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了五六分钟的小红书，沐和弦的眼皮像注了铅，耷拉下来，疲惫席卷全身，一秒钟入睡。
睡到半夜，沐和弦翻个身，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在说话。
邓梦琳：“嘘，她是不是醒了？”
沐和弦的眼睛依旧紧闭，思绪逐渐回笼。
她们趁她睡着悄悄聊些什么？
装睡，听听她们说些啥。
安静半分钟，室内重新响起声音，是骆雪润。
“应该没有醒，翻了个身而已。”
顾凝瑶松了口气，接着方才的话题，“我开玩笑是因为我怕阿弦对爱情失去兴致嘛，所以才偶尔顺着那些谣言调侃她。”
邓梦琳：“但是我觉得你这样不好，阿弦本就是个内敛腼腆的人，以后还是少开这种玩笑。”
沐和弦攥着被单的手稍稍收紧，迷蒙的双眼盯着从虎口溢出来的一角被单，柔软被单印着的哆啦A梦脸变了形。
她好幸运，遇见一群真心待她的舍友。
又聊了几句，顾凝瑶最终决定采用邓梦琳的建议，不在这方面开沐和弦的玩笑。
骆雪润懒懒地说道：“我看阿弦好像走出前男友的阴影了，那以后我们都不用偷偷开小会了吧？”
邓梦琳和顾凝瑶一致同意。
宿舍寂静无声，没人再说话。
沐和弦咬着手背，强忍泪意。
原来她们私底下为不成器的她开过小会，她的舍友们比她想象中对她还要好。
她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吧？才能有此荣幸遇见她们。
透明的晶莹在眼眶打转，缓缓滑落，浸湿柔软的枕头。
外头微凉的夜风穿过树梢，落了一地的银杏在水泥地板上翻跟头，秋意正浓。
夜色包容了调皮秋风的闹腾，包容了枯藤的绿芽，包容了远处车流的笛鸣，也包容了少女为友情而落的泪珠。
清晨，沐和弦睡过头，不同于往常第一个起床，而是躺着赖床。
洗手台。
邓梦琳正在刷牙，瞥见温吞走来的沐和弦，说：“阿弦，不是你的风格哦，竟然比我还晚。”
沐和弦若无其事地挤牙膏，“昨天太累了。”
邓梦琳扭过头瞧她。
说话轻飘飘，眼眶有点红，整个人无精打采，像日本恐怖剧里爬出来的贞子，只不过丝毫没有令人战栗的怵感，反而有种病怏怏的美感。
邓梦琳撞撞她的胳膊，“要是还困就继续睡呗。”
沐和弦摇头，“不睡了，下周一要上的选修课论文还没写呢。”
“上知网下载几篇混合着抄一抄就行啦，很快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邓梦琳只是随口调侃她，没想到她还真的接话，“你这么说，我可不信，上个学期选修课的论文，我看你写的比我专业课论文还认真。”
“没有，你是因为要兼职，不像我空闲时间这么多。”
邓梦琳漱完口，放好牙刷，“这样说，那你还要兼顾学生会的工作呢。”
沐和弦：“学生会的工作不多，挺清闲的。”
邓梦琳：“屁，我信你。隔三岔五就要去搞什么检查，开会的，这还叫清闲？”
沐和弦：“至少我周末双休。”
邓梦琳：“......”
沐和弦出去吃早餐后回来宿舍，邓梦琳早已不在宿舍，今早她们都没课，骆雪润和顾凝瑶还在睡觉。
她轻手轻脚地搬出电脑，打开台灯，回头看了眼，阳台的落地窗没关，她过去关上并拉上窗帘。
上完下午两点半到四点零五分的《大学英语》后，她们三个都回宿舍，只有沐和弦选了《高等数学Ⅱ》，接下来还要继续上课。
正好有高数课，她不和她们三个回宿舍，错开了一起吃饭的时间。
这样不用解释她为什么不和她们一起吃饭。
按照徐世晨微信发过来的地点，沐和弦来到学校大门口附近的一家烤肉店。
隔着玻璃望见里头热闹的场景，扫视一圈，没找到他们。
走进去，沐和弦报了桌号，服务员领着她过去。
四方形的卡座坐了三个人，其中两个她认识，唐经驰和徐世晨，还有一位她有点印象，好像叫高明。
徐世晨和高明坐在一边，剩下唐经驰一个人坐，他旁边空着。
沐和弦没有马上坐下，先和他们打招呼。
徐世晨指向唐经驰身旁的空位，热情地说：“部长，你终于来了，快坐。”
然后偏头介绍他身旁的男人，“这是高明，我们舍友，来蹭饭的。”
沐和弦对他礼貌一笑，而后垂眸，猝不及防地和悠闲靠着坐的唐经驰对上眼，瞳孔微缩，镇定自若地缓缓落座，略显拘谨地说：“你们等很久了吗？”
