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俯下身,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她,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落到实处,她抖着肩膀哭起来,是喜极而泣。
容昭僵硬地低下头,感受到她温热的眼泪浸湿他的身体,一双手愣在半空,“你哭什么?你……到底是谁?”
姜若瓷在他怀里抽噎:“我叫姜若瓷。”
“姜若瓷……”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容昭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盛世要起诉的公司负责人么?”
“嗯。”姜若瓷继续哭。
“你别哭了。”容昭皱眉。
眼前的场景实在是诡异,他明明是第一次见她,她却对他又亲又抱,她太奇怪了。而他比她还奇怪,他刚刚都被轻薄成那样,他竟然一点计较的心思都没有。
容昭想不通,眼下的一切都透着古怪,偏偏怀里的人也不给个解释,只会抱着他哭。
那哭声一阵阵,令他的心脏一揪一揪的。
容昭低头看着她,试图将眼前的混乱拨回正轨,“喂,姜若瓷,你别哭了,先放开我。”
“我再抱一小会儿。”重逢的喜悦包裹着姜若瓷,她才不去想眼前奇不奇怪呢,她先抱够了再说。
容昭拧眉提醒她:“不要忘了你来我们公司的正事,你是为了解决法律纠纷吧。”
姜若瓷仿佛没听见,动都不动。
容昭继续提醒:“要是不解决,我们会起诉你……”
“起诉吧随便你,”姜若瓷在他怀里又哭又蹭,“你想干嘛就干嘛,我都听你的。”
面对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她显然失去了理智。
容昭唇角微抽,“……要是你们败诉,会面临大量赔偿……”
“赔赔赔,”丧失理智的姜若瓷又往他怀里钻了钻,“你要多少我给多少,只要你开心就好!”
第74章
容连山赶到洽谈室时,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站在门外偷偷看了一会儿,问向身后刚刚和他告密的法务部经理:“他们两个,真的那啥了?”
容连山将两个手指对在一起,暗示。
法务部经理信誓旦旦点头:“是的,小容总也很主动!”
容连山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又悄悄问:“那个女孩子,真的叫姜若瓷?”
“是的,容总!”
“那小子说的竟然是真的?”容连山没头没脑地嘀咕了一句。
“啊?”法务部经理没听明白,容连山却露出了洞察一切的笑容,他心里有了谱,又偷偷往里看了一会儿。
洽谈室里两个人还抱在一起,一个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僵着双手,好像有些手足无措。
这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己儿子露出这副表情,容连山不由咧嘴一笑,就在这时,容昭忽然回过头来。
两人四目相对,容昭像是抓到了急救的稻草,眼梢一抬:“爸,你来了。”
他这样一喊,姜若瓷果然停止了哭泣,擦擦眼泪松开了他。
容昭偷偷地长舒一口气。
姜若瓷也朝外面望过来,容连山尴尬地收起脸上的笑,怂了怂鼻子,推门走了进来。
“容总,您好。”姜若瓷起身和他握手,说话时还带着鼻音。
她刚刚明明哭成那样,见到容连山却一秒调整好情绪,和他得体地打了招呼。容连山重新打量她一眼,笑微微上前握手:“你好,是研心的姜小姐吧。”
“是的,我是姜若瓷。”姜若瓷红着眼睛,也露出微笑,“容总知道我吗。”
容连山当然知道。她收购海研这件事当时被传得沸沸扬扬,她一连上了好几日的财经头条,容连山想不知道也难。
况且,他之前还听说过她的那件事……
容连山温和地笑着,看向姜若瓷的目光莫名慈祥:“知道,姜小姐是青年才俊,后起之秀。”
传闻中的容连山不怒自威、不拘言笑,倒没想到本人竟是这样和蔼。姜若瓷有些意外,“您过奖了。”
两个人客套起来,容连山一脸慈爱地和她闲谈,全程竟然一个字都没有问刚才的事,更没有问她和容昭发生了什么。
姜若瓷见他不问,悄悄松了口气。
毕竟容昭失忆状态,她刚刚那些举动过于激动,算是调戏了人家儿子吧……幸好幸好,容连山装作了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们两个人一问一答,聊得很是热络,似乎都忘记了容昭还坐在他们中间。
容昭:“……”
他紧抿着唇,瞥了容连山一眼,直勾勾盯向姜若瓷。
这视线太过直接,他们两人想忽视都难。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姜若瓷非常想伸手捂住他的眼,好在容连山适时解了围,他将容昭往姜若瓷眼前一推,笑着说:“这是我儿子容昭,想来姜小姐已经认识了。他大病初愈,脾气可能不太好,姜小姐不要和他计较。”
容昭:“……?”怎么成他的错了?
