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两人发现, 他们落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蛛网溪流之中。这里到处都是一片片花圃和矮灌木, 它们被河道如蛛网一般切割成一大块一大块的花圃铺展向远方。
阳光下河水晶莹, 鲜花怒放, 充裕的灵力化成水雾笼罩在花草和灌木之上, 彷如出岫轻云,使得这一片沃野分外迷离神秘。
他们的船就停靠在被灌木浓阴遮住的溪流顺流而下, 拐入另个一个河道又开始横着走,如此兜兜转转,可能天黑都未必能到尽头。
那她的药草…还有什么指望。
顾南星便从公冶晋容手中抢过船只的操纵权, 她开始在溪流两旁薅花花草草, 并装作编织花环的模样。
为了混淆视听,她有用的没用的都弄点, 主打就是一个闲适。
只是这些河道的花花草草等级比上游的要差上不少,在外也能买得到, 就是贵了点。
那她一个穷鬼,自然不能放过这种补救机会。
本着能捞一把是一把的精神,她左右开弓,挑了好多种花。
有一种垂丝白铃花,就靠在公冶晋容左侧附近,顺着水流一窜窜白花流入船底。
顾南星只不过瞥了一眼,因为这种花是目前这蛛网平原她所见的为数不多的真正珍稀药草,外面价比黄晶,还不一定买得到。原因是这种垂丝白铃必须对灵泉的浓度,还包括四周环境的要求都太苛刻了。灵泉的灵力不能太浓郁,像雪兰河上游的河水是不行,它的根系会烂,灵力太稀薄更不行,它直接死给你看。并且四周环境还要阳光充裕,气候湿润温暖,冷一点暖一点都不行。
总之,就是属于娇气包的存在。而它本身除了长的漂亮,还没什么用,换谁会培育这么不值钱又娇贵花来观赏。
实际上,九天飞星露药方之中的药草,大部分都生在这雪兰河两侧,它们极为靠近水源,就像一条缝边镶嵌在河流两侧,都是依靠雪兰河的浓郁灵力而生长盛放。
到了外面哪里能有这种环境,即便有这种条件,也不会来培育这些不值钱的花草。
可能她这一眼飞过去略微晶亮,公冶晋容便敏锐地察觉了,不等她划船过去,他探手捞上七八枝垂丝白铃,又从远处一震,在草丛之中摘来几种重瓣的拳头大的雪白花朵,与这垂丝白铃花一起做成一个花束,用草根扎了。
随即含笑递了过来。
疏朗白衣公子手捧花束,在徐徐微风中衣袍翻飞。
哪怕船在此时转了一个方向,水流速度加快,震动之下,也丝毫未影响这绝美风姿。
原主最爱的就是他这种如清风朗月般的气质。
要是原主在这里,可能就这么一捧花,应该直接寄了。
顾南星倒是对那一束垂丝白铃兴趣更大一点。
“多谢。”她含笑接过。
当她的手握住花束一端,对方还未来得及松开。
玄妙的‘水龙’一个踉跄,把两人连着船一起带离原地。
落下的时候,还重重从高空往下砰地颠落,速度极快极重,仿佛恨不得把船掀翻了。
这种水龙过境偶尔会出现片刻间灵力大失的情形,此时两人就撞上了这坏运气,灵力一下子被禁锢,又是被这么猝不及防摔落,不免都有些踉跄。
在此过程中,他们既要单手撑住船舷掀翻,又要防止自己摔落雪兰河去。
尤其顾南星还被船底卡住了脚脖子,一时没坐稳,船砰地落下时,她忍不住身体前倾,一只手慌忙中搭在了公冶晋容的肩膀借力。
公冶晋容也好心地伸出空着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另外的手,两人都很有责任心地握住那一束花没放。
于是当时两人当时的情形,大概类似跳探戈。
