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称呼,森鸥外一愣,忽然露出了警惕的神色,眼神瞟向太宰治,似乎在征询意见。
怎么说呢?
自从这两人见面后,相互之间的眉来眼去真的很多。如果不是确定太宰治的性向,我都要怀疑两个人之间“心有灵犀一点通”了。但就算我的心灵和这两人绝对隔绝,我也能意识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太宰治紧张了。
他没再软趴趴地瘫在我怀里,有那么一瞬间,我能摸到他西装下的肌肉全部绷紧了。
他怎么了?
下一秒,中原他……
我裂开了.jpg
对不起,虽然这么说似乎对中原先生不太恭敬,但他在这一瞬间的表情,完全就抓到了“我裂开了”表情包的神韵——
而且,真的裂了。
随着一声清晰的脆响,中原先生手中那款黑色手机外壳上,清晰地出现了一道裂痕。
“什么?”
中原不可思议地喊:“A要竞选首领,他做梦!我不同意——!”
中原是真生气了。
怒到了极致,他反而收敛起狰狞的表情,绷着脸,钴蓝色的眼瞳如同被淬炼过的钢铁般微微泛着寒光。
他握紧了拳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中原先生身上好像泛起了浅浅的红光,就连那盘在肩膀上的小辫子都反常地浮动起来。
太宰治叹了一口气。
他眷恋不舍地从我怀里爬起来,递来的眼神甚至还有些哀怨——哀怨的话,就继续躺着吧。
但太宰治叹息着,不甘不愿地挪到中原先生面前,轻声提醒他:“既然A已经发难,那你的意见恐怕已经不重要了——”
“我就不该离开总部……”
太宰治不得不提高一点音量:“虽然和你现在离开港口Mafia总部有一点关系,但关系也没有那么大,算算时间,也才半天……这种反应速度,内鬼很多啊。”
“可恶!”
中原的拳头重重地砸到茶几上。
他没用异能。
我见过他使用异能力时的声势,那是整个武装侦探社都要严肃以待的浩瀚。而现在,这一拳完全是发泄,我甚至看到中原先生的手指关节立刻红肿起来。
他梗着脖子问:“那现在该怎么做?”
对此,太宰治避而不谈,只是讨论局势:“……A应该只是怕我,他知道自己的声望无法和我相比,所以,在大部分Mafia成员还不清楚我的生死情况的时候,至少争取到一部分不明情况的核心骨干……”
“你都知道,你还——”
“嘘。”
太宰治压了压唇,示意中原安静,等对方的呼吸稍微平静了一点后,缓慢地说:“我当然知道,A野心勃勃,我也知道,他是个迟早会炸的炸||弹——”
“你——”
“可是,中也,我不在乎。”
太宰治的声音越发轻缓,仿佛一缕飘在空气中的青烟,稍微大一点的风就能吹散。然而,他的气势依然死死压制着中原,令他无法反抗。
太宰治的鸢色眼瞳里,没有一点光,凝重的氛围里,他一反常态地笑了一声:“你看,中也,和你比起来,我一点也不在乎。”
“……”
“砰——”
我惊呼一声。
说的迟,那时快,但当我反应过来时,中原的拳头已经重重地砸在了太宰治的脸上。中岛敦如炸毛猫咪般蹿起来,下一秒,他又被不知道何时出现的爱丽丝小姐,重新压回了座位上。
空气中,弥漫着重重的呼吸声。
太宰治被这一记重拳砸得后退一步,他原本就单薄的身躯摇晃两下,最后还是稳住,没再后退。
中原的手悬在半空。
这——
这是怎么了?
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
中原深呼吸,每个音节都像是胸腹的嗡鸣震动:“回来,太宰治。”
“……”
太宰治没说话。
他只是用手指擦了一下嘴角的血。
“别再陪武装侦探社玩弱智游戏了。”
“……”
还是沉默。
“你给我添那么多麻烦,我……算了,我都不计较了。红叶姐也回来了,大家还会和以前一样。”
“……”
太宰治专注地擦脸上的血。
中原第三次深呼吸,不仅仅是他的手,就连声音里都开始抖:“如果你不放心秋子,我会说服她,我会想办法说服她,在港口Mafia陪着你。”
我忍不住呼唤了一声:“中原先生……?”
