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经驰眼里透着几分唬人的阴狠,“沐和弦,你胆子还真不小,没看过新闻吗?出租车司机将女乘客带到荒山野岭分尸,到时候我可不想重新招人,麻烦。”
他最后一句话不那么好听,不过沐和弦有点开心,他是担心她吗?
“哪有这么多变态杀人狂。”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知道唐经驰担心她,沐和弦不想麻烦别人,何况明天不是周末,他还有工作,“其实,我明天再去也行。”
唐经驰说话的语气降下来,“沐和弦,你是要打我的脸吗?”
沐和弦没反应过来:“嗯?”
“我和司机说好了,你这会儿说不去,是想让我在别人面前没有威信吗?”
沐和弦小声嘟嚷:“哪有这么严重。”
只有他们两人聊天的静谧室内忽然想起一道手机铃声,成沁怡拎起包弱弱地对他们点点头,然后一溜烟地跑掉。
司机过来接他们,吃过晚饭后往温栖县驶去,在最近的高速入口上高速。
温栖县距离栖州市中心将近一百公里,去到沐和弦爷爷家估计要晚上九点。
车厢里,沐和弦给骆雪润发过信息后,将手机揣兜里,想了想,问唐经驰:“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唐经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老板吧?”
沐和弦:“老板就可以为所欲为?”
唐经驰:“你有意见?”
沐和弦:“……”
下了高速,在沐和弦的指路下,他们来到一个小村庄,村道的路灯光线不如市区亮,特别是周边有树的环境,枝叶遮挡,更是一片黑漆漆。
车子开不进小巷子,沐和弦决定自己走过去,反正不是很远,十分钟就能到爷爷家门口。
唐经驰不肯:“我送你过去。”
已经麻烦他亲自护送来温栖县了,而且他们村很安全,沐和弦:“没事,我自己可以进去,你找个地方休息吧。”
另外一方面,万一被她爸妈或者亲戚撞见,不好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唐经驰没有明确说要追她,如果实话实说,很难有人相信一个老板亲自护送员工回乡下。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不希望有太多的闲言碎语。
唐经驰没理会沐和弦的话,跟着下车,对司机说:“你先掉个头。”
然后扭头对沐和弦说:“走吧。”
沐和弦:“……”
这人选择性失聪吗?
路过紧挨的两栋房子,大院的门没有锁,门口几条大狼狗听见动静,汪汪汪地吠,因为没有绑,四五条狗将他们围起来。
沐和弦内心暗叫不妙,忘了这家人每逢晚上就放狗,她缩在唐经驰的身后,“你怕狗吗?”
唐经驰垂在身侧的手淡定的握成拳头,风轻云淡:“不怕。”
沐和弦抓着他结实的胳膊,用手驱赶:“快走,快走。”
同样不懂的唐经驰右脚用力地蹬地面,其中一只大黑狗不知怎么的,像发了疯,冲上来咬唐经驰。
身手敏捷的唐经驰将沐和弦护在身后,瞥向她,眸色一沉,大黑狗冲过来时,他握拳的手一顿。
第54章 橘色
温栖县医院。
沐和弦焦灼地站在唐经驰的身旁,看着医生给他的伤口消毒,肌肉线条明显的腹部右边一道很深的牙印,红棕色的碘酒从伤口周围一圈一圈往内涂。
回想方才,沐和弦后怕,如果不是屋主及时出来,可能唐经驰身上的伤口不止一道了。
沐和弦双手纠缠在腹部前,低着头,站得笔直,像个面对老师做错事的学生,“对不起。”
唐经驰挑挑眉,“你是狗?”
沐和弦烦闷愧疚的心情到此为止,“什么?”
“我说,这是你咬的吗?”
“不是啊。”
“那就没必要道歉。”
“……”
医生给唐经驰的伤口消毒后,去准备疫苗,他们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寂静的走廊,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沐和弦目光望着他伤口处,白色衬衫被狗咬出一道牙印,暗红色的斑斑血迹尤为显眼,愧疚再次爬满心头,“疼吗?”
唐经驰换了个坐姿,似乎扯到伤口,“嘶,你这么一问,还真的有点儿疼。”
沐和弦一双好似会说话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眼眶微红,道歉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听见唐经驰慵懒的话语。
“你要是再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喜欢我。”唐经驰的脸缓缓朝她靠近,然后停下来。
他明明没有笑,沐和弦缺觉得他好看的眼睛染上令人陶醉的笑意,张扬又火热,狠狠地吸引住她。
见她呆呆的木讷表情,唐经驰贱兮兮地说:“是不是被我说到心坎里了?”