“他得了什么病?”姜若瓷皱眉望向他的腿。
容连山之前将容昭的事情瞒得很紧,很少有人知道他有一个儿子,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儿子是个自闭症。
但现在容昭已经好了,而且因为某个原因,他对姜若瓷很是亲近,便没有瞒着姜若瓷,和她简单说了说容昭之前的病症。
听完他的话,姜若瓷怔了很长一会儿。
即便容连山只说了寥寥几句,但她很快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容昭一直有一个身体在现代等着他,那具身体无魂无魄,因为某些契机,容昭的灵魂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这实在是太离奇了。
可容昭的存在,本身就是奇迹不是吗?姜若瓷眼睛红红的,只觉得这一切真是太好了。
容昭以后不仅有了人类的身体,也有了完整的身份。从前他们之间的那些忧虑,再也不存在了。
容连山又说起容昭的腿,并不是残疾,只要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姜若瓷点头,声音发涩:“太好了。”
她一副忍住不哭的样子,让容昭的心脏又莫名揪起来。他皱起眉头,“爸,别说这些了。”
“哦好好,不说这个了。”容连山看着姜若瓷的目光愈发慈祥,“那说点别的吧,姜小姐今天来集团是有什么事吗?”
他还不知道容昭要起诉研心的事。
一旁装作背景板的法务部经理急忙上前,简单和容连山解释了一下。
容连山思考了一会儿,问:“这个案件我以前不是说过先搁置么。”
“是……是的,”法务部经理犹豫地看了一眼容昭,“但……但是……”
“是我让起诉的。”容昭打断他。
“儿子啊,这件事她是无辜的呀。”出乎意料,容连山竟然对这件事很了解,他认真和容昭解释一番,最后说,“所以,侵权我们的并不是现在的研心,这件事只能算作姜小姐收购公司后的一个遗留纠纷。”
容昭之前要起诉时只是随口一提,并不知道具体的这些事。容连山简单一说,他明白过来,便也觉得没必要和姜若瓷计较。
只是这件事可以不计较,不代表刚才被非礼的事他可以不计较。
他还等着姜若瓷给他解释呢。
于是容昭径直开口:“喂,姜若瓷,刚才你到底……”
“刚才什么刚才,”容连山一口打断他,“你出来这么久了,该回房间休息了。”
他说罢,推着容昭转了个弯,完全不给他将话问明白的时间,对姜若瓷摆手:“姜小姐,我先送他回去休息了。”
姜若瓷:“……好的容总,侵权这件事,我会尽快处理,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着急不着急。”容连山说着走出了门。
乘电梯上顶楼的时候,容昭阴沉沉看向容连山:“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容连山拍拍他的肩膀,“但你不要问,她会害羞的。”
容昭一头雾水:“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容连山神秘莫测地一笑,“儿子,其实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事……”
“三个多月前,”容连山暧昧又八卦地看向他,“你爹我啊,好像给你定了一门亲事。”
……
容连山推着容昭走了,姜若瓷也离开盛世。
外面阳光正盛,天空蔚蓝。
夏日的热风迎面拂来,姜若瓷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盛世高耸的大厦。
她从未想过,容昭会以这种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式出现在她的眼前。
真像梦一样。
多日来淤积心中的悲伤、彷徨、恐惧,在盛日下一点点驱散,她仰头,唇角不可遏制地扬起来。
太好了……
太好了!
她真的找到容昭啦!
姜若瓷弯起眼睛,要不是还要顾忌一点自己的形象,她几乎要在盛世门前跳起来!
真想再上去抓住容昭温存一会儿,但想到他在养病,还失忆了,她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不着急,来日方长。
姜若瓷噙着压不住的笑,脚步轻快地跃下台阶。她要早点回家,将这个巨大的惊喜告诉三三!
可她走了没几步,忽然有人在身后喊住她:“姜若瓷?”
这个声音……姜若瓷回过头,是李智阙。
他穿着一身黑色正装,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正站在她的身后。
“你怎么在这儿?”李智阙刚刚从盛世里面出来,看到前面人的背影像姜若瓷,他试探地喊了一句,没想到真的是她。
姜若瓷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她漂亮的眉梢挑了下,反问:“你怎么在这儿?”
李智阙一怔,像是反应过来,飞快地将手里的文件夹藏在身后。
但姜若瓷眼尖,已经透过那层透明的文件夹,看到了明晃晃的“简历”两个字。
她微笑:“来找工作?”
