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凯更迷惑了：“啊？”是让他去接嫂子的意思吗？
于朗给自己又倒了半杯红酒，举起来摇了摇，原话奉还：“一个在国外读的法律、不懂国内婚姻法的非诉律师，我真想离婚，能找你？”
董凯：“……”
于朗笑着碰一下好友酒杯，再次饮尽杯中红酒。
“哎，你这是第几杯了？慢点……”
于朗听着董凯唠叨，想说加起来也没多少，却突然感觉一阵晕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似乎只过了一瞬，舒缓音乐由远及近传入耳朵，同时鼻端涌入浓郁的咖啡香，于朗头脑渐渐清醒，感觉有强光照在眼皮上，正不知是梦是醒，身后忽然传来唐佳琳的声音。
“你好，张老师是吧？我是唐佳琳。”
“你好，坐。”一个陌生男声回话，“呃，想喝点什么？”
声音非常清晰，不像是梦，于朗睁开眼，还没等看清环境，就被明亮日光刺得又闭上了。
怎么回事？他去酒吧等董凯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怎么会有阳光？难道他喝断片，一觉睡到天亮了？
不对，于朗抬手挡住阳光，再次睁开眼，这里显然是间咖啡厅，他喝醉了，董凯就算不送他回家，也不至于……这不会是唐佳琳和她那闺蜜合伙开的蛋糕店吧？
于朗想起刚才听见的对话，猛地回头，只见身后一桌坐了一男一女，女的背对他坐，看不见脸，只看见披了满肩的栗色卷发。
不是她，因为他喜欢直发，从谈恋爱开始，唐佳琳就再没烫过卷发——于朗刚下了这个结论，就听见卷发女人用唐佳琳的声音说：“听黄阿姨说，张老师是教地理的？”
“对，教地理。”男人说完沉默几秒，才又反问，“你做什么工作？”
于朗不太能理解这个状况，忍不住晃晃有些混沌的头，听见唐佳琳的声音回答：“在一家商贸公司做电商推广。”
“开淘宝店？”
“呃……算是吧。”
这无奈又懒得争辩的语气，确实是唐佳琳，可是……于朗仍旧无法理解此刻是什么状况，正想叫唐佳琳一声，面对着他坐的男人忽然语出惊人：“咳，我这人比较直接，听说你毕业还不到一年……”
毕业还不到一年？于朗更疑惑了，他回国的时候，唐佳琳都已经本科毕业一年多了啊。
那男人还在继续说：“但我呢，年纪不小了，比较着急结婚，所以想知道，你有一年内结婚的计划吗？”
什么东西？于朗腾一下站起来，两步跨到男人面前，冷笑道：“年纪大找不着老婆就去婚介所，实在不行还有相亲网站，公共场所骚扰有夫之妇……”
他说着回头看一眼唐佳琳，却一下顿住——她怎么……看着不太一样？
坐着的两人同时震惊出声，男人问唐佳琳：“有夫之妇？你结婚了？”
唐佳琳骂于朗：“你说谁有夫之妇？神经病吧？”
她居然骂他，于朗冷笑一声：“我们还没离婚呢，你怎么不是有夫之妇？”
“什么意思？”男人震惊到语无伦次，“这、你、你们……”
“张老师你别听他瞎说，我根本不认识这个神经病！”唐佳琳气的站起来，要叫服务员。
于朗拦在她面前：“不认识？唐佳琳，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男人听他叫出唐佳琳的名字，顿时相信了，拿着包站起来，不悦道：“结婚了还来相什么亲？耍人玩吗？”
相亲？他们是在相亲？于朗想质问唐佳琳，却被她一把推开。
“张老师，你听我解释。”唐佳琳快步追上要走的男人，“我真的没有结婚……”
“那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他怎么跟来的……”唐佳琳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于朗听不清，跟着往那边走，谁知那个什么张老师，一见他走过来，立刻抬头警告道：“你站远点，不要再过来，不然我们报警了！”
“？”于朗莫名其妙，“你有病吧？”
“你有病！”张老师回骂一句。
这时服务员发现他们起了争执，走过来询问，张老师低声对说唐佳琳说了句“你先走”，唐佳琳点点头，转身快步往那边门口去了。
于朗叫了一声唐佳琳，她却头也不回，想去追，那个张老师拦在中间，大声对服务员说：“这人是个跟踪狂，一直跟踪我朋友，刚刚还骚扰我们……”
“谁是你朋友？”
于朗气势汹汹上前一步，服务员看他衣着考究、外形俊朗，除了大白天身上有股酒味，不太像那种变态，就只站在中间劝：“两位有话好好说，别激动……”
张老师却怕于朗真动手打人，闪到服务员身后，回头看唐佳琳已经出了咖啡厅，丢下一句：“你敢跟上来我就报警！”就跑了。
于朗想追，却被服务员拦着说：“先生还没结账。”