徐世晨夹几块半肥瘦的肉烤，嘴上说着：“不久不久，等部长，一万年也得等，你说是吧，驰哥。”
忽然把话题抛给唐经驰。
他闲散的坐姿，没有回答徐世晨抛给他的问题，而是说道：“小心点，油别溅到沐部长身上。”
徐世晨将靠近沐和弦的两块肥肉拉回自己那边。
嗞啦嗞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沐和弦坐在卡座沙发的边沿，和唐经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不过他人高马大，他们之间的间隙逐渐变小。
徐世晨烤好的第一块肉夹给沐和弦，“部长，多吃点。”
沐和弦点头：“谢谢。”
一餐下来，基本上沐和弦吃得最多，徐世晨总是不停地夹给她。
沐和弦余光瞟向唐经驰和高明的盘子，空荡荡，而她的，堆成小山丘。
总不能全都被她吃完。
“我吃了很多，你别都给我。”
“部长，你这么瘦，要多吃点。”徐世晨抬睫，“何况他们是来蹭吃蹭喝的，是沾了你的光。”
说完，他十分形式主义地给唐经驰和高明分别夹了一小块肥猪肉。
高明啧啧啧：“世晨，你真是重色轻友。”
徐世晨：“沐部长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多给她两块肉怎么了。”
听着他们拌嘴，沐和弦有点想笑。
而身旁的唐经驰一声不吭，拿着手机刷朋友圈。
沐和弦稍稍起身，伸手去够放在里头的生菜，余光瞥见唐经驰给一个女生点了赞。
那女生她知道，是上次她在图书馆自习时碰见正复习考研的学姐，亦是她暑期兼职时撞见唐经驰给她买奶茶的女生。
外界的传闻很多，可唐经驰身边并没有坐实女朋友身份的女孩子，所以，她没法遏制对他的心动。
现在细细想来，也许两人都很低调，没有公开吧？
心不在焉的沐和弦夹烤肉，一个没留神，烤得相当漂亮的五花肉从两筷间滑落，掉在唐经驰与沐和弦的中间。
唐经驰收起手机，垂眼，身体微微偏向她这边，说笑：“沐部长，吃腻了就给我们留点，别浪费。”
沐和弦赶忙抽出纸巾捡起烤肉，擦拭干净残留的油。
“不小心弄掉的，不好意思。”
来来回回地擦了十几次，沐和弦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脑海里想的都是，唐经驰会给她的朋友圈点赞，自然也会给其他女孩子的自拍点赞。
这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可沐和弦总觉得心头好像黏了块扯不掉的胶带。
唐经驰修长的手指轻敲餐桌，“好了，干净了。”
闻言，沐和弦拉回飘远的思绪，喃喃道：“嗯，干净了。”
吃完烤肉后，徐世晨扬言要组织去ktv唱歌。
沐和弦没什么心思，“我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徐世晨蹙额，“部长，你可是主角，不能不去。”
语罢，徐世晨煞有介事地在沐和弦的耳边降低音量，“你不想现场听听驰哥唱歌吗？”
沐和弦看向笑得不怀好意的徐世晨，右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
耳边响起唐经驰的歌声，“为你学会忍耐，为你，坏习惯我都改......”
眼前闪过他八风不动的模样。
可惜啊。
他的这首歌不是献给她，他的女孩也不是她。
晃神的这一秒，徐世晨当她默认，逮着她就走。
沐和弦试图推掉他像闺蜜挽着她的手，距离超过他们目前的关系了，“我不去。”
一旁的唐经驰擒住徐世晨不安分的手腕，冷声提醒道：“沐部长最讨厌你这种没有边界感的人。”
三人的手交错，视觉对比有点强烈。
她的手在两个男人的衬托下显得尤为娇小，甚至要白几个度。
相比之下，唐经驰的小臂比徐世晨线条更明显，稍稍一使劲，极具男性魅力的青筋浮现。
徐世晨松开抓住沐和弦的手，“不好意思，部长，是我太没有边界感了。”
没有停，他继续追问：“但是，你真的不去吗？上次你唱歌我觉得很好听，想再次欣赏呢。”
沐和弦：“下次吧。”
中间隔着一个徐世晨，唐经驰问：“今晚有事？”
沐和弦不擅长扯谎，顿了下，老实回答：“没有。”
“没有怎么不去？”
“我......”