顾南星几乎快倚靠到了对方的怀里,鼻尖直接碰着了自己的手。
她的呼吸一定晕染对方的颈子,只见公冶晋容的颈项冒起了一小片洁白的疙瘩。
而偏偏就在此时此刻,一艘船无声无息地,无比宁静地出现了他们旁边。
那船几乎严丝合缝地与他们的船并行,船上坐着的人,很巧,就是反派和女主。
当时四目相对,双方都僵住了。
直到一声扇骨的嘎吱声响起,顾南星才反应过来,与公冶晋容对视一眼,双方分开。
只是那一束花,两人同时都松开了。
叮咚声中,花掉入水中。
顾南星见此,立即趴在船舷,探手捞起。
这不免把一截袖子在水中打湿了,并且还在她之前,公冶晋容好心地给她用灵力把袖子蒸干。
当时顾南星见到赫月清绝忍不住眉毛动了一下,隐晦地冲公冶晋容一笑。
反派手中的折扇扇骨,又嘎吱响了一声。
他恰好坐在她侧对面,指尖微白,正用力地捏着手中一柄玉骨扇,眼眸垂着,只在眼皮底下微微斜视一眼,就撇开了,似乎对眼前一切都不感兴趣。
顾南星端正坐好,捧着那束花装作欣赏。
公冶晋容在对面含笑与旁边船上的人致意。
“好巧,七王子,清绝,我们又碰上了。”
“确实真巧啊,第二回 遇到了。”赫月清绝清冷的声音独有余韵,她轻笑着答。
反派冷着脸不过微微点头而已,他不说话。
顾南星自然也不说话。原主跟女主有过节的,她没必要强装一切无事发生而强行交流。
因为他跟反派如此不配合,公冶晋容和赫月清绝都有些不适应地对视一眼,然后露出好基友才有的浅淡笑容。
接下来两人聊起御花园的景致,相比起五十年前,今年的灵植似乎不如之前那么繁盛,倒是不值钱的野花野草生长异常茂盛。
顾南星此时已经收了那一束垂丝白铃,正在岸边奋力捞起这两位眼中不值钱的野花野草。
公冶晋容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
他会帮着她一束束花采摘,用草茎束好递过来给她。
有时她不小心洒落两只开放十分饱满的药花,他也会顺手从水中捞出来甩甩水珠递过来。
那神情恬淡自然,就仿佛闲聊也不忘时刻照顾自家小女友的男青年。
每当他如此,对面赫月清绝就会面带些许疑虑之色从她这儿一扫而过。
顾南星立即猜到了,公冶晋容这是做给赫月清绝看的,旨在让对方吃醋。
虽然这样有些对不起反派,但是,算了,小醋怡情。
让他也吃吃女主的醋,两个人感情估计升温更快。
所以顾南星比较配合公冶晋容,他一束束花递过来,她就一束束收起来。
然后她还像个忙碌的小蜜蜂,仍旧从岸边拔草摘花。
这期间,公冶晋容和赫月清绝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从花花草草聊到今日的天气,看他们的样子其实也快要词穷了。
反派不搭腔。
他手中的扇子,已经在他的指尖折磨下渐渐有些变形了。
这醋吃的。她隔着一条船都闻到了酸味!
但反派一声不吭,只是阴沉地坐于船舷一侧。
偶尔他刀锋似的的眼神会从她这儿扫过,尤其盯着她手中的花草几眼,似乎看这些野花野草不顺眼。
这就是乱撒气!
顾南星不跟他一般见识,一心只顾着做自己的‘采花’贼工作。
忽然,对面反派眉宇间似有什么敏锐地闪过。
他蓦然开腔。
“今年沐兰节天帝准许开园七日,以供众人游览赏光。以往从未有过如此旧例,却不知是何故。”
此话一出,公冶晋容和赫月清绝原本无聊的话题结束,两人也都是有些莫名之色。
顾南星对这话十分在意,手中动作顿住。
如果有七天时间游园,那她还这么忙碌做小蜜蜂干什么。剩下的时间足够她偷偷采摘到所有需要的药草!
“真的?”