唐经驰一颦一笑令她无限心动,一如几年前。
喜欢的人,不管时隔多久,依旧会心荡神迷。
沐和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确定,她还喜欢唐经驰,有增无减。
没有放过她,唐经驰乘胜追击:“沐和弦,其实,你向我表个白……”
他好听浑厚的嗓音深深地烙进沐和弦的心弦,身体比脑子率先做出反应:“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四个字打断唐经驰没有讲完的话,始料不及的表白,唐经驰呆滞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笑,欠欠地说:“沐和弦,你这是在跟我表白吗?”
沐和弦的手慢慢收紧,心跳逐渐加速,咬咬牙承认:“是。”
她没料到自己会突然说出积压心底多年的喜欢,也许是半个小时前他将她护在身后触动了她,也许是方才他含笑的明眸引诱了她,也许是藏于罅隙的暗恋在这一刻爆发。
唐经驰垂下眼帘,嘴角噙着笑,身子缓缓地挺直,背靠着长椅,“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那就给你个机会和我试试。”
诶?
就这样在一起了吗?
对于后续的剧情走向,沐和弦还没反应过来,医生走过来对唐经驰说:“进来。”
唐经驰进去打疫苗,沐和弦待在原地,不敢相信地轻拍自己的脸颊,喃喃道:“我和唐经驰在一起了?”
像梦一场。
唐经驰打完疫苗出来看到沐和弦愣愣地坐着发呆,来到她跟前,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沐和弦顺着他纹理清晰的手掌往上看,透出疑惑的目光:“嗯?”
唐经驰耐着性子说:“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牵个手不过分吧?”
沐和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出左手搭在他的掌心,十指相扣,走出医院。
司机把他们送到刚刚的路口,这次沐和弦给沐保军发了信息,他来下车的路口接她。
车子平稳地停下,沐和弦先下车,沐保军看到她,责备地说道:“怎么大半夜跑过来?要来也明天早上再过来。”
沐和弦带了点撒娇的口吻:“哎呀,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嘛,想着早点过来看爷爷。”
唐经驰下车,礼貌地朝着沐保军点头。
沐保军点头微笑,他知道这是沐和弦老板的车,只是没想到老板还会送她来温栖县?还是说有事来这边,顺路送送她?
沐和弦给沐保军介绍唐经驰,“爸,这是我公司的老板唐经驰。”
唐经驰向沐保军伸出左手,“叔叔您好,我是阿弦的老板,也是她的男朋友。”
话音刚落,沐保军愣了下,转而把视线挪向沐和弦,简单地对视一眼,他伸出左手同唐经驰握了握。
对身份位置转变不太适应,沐和弦意识到光是介绍唐经驰的老板身份站不住脚,哪个老板这么菩萨心肠,允许你请假还要亲自送你回一百公里外的乡下。
没逗留多久,沐和弦同唐经驰道别。
在回去的路上,沐保军问:“阿弦,你什么时候跟你老板谈了?”
如果老实承认,这要怎么解释唐经驰送她来温栖县的原因?一个小时前的事情不要说出来让他担心好了,纠结片刻,沐和弦说了个很含糊的回答:“就…这段时间。”
沐保军:“难怪前两天你带了一束花回来,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怎么那时候你不跟我说实话呢?”
沐和弦干巴巴地笑,“那时候…刚在一起……”
回到爷爷家,沐和弦和大伯他们打过招呼后便进了爷爷房间。
爷爷呆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是不是耳朵不好使,沐和弦进屋他都没反应。
沐和弦唤他:“爷爷,我是阿弦。”
听到声音,爷爷才缓缓扭头看过来,目光透着疑惑:“你是谁呀?你看见我的阿祥了吗?她说明天带我走,怎么还不出现?”
离世好几年的阿祥再次从爷爷的口中说出,沐和弦喉间像卡了一根鱼刺,奶奶离世一年后,家里很久没有人提起她,只有爷爷偶尔对着院子里的那棵龙眼树发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沐和弦半蹲在他的跟前,双手握住他粗糙的手,“爷爷,我是阿弦啊,你的孙女,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满是褶皱的脸写满疑惑,“阿弦?不认得,我只想找阿祥。”
沐和弦难受地抿抿唇。
一整晚,沐和弦几乎没有睡,陪着爷爷彻夜聊天,他讲述很多和奶奶的故事,有些以前他常挂在嘴边的趣事,有些是她从来没有听闻过很小的事。
直到凌晨三点半,爷爷才有困意。
沐和弦临走前,听见他喊了一句:“阿祥。”
她没有走掉,停在门边问:“爷爷?”
爷爷没有理她,翻了个身。
第二天早上,沐和弦睡到很晚,迷迷糊糊之际听见房门外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拉被子盖过脑袋,本想着继续睡,忽然沐保军清晰的一句话忽然闯入脑:“给爸穿好衣服了吗?”