李智阙打量着她的脸色,显而易见,今天的姜若瓷心情很好,好到看到他竟然都能谈笑自如了。
但他却笑不出来。
他和姜若瓷从前很不和睦,他讨厌过她,忌惮过她,即便现在知道了她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他也生不出什么亲近,反而对她多了一些更加复杂的排斥。
大概是因为李宛芸的去世,她的死横在他们两人之间,他迁怒她,也……不敢面对她。
李智阙阴郁地沉着脸,既然她已经看到了,他便没再隐藏——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他跟只丧家之犬一样,她肯定一直都知道。他将文件夹重新拿到身前,“嗯,来面试。”
“被拒了吧。”姜若瓷笑眯眯看着他的脸色。
她之所以笑,纯粹是因为她的心情好,可并不代表她不讨厌李智阙了。
李智阙没吭声,因为他确实是被拒了。
他将海研折腾成那样,谁敢聘用他?盛世的面试官刚刚明确表示了无法聘用。
但求职的心酸他不想和姜若瓷细说,他顿了顿,抬起头:“你来盛世干什么?”
“托你的福,盛世要起诉我,”这件事,姜若瓷当然要如实相告,“就因为你们抄袭盛世的游戏。”
李智阙愣住,一脸不相信:“容总不会起诉的,他们内部一定是弄错了。”
他这样肯定,让姜若瓷有些意外。
“你怎么知道容总不会起诉?”
李智阙神色一赧,眼神往旁边躲闪,“我……我见过容总,他不是那种计较的人。”
不对,事情不对。
姜若瓷狐疑地打量着李智阙。
其实这件事她早就觉得蹊跷。
容连山说他曾经吩咐过将海研的游戏侵权案搁置。他为什么要搁置?为什么不在当时追究海研的责任?
刚刚她见到容昭太高兴了,没有来得及询问容连山,但显然,眼下的李智阙知道答案。
姜若瓷盯着李智阙:“说实话。”
李智阙不自在地看着她,皱眉纠结了一会儿,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咖啡馆:“进去说吧。”
……
咖啡馆里很安静,这个时间没什么人,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抬头便能看到盛世高耸的大厦。
李智阙整理了一下外衣,黑色的西装像是禁锢着他,让他的坐姿看起来很不舒服。他给自己点了一杯冰美式,又苦又凉的味道从他的喉咙滚下去,他一脸阴郁地叹了口气。
他似乎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好在今日姜若瓷的心情好,她没有催促他,懒洋洋地往座椅上一靠,耐心十足地等着他说。
半杯冰美式下去,李智阙总算磨磨蹭蹭地开了口:“之前,我和容总很熟的。”
“你和容总?”姜若瓷上下打量他一眼,显然在质疑他的话。
“我说的是真的,”李智阙知道自己在姜若瓷眼中是个草包,她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话,只好细细和她解释,“我和容总是在一个酒会上认识的,当然,是我主动上去搭的话。容总这人虽然不拘言笑,但对年轻人,还是很宽容很好相处的。”
他慢腾腾说:“后来又在酒会上巧遇了几次,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听到他打电话,发现他好似有一个生病的儿子。我就悄悄让人调查了一下,这才知道他那个儿子是自闭症,已经二十多岁了,却不能言语,像个木偶一样,容总很为他操心。”
“当时海研,正是缺钱的时候……”李智阙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她。
姜若瓷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满满的心虚,她撑着下巴,笑眯眯问:“然后呢?”
“然后……又有一次,我又遇见了容总,我就上前搭话,说……说……”
“说什么?”
“说……”李智阙阴沉着脸,难以启齿地开口,“我说你喜欢他儿子。”
“我?”姜若瓷没想到这件事竟和她有关!
“我知道,你都不认识他儿子,你肯定不喜欢他,但是……”李智阙咬牙说,“但是我想拉近和容总的关系……”
“所以你就说我喜欢他的儿子?”姜若瓷惊讶极了,“容总怎么可能相信你!”
“他起初是不相信的,他觉得自己的儿子有病,是不会有女孩子喜欢的。”李智阙慢吞吞看她一眼,“但我听说他那个儿子模样极好,我就和容总说,你……你是个看脸的,你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我……”姜若瓷卡顿一下,咳,李智阙这话倒是不假,她确实喜欢长得好看的……但长得好看也不能不管脑子啊,“容总就信了?”
“我每次见他都提,后来他有点信了,”李智阙解释,“他其实一直很操心自己的儿子,怕自己年迈,儿子无人照料……他很希望有人能陪着他儿子,所以,所以……”
姜若瓷总觉得他又要说什么了不得的话了,她睁大眼睛:“所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