徐世晨感觉他就是一盏几千瓦的电灯泡，不是没有过走在唐经驰和女生的中间，可这次的电灯泡意识相当强烈，他刻意地放缓脚步，退出三人并行的状态，和高明一同走在后面，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逡巡。
对面马路的红灯亮起，人流停下等。
唐经驰双手插兜，目视前方，自动解读沐和弦的没有说出口的意思，“理解，怕我们带坏你。”
她没有这个意思！
沐和弦无力地辩解：“我没有。”
唐经驰的眼神依旧凝视着对面。
顺着他的目光，沐和弦看到对面的红绿灯。
内心五味杂陈，到底是因为刚才偷窥到唐经驰给女生的一个赞吗？
她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明明，没资格。
红灯变绿，人流往前。
唐经驰偏头看她一眼。
沐和弦扯着嘴唇，笑得不太自然，“那好，一起去。”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见就保持距离。
从今往后，不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第19章 橘色
来到ktv后没多久，陆陆续续地又来了几个男人和女人。
原本略显空荡荡的包厢瞬间热闹起来。
徐世晨怕她不好意思，叫了几个男生带着他们女朋友一起过来玩。
沐和弦社交能力相当一般，甚至可以说是轻微的的社恐，人多了，反而更拘束。
唐经驰同上次一样，扫码后把手机交给她，“点首歌。”
也许是闪烁耀眼的霓虹灯令她的大脑短暂失控，也许是空气中弥漫的酒精令她大脑暂时短路，她没有接过唐经驰的手机，反而轻笑：“你也唱一首呗。”
问完后，沐和弦才意识到怎么将心底深处的想法宣之于口。
他应该没听见吧？刚刚音乐声这么大，她说话的声音又这么小。
见他没有什么表情，沐和弦尽量让面部表情放松，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伸手去接唐经驰的手机。
她右手攥着手机的一角，没扯动。
唐经驰不放手。
沐和弦困惑地抬起头。
嘈杂的背景音乐没能阻碍她接收唐经驰的信息。
她清晰地听见他说：“想听我唱歌？”
昏暗的灯光下，沐和弦的五感被放大，碰撞的酒杯点缀了她的心跳声。
原来被他听见了啊。
沐和弦感觉扛不住这扰人心弦的目光，率先别开眼，“那你唱吗？”
唐经驰吊儿郎当：“对沐部长有求必应。”
他低垂眉眼，“你想听什么歌？”
她想听什么呢？
她想听那首《女孩》。
沐和弦听见自己说：“都行。”
唐经驰松开手，那台沾有他温度的手机便落在沐和弦的手里，他说：“你点。”
她那里知道要点什么歌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徐世晨忽然冒出来说：“你随便点，没有我驰哥不会唱的歌。”
点进输入框，沐和弦看见有几条记录，其中最底下的便是那首她曾在视频里有幸目睹他唱的《女孩》，而她唱过的《奇妙能力歌》悬挂在正中间。
沐和弦盯着那两个字，说道：“那我随便点了。”
如她所愿。
点了那首记录里的《女孩》。
就让这首歌结束她无望的暗恋吧。
沐和弦留恋地凝视着点歌界面，面带微笑地将手机还给唐经驰，“我随便点了一首。”
唐经驰没有接过手机，扭了扭脖颈，问：“你呢？没点？”
“没有。”
她很少唱歌，唱功很差，拿得出手只有陈粒的《奇妙能力歌》。
唐经驰不乐意了，“沐部长，你这样可不行。”
对面的一个男生给他递烟，他扭过脖子，徒留一道侧颜给沐和弦，某道靓丽的光打在他脸上，沐和弦狠狠地心动，克制想要伸手触碰的冲动。
他右手食指中指夹着烟，没有抽，而是别在耳朵后，活脱脱演绎出地痞流氓的气质。
小插曲过去，他再次面向沐和弦，扬了扬下巴，像□□大哥给新入伙的小弟讲帮规，“我们这儿的规矩是。”
他刻意地顿了下，凝视着她，坏到骨子里的笑，“你要想点人唱歌，必须先自己献唱一首。”
沐和弦：“啊？还...还有这种规则？”
唐经驰挑一边的眉，发出两个鼻音：“嗯哼。”
沐和弦觉得，他的手机此时此刻像块烫手山芋。
脑海里飞快地搜寻她和舍友们出来会点的歌，一首一首地过，好像都唱得不怎么样。
只能矮子里拔高个儿。
恰巧，手机黑屏。
沐和弦戳唐经驰的胳膊，“解锁。”
正和人喝酒的他回过头，不知道什么戳中他的神经，忽而弯着唇角笑起来，没有把手机拿过去，直接当着她的面输入锁屏密码。
三个3，三个6。
正在唱歌的人唱完最后一句，音乐结束，大屏幕显示评分。
沐和弦正一心一意地输入，听见唐经驰对面的那个男生打趣他，不是说普通话，是对于沐和弦来说比较生涩难懂的霖域方言，大概只有本地人才能说得流畅。
完整的一句话，沐和弦听懂了几个字，“你”、“喜欢”。
她竖起耳朵，凝神地等待唐经驰的答案，食指微微地颤动，一个不小心退出小程序，他微信界面立马出现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