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砚低头喝了一口水,掀起眼睫时,恰巧捕捉到江厉垂下去的视线。
他瞬间洞悉江厉在意的点,双手手指交叉在一起,手肘担在桌上,上半身往前倾,紧跟着发出一声轻笑:“你别防我,我眼神清清白白。”
江厉睨了一眼取笑他的男人,嗓调都是懒洋洋的散漫:“没防,把你当熟人呢。”
闵香不知道他们两个男人在说什么,云里雾里的。但她注意到了对面的江厉,他真的太过耀眼了。
经过岁月的磨砺,他气度沉敛淡漫,烟灰色西装寸寸剪裁得当,哪怕他沉默不语地坐在那,都带着难以忽视的气势。
但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她的,哪怕再耀眼,她的星河璀璨是商砚。
闵香拉住商砚的胳膊,此时目光完全被他吸引,笑着说道:“我和江厉是校友,和舟月姐是朋友,你和江厉算是同事。于你于我和他们的交情,做一次伴郎无可厚非吧?”
商砚细看着她,唇线缓缓上扬。
他没明确答应,闵香紧跟着添油加醋:“我是伴娘,你如果不做伴郎,我就和其他男人配对了。”
话音落地,商砚眉头一紧,明明脸上还有笑意,眼神却是冷的。
“我没说不做。”
他挑眉,眉眼间透着几分玩世不恭。
……
五月二十一,京城晴空万里。
梁舟月和江厉的婚礼如约而至,在袁家旗下的宴庭酒店。
如他们猜想的一样,陈澹没有回国,完全避开了和阮玉见面的机会。不过在这期间,陈澹和阮玉做出一件让他们所有人震惊的事。
四月五号,阮玉在第一医院生下一个女孩,交给了陈澹,现在在洛杉矶。
梁舟月和江厉只是局外人,根本看不懂其他人的感情问题。可对于陈澹缺席他们婚礼这件事,他们俩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遗憾。
可人这一生遗憾何其多,陈澹又岂是得偿所愿。
婚礼现场,司仪询问新娘新郎是否有和对方执手一生的决心。
在江厉缱绻着浓情蜜意的眼神中,梁舟月不免羞红了脸,一边点头,一边沉着声回答:“我愿意。”
生老病死都是躯体产生距离,他们的心会永远在一起。
而问题轮到江厉作答时,他薄唇弯着弧度,狭长眼尾上扬,流露深情和宠溺,字字清晰:“我愿意。”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啦!”
司仪话落,全场掀起一波起哄的热浪,如潮涌翻滚,愈演愈烈。
场地上方的水晶灯烁着璀璨的微光,江厉微微背对着灯,被光影弥漫模糊了五官,垂眼和身前的女人对望时,他唇角勾起,喉结上下滚动。
梁舟月觉得他是逆光而来,不够真切,虚虚映映。
男人半敛的眼皮有些慵懒,压着内双的褶皱,唇间气息滚烫,重重地覆上来。他手掌紧掐在梁舟月腰间,属于他那清冽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过渡给她。
台下的声音越来越热闹,但梁舟月听不到了。
耳畔只有他玩味的轻笑,气息紊乱:“江太太,新婚快乐。”
第153章 我们的爱炽热绵长
江厉是自己社交圈里最晚有孩子的,那年他二十七岁。
结婚第一年,两人无形有了默契,先不生,所以一直做措施。
结婚第二年,他们的事业都已稳定,觉得能给孩子该有的陪伴和爱,便开始对这件事上心。
但或许是心态太激进,结果并不圆满。
终于,结婚第三年初,梁舟月在春日到来的那天有了好消息。
江厉现在只是每年跑跑国外赛,事业心早在二十六岁那年到达巅峰,也取得了斐然成绩,让他心满意足的将心思回归家庭。
他单纯的想陪伴梁舟月度过整个孕期,无微不至的在她身边照顾。可他没想到,怀孕对一个女人来说是那般难熬,梁舟月有好几个月的时间都在孕吐,吃饭也成了困难的事。
为了让梁舟月努力吃饭,江厉开始学着做适合孕妇食用的餐食,变着花样吸引她原本微弱的食欲。
就这样,梁舟月终于过了那个痛苦难耐的呕吐期。
但江厉两个月瘦了十多斤,肌肉都变得紧实,身形明显比以前单薄了些。
