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当时说出气温有可能异常升高的那位摄影师就是顾父。
顾父本可以选择不去的,但为了全组人的安全,还是毅然决然进了山区。
受伤人员从泥流中被救出来送往医院的时候,黎容淑也在,当时她正忙着周旋于相关政府部门、听闻风声的媒体以及集团董事之间,打着电话,正好路过某个病房门口。
秘书在一旁小声说到病房里这位就是当时上报说气温有可能异常升高的那位摄影师,也是这次为保护同事,受伤最为严重的那位。
她下意识就跟着多看了几眼。
男人面上插着氧气罩,脸色苍白,浑身上下都是泥泞和血迹。
病床的一旁还站着一个白净净的小姑娘,眼里包着泪水。
她没想到的是。
十多年后的今天,那个哭得双眼红肿的小姑娘会和自己儿子纠缠到一起。
算是孽缘。
祸障。
-
从周家老宅出来时是下午。
周惮把手机拿回来后给顾云合打了个电话。
顾云合没接。
他干脆直接开车去了她出租屋,砰砰砰敲门。
同样,没人应。
只有一点点猫爪子挠门的声音,应该是感叹号还在家里面。
出租屋两把钥匙,一把在顾云合手里,另外一把他放在了临江壹号。
周惮骂了声,又跑回去拿了钥匙过来开门。
客厅还保持着他前几天从这里离开去老宅的样子,靠枕胡乱叠在一起,上面丢着几件两人的衣服,是他们晚上在客厅看电影时胡闹间不知不觉脱下的。
饭桌上防蚊罩还罩着没吃完的菜,已经有点味道了。
很明显这几天屋主人就没在客厅里活动过。
没有人。
只有感叹号从沙发上跳下来蹭他的小腿。
周惮扫视了一圈客厅,又去卧室里看了看。
卧室里顾云合的衣服、书本都还在,身份证也老老实实躺在柜子里。
明明一切都表示着女孩还没走,但他心里却蓦地产生一种山雨欲来的不安感。
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
又是像上次她回家看顾父那样。
偏生还是在这种节骨眼上。
感叹号跟着探头探脑地进来,盯着他喵呜一声。
周惮回忆了一下学校里成天和顾云合待在一起的那个女生的名字。
他拿着手机,面无表情开始翻通讯录。
方一可还在老家。
看清给她打语音电话的人是谁后,她嘴里刚喝完的一口奶茶差点没喷出来。
她一边喃喃着“卧槽周惮给我打语音干嘛”一边点了接听,然后小心翼翼喂了一声。
“顾云合?她没在宁圳啊,说不定回贡县了……”
“你等等啊我给她打个电话试试……”
在对面说了“不行她也没接我电话”后,周惮用力摁下了手机上的结束通话键。
-
宁圳冬天的天气比其它季节都要怪。
白天的时候还是暖阳高照,晒得人暖洋洋的,正月的寒气都祛了一大半,晚上一声雷后就突然下起了暴雨。
电闪雷鸣,吹得江边老树使劲摇晃,生怕扭不断腰一样。
顾云合突然想起很久前,周惮生日,她跟着他一起回临江壹号的那天。
她站在大平层的落地窗前,对他指着江边路面上的树说这些树像是小火柴人。
当时周惮一边笑着一边凑近来吻她嘴角。
周惮专门打过招呼,所以临江壹号一楼的管家认得她,在她刚刚不知不觉走到临江壹号门口的时候,给她开门摁了电梯。
她坐到了顶楼,用指纹开了锁。
金刚没在,或许是被周惮安排的人接走了。
然后她面无表情坐在偌大的落地窗前,又想了许许多多。
她想起顾父被警铃轰响的急救车拉进医院的场景,下半身被压到变形,纱布也挡不住鲜血一个劲地往外冒。
又想起第一次在周惮口中听到黎容淑这个名字时产生的怪异感、那天在贡县家的卧室里收拾出的旧报纸上面的标题,还有黎容淑来找她时,在车上所说的最后那一句话……
种种迹象。
其实老天早就在告诉她了。
只不过她没去想,也没敢去想。
世界这么大,偏偏是周家。
偏偏是周惮。
她大脑放空靠坐在落地窗边,蜷缩着,把头埋入双膝之间,像是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一般。
“滴。”
门口传来指纹验证的声音。
在看见客厅灯亮着的那一刻,周惮鞋都没换就直接跑了进来。
顾云合抬眸望向他,涣散的眼神一点点聚拢。
屋外还下着大暴雨。
从宁圳到贡县,又从贡县到宁圳。
男人衣服湿透完了,平时嚣张竖起的黑发也被雨水打湿,一缕一缕垂在额前。
唯独那双桃花眼里凛冽半分不少。
周惮发尖还在滴着水,一滴一滴打在顾云合手臂上,凉得惊人。
“去哪儿了?”他嘶哑着嗓子问她。
像是火山濒临爆发前最后的平静。
顾云合扭过头去,咬牙不吭声。
周惮把她从地上强行拉了起来。
找人时硬生生憋了快一天的暴躁情绪终于有了宣泄之处。
落地窗砰一声巨响,两具身躯重重抵在上面。
周惮去咬她唇,野兽猎食般鲁莽又冲撞。
顾云合还是不说话,被他吻得眼角通红。
她心里瞒着事。
周惮在第一眼就看了出来。
他知道她消失的这一天一定和这事有关。
但顾云合不说。
就死倔。
“顾云合――”
最后他掐着她腰,狠声:“你说不说?”
