楸楸咽咽口沫,心里一阵发虚,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心底抵触,不是很想与他们产生交集,莞尔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而后擦肩而过,走进咖啡店。
圣诞节前后,学校给放了寒假,为期八天,放到次年一月一号。慕玉窠受够脏乱差的纽约,想回一趟上海老家呼吸新鲜一下空气,问她要不要一起。
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往返几千刀。
楸楸表示婉拒。
况且,楸楸正打算这次寒假来一次狠的。
狠狠满足自己。
毕竟这段时间都没有真枪实弹,道具都快住里头,再这样就要扎根了。她亲自开车送慕玉窠去机场,再回来已是下午,楸楸回到住处附近,经过一家常去的咖啡厅,便想进去买杯热鸳鸯,补补低血糖。下单后,拿出手机翻看着,寻思着是打开软件约人,还是去酒吧附近猎艳——虽然她未满21,但是以前住的校舍附近有一个大型夜店,19岁以上可以进。美中不足的是,那里有很多同学。
其实她还可以直接摇人。譬如裵文野。这一个多月以来,她陆陆续续做过不少有关于裵文野的梦。这人身体力行地让她深切明白,什么叫做食髓知味。
但迄今为止,楸楸还未试过一个人用两次。很犹豫。到底要不要破例?这使得她多少有些为难。
同一个人用两次,只会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而楸楸认为,拜性.瘾所赐,她人生当中出现的麻烦不少,所以她已学会了如何去规避相关的麻烦。所以还是算了。
拿上新鲜出炉的咖啡,楸楸裹好围巾离开咖啡厅。门口铃铛响,她仍在想事,没注意到前方来人,又或说对方并未躲开,等她回神,热鸳鸯已瀽洒出一丁半点,对方羽绒服和自己的手指。
人倒霉起来,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当她抬头时,脑海里只剩这么一个感想。真巧啊。楸楸退后两步,看着有一个多月没见到的脸孔,一脸诧愕。
对方似乎亦没想到门后有惊喜,垂眼凝睇白色防寒服上的咖啡渍,想说什么,抬眼看向楸楸,不知为何,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
他不说话,不做表情时,眼神是有点冷感的,充满了距离感。
有客人要进入,他只能先进来。
俩人站到一旁,楸楸赶紧跟他道歉。
“嗯。”裵文野看她一眼,又微垂眼睑,去看衣服下摆咖啡渍,拧眉,似乎在思忖该怎么处理。
楸楸没有这方面的常识,抿了抿唇,小声问:“还能洗干净吗?”能洗的话,她只需要赔干洗费用。倘若不能洗,就只能赔整件的价钱了。
答案自然是可以的。她知道附近有一家干洗店,给他指路地址,裵文野推门离开,她留下来等裵文野点的咖啡。
纽约冬天黑得早,街灯却还没有亮起来,裵文野回来时,咖啡已经做好,与她的摆在一起,楸楸坐在进门右手边的高凳等他。
心想着,一杯咖啡才几刀。洗一件防寒服,加税后可能十几刀。
没注意到人已经回来。
楸楸两手十指相扣撑高凳边沿,微微耷拉着脑袋,忽然又想到栗子花香味。
她后来谷歌,已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一双雪地靴走进视野中。楸楸一个怔愣,刚抬头,一个包丢掉高凳脚边,他摘掉左手手套,牵住楸楸的手腕,紧接着低头吻了上来。
楸楸被他吻上来的动作惊了一瞬,眼神慌乱,眼睑飞快地又睁又合,很快便仰着头回吻对方。
约莫是荒唐事一桩桩,这种感觉很奇怪,她吻着裵文野,身体飘忽忽地,再睁开眼,彷佛回到当年,她与薛可意生涩亲吻,裵文野就这么冷眼看着他们接吻的画面。
可画面一转,她在与裵文野接吻。
裵文野的手掌依旧暖和,一吻毕,手放开时,楸楸的手腕上青色紫色的血管青筋,已经被他的温度过渡到有点发蓝。
倒也没受到惊吓。这是肤色过白常会出现的事情。除了洗澡以外,楸楸头一次在外看到这样的景象。
“怎么不躲?”裵文野问她。
恍恍惚惚地,楸楸好似,在一家咖啡店里闻到了栗子花香的味道。
当然,肯定是错觉。她被亲得有些迷糊,呼吸不畅,状若天真问:“某人是想继续邀请我品尝栗子花香味吗?”
裵文野倒是没想她会提起这一茬,静了一瞬。
他说:“某人可以诚邀你观赏龙王庙。”
龙王庙?
楸楸静默,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水冲了龙王庙。
装作听不懂。
楸楸笑笑,平常地问:“会很好看吗?”
