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据他刚才观察，这房子的厨房应该在走廊尽头那里，桌上购物袋里除了饭盒，只有些日用品，唐佳琳要是直接去做饭，就不会往这边来。
果然她挂断电话后，脚步声越走越远，是往里面厨房去了。
于朗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趁这个时候开门出去，想到她一个人在家，听见门开关的声音，出来查看，却没有人，肯定吓一跳，就站着没动。
厨房里响起触动塑料袋的哗啦声，接着唐佳琳哼起了歌——她唱歌其实很好听，高中的时候还上台表演过节目。
但这会儿她显然心思不在这上面，翻来覆去就只唱那几句：“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童年的荡秋千，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于朗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是什么歌，反倒想起刚结婚那段时间，他不算很忙，回到家以后，唐佳琳在做饭，他就站在边上看她忙碌，顺便跟她聊几句天。
他想不起当时都聊了什么，只记得那时候很开心，他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无论遇上什么事，都想跟对方分享。
但那样的日子很短暂，没几个月于朗就又开始天天加班，唐佳琳怕他忙起来又不好好吃饭，还给他做过一段时间便当，天天按时送到公司楼下——她自己做饭时，都是这样哼歌的么？
于朗思绪飘得有点远，直到厨房开了抽油烟机，噪声响起，才回过神，悄悄开门出去，再反手推门轻轻关严。
下楼出单元门，外面阳光灿烂，风吹到脸上温和柔软，不远处粉嫩樱花随风招展，开得十分烂漫。
“是春天吗？”于朗都不记得那次病倒居然是在春天。
不过……他摸一把半湿不干的头发，再低头看一眼双脚，春风再暖，湿着头发、光脚穿拖鞋，还是有点冷啊。
身上还好些，那边——也就是于朗本来的时空——是秋天，他穿的长袖长裤家居服，不冷，但家居服也有它的问题，口袋空空，没有钱。
上次穿越虽然有各种乌龙，好歹穿戴整齐，有带现金和银行卡，现在于朗一没有发型、二衣着不整，三身无分文，还没带手机……。
找了个能被太阳晒着、暖和点的角落站好，于朗眼睛看着唐佳琳家单元门，开始思考：上次让他穿越到六年前，知道了唐佳琳高中暗恋的不是他，这次还会有什么“惊喜”等着他吗？
于朗记得，当年唐佳琳送汤面回去的时候，他妈妈已经到医院，还非要安排他换医院做个全身检查，他本来不肯，但是连父亲都打来电话劝说，他为了让父母放心，只好答应。
唐佳琳就是他跟父亲通电话时到的，大约怕打扰他，没有进去，所以于朗没见着她，只看见那个小黄花饭盒，得知是她送去的之后，把汤面吃了，才肯听母亲的安排，去另一家医院。
这么看来，这次穿越的重点信息，应该是唐佳琳把饭盒交给他妈妈之后的行踪。
于朗仔细观察了小区内的环境，换了一个他能看见唐佳琳家单元门，又不会被她发现的地方，耐心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到她提着一个帆布袋出来。
她还是一头卷发，但比昨天见到的短一些，身上穿一件绿色菱格外套，搭黑色修身牛仔裤，打扮得没什么特别，但因为身材高挑，腰细腿长，天生皮肤白，就算没化妆，走在街上也很引人注目。
于朗注意到一路有好几个男的都回头看她，甚至有个胆大的，还追上去跟唐佳琳问路。
曹暄曾经说过唐佳琳上大学时，追求者不少，但以前于朗以为唐佳琳一直深爱着他，眼里没别人，所以不太在意这话，此时此刻再想起来，于总心里顿时打翻一缸醋。
她不会是因为方子俊那么个货色，就看不上别人，大学四年只谈了一场短暂恋爱的吧？
于朗酸溜溜地跟着唐佳琳到了医院，门诊楼外人潮汹涌，于朗怕跟丢了，快走几步，唐佳琳却在上了台阶后，突然停下转身。
他吓了一跳，赶紧背过身去。
唐佳琳却没有走下来，还跟人打招呼：“你在这儿呢？出来多久了？”
“啊，我出来抽根烟。”一个男人答话，“于经理妈妈来了。”
是和唐佳琳一起送他来医院的同事，于朗悄悄转身，躲在一个身材肥胖的男人背后，往台阶上看过去，见那男同事手里夹着烟，正回头往门诊大厅里看。
“看着特别贵气，还带着司机……”
后面的话男同事压低了声音，周遭人声嘈杂，于朗没听清，只听见末尾半句：“怪不得都叫他太子爷。”
“……”太子爷？叫谁？他吗？
唐佳琳对此没有置评，只说：“那我把饭送进去就走吧，你还进不进去了？”
男同事紧着吸两口烟，掐掉说：“进去，万一太子爷还有事吩咐呢。”
于朗：“……”
他倒没有天真到以为当初恒丰商贸的同事不知道他家世来历，但真没想到他们背后居然这么称呼他。
