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洄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这一次，还真让他等到了许今。
许今身穿雪白的毛绒外套，长发扎成半马尾。妆容精致，背着小巧的菱格包。
她踩着雪地靴步伐雀跃，一看就是去约会的。
唐洄愣愣地看着她，短短几天不见，他发现她似乎变得更漂亮了些，也更有距离感，有些陌生。
之前怎么会以为她是个普普通通父母在外务工的小镇姑娘？她身上那股无忧无虑的明媚感，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大方从容自然，一看就是钱和爱一齐堆砌出的。
她看了他一眼，微微拧眉，没有关心他胡子拉碴精神不好，也没有注意他穿的是不是很单薄。
她一言不发别开眼睛，直接无视了他。
唐洄被她看了一眼，有一瞬间无地自容。
但他还是追上去，拦在许今面前。
唐洄:“今今，我……”
许今:“滚。”
许今绕过他，脚步轻快地走远了。
第49章
许今是去机场接唐明曳。
她没想到一出门就遇见唐洄, 说起来最近遇到唐洄的次数是不是也太频繁了。之前想见都见不到的大忙人，现在倒是隔三差五出现，她不想见也得见。
许今面无表情走在前面, 有点烦。唐洄缀在她身后, 像是一点也不介意她刚才让他滚。嘴里叫着她的名字, 说是有话要跟她讲。
天冷，外面人不算多。但时不时还是会遇到认识的人，每个人跟许今打过招呼，都会向许今身后的唐洄投去好奇的眼神。
许今很烦！
她加快脚步, 一边走一边打开手机，快速地在软件上叫了辆车。她运气还算不错, 很快有人接单, 司机距离这边非常地近。
唐洄:“今今，今今, 你给我半小时时间好吗, 不，二十分钟, 你就给我二十分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的, 我以前怎么样你也看见了。我这两年是被人骗了，我被人骗了啊！有些话我在心里藏了很久，很久之前就想告诉你，可是……”
车来了。
唐洄:“今今, 你还记得吗，你以前说过的, 做错事没关系, 每个人都会犯错，只要愿意改正……”
许今终于愿意回头。
唐洄一顿, 心下一松，以为有了转机。
他嘴唇张了张，还要说。许今开口了。
许今:“唐洄。”
唐洄赶紧应声，然后一眨不眨地望着许今，仿佛整个人被这一声点燃了，从上到下光彩重放。
直到许今说:“我并不在意你。”
唐洄一僵。
许今:“你犯了什么错，会不会改正，我半点都不关心。”
唐洄嘴唇翕动:“……今今。”
寒风拂动他的衣衫，他站在那里。
许今瞥了眼他身上那件薄外套，漠不关心地收回视线。她叫的车停在街对面，她提步，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唐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许今上车离开。车子驶出他的视野，他回过神，跌跌撞撞地向前追了几步。
-
许今跟唐明曳说了她遇见唐洄的事。
她向他抱怨唐洄很烦，又奇怪唐洄怎么三番五次地来。骆敏敏不都怀孕了吗，他怎么不陪着骆敏敏呢？
唐明曳最近没回A市，一直在学校，不知道唐家又发生了什么事。他对唐洄这个人没任何好奇心，但见许今一脸费解，他淡淡道:“等我回去问问。”
他其实是不太爽许今花费心思思考关于唐洄的事，无论好事还是坏事。
许今:“我还挺好奇的，他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啊。孩子都快有了，跟我说什么改正……”
“别理他。”唐明曳回了一句，然后不动声色转移话题，跟许今聊起别的事情。
……
跨年夜，两人在外面玩到凌晨。
凌晨，雪又开始下，雪花纷纷扬扬，许今与唐明曳在雪地里手牵手回酒店。
许今头发上沾了雪花，唐明曳摘下他的帽子给她。她被棒球帽的帽檐遮挡视线，脚步迟疑了下。他闲闲抬手作势替她调整，逗她玩一样，将帽檐压得更低了。