“……我结什么账？你找刚才那男的啊！”他老婆和别人相亲，现在一前一后跑了，还让他结账，凭什么？
“先生不是和他们一起的吗？”
于朗想说不是，话到嘴边反应过来，他否认了，这服务员很可能会以为他真是跟踪狂，只好悻悻然摸口袋，手机没摸着，好在他习惯随身带一点现金，拿出一张百元钞票来，递给服务员，就大步往门口走。
刚走到门边，服务员又追上来：“先生等一下。”
“不用找了。”于总脚步不停，伸手推开玻璃门。
服务员拦道：“不是，先生，您这钱有点问题。”
“有什么问题？”于朗不耐烦问。
服务员神色有些奇怪：“要不您到柜台来……”
“我赶时间！”
服务员只好直说：“过不了验钞机，提示假币。”
于朗：“？？？”
今天真是邪门了！
第三章 回到六年前
于朗钱夹里的现金，都是唐佳琳从银行取了放进去的，怎么可能有假币？
他跟服务员去柜台，看着他们又过了一遍验钞机，竟然真的提示假币，于朗不信邪，换了一张百元钞票，还是假币，又换一张，依旧是假币。
眼看服务员和收银员神色越来越奇怪，于朗把三张钞票胡乱塞回钱夹，抽了一张信用卡出来，“刷卡。”
收银员接过来刷POS机，于朗输入密码，耐着性子等了十几秒，收银员抬起头：“先生，提示您卡状态异常，支付失败。”
“怎么可能？我刚才还用过。”于朗真的怀疑是有人在恶作剧整他，忍不住探头往柜台后面看，却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收银员看他衣着整洁得体，腕上戴着名表，钱夹上也有奢牌标志，十足有钱人打扮，态度又这么笃定，就说：“要不我再刷一次试试？也可能是银行那边故障，实在不行您就换一张卡。”
那还试什么？“用这张吧。”于朗直接换了一张卡。
半分钟后，收银员：“……这张也提示卡状态异常。”
于朗气笑了：“总不可能所有银行都故障吧？”
收银员也无奈：“……要不您手机扫码？”
他就是找不着手机才……对啊，他手机哪去了？于朗环顾咖啡厅，找到他之前趴过的那张桌子，上面却什么都没有。
“你们看见谁和我一起来的吗？”于朗回头问。
先前那个服务员已经在接待别的客人，听见他问，觉得这个大白天就喝了酒的客人，可能确实有点问题。
“先生不是和刚才那两位一起的吗？”服务员皱眉问。
“……”
还是得去找唐佳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朗从钱夹里边找出一张他用得最久的储蓄卡，终于结了账。
走出咖啡厅，外面是个人来人往的广场，于朗觉得这地方既熟悉又陌生，感觉非常奇怪，转了一圈之后，他终于知道奇怪的感觉从哪来的。
这是瑞麟广场，老城区人流量最大的购物中心，当年他刚回国时，父亲安排他去历练的那家恒丰商贸公司——就是唐佳琳刚才说的同一家公司——就在这附近。
但问题是，瑞麟广场早在电商对实体店的冲击中没落了，他几个月前路过时，一层的店铺跟他此刻看到的相比，低了不只一个档次，而且整座商城外观也不像他当时看到的那么老旧。
难道瑞麟广场拉到了新投资，重新翻新招商了？
不对，商场有可能翻新，人却很难重现青春，于朗想起他刚才看到的唐佳琳，无论发型还是脸庞，都与当年他们在恒丰重逢时十分相似……。
还有刚才花不出去的钱、刷不了的卡，于朗心中隐隐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想，却不等成形就被他硬压下去。
还是找人借手机打个电话吧，于朗想是这么想，但他高高在上惯了，一时开不了口求人，干脆走进商场里面，想找工作人员借。
谁知刚一进去，迎面就看见大幅电影海报——瑞麟广场顶楼有电影院，挂电影海报不奇怪，奇怪的是，这是几年前就上映过的特效大片，更奇怪的是，海报旁边还有个电影院售票柜台，柜台里面甚至有人。
现在大家都在APP购票，很少有人去电影院现买票，这种设在一楼为了方便顾客买票的柜台，早就都撤掉了，那个猜想重新浮上心头，于朗深吸口气，缓缓走过去。
“先生看电影吗？”卖票员热情询问。
“哪个是新片？”
卖票员指指屏幕：“上面这几个都是昨天新上映的。”
于朗看见排在第一的赫然就是海报上那部大片，还不肯相信，伸手指一下海报：“这片也是昨天新上的吗？我怎么感觉早就上过了？”
“您可能记错了，这是新片，就是海外也只比咱们国内早一个礼拜，现在票卖得特别火，您想看的话，最早可以买两点十分场。”
于朗根本没听见她后半句，满脑子都是：他居然真的喝个酒，就突然回到过去了！还不是那种所谓的重生回自己年轻时，而是以29岁的身体，直接到了23岁这一年！
看着自己在酒吧包厢卷起来的衬衫袖子，于朗还是无法相信他会遇上这么玄幻的事。