于朗不喜欢这个称呼——集团虽然是他父亲一手创立，并担任董事长，但集团公司不是他们于家私产，也不存在等着继位的太子爷，在他之前，集团总裁就是由职业经理人担任的。
唐佳琳不会也这么称呼过他吧？于朗看着她和男同事走进门诊大厅，心里满是猜疑地跟着上了台阶进去。
大厅里人更多，他跟着唐佳琳两人向右拐进一条走廊，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路，又向左转，终于远远看到正在打电话的母亲。
这边虽然人也不少，但不像大厅那么拥挤，于朗怕被母亲看见，就没往前走，停在一个拐角处小心张望。
唐佳琳和男同事很快走到输液大厅门口，于朗母亲挂了电话，跟他们打招呼。
因为隔得远，听不见说什么，于朗只看见母亲礼貌地微笑，接着唐佳琳提起帆布袋递过去。
母亲似乎有些诧异，盯着唐佳琳又看了几秒，才接过帆布袋，然后立即转手交给后面站着的司机。
这态度……是怕他吃了唐佳琳送的饭不舒服？
于朗皱眉，突然想起当年拎着饭盒进去的，确实不是母亲，他要看唐佳琳送的什么饭时，母亲好像还说了一句已经叫家里阿姨做了，很快就送过来。
那边唐佳琳和男同事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很快就转身要走。
于朗来不及细想，回头看旁边有个诊室开着门，赶紧走到门口，眼角余光瞄着唐佳琳二人走过来了，立即冲进去回手推上门，挡住自己，同时偷偷从门上玻璃往外看。
“医生下班了，明天早点来看吧。”
后面有人说话，于朗回头见是个中年女护士，含糊着答应一声，他已经看见唐佳琳他们过去了，正准备打开门出去继续跟。
女护士却看他一眼，又补一句：“看医生不能喝酒啊，最好是两口子一起来。”
“啊？”于朗开门的手一顿。
“生孩子是俩人的事，自己偷摸来看没用，有毛病，你老婆早晚也会知道。”护士回道。
这怎么还骂上人了？
于朗不好跟一位女士回嘴，没有说话，直接开门出去，心里却觉得两次穿越都被人骂有病，实在……念头还没转完，一块写着“生殖医学科”的指示牌映入眼帘。
“……”
第八章 这就回来了？
她不会以为我是来看不孕不育的吧？！
那一瞬间于朗真的很想冲回诊室跟护士解释他不是来看病的，但唐佳琳和那个男同事已经转弯，他不赶快跟上去，一会儿可能就找不着人了。
算了，反正这里是五年前，护士也不认识他，于朗理智上想得非常明白，脚却不受控制地倒回诊室门口：“您好，这里不是看胃病的吗？”
护士看他一眼：“挂消化内科，二楼看诊。”
“谢谢。”于朗自我感觉证明了清白，心满意足离开，快步去追唐佳琳。
却不知护士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他是特意回来找补的，还啧了一声说：“长得倒是挺帅，可惜这基因了。”
而于朗这么一耽搁，转弯到长廊时，唐佳琳两人已经快走到大厅，走廊里仍然人来人往，他又穿的拖鞋，想跑都跑不起来，只能尽量侧身从人群里快速穿过。
好在唐佳琳他们走得也不快，而且到门诊大厅后，她还遇见熟人，停下来打招呼。
于朗就近找了根柱子，躲在后面打量和唐佳琳说话的女人，很陌生，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应该不是她关系亲近的朋友。
果然唐佳琳很快就和那女人挥手拜拜，转身往外走，那女人则是往扶梯方向走去。
于朗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刚要跟上唐佳琳，那女人突然停下，回头喊了一声：“唐佳琳？”
吓得于朗立刻退回柱子后面，停了几秒才敢探头去看，唐佳琳已经跟那女人再次说上话，他隔得远，听不见她们说什么，只看见唐佳琳神色惊讶，点了点头，然后扶着对方手臂，一起走向扶梯，看起来是要陪她去看病。
于朗等着她们扶梯上到一半，才跟过去，躲在人流里跟着她们一直乘扶梯到三楼，然后眼看两人进了妇产科。
“……”
今天怎么都和这事扯上关系了？！
于朗左右看看，找了个能看见妇产科走廊的椅子坐下。
他有点想不通，穿越一回，不会只是给他看唐佳琳陪一个不认识的人看病吧？而且是妇产科……那女人看着和唐佳琳差不多大，一个人来看妇产科，难道是未婚先孕？
但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不会还没到正题吧？他都有点困了，于朗不由自主打个哈欠，然后下一秒熟悉的眩晕就把他带回了家中客厅。
“？？？”
于朗难以置信，这就回来了？他什么也没看到啊！
不会是做了一场梦吧，于朗晃晃还有些晕的头，抬起脚看一眼鞋底——黑乎乎的，还嵌着砂砾，再闻闻肩头，那股独属于医院的、混着消毒水的繁杂气味扑鼻而来，不是梦。
于朗把拖鞋踢掉，另换了一双干净的，走进卧室，拿起手机先看时间——零点二十，他记得他洗完澡出来刚过11点，去掉喝酒的时间，大约过去一个小时。
两边时间流速还是差不多，也同样是酒后突然穿越，为什么这次就这么回来了呢？