窗外雷电轰响,密布般的雨顺着风猛烈撞击着落地窗。
这句话像是戳到顾云合哪个点了一样,她睫毛猛地一颤,反客为主往周惮唇上重重一咬。
她红着眼,颤抖着说:“……有本事你来啊。”
周惮一滞。
卧室门被一脚踢开,重重撞上墙后又反弹回来。
柔软的床塌猛地下陷,女孩乌黑的长发铺在床单上。
周惮欺身又吻了过来。
她也跟着不服输似的双手环上他脖颈,去吻他。
爆发在沉默中的不止这些,还有很多说不出口的东西。
这段时间两个人在心底都藏着事。
他们在相拥,相吻。
灵魂越过躯干抵命缠绕,不死不休,互相誓要把对方融入彼此般。
屋外大雨还在持续不停地下着,像是要把这一个季度的雨都下完一般。
顾云合只觉得自己像是一艘在风浪中摇摆着、岌岌前行的小船。
起伏间,她长发散在身前,又被周惮拨开。
炙热又疯狂的吻一路向下,从额头,到鼻尖,到唇角,到下巴,再到脖颈,而后,幽泉深水叮当作响。
顾云合十指陷入他发间。
感受着男人柔顺的头发在指尖滑过,她闭上眼,咬牙撑着不出声。
周惮又俯上来,用手指摸索她的唇瓣。
湿润又柔软的唇瓣被她自己咬得红肿,还破了点皮。
男人指节扣进她唇间,低声叫她:“出声,别憋着。”
他唇间也还泛着水光。
她的。
顾云合被亲狠了,咬他手,全身上下不可自抑地弥漫起红色,终于泄出来了点声音。
“不是没开窗么。”周惮垂眸瞧了眼,凑到她耳边低语,笑得顽劣又轻佻,“怎么雨都飘进来把这儿全弄湿了。”
顾云合半羞半恼去拧他手臂,又被男人擒住手越过头顶压着,动弹不得。
床头柜拉开又合上。
塑料包装被哗啦一声撕开。
男人靠过来的时候,顾云合浑身一颤,没忍住呜咽。
在各方压力滚滚而来的当下,他们暂且逃离凡尘,偷渡到情爱的彼岸,做了一回彼此的共犯。
……
最后失去意识的瞬间,周惮俯下身来吻她。
“顾云合。”
她听见男人隐忍且颤抖的声音:“别他妈想走。”
作者有话说:
尊敬的审核员大人,敏感词敏感句已经全部删了,所描写的都是脖子以上内容所描写的都是脖子以上内容所描写的都是脖子以上内容
第53章 冬天
◎恍惚间她又回到十多年前的冬天◎
再睁眼天还没亮, 雨还在下着,只不过小了些。
顾云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有两个人给她发来了消息。
一个是顾云昌,问她在哪里, 说要债的那群人给他发了见面还钱的地址。
另一个是黎容淑, 告诉她回贡县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
她翻身下了床。
远处江面还在粼粼泛着光, 银华倾泄,一点点从落地窗透进来, 照在熟睡的周惮身上。
男人鼻骨高挺,眉眼深邃, 俊俏得不像话。
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顾云合趴在床边看了他很久。
一寸一寸, 像是要把男人的样子永远记在心里一样。
床头柜上的安眠药被她拿起,丢进了垃圾桶。
丢东西的时候顾云合往卧室柜子上瞧了一眼,看见了周惮生日那天她送给他的小汽车模型。
模型被摆在柜子上最显眼的位置,一眼就能被看到的那种。
上面没落灰,明显屋主人一直珍重地在保管着它。
她鼻子一酸,瞥开了视线, 又回到床边。
颤抖的吻混着眼泪一齐落在男人嘴角。
她想起不久前, 大年三十的晚上,缤纷的烟花在窗外绽开, 周惮站在她楼下,身前摆着十多二十箱的烟花, 轻笑点烟,玩世不恭的模样。
那时候大型烟花都快卖断了货,要搜罗这么多箱, 得跑遍全城才能买到。
零点钟声敲响的那一刻, 他许了愿, 愿她岁岁平安,永远不和他分开。
原来老天爷也不是所有愿望都能帮人实现的。
-
不知过了多久雨才停,窗帘被拉开的时候外边已经天光大亮。
周惮睁开眼的时候黎容淑正站在他面前。
他一怔,随即猛地向身侧看去。
床的另一边早没了温度,就连人躺在上面的印记都消失了。
不知道女孩是多久走的。
“别找了。”黎容淑扫过他脖颈上的痕迹,面色冷漠。
周惮声音还是哑着的,问:“她人呢?”