许今不高兴地自己动手掀起帽檐。
“冷吗。”唐明曳对着她端详了一番。
许今身上这件衣服好看是好看，不怎么保暖。没等她说冷，唐明曳拉下他外套拉链。
这么冷的天，他把外套给她，他也会很冷的。许今不要，阻止了他脱衣服的举动:“没事，前面就到了，我们走快一点。”
唐明曳不同意:“你先穿上。”
两人都担心对方冷到，一个要给外套，另一个说什么也不要。万分平常的一幕，却深深刺痛了一个人的眼睛。
唐洄在不远处，身上还是那件单薄的牛仔外套。他在许今宿舍楼下等了一天，不但没等到许今，连许今的室友都没遇见。人都冻僵了，所以想去找一个地方住。
他原本走的并不是这条路，远远听见熟悉的声音，顺着声音来源找过来的。
——他穿这么少，许今视而不见。轮到唐明曳，她就这么关心。
以前，她最关心的人明明是他！
远远望着这一幕，唐洄内心说不出的苦涩，又有不甘。当初他明明得到了一切，是他先得到的这一切。
他为什么不珍惜呢。
他紧紧盯着他们，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脚冷的快要失去知觉。
他这身打扮，很难不引起别人注意。唐明曳先发现了他，扫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许今也在下一刻看见了他，烦躁地拧眉。
“他怎么又来了啊……”她抱怨道。
唐明曳垂眸，若无其事地再一次替许今理理帽檐，这次是认真整理。理好了，他用下巴指了下不远处的便利店。
“进去坐坐吧，刚才不是说饿了？吃点东西去。”
许今不明所以:“啊？”
唐明曳拍拍她脑袋:“完事找你。”
“啊。”
许今看看朝他们走过来的唐洄，又看看唐明曳，懂了，唐明曳这是见到她很烦唐洄，所以想替她解决。
她点点头，提步前往便利店。走到一半想到什么，她又折回来，凑到唐明曳耳边小声叮嘱他不要打架。
唐明曳无可奈何点了下头:“我不会打架。”
“真的？”
“真的。”
“你保证吗。”
“我保证。”
……
从头到尾，她没有看唐洄。
唐洄看着他们亲亲热热旁若无人的互动，手一点点地收紧，攥成拳。
许今交待完了，也没看唐洄一眼，很利落地转身离开。唐洄看在眼里，下意识想跟进去。
他是来挽回许今，跟唐明曳有什么好说的？
结果，唐明曳叫住了他。
唐明曳语气不咸不淡:“唐洄。”
唐洄不耐烦地扭头。
唐明曳:“她不想见你，有事跟我说。”
“跟你？呵，我跟你……”唐洄本来想说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
——挽回许今，其实也不止一种方式。
唐洄顿了顿，缓缓抬眼，“行啊。”
他冷笑了一声:“那我就跟你说。”
唐明曳眼神冷淡，声音更冷:“说吧。”
雪还在下，越下越大。
一粒雪花落在唐洄手心，唐洄看着快速融化掉的雪花，慢悠悠地开口。
“唐明曳，你知道嘛，我喜欢上今今，就在这样一个雪天。”
“那天我穿着校服，她把她的外套脱给我了我，我就想，这个姑娘还挺特别的。”
“那个雪天之前，在我喜欢上她之前，她一直是这样耐心对我。”
“你能想象吗，哪怕我把她关在门外，哪怕我不理她，她也不生我的气。她只有一把伞，我不愿意和她同撑，她宁愿把伞给我。”
“有一段时间我睡不着，从医生那开了药，她发现我的药，以为我想不开，吓得守了我好几天……”
“还有一次……”
……
唐洄慢条斯理地说着这些，语气得意又怀念。唐明曳一言不发听着，眼神逐渐冰冷。
唐洄说完了，转身，以胜利者的姿态抬头瞧唐明曳。
唐洄:“我们一起经历了太多太多，我们的感情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你有没有想过她离开我后为什么那么快接受了你？我告诉你，她只是利用你气我而已。”
“她不爱你。”唐洄语气怜悯:“明曳，我劝你不要对这段感情投入太深，我们早晚会和好的，等到那个时候，痛苦的人是你。”