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哭腔。
沐和弦猛地清醒过来,从床上弹坐起来,穿好衣服便推门出去,不管此时自己的形象。
看着爷爷被白布盖着,沐和弦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明明昨晚还和她聊个不停,怎么突然说走就走。
沐和弦庆幸,幸好她来了,听见爷爷在这人间最后的念想。
处理完后事,一天时间已过去。
沐和弦坐在客厅,家里的一切都蒙上白布,往日的生机和嬉闹被掩盖,残留一屋难以承受的悲恸。
此时此刻,她忽然很想很想唐经驰。
沐和弦带上手机出去,在家门外的一棵大榕树下,拨通唐经驰的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来,“终于想起你的男朋友了吗?”
听到他的话,沐和弦的眼泪瞬间决堤,强忍一天的坚强土崩瓦解,“唐经驰,我爷爷走了,他不在了。”
之后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抽噎。
一想到以后再也没办法看到他,沐和弦的眼泪止不住。
哭了几分钟,对面没有声音,沐和弦吸了吸鼻子,问:“你在听吗?”
唐经驰沉沉的嗓音又缓又重,“嗯,我在听。”
顿了下,他问道:“你在家吗?”
“在。”沐和弦,“怎么了?”
唐经驰:“我过去找你。”
沐和弦:“你没回去?”
唐经驰:“还没。”
唐经驰赶来爷爷家找她的一路上都没有挂电话,沐和弦将昨晚和爷爷聊了一整晚的事和他分享,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话,什么都往外说,她从没觉得自己能有这么多话。
不到二十分钟,唐经驰来到沐和弦身边。
沐和弦冲过去抱住他,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他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抚摸她的后背。
缓和片刻后,沐和弦情绪稳定下来,和唐经驰坐在大榕树下的石板凳上。
沐和弦的双手放在膝盖上,问:“你怎么还没回去?”
唐经驰:“我以为你今天会跟我回去。”
说起这件事,沐和弦才想起,“我还要请两天假,下周一才能上班了。”
对于她请假,唐经驰没有太大的反应,“嗯。”
真好,有这么人性化的老板,如果是她以前那个公司绝对不允许请这么久,即便规模相对较大,但毫不讲人情味。
忽然,他们之间安静下来。
唐经驰开口道:“不要太难过,也许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一个人孤单这么多年,终于能去找他心心念念的爱人了。”
事实确实如此,平日大伯和伯母出去干活,表哥又在外打工,很多时候爷爷都是一个人在家,好几次她来到这里,看到爷爷坐在大院凝望着辽阔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沐和弦赞同地点头,“也是,也许他在那边过得更开心,终于能和奶奶重逢了。 ”
面对同一件事,换一种心境去看待,心情大有不同。
唐经驰:“你爷爷也90岁了,见识过人间的繁华了,不遗憾。”
平日里欠兮兮的人突然说出这些话,竟有几分看淡人间的苍凉。
沐和弦下意识地问:“你爷爷多少岁呢?”
唐经驰沉默须臾,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我爷爷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出车祸走了。”
沐和弦咬咬舌尖,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愧疚地说道:“对不起......”
难怪他说那些话时有几分异样的情绪。
唐经驰偏头看过来,歪着脑袋,好气又好笑:“道歉干嘛?又不是你开车撞的。”
沐和弦:“......”
唐经驰的表情放松,用轻松的语气说:“我爸还调侃,年轻的时候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好不容易孩子长大能挣钱了,就走了,光是来这个世间渡劫了。”
沐和弦叹了口气,“世事无常,要珍惜身边的人。”
唐经驰:“是,你要好好珍惜我。”
“......”
“沐和弦,既然决定和我在一起,就要为我拒绝异性的追求。”唐经驰的眼神认真,像是许诺,“我也会为你拒绝这个世界的诱惑,我说到做到。”
沐和弦知道,唐经驰害怕她没有安全感,毕竟大学时期的种种,她略有耳闻。
他所说的要为他拒绝异性的追求是指朱城铭吗?
好像她身边除了朱城铭,没有其他异性追求她了。
难道他还看不出她的态度吗?
沐和弦坚定又认真地对唐经驰说:“我喜欢你,又怎么会接受其他人的情谊。”
像是怕她随口说说,唐经驰又一遍:“沐和弦,这是你答应我的。”
沐和弦:“嗯。”
她好像第一次见到如此不自信的唐经驰。
第55章 橘色
连着四天,沐和弦待在温栖县跟沐保军处理爷爷的后事,自从那天唐经驰来找她聊天后,再面对灵堂里的爷爷时,她不再被悲伤的情绪充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