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里迸发出凶狠的杀意。
房间里的动静惊动护士，几个护士合力才把舅妈赶了出去。
虞晚晚赶紧抱住虞辰辰：“辰辰别担心，姐姐没事的，她打不过姐姐的。”
虞辰辰的眼神逐渐变得痛苦：“姐，我想出院。”
“辰辰，别闹，你刚动完手术，需要休息！”
“姐，我不想住院，咱们把钱退回去，把婚退了。”
“那你的命也不要了吗！”
“是，不要了！”虞辰辰疯狂地吼叫起来。“我不要姐姐把一辈子搭在我这个废人身上！我就不该动这个破手术，我就不该活着！”
“辰辰，不是的，你别听舅妈的，你姐夫人挺好的，姐姐很幸福，真的。”
虞辰辰指着虞晚晚的额头，满眼泪水和绝望：“这叫对你好？”
“这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你不要再骗我了！”
虞晚晚的话还没说完，虞辰辰就突然发起疯来。
他是全世界最想保护姐姐的那个人，可他却成了把姐姐推进深渊的罪魁祸首！
他的内心全是不甘和自责，他恨这个折磨人的世界，更恨无能的自己。
他拔掉针头，推倒输液杆，扔掉饭菜，被子，枕头。
手边没东西可扔了，他就开始疯狂地砸病床上的铁栏杆，砸凹了栏杆，砸出了血，鲜血落在白色的床单上，触目惊心。
几个年轻男医生帮忙，合力才把发疯的虞辰辰给控制住，给他打了镇定剂。
病房外，主治医生教训虞晚晚。
“哪有你们这么当家长的，明知道孩子不能受刺激，有什么事不能等孩子好了再说吗！”
骂完，医生又语重心长地劝道：“虞小姐，等你弟弟情况好点了，你还是带他去精神科看看吧，他这样很不对劲。”
虞晚晚眼眶红红的，愧疚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父母临终时把弟弟托付给她，是她没有照顾好弟弟。
其实辰辰以前是个听话乖巧的好孩子，辰辰四岁的时候，虞晚晚要去高中读书，无暇顾及辰辰，只能把他托付给舅舅舅妈照顾。
这是虞晚晚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决定。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虞辰辰变得敏感内向，不再和外人沟通，经常把自己关起来，一关就是一整天。也只有在面对虞晚晚的时候，他才会有笑脸，偶尔会愿意多说两句。
医生摇摇头，无奈地走了，把虞辰辰刺激得发疯就躲开了的舅妈，这会儿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
“虞晚晚，你那个瞎了眼的老公，知不知道你有个疯子弟弟啊。”
虞晚晚攒紧拳头，指甲钳进肉里，掐出血痕。
若不是在医院，她早就一拳招呼过去了。
“你还想怎样！”
“哟，嫁人了就是不一样哈，翅膀硬了，还敢用打官司威胁你舅舅了？”舅妈双手环胸，头抬得高高的，嘴角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虞晚晚，你要是不想你弟弟变成疯子，就给老娘安分一点，不然我每天都来医院提醒虞辰辰，他的姐姐是怎么把自己卖了，给他凑钱治病的。”
虞晚晚气得浑身发抖，她甚至都没空去思考舅妈口中说的打官司是怎么回事，此刻她只想着不能再让弟弟听到这些恶心的话。
她像一只小兽，发出绝望的怒吼。
“滚！”
但对方就像压根没听到她的逐客令，当着她的面，不急不忙地翻出手机。
“火气别这么大，我有个好东西给你看。”
第7章 不是三十万，是三千万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甜蜜的情侣合照。
合照上的男人和女人，虞晚晚都很熟悉。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虞晚晚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了。
季哥哥怎么会和表姐在一起？
对虞晚晚现在的表情，舅妈很享受。
“你还不知道吧，这个月月底，季书羽和你表姐就要订婚了。”
虞晚晚越是错愕，舅妈就越是开心，她得意地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表姐和季书羽在一起两三年了，他们现在还有了宝宝，小两口感情好得很。他们能在一起，还要感谢你这个红娘呢。”
有了宝宝……
可他昨天还给自己发那种信息，还问自己爱不爱他。
原来，记忆中光风霁月，温柔规矩的男人，也不过是个见异思迁，见色起意的渣男。
虞晚晚狂笑，止不住的狂笑，笑得眼中带泪，笑得人毛骨悚然。
“有病，你和那个小畜生一样，都是疯子。”
舅妈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只留下浑身力气好像被抽干了的虞晚晚，无力地靠着墙壁，缓缓跌坐下去。