“先生要几张？”
于朗缓缓抬头：“先不买，我老婆还没来。”停了停，他又问，“能不能借你手机用一下？我手机找不到了，可能是外面人太多，被摸走了。”
卖票员面露同情，一边拿手机给他，一边说：“最近外面广场被摸手机的人不少，一会儿您可以去东门口警亭报个案，说不定能找到。”
于朗道声谢，接过手机拨通唐佳琳的号码——她手机号这些年都没有换过，应该能接通，三声嘟响之后，听筒中果然传来她的声音：“喂，你好？”
“是我。”于朗习惯性说了这句，才想起刚才在咖啡厅唐佳琳说不认识他，赶快自报姓名，“于朗。你在哪？”
“谁？你等一下啊，我这里有点吵……”
于朗也听着她那边比较嘈杂，就耐心等着，没想到只过了几秒，就看见唐佳琳从他刚才进来的那道门走进来了。
他立刻挂断手机，还给卖票员：“谢谢，我老婆来了。”
说完转身要喊唐佳琳，刚张开嘴，前面先传来一道男声：“唐佳琳？”
“……”不会又是那个相亲男张老师吧？于朗皱眉看去，却是一个比张老师高大帅气的年轻男人。
“方师兄？”
唐佳琳语气充满惊喜，听得于朗直牙酸，他迈开长腿，想先迎上去，谁知唐佳琳和那人打过招呼，就加快脚步，几乎是一溜小跑到了那个所谓的方师兄跟前。
“好久不见，我听说你在这附近工作，一直想找你出来吃饭，可惜最近太忙……”
于朗跟在唐佳琳后面，听见姓方的男人说话，心里嗤笑：“鬼扯，又不是什么日理万机的人物，还能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就是不想约罢了。”
这种糊弄人的鬼话，唐佳琳又不傻，肯定不会相信。
却听唐佳琳说：“我听说了，方师兄现在做辅导员，要带学生，特别忙……”
她还真傻，于朗沉着脸走近，唐佳琳背对他没察觉，姓方的倒是注意到，向他投来目光。
“你……于朗？”姓方的面露惊喜。
唐佳琳跟着回头，看见于朗，立即后退两步到方师兄身边，质问道：“于朗？刚才是你给我打电话？”
于朗没接她的话，反问姓方的：“你认识我？”
“你呀，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方子俊，校篮球队队友你都忘了？”方子俊上前两步，笑容可掬地伸出右手，“那年校际篮球赛，咱们把隔壁四中打哭了的事迹，你总记得吧？”
“啊，”于朗想起来这人是谁了，他敷衍地同对方握了握手，慢吞吞道，“记得，赛后我还请你们吃了烧烤。”
“对。你哪天回来的？我听浩文说了你准备回国，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于朗看一眼站在方子俊身后露出恍然之色、似乎终于想起他是谁的唐佳琳，冷笑一声：“你消息倒是很灵通。”
“我也是前几天跟浩文吃饭，听他说起来的。”
方子俊一再提及的这个浩文姓姜，是于朗的好朋友，也是他至今——29岁——为止唯一还有联系的高中同学。
这些年想通过姜浩文跟他攀关系的同学，两只手数不过来，眼前这位，于郎都不记得姜浩文跟他提过，显然关系平平，只是借着姜浩文的名字跟他套近乎罢了。
“你倒有空跟他吃饭，”于朗看向唐佳琳，笑得意味深长，“刚才我好像恍惚听见你说很忙来着？”
唐佳琳一愣，方子俊也终于想起身后还有一个人，他尴尬一笑，回头道：“那天正好有外地的同学来玩，我们几个男同学就一起聚了聚。师妹你还记得于朗吧？”
问完他忽然想起，刚才唐佳琳好像说什么打电话，又有点疑惑地转回头：“你们是一直有联系吗？”
“没有！”唐佳琳飞快答道，“是我搞错了，刚才就是个骚扰电话。”
撇清之坚决果断，于朗都要气笑了。
“啊，那你们……”方子俊感觉气氛似乎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怪在哪里，只好硬找话题，“我记得你们不是一个班的吧？”
他比唐佳琳和于朗高一届，印象中唐佳琳在文科班，于朗是理科。
“确实不是，”于朗抢先回答，“你们也不是吧？怎么看着挺熟？”
“我跟唐师妹一起参加过演讲比赛，也算是‘战友’情谊。”方子俊边说边笑，“哎，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吧？你们一会儿还有事吗？”
于朗不答话，看着唐佳琳。
唐佳琳犹豫一瞬，才说：“我没什么事，就是逛街。”
于朗嗤笑，唐佳琳恼怒地瞪他一眼，却忍住了，没吭声。
“你没事，我找你有点事。”于朗推开还站在中间的方子俊，走到唐佳琳面前，“刚才在咖啡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