满是外国人面孔的咖啡店里,来自世界各地的面孔,老墨、印度人,说法语的拉美老黑,德裔犹太……点餐时一句咖啡带不带糖,说出了几十种口音。
无人在意这里有俩个中国人,更没有人能听得懂,这俩个白白净净的中国人,在这里大开黄腔。
裵文野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起身时亲吻了下她的嘴角。
“至少会很精彩。”他说。
楸楸心想:他似乎很喜欢亲吻。
“要门票吗?”楸楸问。
裵文野说:“一百刀。”
“好贵。”楸楸踢脚,踢到的都是空气。
她咕哝道:“不想去了。”
裵文野:“但永生难忘,真不去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恶魔使出小钩子。
“真的吗?”楸楸睁大眼睛,眼神填入天真,将信将疑地看他。
裵文野低头不语,笑了下。
旁人不知这个华人长相的男人为什么笑。
楸楸知道,狐疑皱眉歪头三个动作,于两秒钟内连贯做完,像极了小动物对未知的茫然于懵懂。很快摆正脑袋,摆出仍然相信他的表情,明知故问:“某人没有在骗我吧?”
“没有,小傻子。”裵文野摸了下她的脑袋,才回答她的问题,“建议每个来到这世界上的人都体验一遍的地步。”
“哦。”楸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来我势必要试一次,否则白来人间一趟。”
都说纽约是国际大都市,世界的中心,楸楸想过,自己将在这里大施拳脚,展开精彩的生活,却从没想过要在这里观赏大水冲了龙王庙。
第8章 荒唐
◎「一定要吃饱,否则传出去,说我招呼不到」◎
楸楸都觉得荒唐。她轻轻滑跳下高凳,拿起手边咖啡,这才发现他脱了防寒服,只穿着两件,打底一件长袖,外套了一件宽松短袖,没有围巾。回想下方才那件防寒服款式,也确实不方便戴围巾。
裵文野戴着手套,慢条斯理地问:“ID带了吗?”
开房要证件。
楸楸摇摇头。
但是,“有驾照。”
离开咖啡厅,昏黄的街灯高亮,全球变暖的原因,纽约的雪是一年比一年晚来,大街上还是光秃秃地,四面八方都是人。
虽然曼哈顿治安比其他地方要稍好那么一点,但也只有109街没什么问题,其他街区的夜晚,楸楸基本上不敢逗留。平常这个时间没有人陪伴的话,她已回到住处,要么摇人上门打麻将,要么摇人上门做作业。
裵文野对这一带似乎不陌生,轻车熟路带她进了一家酒店,大厅人多,有个旅游团在沙发区域等候,导游拿着小旗子在前台跟工作人员交涉。
所谓的门票一百刀,其实是房费。两床一卫,一百二十多刀,折算下来快一千块。
他正刷卡付钱,楸楸从背后横出一手,揽他的腰。
裵文野腰很细,核心力量却很强,她曾切身体会过,这一截肌肉群的力量。
前台是个亚裔面孔,祝他们有个美好的夜晚。
裵文野笑说,礼貌性地说:“You too。”
他的身后,楸楸探出半截身体,朝前台眨了下左眼,笑嘻嘻地说:“Please join us after work.”(下班后请加入我们)
裵文野后仰手臂搭在楸楸肩膀上,臂弯一个轻轻的锁喉,对前台说不要在意:“She\'s joking.(她在开玩笑)”
前台脸红了,小声道:“Please contact me if necessary。”(如有必要,请与我联系。)
楸楸哈哈地笑起来,一个爆笑,引得周围一圈人看过来。裵文野兜着她脖子,一同向周围人致歉,拿上房卡,顶着几十道视线走出一段路,到电梯前,裵文野忍不住跟她咬耳朵,“你这样会让人误会我是出台的。”
他说这一句声音小,于是楸楸也小声说:“为什么不是我出台?”
电梯到达一楼,金光灿灿地轿厢双门打开。
裵文野拥着她进入,“你穿得富,看起来像是会为我一掷千金的样子。”
楸楸像是听进去了,思索后,“唔,唔,”声音清脆地否了,“没有男人值得我为他一掷千金。”
话音刚落,电梯门关上。
轿厢内只有他们俩个人。
楸楸转了个身,软软的身体娇弱地攀附在裵文野身上,依然小声道:“但是你可以为我一掷千金,我还可以,”她凑近一点,用气声道,“让你跟钱待进一个地方。”
俩人说话心照不宣,没头没尾,却都知道对方意有所指,指得那是什么。果不其然,接收到讯息的人鼻息一顿,紧接着抑止了呼吸,他微垂着眼睑看她,嘴角抑制了小下才没上扬,平整地说:“那就多少看你的本事了。”
“放心,我很能吃。”楸楸冁然一笑,一脸自信,双手轻拍拍他温厚的宽肩,灿烂地说,“我用这些钱请你吃饭。”
裵文野觉得可行,笑了,说:“看来你真得努力了。小富婆,请我吃米其林。”
于是进了客房,俩人都没急着进入主题,楸楸先去洗澡,过会儿听到开门又关门的声响。