“要不你回家休养一下吧。”梁舟月真的有些于心不忍,半靠在床头,手手指与他缠绕,眼中尽是心疼:“我可以让我妈来照顾两天,你也好歇歇。”
现在她怀孕六个月,孕肚显怀,平时做事不太方便,身边需要有个照应。但正因为如此,江厉觉得自己一个男人,最合适这份工作。
他拒绝了她的提议,没有商量的余地:“妈年纪大了,过来照顾你太累。再说,你要是有点什么事,她扶不动,也抱不起来。”
这句话倒是让梁舟月无从反驳。
她静下声来,含情脉脉地看着江厉。半晌,她又轻轻笑了下:“谢谢老公,这段时间辛苦了。”
话音落地,江厉一双濯濯深沉的黑眸直勾勾地睨着她,浑然的深情尽然传递,他嗓音纵宠地道了句:“傻瓜。”
因为口吻实在是太宠溺了,梁舟月乐在其中,笑容乖巧地仰脸看他。
抬手抚住她侧脸,江厉指腹在她娇俏的脸颊刮了一下,缓缓道:“辛苦的一直都是你。与你怀胎十月相比,我这点破事儿算什么啊。”
男人挑眉,作势低头贴近她耳尖的小痣,手指慢悠悠滑过她后颈,轻轻摩挲,引得她浑身一阵酥麻。
梁舟月有一件事特别佩服江厉,让她对他以前的某种行为有了改观。
复合之后,她总觉着江厉对她欲望过盛,尤其是在他从国外回来那会儿。她形容他血气方刚,自嘲自己不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总是被他把控。
但在她怀孕期间,江厉从来没有和她亲昵过,一直保持着让她安全的距离。他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哪怕他习惯了洗冷水澡。
梁舟月也不敢拿孩子做赌注,一是因为她怀得辛苦,二是因为她并不是年轻的年纪,凡是都要慎重。
而江厉知道她的在乎,与她站到了一面。
……
阳历二月十二,也是阴历十二月二十七,梁舟月生了一个生日很小的男孩。
江厉社交圈里的男人大多有的是女儿,他不在乎男女,只是觉得男孩吵闹。正因为这孩子爱哭,不听话,他给他起了一个和陈澹女儿类比的小名。
陈澹女儿大名陈囡,小名四五,由江厉喊出圈的。但陈澹不这么喊,他喊囡囡,那是他的宝贝。
而江厉儿子大名江凛,小名二七,也是根据生日起的。
因为这两个名字,圈子里的朋友没少笑话江厉的学历,但他觉得十分好听,喜爱得紧。
甚至,他后来图方便,把人家两个孩子用数字代替:45、27。
梁舟月完全属于打不赢就加入。
因为经常帮忙照顾陈囡,她习惯了四五这个昵称,让她每每把孩子抱在怀里,感觉格外亲昵。
陈囡被梁舟月养得像女儿,亲儿子江凛却让她伤透脑筋。
他不爱说话。
在同龄小孩都牙牙学语的时候,梁舟月发现江凛不说话。一开始,她以为孩子有缺陷,但就在她和江厉要带孩子看医生时,他又开口说话了。
虽然模糊不清,但至少证明孩子在言语方面是健康的。
后来,在同龄小孩都能流利说话时,江凛依旧沉默寡言。确认了孩子的健康后,他们只能接受他的沉敛安静。
江凛的性格不像江厉,也不像梁舟月,在他幼小的年纪,他简直比他的大伯江昀还要冷漠傲然。
江厉听人说,一般智商高的孩子都不爱说话。带着这种优越感,他越看性格与他南辕北辙的江凛越喜欢,是他在兄弟间炫耀的招牌。
江凛八岁的时候,江厉三十五,可除了心智上的成熟,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
梁舟月更甚,虽然脸上的胶原蛋白有流失,但那张小圆脸还如江厉初见她时娇俏精致,是难得一见的猫系气质美女。
他们一起去给江凛开小学报道的家长会。
一名学生只允许一位家长进去陪同,梁舟月在教室内听课,江厉在走廊等她。短暂的半个小时就解决了入学事宜。
梁舟月一手牵着酷酷的江凛,一手小臂挽着自己的包,以及江凛的黑色小书包。
两个包都不沉,对爱健身的她来说轻而易举。但在江厉眼中,梁舟月会累。
只一瞬,江厉上前接过梁舟月手上的负担。女人的包他提在手中,儿子的书包他单肩挂在肩上,因强烈的身形对比而显得滑稽。
“爸爸。”江凛仰头淡睨,慢悠悠的音调从口中吐出:“你以后来学校不要穿这样,行吗?”