“即使不和好，她每天看着前男友在她眼前晃是什么感受？要是我过得不好，你猜以她的性格她会不会同情我？要是我过得好，她会不会幻想要是我们还在一起会是怎样？我们以前说好的，将来一起在A市生活。顺利的话，我会过着我们说好的生活……”
唐洄说完了，得意洋洋地观察唐明曳的脸色。
没有人不介意女朋友的前男友整天在自己眼前晃，也许一天不介意，两天能忍受。一年呢，两年呢？
他要是唐明曳，他绝对介意。
“说完了？”
唐明曳冷嗤了声:“她爱不爱我，我还不知道吗。”
唐洄一愣。
“你们以前怎么样，我都不在乎，我们还有几十年呢，你那两年……你留着以后慢慢回忆吧。未来几十年，你大概率见不到她。”
“能见到也无所谓，”唐明曳说:“我不介意让你看看我们有多幸福。”
唐洄:“你！你就不怕她变心？她毕竟爱过我，你就不怕……”
“不怕。”唐明曳笃定道:“我相信，她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唐洄:“呵，感情这种事……”
“假如有万分之一可能，她多看了你一眼——”唐明曳打断了唐洄的话。
唐明曳:“我们也还是会在一起。”
他轻飘飘地说:“我只会弄死你。”
第50章
许今不知道外面两人具体说了什么, 不过即便隔着玻璃门，看也能看出气氛很差。
她咬着关东煮，没办法不去在意。唐洄一直在讲话, 他在说什么呢？唐明曳看起来还算平静, 是真的平静吗？
许今犹豫了阵, 还是决定出去看看。来不及吃完剩下的东西，她捧在手里推开便利店的门径直朝唐明曳走去。
一出去，她就听见的唐洄的声音。
唐洄在说他们以前的事，细细讲述那些年她曾怎样用心待他。从他们认识的第一天讲到他们分手之前, 各种大事小事，事无巨细。
许今听着, 眼神很冷。
她非常、非常后悔认识唐洄。
那个时候怎么会鬼迷心窍, 怎么会因为同情因为好奇而对他好？对他好是真的，对他很用心也是真的。
那个时候其实不求什么回报, 只是单纯地想对他好。但也没有想到, 她费尽心神照顾着的居然是一个这样的人。他背叛她，伤害她, 还用炫耀的语气在唐明曳面前谈论她年少无知时怎样待他。原来他也知道一开始他很过分, 原来他也知道她对他付出多少。
他什么都知道，他还是背叛了她。
——唐明曳会怎么想呢？
许今抿了抿唇，有些紧张地看向唐明曳。
唐明曳仍旧冷静，一言不发。但从他紧绷的下颌线, 许今觉得他内心一定不像表现出来的这样平静淡然。
换位思考一下，假如唐明曳有个前女友, 他们总是能见到他前女友, 他前女友还跑到她面前向她炫耀他们的甜蜜经历，她会怎么想呢？
光是在心里想想, 许今就万分沮丧。
理智上知道是过去式，情感上还是会受伤。
终于，唐明曳开口了。他果然有情绪。许今怀疑要不是她进便利店前嘱咐他不要打架，他现在已经对唐洄动手了。
他语调阴冷，说出的话非常不客气，没有平时的散漫随意，又认真又冷，看着唐洄的眼神跟看垃圾差不多，没有一丝感情。
这样的唐明曳是许今从来没见过的，一时间，连她都有点被镇住。更别提唐洄。唐洄呆愣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半晌，干巴巴道：“唐明曳，你不用太得意，今今她……”
话没说完，被许今的关东煮浇了一脸。
唐洄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了一大步：“啊！”
许今看他一眼都懒得，拉起唐明曳手：“我们走。”
唐明曳十分顺从地跟着许今走了。
寒风凛冽。
关东煮温热的汤汁顺着唐洄头发往下滴，一滴，两滴。
纸杯掉在他脚边，他狼狈地抹了把脸。
他目光追随他们，脸色难看，想追但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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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许今松开唐明曳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