——
半夜，虞辰辰醒了。
虞晚晚守在他的床边，他一有动静，浅觉的虞晚晚就被惊醒了。
“辰辰，怎么样，还疼不疼？”
虞辰辰只是盯着她，也不说话，眼神里黑黝黝的，看不出情绪。
虞晚晚很怕他这样，她摸摸虞辰辰的头，可他的头上还缠着绷带，她不敢太用力。
“傻辰辰，你姐姐我是那种会吃亏的人吗？姐姐和你姐夫认识很久了，在你住院之前，他就在追求姐姐，姐姐之前是觉得自己还年轻，不想结婚，这不是你生病了，舅妈又欺负我们，我看他那个人还挺可靠的，于是就接受了他。”
虞辰辰的眼睛眨呀眨，眼神里全是怀疑。
“我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多想。怪姐姐，姐姐不该瞒着你，姐姐向你道歉。”
看到姐姐眼神里的担忧和为难，虞辰辰才张了张嘴，因为太久没有喝水进食，声音听起来十分干涩。
“手术的钱还能退吗？”
虞晚晚摇了摇头。
虞辰辰绝望地闭上眼睛。
虞晚晚怕他再次多想，赶紧解释道：“辰辰，额头真的是我自己碰的。”虞晚晚一边说，还一边演示自己碰到床的过程。
“瞧，你姐夫还给我买了药呢。”她着急地从随身包里翻出药膏，递给虞辰辰看。
虞辰辰接过药膏，又看了看虞晚晚，他想起医生跟他说的，姐姐担心他，在医院走廊冰冷的地板上坐了一夜。
是他太不懂事了，只会让姐姐担心。
他撩起她的刘海，眼睛里全是心疼。
“还疼吗？”
弟弟的关心让虞晚晚再次红了眼眶，她赶紧低下头，调整好心态。
“不疼了，不疼了。你不用担心，姐姐会照顾好自己的，还有，姐夫对姐姐是真的很好的。”
虞辰辰低下头，语气里满满的全是遗憾。“我一直以为，季哥哥会成为我姐夫。”
虞晚晚当初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惜，她今天才知道，原来，那个温柔如光一般的男人，竟然也是个见色忘义的渣男。
这些年的青春，都喂了狗！
虞晚晚恨不得现在就告诉虞辰辰真相，让虞辰辰看清那个男人的真面目。
不行，不能再刺激辰辰。毕竟从小到大，季哥哥都是他的偶像和榜样。
不想让弟弟看出端倪，虞晚晚强忍着愤怒起身走到窗边。
虞辰辰看着姐姐心事重重地站在窗口，双手紧紧地握着，一看就是心里窝着火。
他本来就对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姐夫一肚子怀疑，如今看到虞晚晚这个样子，神情变得更加痛苦。
可他也不敢让姐姐担心，在虞晚晚回转身的时候，努力做出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样子。
“姐姐，为什么我生病这么久，姐夫都不来看我啊，姐姐明天带姐夫来给我看看好不好？”
这个请求让虞晚晚左右为难。
她刚跟安霖闹成那样，安霖怎么可能会答应来医院。
可面对弟弟殷切的眼神，虞晚晚没有办法拒绝，虞辰辰现在情绪不稳定，她只能先哄着他。
“好，我跟他说说。”
“姐姐，跟姐夫说，我很想见他，他要是不来，我会茶饭不思的。”
虞晚晚本以为虞辰辰只是开玩笑，小孩子嘛，睡一觉就会把要姐夫的事给忘了。
可第二天虞晚晚来给他送饭，虞辰辰看到只有她一个人，竟然真的一口饭都不吃。
“辰辰，听话，姐夫最近忙，过两天姐姐就带他过来。”
“姐，你别骗我了。舅妈那天说的都是真的对不对。”
“你想什么呢，安霖他长得又高又帅，你看到了一定会喜欢的。”
虞辰辰冷哼，说出一个数字。“三十万。”
虞晚晚满脸震惊：“你怎么知道？”
“我找护士要过费用清单，姐，你别再骗我了。”虞辰辰封闭又敏感，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姐姐的累赘，那些来家里看过的相亲对象，一看到有他这么个生病的弟弟，都避之唯恐不及。所以舅妈才欺负他姐姐，甚至把一个傻子介绍给姐姐。
所以，在知道三十万这个数目的时候，虞辰辰已经能猜到姐姐做了怎样的牺牲。
他宁愿死，也不愿意看到姐姐葬送自己的幸福。
“姐，和他离婚吧。”为了说动虞晚晚，虞辰辰还故意拍拍胸脯保证道：“我已经好了，不需要再住院了。已经花掉的钱，等我出院了，我和你一起想办法慢慢还。”
虞晚晚绝望地闭上眼。
虞辰辰太天真了。
真的悔婚，他们要还的，不是三十万，是三千万。
虞晚晚也是人，连续几天的经历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本来就很累了，虞辰辰还如此不听话！
她被他折腾得焦头烂额，气得第一次在他面前说了重话。“虞辰辰，你十一岁了，能不能理智一点！”
父母早逝，虞辰辰可以说是虞晚晚一手带大的，这么多年，姐弟俩从没红过脸。
发完脾气之后，虞晚晚心里也很愧疚。
明知道弟弟情绪不对劲，明知道弟弟也是为了她好，她怎么就控制不住脾气呢。