虽然声线愈凉,但有商有量,显得很有礼貌。
梁舟月顺着江凛的目光而去——
江厉穿着墨蓝色薄薄的西装,衣服剪裁合体,沉稳大气。袖口往上折了两折,露出他精壮线条的手臂,带着一贯玩世不恭的慵懒和桀骜。
或许是过于正式了。
但是很帅。
江厉第一次被儿子提意见,还是他极其自信的穿衣方面,他很不爽:“管好你自己,你五岁就穿燕尾服,我都没说你。”
“那是妈妈给我过生日准备的。”江凛语波平平,却据理力争。
但江厉不是讲理的人,十年如一日。
傲慢地轻哼一声,他牵住江凛的另一只手,唇边漾开若有若无的笑:“我的衣服都是你妈妈准备的,所以别管我,小子。”
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此时,梁舟月眼底的笑意愈来愈深。
她叫停父子俩的聒噪争论,转头踮脚在江厉脸上亲了一口,十分突然。
江厉还没反应过来妻子突然的亲昵,隔在两人中间的江凛冷然哼了一声:“行,这次算你赢。”
闻言,五官隽沉的江厉眼尾上扬,天生多情的狗狗眼深睨着梁舟月,嘴角弯翘。他没有回吻,而是松开她的手,躬身,单臂将未到他腰间的江凛抱起来。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
伴随着江凛过于豪放的崩溃喊叫声,江厉笑得肆无忌惮:“妈妈爱爸爸,爸爸爱你,不用太感动。”
江凛从未在外人面前有过如此外放的情绪。
见证这完整一幕的梁舟月眼角弯了弯,原本就上挑的眸子微扬,对他们父子笑得明艳动人。
江厉逗趣江凛,侧脸望向梁舟月时,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得到的,是世间最皎洁的月亮。
九月秋风拂过,我们的爱炽热绵长,从未遗忘。
——正文完,番外待续
第154章 但偏偏(1)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周杰伦《晴天》
*
毕业答辩结束后,乌潼被同学开车送回家。
她家住在所谓的富人区,周遭不是富商政要就是社会名流,寸土寸金,豪车络绎不绝。
乌潼就是别人眼中的富二代。
她父亲乌政启是华京大学金融系终身教授,也是国内金融研究中心现任主任。那可谓是文人风气非常正,两袖清风,全身心的投入于学术研究,多年来在全国各地奔波研讨,甚至世界各地。
有钱的人是她妈妈,但是妈妈很多年前去世了,因为患癌。
母亲是富商之女,当年被父亲温文尔雅的书生气质吸引,倒追成功。婚后,两人夫妻恩爱,除却父亲十年如一日的忙碌,这段婚姻没有任何不足。
而自从母亲去世,父亲渐渐将重心从工作上转移到家庭,开始定居京城搞学术,照顾当时只有十三岁的女儿。
尽管母爱有缺失,但乌潼从小是在充满爱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的。不仅父母宠她,姥姥姥爷更是卯足了劲儿给她想要的一切。
这无形中让她养成了骄纵成性的脾气。
在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圈子里,她飞扬跋扈,霸道强势,是个不好惹的火辣千金。
但她在父亲乌政启面前完全收敛秉性,是个善解人意的乖女儿。
……
和同学告辞后,乌潼推着自己的白色小皮箱,身姿摇曳地走进别墅。
“小姐,你回来啦。”
吴妈是家里干了十五年的保姆,母亲去世前,她就帮忙照顾乌潼。
后者扬声应了一声,目光逡巡:“我爸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进来时就看到,父亲的车停在外面。
吴妈点点头,接过乌潼手上的行李箱,说道:“先生的学生来了,两人在书房呢。”
乌潼早已习惯父亲把学校里的事带回家处理,此时也没多想,转身到沙发上休息。
今天她毕业答辩,身上穿的黑色西装还没来得及脱。但她脚上的黑色高跟鞋不太合脚,磨破了她细嫩的后脚踝。
因为自己的高跟鞋不太适合答辩,不够严谨,所以她在本就不充裕的时间让舍友在外面带了一双,没想到尺码不准,略微有点小。
长长叹息一声,乌潼脱掉高跟鞋,将泛红的脚抵在了面前茶几台上。
她打算歇一会儿再上楼休息。
可她刷手机还没几分钟,楼梯处就传来男人隐约的交谈声,声音越来越近。
缓缓移过去目光,乌潼在看到陌生面孔时火速收起腿,站了起来。
但还是与对方四目对视。
男人很高,年龄和她差不多,蓄着一头短发。他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着,袖口卷到小臂,露出那对于男人过于白皙的皮肤。西裤剪裁合体,线条流畅,更加显衬了他修长笔直的腿。
可他五官隽沉冷厉,气度沉敛,眼皮压着内双褶痕,狭长眼尾上扬,带着天生的薄情。此时,他精致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肃冷倨傲的男性气息。
乌潼看得着迷,全然忘记自己光脚踩在地上。
“潼潼,你多大了,光脚在地上?”乌政启从楼梯上下来,语气听起来责怪,实则关心。
闻言,站在他身边的男人目光落在乌潼脚上,随即又收了回来。
乌潼见状迅速慑回心神,脚趾蜷缩,鬼使神差地红了耳轮,甚至是嗫喏解释:“我答辩穿的鞋子不合适,磨得脚疼,缓缓嘛。”
软糯娇柔的语气,的确是私下和父亲撒娇的口吻。
乌政启无奈地摇摇头,喊来吴妈给她拿双拖鞋。
一边换鞋,乌潼的目光就没从那陌生男人的脸上移开,直勾勾地看,毫不避讳。
“爸,这位哥哥是你的学生吗?”
乌政启这才反应过来没有给他们做介绍,随即拍着对方的肩,缓声说道:“江昀,我这届带的研究生,过来交论文。”
旋即他掌心倾向换好鞋子的乌潼,“她是我女儿,刚刚大学毕业,叫乌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