中原一动不动。
他与太宰治对峙着,似乎完全
太宰治压在唇角的手指下移,触碰到脖颈处的深红色围巾,很快,就在上面留下一道暗色的血痕。
“我说——”
回答姗姗来迟,太宰治拖长了尾音,听起来平白无故像是戏弄:“蛞蝓还真是可怜呢……”
中原冷冷地盯着他。
“也是,毕竟是迷路的羊羔,如果港口Mafia不再是你熟悉的港口Mafia,你就再也无家可归了呢!”
“砰——!”
这是第二拳。
和之前没有使用异能力,纯靠体术的攻击,这次绝对是用上了异能力。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玻璃花房的玻璃齐齐震碎,无数光的碎片散落一地。
中原攥住太宰治的领子:“……青花鱼,你别忘了!”
“嗯嗯,请说。”
见到太宰治如此轻浮的态度,中原先生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扭曲,他赤红着眼睛,压低声线:“你的命是我的,这是早就已经定下的约定,只要我想,我随时都可以取你性命!”
“……”
“……”
太宰治叹了口气:“需要我教你吗?我亲爱的蛞蝓属下,想要杀一个人的时候,这种软绵绵的拳头可——”
“闭嘴!”
中原恼怒地将太宰治怼到了墙壁上,连带发泄地碾碎了无数瓶瓶罐罐:“我需要你教吗?!”
太宰治果断闭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把更新放上来,大家的回复我都看了,下章统一回复
爱你们么么哒=3=
第92章 92
两个人沉默不语地——一人背靠水泥墙壁, 另一个人则直面墙壁,背对着耀眼明亮的阳光。许久,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沉默就像是一束跃动的柴火,在枯竭的尽头执着地燃烧闪烁。
许久, 一声抽泣。
中原动了, 他狼狈地擦了一下脸颊,又清了清喉咙:“……我没哭。”
“嗯, 听得出来。”
中原又吸了吸鼻子:“……不会再回来, 这就是你选择的道路吗, 太宰?”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中原从鼻子里哼笑,似乎在嘲讽太宰治,都到了这种无法再回头的关键时刻, 他竟然还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
中原再度攥住太宰治的领子,扣着他的脖颈,把他往墙上摔:“你若是未来后悔, 我一定会杀了你!”
“真是可怕的死亡发言呢。”
“砰——!”
中原的拳头狠狠地撞在了太宰治身后的墙壁上,瞬间, 墙壁粉碎, 宛如那原本就是面粉做成的。中原先生露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哪怕离开Mafia也要走的道路,既然找到了新的道路, 你给我好好坚守,沿着它走到结局——不管这结局通往哪里!”
“……”
“……”
太宰治叹了口气, 把某句话原样奉还:“……这还用你教吗?”
中原又重重地吸了吸鼻子:“别再自鲨了。”
“嗯。”
中原松开了手,在这一瞬间, 他好像放下了某个沉重而巨大的包袱, 神色怅然, 但眉眼舒展开来:“我以后可不会再贴身保护你了……你的命是我的,要好好的活下去。”
太宰治沉默许久,才很浅地应了一声。
“……当然,要作践也随便你,关我屁事,你现在又不是首领了。”中原嘟哝着骂了一句,他转过身,往孤儿院外走去。
“诶,中原先生——”
就在他路过我身旁的时候,我忍不住回过头,追问道:“您要去哪里啊?”
“这还用问吗?”
中原停下来,他摘掉沾满灰尘的黑色手套,斜我一眼,那眼眸锐利如刀剑:“我去继承Mafia首领之位。”
“诶?诶诶诶?”
先前,他还不是很抵触这件事吗?
“不再找治君……或者森先生了吗?”
中原深吸一口气:“他们都是聪明人,我原本觉得,聪明人才更明白怎么管理一个组织。但是,聪明人总有各自的算盘,港口Mafia在他们的算盘上,其实都是可以被牺牲的代价……”
“中原先生……”
“但我做不到。”中原深吸一口气,他忽然抬起下巴,扯开一个张扬又艳丽的笑容,“……不用担心我,我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而且——”
“也许未来的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呢!”
他神采飞扬地宣告。
*
*
中原先生匆匆离开。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震耳欲聋的引擎声远去。
森鸥外看着碎了一地的玻璃和水泥,嘴角都在抽搐:“他这是故意报复我吧,绝对是故意报复吧,我好不容易才由亏转盈……”
他崩溃般地碎碎念。
我小声提醒他:“你可以整理好损失账单,发给中原先生,中原先生人很好,不会赖账的……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帮忙垫付一部分。”
森鸥外不念叨了,他盯着我瞧,像是在观察什么稀罕物。
“森先生,你吓着她了。”
太宰治从废墟里晃悠过来,他领口被中原先生两次大力拉扯,线头已经崩断。他干脆直接拆开前两粒扣子,挂在脖子上的红色围巾也被摘下,随意地挂在旁边的架子上。
太宰治走到我和森鸥外中间,挡住对方的视线:“……抱歉,没吓到你吧。我也考虑过要不要躲到隔壁去,但感觉那样会更不帅气——”
这是计较帅气的问题吗?
