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却全然看不到歉意。
“不。”
楸楸刚想说不用,想到点什么,她还揪着衣服,却仰起小脸,“你去过DC吗?”
“哦豁,要来一场美妙的公路之旅吗?”
一只手搭上裵文野的肩膀,楸楸望过去,裵文野刚才回头对话的男生。
看上去跟裵文野很熟。楸楸盯着他的面孔看,像是曾在哪里见过,有点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男生读懂她的微表情,却很惊讶:“你不记得我了?”
楸楸看着他,仍然一脸空白,“你是?”她礼貌性地疑问。
“我这么大众脸么?”男生讶然,看向裵文野,怀疑人生几秒钟,指着自己说,“曼哈顿下城,那家十九岁就可以进的夜店,你们NYU学生的常住地,你真不记得了?”
一听就明白了,裵文野别开脸,笑了一下,可又不知道笑什么,脸上难得有点不耐烦的情绪。
“我要走了。”他甩开华暨然的手。
“别介啊。”华暨然连忙说,忽然警惕,“你俩什么关系?”
没人说话。华暨然心里咯噔一下,不好,不会吧?
他小心翼翼问:“情侣?”
“不是。”楸楸开口道,声音很平静,“DC,去不去?”
“那我就放心了。”华暨然拍拍自己的胸口,“去啊,走?”最后一个字是问的裵文野。
“没空。”裵文野将溢出一点的咖啡推到华暨然手里,掏出钱包,从里拿出一张面值二十美元的纸币,递给楸楸,当作是衣服的赔偿。楸楸没接,静了一会儿,耸肩说了句好吧,而后离开咖啡厅。
玻璃门关上,华暨然有些不明所以,挠了挠后脑勺。
他突然说:“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房间都开好了,裤子都脱了,安全套都撕开了,都快要戴上了,结果突然哭了的女生。”
这演哪一出?
华暨然说:“我都吓软了,遇到过出尔反尔的,还没遇到过突然哭了的,这也太像仙人跳了。我本来想跑,可良心不允许,就问她为什么哭。”
裵文野看他,“为什么哭?”
“我怎么知道?”华暨然表情很丰富,他脸上就差写着这五个字。
“你活太差?”裵文野想不出别的原因。
“滚!”华暨然给他肩膀一拳,“根本还没开始好吗?我都还没开始发挥呢!”
“……算了。”裵文野推门出去。
“咋了?”华暨然不晓得他的这句话后,为什么被接了一句算了。
“哄哄她。”
哦,搞半天不在一个频道。
“裵文野你有病吧?四月哭的,你六月才哄,这消息是不是太滞后了?而且你谁啊,凭什么哄人家?”
华暨然无语跟出去,看到裵文野正敲一辆车的车窗,车窗降下来,裵文野一手扶着车顶,为进入车窗框起来的画面范围内,腰背微微驮着,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似乎在说什么,听不清。
服了。
想到刚才这俩人的气氛,如此僵持,也不是很熟的样子,华暨然摇摇头,走过去,想缓解一下氛围。
结果刚走近,便听到女生脆生的声音说:“我们可以试试在车上,我也可以让你走后门,好不好?”
华暨然一个飞快转身。站定。傻眼。
靠。
这条街道人来人往,谁也不关心他。
靠。
裵文野也太有福气了吧。
靠!
“First?”
几米开外,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裵文野保持着腰背微微驮着的姿势,循着声音望过去。
Lachlan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惊喜地看他。
须臾,他不疾不徐地直起腰,望天深呼吸一口气。
这叫什么事儿。
他这行为反应,在楸楸眼里是不衔接的,更像是被什么打断、打岔了,才会出现的行为。
于是楸楸循着他方才的视线看过去,自然也看到了Lachlan的身影,愣了一下。
“……”
十分钟后,咖啡厅卡座。
Lachlan说:“我也要去。”
楸楸:“唔……”
不是很情愿,临时绞尽脑汁,却也找不到理直气壮反驳的理由。
“DC你没去过?”裵文野仍一脸漠然。
华暨然伸出手,“你好,我叫华暨然。”
Lachlan回握,“赖科霖。”他的英文名和中文名发音很像。
裵文野:“傻逼。”
“干嘛骂人。”Lachlan受伤,捂着小心脏。
华暨然以为Lachlan是裵文野在这边认识的兄弟,无所谓道:“那就一起去呗,你有艳福,我不得也有个人陪着,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沉默。空前一致地看着桌布不吭声。
他显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楸楸默默地端起刚呈上来的咖啡,哈哈两声,“其实我不是很想去了。”欲哭无泪。
华暨然忙不迭接话:“别啊,去呗,我也没去过华盛顿DC,你们看过蝙蝠侠吗?神奇女侠,自杀小队?小丑女这么出名我不信你们没见过,我老早想去一次了,小丑女是我女神。”
Lachlan都不好意思说了,“DC漫画总部在纽约,你现在就在这里。”
华暨然说:“啊?那为什么叫DC?”