她想道歉，可是虞辰辰已经受到刺激，拒绝和她沟通，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说话，也不听她的。
在护士的劝说下，虞晚晚只能回家让彼此都冷静冷静。
回到家，虞晚晚心神不宁，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总觉得有事会发生。
凌晨两点，医院打过来电话。
“虞小姐，你赶紧过来一趟，你弟弟自杀了。”
第8章 等你好起来，我就离开他。
虞辰辰再一次被推进抢救室。
医院用了三四个小时，才把虞辰辰的状况稳定下来，经过这么一折腾，原本已经好转的他，又被送进隔离病房。
看着病床上那个苍白的、没有血色的小脸，失去至亲的恐惧再度朝虞晚晚袭来。
这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能再失去他了。
想到弟弟的恳求，她只能硬着头皮给乔见深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淡漠：“虞小姐，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帮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对不起安霖，是我没看清合同。”
电话那头传来冷笑，声音就像寒霜，冻得人脊骨发寒。
“虞小姐，我很忙，没时间给你浪费。”
他毫不客气地挂断电话。
她再打过去，只有“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她站在医院门口，看着头顶仿佛随时就能压下来的乌云，无尽的绝望和疲累，挖空了她的身体。
而另一边，原本正在开会的乔见深，在接到虞晚晚的电话之后，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差了。
未免伤及无辜，秘书小吴赶紧宣布散会。
等众人都退出去后，小吴拿出资料夹递过来。
虽然乔见深什么都没说，但从那天晚上他凌乱的衣服、胸前的抓痕和冷黑的脸色，小吴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身为王牌秘书，他立马跟进补救措施——
“先生，这是中介那边提交的新一轮相亲资料，您再选一个更合适的？”
乔见深站起身走到窗边，没有理会他。
他今天穿的衬衫是白色桑蚕的，这会儿松散地挂在身上，衬衫最顶端的两颗扣子没有扣上，袖子也被他推到袖口处，在手肘处印出一堆不经意的褶皱。
他永远都是这样，哪怕在心烦意乱的时候，也有一种如英伦贵族一般的优雅。
可惜的是，没有人知道这位“贵族”先生在想什么。
他突然说道：“我出去一趟。”话还未落音，人已经先迈开了步子往外走。
小吴赶紧追上去“那这资料？”
“丢了。”
看着乔见深的背影，小吴默默地合上资料夹。
他知道先生在生气他自作主张。
可是他也没办法啊。
先生只剩下一年时间，这一年要是留不下继承人，家里那对豺狼虎豹肯定能把公司瓜分了，先生这十多年，岂不是白奋斗了。
若不是本国法律明确规定，不能未婚生子，先生也不至于……
小吴一边想一边叹气。
“都是孽缘。”
在虞晚晚出现之前，红娘给先生介绍了近百个相亲对象，他一个都没看上。
虞晚晚出现之后……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小吴只能在心里无奈地说：“先生，是真的耗不起了。”
——
市中心医院
乔见深一个人开车来到医院。
车刚停稳，他就接到律师打来的电话。
“先生，我们在调查周博仁的时候发现，他涉嫌非法侵占虞晚晚小姐父母留下的遗产和保险赔偿金，这件事您看是否要一并处理？”
“多少钱？”
“一百万赔偿金加十万存款。”
这笔钱对乔见深而言，只是个小数目，甚至还不够支付律师费的。
对乔见深而言，打官司可能更亏。
可是……
乔见深脑海里突然蹦出初见时，虞晚晚为了三十万急得坐立难安的画面。
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下令。“一并起诉。”
挂断电话，乔见深打开和虞晚晚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还是她发给他的：“谢谢你的药。”
她说了对不起，还说了谢谢，还算有礼貌。
那就再给她一个机会吧。
拉开车门走下车，乔见深往医院大门走去。
——
虞辰辰醒了，但他并没能从巨大的心理落差中缓过神来。
他拔掉输液管，还试图用输液软管把自己勒死，幸亏发现得及时被抢救回来。但这么一折腾，手术伤口发炎，他不仅没办法离开隔离病房，还被严密地监控起来。就连家属，每天都只有两个小时的探视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