐媚子,坏女的人,说我勾引你爹爹,那你说说,我究竟是怎么勾引你爹爹的。”
说话间,只见柳莺莺淡淡扫了那小鬼一眼,忽而倒打一耙继续道:“我信守承诺,今儿个好不容易才想尽法子堵到你大堂兄,方才正要勾引你大堂兄来着,你倒好,贸贸然跑了过来,这不,将你大堂兄沈琅都给吓跑了,我没怪你坏我好事,你倒是倒打一耙污蔑我勾引你爹爹,还要拿弹弓打我,你说,我该找谁说理去!”
说这话时,只见柳莺莺将弹弓收了回来,穿在手指上,一边转着一边说着。
这个沈钰毕竟是沈家最受宠爱的小幼孙,又是个难缠的,柳莺莺不好得罪了他去,不然见天的过来寻她麻烦,没完没了不说,这私底下倒还好,这若在人多的时候,柳莺莺是既不能还口又不能还手,那往后还能了得。
故而只能软硬皆施的哄骗。
柳莺莺这般徐徐说来。
却见那沈钰一脸恨意的盯着她,对她嘴里的话显然不信,原本恶狠狠地盯着她不想回答她的话,可柳莺莺说的那些话却莫名令他有回嘴的冲动,只见沈钰咬牙忍了忍,忍了再忍,终究忍不住只一脸轻蔑地瞪着柳莺莺道:“沈琅会被你给吓跑?你说谎也不打草稿!”
柳莺莺却笑盈盈道:“他如何不能被我吓跑?”
说话间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上的那朵桃花道:“我这样美,是个男人见了都软了腿,沈琅不也是个男人么,他被我迷住又有何难的?”
顿了顿,又扫了眼沈钰道:“你不也张嘴闭嘴说我是个狐媚子么,狐媚子可是吃人心肝的,那沈琅如何能不被我吓跑?”
柳莺莺说完,嘴角微微一勾,脸上染起了三分似笑非笑,她一笑,目光流转间,尽是无尽风情。
沈钰虽小,却也被她的美稍稍迷了迷眼。
虽知道她满嘴胡言,嘴里没一句可信的,可偏偏对她的话无从反驳起,一时将信将疑的看着她,道:“你……你方才当真在勾引沈琅?”
柳莺莺道:“可不正是,差点儿吃进嘴里了,就是被你这一打岔,结果到嘴的鸭子就那样飞走了。”
柳莺莺一脸遗憾。
话一落,只忽而又见柳莺莺朝着沈钰缓缓走近,扫了他一眼后,徐徐诱导道:“你说,有沈琅这样的货色在,我犯得着去勾引你爹爹么,你是不是又听到哪些下人在嚼舌根了。”
说完,却见那沈钰依旧气鼓鼓的看着她,恶狠狠地盯着她,不多时,只见那沈钰忽而气咻咻地从衣襟里抽出一副卷起来的画卷,只将那画卷朝着柳莺莺脚边一扔,忽而冲着柳莺莺吼道:“若你没有勾引我爹爹的话,我爹爹为何要画你!”
说话间,只见沈钰咬牙切齿的冲着柳莺莺继续大声吼叫道:“都是你,都怪你,我娘看了这副画后难过得吐了血,都怪你这个狐媚子。”
沈钰握着两个小拳头,死死盯着柳莺莺。
然后吼完这番话后,却见两只眼睛红通通的,竟是一副要哭的模样,片刻后,又抬手抹了抹泪,一副被激怒的小豹子,要冲过来跟柳莺莺干仗的架势。
而柳莺莺听了对方这话后神色一怔,不多时,只将脚边那幅画弯腰捡起来,再一卷开,赫然便见那画轴中央画了一副仕女图,是一副女子站在树下仰头摘花的仕女图。
画中女子一袭烟雾绿罗衫,身姿婀娜,瑰姿艳逸,她微微侧着脸,其实看不出真容来,可那挺翘的鼻,风情的眉眼,以及那光艳的侧脸,依稀可探出几分独属于柳莺莺的娇媚妖艳来。
旁人以为在摘花,可柳莺莺一眼便瞧了出来,是在取帕。
画中的女子赫然竟是柳莺莺!
画的竟是与沈五爷初遇那次,她的帕子被风卷到了树枝上,她踮脚去取帕子的画面!
柳莺莺一眼便认了出来。
沈戎这个老家伙!竟将她的画像给画了下来,还私藏在宅院中,还被他的妻子孟氏和眼前这个小鬼瞧见了去。
怪道今儿个一早那孟氏当众来了这么一出,感情都是沈戎这么个老色胚在背后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