面值一百的美元,裵文野共取了两万出来,他走的是对纽约大学生有快速通道的银行,因此效率很快。又买一包橡皮筋,一些待会要用的东西。此程花了点时间。再上来,楸楸已经洗完澡,窝在单人沙发里玩手机。
未着寸缕地。
却也没露出什么,她头歪向沙发,长腿交叠,手臂举着手机,仅此而已。
像极了《神探夏洛克》里,那个唯一打败夏洛克的女人艾琳,与夏洛克初见后,艾琳坐在沙发上的姿势。
简直开幕雷击。
裵文野闪进门后,关上门,没走过去,靠着墙壁,歪着脑袋,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她身上梭巡,无声地欣赏了她半会儿。
楸楸的身材很好,没有一处是过分瘦的,称得上是丰腴,却又不是大凸大翘,整体看上去是紧绷而有光泽弹性,与她穿衣服给人的感觉一样,一样娇憨,灵动轻盈,肢体里尽是风情。
直到楸楸笑着用手机对准他,似乎打开了摄像,裵文野才迤迤然挂笑到床边,把包拉链拉开,倒放过来。争先恐后地掉出来的是,二十卷美金。一卷一千,一共两万美元。十四万人民币。
一同掉出来的,还有一些小方块,瓶瓶罐罐,宛若天女散花一般,通通掉在大床上。
想起方才的大言不惭,楸楸咽咽口沫,手臂慢慢发软,耳朵和脸慢慢热了起来。
裵文野看到走来,嘴角仍衔着笑,彷佛回到灌木丛的夜晚,他的笑那么漫不经意,两手撑在沙发的扶手和靠背,眼神里填入了她,框的她无法动弹。
“够吗?”他说。
楸楸咬了下唇,没说话。
他又问:“吃得下吗?这些。”
楸楸手抖了一下,手机没拿稳,拍打在胸和锁骨上,正巧对准了裵文野的下巴。
“没关系,前面吃不下,还有后面的,都吃不下,”裵文野摸她嘴唇,“这里也可以,一定要吃饱,否则传出去,说我招呼不到。”
第9章 摄影
◎「小猫温泉」◎
楸楸必须得承认一点,裵文野是她见过最会玩的人。
他几乎是无可挑剔的。从长相,到身材。从软件,到硬件。人这一生,很难再遇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吧。这样把她当绝美风景看的人。
楸楸躺在床上,睫毛扑簌眼角飞红,姿态瞧着很是可怜,头发湿了,眼睛也湿了,颊上点着薄霞,神情蔫蔫地,眼帘半阖着,还在努力地控制着过度的呼吸,心律不断地加速着,但她听不见,脑子里空空地,完全没有了声音,就像是处于宇宙真空当中,把外界抖隔开了。
裵文野却好整以暇地,举着她的手机在拍她。她双眼失神迷惘,四目隔空相对,手机便从下至上,拍到她的小脸。
他也难得兴奋,趴下来告诉她。
“都拍下来了,来看看,小猫温泉。”
“……”
“你说如果往里放一些花瓣,会不会天女散花。”
“……?”
“虽然理论上是不可能。”他说,“但是下次试试,说不定呢?”
不可能再有下次,这快感太恐怖了。就像是要死了一样。楸楸心想着。但她没有力气说。
胡乱过一回,裵文野在她旁边躺下来,点了一根烟,捞过无力挣扎的楸楸圈在怀里,烟是他抽一口就有她一口,平复完呼吸后,裵文野才让她看刚才拍的视频。不远处的光朦胧地照过来,他的胸膛腹肌一片亮晶晶地水光。都是湿的。有他自己的汗,也有小猫喷泉。楸楸看一眼便头皮发麻,赶紧移开视线,是害臊的样子。
一共两段视频。
一段米其林餐费,一段小猫温泉。
看到视频里的人,楸楸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没忍住偏头,想要躲开,她把脸缩到裵文野颈窝,却又忍不住频频看向手机屏幕。
“精彩吗?”裵文野低头轻轻咬她耳垂,灼热的呼吸扑到她耳后脖颈。
几乎浑身都是酥麻的,碰一下就像小范围过电,好恐怖,楸楸呆滞地心想,下意识地远离他,蜷缩着身体。
“有没有骗你?”他又问。
裵文野将她的手机扔到一旁,摁住她想逃离的肩膀,慢条斯理说:“不是你说的,还想传到网上吗?”
“不要。”楸楸攥着枕头,面若痛苦,低低呢喃出声。
“什么不要?”裵文野掰着她的下巴,“看。”让她看向墙壁。
墙面宛若上演了一场皮影戏。手拿着长剑的骑士,不紧不慢地破开了伊甸园的大门。头皮几乎要炸开,楸楸呼出发颤的空气。混蛋。她心里骂。
汗水泪水都黏在乌黑的眼睫上,楸楸就要睁不开眼,回头推着他,被裵文野捞着手臂,牵着臂弯。墙面上,一直从容不迫的骑士,陡然间变得凶悍野蛮。
这架势,宛若要攻城掠池一般横冲直撞。直到对方溃不成军。昏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房间里一片静寂,依稀听到空调机呼呼噪声,世界终于恢复正常的运转。楸楸蓦然睁开眼,空气中的异样味道很重,视野昏黑,光点斑驳,闭上眼睛,揉了揉,再睁开,才逐渐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