裵文野说:“Detective Comics,侦探漫画。”
华暨然一脸恍然,“原来如此。”
Lachlan补充:“华盛顿DC叫Washington D.C.”
太聒噪了。
楸楸忍不住道:“去,现在就订票。”
裵文野险些没忍住,想发作,怎么就去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要去。
可身边几人都兴致盎然的模样,忍了一忍,最终没扫兴,看窗外人来人往。
视线聚焦,窗玻璃上,他与楸楸四目相对。
楸楸朝他做了个鬼脸。
确实是华暨然会喜欢的类型。裵文野看着窗玻璃心想。
楸楸像是个小疯子一样,行为大胆,我行我素,做事不顾后果,及时行乐。某一程度与小丑女高度重合。
Lachlan谷歌一下两地距离,说:“现在我们有四个选择。”
已知距离约三百六十多公里,无论是坐火车,大巴,还是自驾,都要花费三到四个小时。飞机倒是最快的,一个小时,可去机场的路上,以及等待航班,最终也是三四个小时左右。
Lachlan看着手机Greyhound的页面,又说:“如果我们决定二十天后去,可以买这张一刀的票价,下了巴士直接是联合车站,这也是一个景点。”
二十多天?裵文野一个拧头,死亡凝视他。
“就今天。”他说。
“今天就今天嘛。”Lachlan撇撇嘴角。
大家都是出国读书的人,他也不是没钱,可一刀和五十刀,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正常人都会选择挨一刀,而不是挨五十刀。
华暨然怕他们延后,便说:“如果你们想二十多天后去,我肯定是去不了了。我两周后就回国了,机票都订好了。”
楸楸想起七月开始的实习工作,亦没空,便说:“自驾吧,我会开车,我有一辆大皮卡!”她越说越兴奋。
“哪能让你开车?”Lachlan第一个不愿意。他骨子里带点中国男人的传统。
“我不会开车。”华暨然默默插一句。
“我开。”裵文野说,“我开,行了吧?”
一群傻逼。
他也是。
第26章 白板
◎「做早操,算哪门子的梦想?」◎
于是四人兵分三路。华暨然回新泽西拿他和裵文野的行李。Lachlan亦有自己的行李要打包。也因为Lachlan大男子主义, 不愿意让女生开车 ,裵文野不得不跟着楸楸回家取车。
楸楸有两辆车,一辆市内开的,不太起眼的敞篷小跑车, 可敞篷又卡死了一直没拿去修, 没有敞篷的跑车,就相当于是被折翼的天使, 公主一夜变灰姑娘, 跑车摇身一变, 变成一辆普通小轿车。还有一辆就是她口中的大皮卡,四座, 很宽敞,驾驶室后方设有无车顶货箱。
“怎么样?”楸楸一拍车门,炫耀道,“虽然是二手买来的, 但我开它跑过长途, 很舒服。”
“不错。”裵文野围着车子转了一圈。
楸楸靠近,小声怂恿他, “咱俩跑吧。”
裵文野似笑非笑看她, “我行李咋办?”
她眼睛亮晶晶地,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七百二十公里路, 我养你。”楸楸轻轻拍着胸口做担保。
裵文野若有所思道:“也不是不行。”
见他答应,楸楸立刻拉他上楼。她还要收拾一些要用的行李, 动作要快, 收拾完了就得赶紧走。
进了门, 楸楸指了个方向。
“随便坐, 冰箱在这边, 喝什么随便拿。”
她进了房间,没关门,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裵文野便在客厅晃,稍微参观一下。楸楸租的房子很小,1b1b型的,并不整洁,长桌上都是跟学习有关的文具和电子产品,看上去很乱,却乱中有序。
行李箱在卧室里施展不开,楸楸便想着把箱子摊开在客厅,多跑几趟,结果出来便看到裵文野站在一块白板前。
很普通的白板,约不到自习室,又是死期时,楸楸便只能把人约到家里来讨论,白板最开始的用处就是这样的,方便总结讨论。
后来用处就变了,随着她在这里长住,隐私愈发增多,叫同学到家里来的话,需要经常大扫除,她实在懒得,约不到自习室,她们通常去咖啡店,快餐店等。
既然作业派不上用场,楸楸便用它干点别的。
比如备忘录。不过后来又变了。
此刻,白板上密密麻麻都是字。
裵文野回头看她,“你得绝症了?”
楸楸边收拾,边看他,笑笑说:“你是第五个来我家后,必定会问出这个问题的人。”
“那这是什么?”裵文野敲敲白板,下方马克笔震动两下,白板黑字写了许多人生必做事项,最顶上则有四个中文大字。
遗愿清单。
楸楸说:“人生清单,梦想?”