太宰治走过来之前,已经紧急处理了一下伤口,毕竟,太宰治可能不带钱包,但绷带绝对管够,他嘴角贴着创口贴,已经看不到伤痕和血迹。
我忍不住问:“……疼吗?”
“疼死了!”太宰治立刻向我撒娇,下撇着嘴角,委委屈屈地抱怨,“差一点点,我还以为他真的要杀了我呢——!”
疼。
估计是真的。
后面那些话,你自己说的时候,就不会摸摸自己的胸口,听听自己良心还在跳动吗?
我叹了口气。
可恶。
明知道这个混蛋满口跑火车,但我偏偏还吃太宰治这一套,只能说,会哭的孩子总会有更多偏爱,而且,太宰治还不是单纯的会哭,他是又会哭,又长得好看,双管齐下,效果佳。
我询问森鸥外,孤儿院有没有常备的医疗包,森鸥外立刻起身引路。出乎我的预料,这里的各项医疗设施还挺齐全——比与谢野晶子的医疗室像话多了,各类药物也很齐全。
我拿起酒精棉签,重新处理伤口。
中岛敦捧着止痛药,期期艾艾,一副想亲手交给太宰治,但又怕被他凶的畏惧表情。
森鸥外扔掉了他手上的止痛药:“这种东西还是少吃为妙。”
“但是……”
“人体自然分泌的多巴胺是更好的止痛药。”森鸥外幽幽地说了一句,我总觉得他这句话好像意有所指。
中岛敦犹豫地问:“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好像没有。”
白发少年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
森鸥外转而又提起:“这里没有,但Mafia应该事情挺多的,况且,我听说,你在Mafia里还有个叫做泉镜花的朋友?”
“嗯。”
“你还没给她报过平安吧?”
森鸥外笑着说:“解决掉那些对港口Mafia不怀好意的混蛋们,顺带给泉镜花报个平安,怎么样?”
中岛敦明显意动。
但他不敢点头,眼睛瞟向太宰治。
“放心好了,这也是太宰君的意思。”
见到太宰治没有反驳这句话——沉默就是默认,中岛敦向太宰治重重地一鞠躬:“对不起,我有点放心不下镜花,我只是去Mafia看看,很快就会回来。”
太宰治极力撇清关系:
“想去就去吧,我无所谓。”
中岛敦却像是获得了允许般,神采飞扬:“好的!谢谢太宰先生!”
“……”
“……”
矫健的白虎飞奔而离。
太宰治从病床上,半撑起身躯,片刻后,他忽然回过头问:“我刚刚明明什么都没说吧,他怎么那么高兴?”
森鸥外想了想,回答说:“……可能是,今天天气特别好?”
这话倒不假。
今天天气确实不错,阳光普照。
“不。”
太宰治皱着眉头:“我总觉得,敦好像误解了什么?”
“误解?”
森鸥外也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他笑眯眯,像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我觉得不存在任何误解。”
“唔……”
“至少,在太宰君还心系着Mafia这件事上,我认为,敦君应该没产生任何误解。他也确实是遵守着你的意志,去援助中也君……”
“嘶。”
太宰治打了个哆嗦,他耷拉着眼睛,一只手指着自己,似乎还不敢相信森鸥外竟然对他产生了这么大的误解:“你……疯了吗?”
“没疯。”
“没疯怎么会说出这样的疯话?”
森鸥外和善地眯眼微笑:“如果太宰君这样坚持的话,嗯,没关系,我也不在乎,反正你浑身上下就嘴最硬。”
“呵你才硬。”
我捏住太宰治的唇,按回之后即将出口的小学生斗嘴。紧接着,我兴致勃勃地问:“真的吗?我就知道,治君是个温柔的人,根本不会让中原先生独自面对……”
太宰治硬硬的嘴(?)强行插话:“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这压根就不存在的事情……”
“我不管,我要听。”
“别啊……”
我怼太宰治:“我是在问森先生,伤患就好好地躺在病床上休息。”
太宰治虎视眈眈盯着森鸥外。
那神色——大有你胆敢胡说八道的话,我就要事后找你算账,搅得你下半辈子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