黎容淑不说话,只将一袋文件丢到他面前,然后转身出了卧室。
周惮一顿。
心头不好的预感山呼海啸而来,他拿起那文件袋。
嫌一圈一圈解开扣线太麻烦,他直接使劲把袋子撕开,拿出了里面的文件。
周氏集团紫云山度假村广告摄影组名单
死亡赔偿协议书
谅解书
还有几张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截屏。
聊天记录的最后,黎容淑给顾云合转了账,顾云合收下了。
看着上面清清楚楚印着的黑字,他终于明白过来昨天顾云合被他折腾得那么狠也不肯说出来的事情是什么。
她那么倔的一个人。
推开卧室门出去的时候,黎容淑放下手里的茶水慢慢向他看来,不急不缓说:“现在知道真相了?我早说过你们两个不可能……”
瞧着自己儿子披上衣服捞过车钥匙面无表情往外走的动作,她话说到一半顿住。
紧跟着她脸色骤变,似是不相信在一切都成定局的情况下他还想着要去把人追回来。
从查到顾云合身份的那一刻起,黎容淑就做好了局。
她先是找到了顾母,让顾母认出她是当年周氏集团负责度假村项目建设的责任人,并且告诉顾母只要让顾云合和周惮离开,她就会支付顾云昌所欠下的债。
这样顾母就能对顾云合说出当年顾父死亡的真相,逼得顾云合在心里与周惮产生隔阂。
然后她又找到放债给顾云昌的那批人,给了他们好处,直接让他们把要求顾云昌还钱的日子提前,从而使得顾云合不得不接受她的钱以解燃眉之急。
最后再找到顾云合,说只要她答应离开周惮,她就给她这笔钱。
所以果然如她所料,顾云合收下了她的钱,答应离开。
“你给我站住!”黎容淑铁青着脸起身,她讽刺道,“你以为现在这种情况下,那女孩还会想要和你在一起吗?”
周惮一声不吭地推门离开。
-
贡县的天同样阴沉沉的,乌云笼罩在城市上空像是要掉下来一样,空气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顾云合看着顾云昌发给她的地址。
那群人约着在这里还钱,不转账,只收现金。
“姐……真的能行吗?”顾云昌提着沉甸甸的麻袋,在她身后小声问,声音打着颤。
顾云合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他保持安静。
前面路口左转,穿过小巷,面前是一栋三层的烂尾楼。
烂尾楼四面通风,只有中间几根摇摇欲坠的承重柱支撑着。
待走到烂尾楼前,顾云合停下脚,让顾云昌给那群人打电话,让他们下来拿钱。
本来说好的是顾云合他们上到三楼去交钱。
顾云昌老老实实照办,打电话。
要债的那群人的头叫铁哥,并不知道其真实姓名,大家都这么叫他。
“喂铁哥……我们到了。”
顾云昌看着顾云合在手机上打的字,咽下一口口水强装镇定念,“你们,你们能不能下来拿啊,我昨天扭到了脚,不能爬楼梯……”
“没有报警!我们怎么敢……”
那边铁哥像是骂骂咧咧了几句,随即挂了电话。
“姐,他们答应下来了。”顾云昌说。
顾云合点了点头。
烂尾楼三楼大平台处,忽然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个脑袋,往四周都看了一眼。
这片区域是平地,除了烂尾楼以外再无其它可藏身之处。
探出脑袋那人仔细看了遍,回头说:“哥!没人,就只有那姐弟俩!”
不一会儿,铁哥他们从烂尾楼那边下来了。
一群面色凶狠的男人。
看着顾云昌脚边的麻袋,铁哥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