她想了两个词来概括。
裵文野看着白板,“做早操,算哪门子的梦想?”
“有一天梦到的,想做。就是梦想。”楸楸有点渴了,去冰箱拿了一瓶果汁。
所以此早操非彼早操。裵文野好奇:“那为什么写遗愿清单?”
“叫法不一样而已。”楸楸蹲在行李箱旁,小小一个窝在那里,仰头喝了一口果汁,脖颈纤细,随便一折就死了的脆弱,“都说梦想照进现实,但是一听梦想这俩个字就觉得遥不可及,这辈子都不可能完成的样子。遗愿清单这四个字,一听就不一样了,所有事情都会为了死而让步,因为时日无多了,再不疯狂一把,就要死了。”
忽然之间,裵文野皦然,为什么她会莫名其妙就哭了。
想得太多,又想不通。
最终还是没能偷偷跑掉。楸楸的行李收拾到一半,整个过程甚至未超十五分钟,楼下便传来Lachlan的声音。
他在楼下叫俩人的名字。
裵文野倚在窗门边,从口袋里摸出烟,咬在嘴里,没点,不确定这屋禁不禁烟。两人仓促对视一眼。楸楸撇了下嘴角,似乎有点愀然不乐。
裵文野思索片刻,打预防针,“三四人行里,有我的梦少做。”
这是事先声明,楸楸这么离谱的性格,稍微带偏一点儿便会思想动摇,指不定能干得出这事,又或不定……早就干过了。
闻言,楸楸却听乐了的样子,讶然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字正腔圆地强调重点。
“你放心,我肯定是会顾全,大,局的。”每个字在这里都找到了它该有的重音和轻浮。
裵文野说:“……好好说话。”
两个小时后,皮卡接上最后一人,华暨然,自此客满。楸楸裹着毯子坐在副驾,其余俩位男士坐在后座。四人朝着华盛顿DC出发。
皮卡里开着音乐,楸楸一手抓着安全带,一手和慕玉窠打字聊天,直播这边的情况。
慕玉窠平日里懒得打字,都会直接给她发语音,此刻倒是老老实实地打字。
【慕】:真羡慕你啊,后宫开起来就算了,还都是兄弟,还都能心平气和坐一辆车里,还能一起出去玩!
【慕】:nb啊楸!!简直我辈楷模!!!
【楸】:捂脸.jpg
【楸】:有一个不知情啦,他知道后肯定膈应我。
【慕】:少想这些有的没的,太在乎别人的目光,活的多辛苦啊。
【楸】:我这样的,是不是有点太不在乎了!
【慕】:他又不跟你过下半辈子,你管他呢?
【楸】:噢!你说的对哈!
【慕】:嘿嘿,我可以把这一段故事做成素材,分享到网上吗?
【楸】:你现在还做八卦专栏啊?
【慕】:哎呀,美妆区越来越卷,化妆的时候分享一些小故事,已经是常态了!
遥想最初,慕玉窠还只是一个美妆博主,在油管、ig、小红书、抖音、哔站这些平台都有号,后来她视频类型越做越杂,开始拍vlog,分享美高生活,奢侈品生活,在美国旅游vlog等,全网加起来有千万粉。
后来视频播放量有所下降,她又开始想花活,譬如几个月前的一日恋爱游戏。现在倒是不做了,因为慕玉窠有两个朋友真因此好上,不日又分手,连带着慕玉窠亦被拉黑了,慕玉窠本人很无语。
不过这也不是慕玉窠第一次就地取材,她偶尔也会在视频里口述分享她们的个人生活,每回都会厚码,关注她的粉丝亦很乐意看海外留学生的抓马生活。
据评论区观感,留学生的生活太精彩,彷佛跟她们不是处于一个世界似的,甚至比肩娱乐圈,一样的抓马,一样的乱。
对此,楸楸只能说,还是娱乐圈乱一点。
想起前年,楸楸刚十八岁成年,彼时她还在读高四,与慕玉窠再三确定,大学要报考纽大,于是趁着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俩人来到曼哈顿参观。
翌日在华盛顿广场,看到很多人围成一个大圈,穿梭人群,中间有很多台摄影机,似乎在录节目?还是拍电影?楸楸到现在都不清楚,华盛顿广场附近经常有名人出没。
慕玉窠认出来其中一个男明星,比她们要大好几岁,据说粉丝非常多,在国内很红,拍的影视剧在东南亚亦很火,再看周围这些粉丝举着的牌子,红是无疑的。
慕玉窠拿出相机来拍,记录这一趟行程遇到了明星,楸楸不似她那么激动,对明星不明星的,浑然没兴趣,不过慕玉窠想拍,她便也陪着,双手环胸,冷静地等,期间还与那个男明星对视过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