她第一个问,视线很自然投向对面的公冶晋容。
反派在斜对面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公冶晋容含笑道:“自然是真的。父皇今日唤我们去,便是说明此事。至于是何原因,我也不知。”
赫月清绝倒是猜测道:“你们算算日子,是不是快要到千年一遇的兽仙节了。或许这次沐兰节的祭祀议程需要七日,便与兽仙节有关。七王子,你以为如何?”
魔族负责祭祀,对祭祀天地的大事自然身为魔族七王子的聂春寒更清楚。
聂春寒神色淡淡地点头。“或许与此有关。”
他说着这话事,视线如波从顾南星这儿一扫而过。
那目光带着几许侦察之意。
顾南星有点搞不清楚这小子为什么这个眼神,但是她明白了一件事。
游园七日这事肯定是定下来了。
她于是慢吞吞地收拾了手中的花花草草,终于开始表现出一副对花草不感兴趣的样子,捞一把不捞一把的。
公冶晋容在给她束了最后一束花后,就也不动手采花了。
这一段花花草草毯子似的铺开的河道过去,前面分流出来两条河。
顾南星本以为到这里,双方应该要分开了。
毕竟反派只要还有点脑子,就不应该约会时在身边带上两个电灯泡,并且一个还是情敌这种存在。
故而她选择向右滑去的时候,以为两只船会分开。
谁知,反派灵力一荡,竟然拖曳着船只,又并行了过来。
明明赫月清绝之前掌控着船只,她是要划向左侧河道的。看来她并不喜欢有人打搅她的约会。
然而架不住反派脑子有巨坑,他偏偏操纵向右。
于是赫月清绝微微呆了一下。
而公冶晋容露出了一丝微笑,随即微微垂眸。
顾南星就想,反派估计是跟公冶晋容杠上了,想要当面打败这个情敌,获取女主欢心。
这真是好大一个骚操作。
难怪原书里反派会输。照这个趋势下去,即便容貌不毁,女主此时对他也有情,这小子追妻路估计仍旧十分漫长。
而且,还不一定这次会赢。毕竟公冶晋容怎么看也不是吃素的主。
但是这种事,她一个局外人跟她有什么相干的。此刻适合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转过河道后没多久,前方便进入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灌木被藤条缠绕,这些草藤翻卷入河流上空弯曲成了一条翠绿的拱门通道。
顾南星转向右侧,就是为了这道拱门。
她觉得挺浪漫的。
结果现在两条船并行进入,河道略窄,船体不时撞在一起。船舷上铆接船体的金属不时撞击发出蹭蹭的声响。
并且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下雨了。”沉默了一阵的赫月清绝开口了。
公冶晋容淡笑着嗯了一声。
然后他们仰望着透过藤条的浅灰色天空的缝隙,欣赏那绵绵细雨。
没有人打伞。
顾南星咔嚓一声撑起油纸伞还引起了三人的注目。
但他们还是淋着雨,顾南星觉得他们估计喜欢来点雨水淋湿的浪漫。
或者□□?
她撑着伞,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下去。
伞盖几乎遮住了三人的视线,她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享受这幽静秀美如油画一般的通道。
反派不知为何,竟然也不端坐了,他也开始斜躺着。
即便如此慵懒的半歪着,他看起来也有如暗夜里的一头猎豹,危险而迷人。
另外两位神仙倒是仍旧正襟危坐,两人都清雅而克制,又都是一身白衣,说实话配一脸。
活该他们在一起。
倒是反派。他黑披被撕后…其下竟然也跟她一样是一身骚包深蓝,那色彩恍如碎星倒入深蓝天空,幽幽亮亮的奢华。
不过反派的衣裳布料明显更精贵一些,其上还有十分精美的同色系蝴蝶刺绣,还绣了几朵同色的更多碎晶闪烁的魔灵花。
这人穿衣打扮,似乎喜欢妖冶的色彩和花色。
此时雨水淅淅沥沥从叶片滴落下来,将他线条感异常强烈的脸颊打湿润了,外侧的绸衣与内侧柔软的纱袍湿润着,贴紧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