于朗想不通，手机突然震动，跳出一条新短信通知：“本来作为外人，这时候不该多嘴，但今天于总来店里……”
什么东西？于朗点开短信，是个陌生号码，上面还有一条未读：
“于总，我是曹暄，关于方子俊的事，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跟你解释一下，他和他未婚妻来店里订蛋糕的时候，琳琳不在，我因为听琳琳说过一些方子俊的渣男事迹，就想宰他一笔替天行道，给他订了一个3000多的蛋糕，收了定金以后，才告诉琳琳。”
渣男事迹？于朗接着看新收到的那条后半部分：“……我感觉你还是在意琳琳爱琳琳的，所以不希望因为这事产生误会，影响你的决定，希望你能平心静气，好好跟琳琳谈一谈。”
于朗立即回复：“渣男事迹是怎么回事？”发出去以后，忍不住又补一条，“她确实喜欢过方子俊，不是吗？”
曹暄回复得也很快：“是，她高中时暗恋过方子俊，但那就是一种青春期的懵懂感情，方子俊伪装成阳光体贴暖男，很容易博得女生好感。当时你们学校好多女生喜欢他，他还跟其中一个谈了几年地下恋情，始终不肯负责，人家姑娘怀孕，他不但逼着姑娘去做人流，自己还不露面，简直渣到极点。”
于朗恍然大悟——是唐佳琳在医院遇到的那个女人！
曹暄接着又发来一条：“还是琳琳在医院碰见那个姑娘，陪着她去看的医生，从那以后，琳琳一直觉得方子俊就是一颗污染了她整个高中生活的老鼠屎，恶心的不得了。”
所以这次穿越，就是让他知道唐佳琳早已经看清方子俊的真面目？那上次又何必让他知道唐佳琳暗恋过方子俊？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但是如果没有昨天那次穿越，可能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唐佳琳真的想离婚，于朗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艰难打下几个字：“她为什么要离婚？”
曹暄先回了他一串省略号，过了三分钟，才回答：“我觉得这个答案，你应该自己去找。如果实在没有方向，可以想想你们谈恋爱时是怎么相处的，婚后最近一两年又是怎么相处的。如果还是找不到答案，那就好好想想琳琳提离婚那天都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不就是商南楠……不对，那天提起商南楠后，唐佳琳好像更生气了。
于朗感觉头有些昏沉，身体也非常疲倦，回复曹暄一句“我知道了，谢谢”，又去冲个澡就睡了。
曹暄看到这个回复，却有些忐忑——他真知道假知道啊？别像琳琳吐槽的那样，他自以为知道，其实方向全错、甚至南辕北辙吧？
她不会帮了倒忙吧？曹暄心里七上八下，一晚没睡好，直到第二天上午，又收到于朗的短信，才放下悬着的心。
唐佳琳不知道好友的心不在焉与自己有关，还劝她：“你不是说想考公么？择日不如撞日，就从今天开始做题吧，店里有我，你安心回去学习。”
“……那倒是也不用这么急。”曹暄转移话题，“你中午想吃什么？”
唐佳琳看一眼时间，“现在就想中午吃什么？”
“啊，中午吃什么可是人生三大难题之一，那不得好好想想。”曹暄笑嘻嘻说。
唐佳琳没多想，随口说：“酸菜鱼？”
“好啊，一会儿我叫外卖。”曹暄答应得极其爽快。
“嗯，我进去看看蛋糕。”唐佳琳进后厨，跟请的面包师傅一直忙到11点多，才端了一托盘新烤好的面包出去。
曹暄正给客人打包，看见她出来，说：“那个订芒果蛋糕的客人说要加班，没时间来取，一会儿叫个网约车，让咱们把蛋糕放车上送过去。”
唐佳琳惊奇：“还可以这样吗？”
“对啊，她跟网约车说好就行。不然叫跑腿，电动车跑起来，怕把蛋糕颠坏。”
“还真是个好办法。”唐佳琳把面包放进面包柜，正要去喝口水休息一下，一转身却看见有辆很眼熟的车慢慢开过来，在她们店外停下了。
她皱起眉，看见车门打开，一身休闲装的于朗下来，忍不住说：“他又来干什么？”
曹暄探头看一眼，小声嘀咕：“送外卖吧。”
“啊？”唐佳琳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于朗下车后就打开后排车门，提了两袋东西出来。
她立即回头瞪向好友，曹暄借着送客人溜到门口，小声解释：“于总说要给咱们送饭，盛情难却……”
于朗已经走到门外，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没意义，唐佳琳转身就往后厨走。
烘焙店玻璃窗玻璃门，于朗看得清清楚楚，面子多少有点儿挂不住。
幸亏有曹暄，不但帮他开门，还给他台阶下：“没想到于总来这么早，快请进，我们吃饭在后面……”
于朗进来，跟着她也往后厨走，曹暄又小声说：“还生着昨天的气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