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栖,不要听。”嫂子抱住她,又打开房间里的电视机,音量调到最大。
综艺节目里欢乐的音乐声盖住外面的争吵声之际,林栖听到哥哥吼了句,“小栖嫁不嫁这里都是她的家,就算她一辈子嫁不出去我也养她!”
林栖有些自责,有点难过。
每一次回家,她的出现和存在总是会引发争端,她就好像一根导火索,没有哪次不引爆一场战争。
……
窗外的天空湛蓝广阔,林栖问嫂子,“事情的原委是怎样的。”
嫂子说:“上次的事姨妈在中间调和也就算是了了,谁想到邹兴那个混蛋无耻到下作,不知道他从哪弄来你在医院的证件照,p了很多下流的那种图片,那些图片流到了你哥同事那,你哥知道后就去单位把邹兴打了。”
林栖握紧拳头,冷静分析,“虽然是我哥先打的他,但是他先恶搞我在先,警察怎么说?”
“邹兴家是有关系的,不然他也不可能高中毕业的学历能进机关里去给他爸开车,对方也不愿意和解,说要你哥坐牢。”
“小栖,我在家的能力有限,我给你打电话是想问问你,你大学四年里有没有认识什么有人脉的同学朋友,能不能帮你哥一把?”
太安静,隔着遥远的距离,只是通过电波林栖都能感受到嫂子的无助和焦急。
那细微的哽咽声敲打她的耳膜。
“有的嫂子,这件事你交给我,你不要太担心。”
挂断电话,林栖在窗边站了会儿。
*
刑台云去了趟九楼,电梯停在七楼,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是林栖。
刑台云往她身后看了眼,不像是刚做完手术出来的,见她像是在想什么入了神迟迟未动,刑台云提醒了她一句,“不进吗?”
林栖回过神,抬头看了刑台云一眼,木讷地抬脚,没注意到电梯重新闭合。
“小心,”刑台云眼疾手快拉了林栖一把,拽着她的手臂把人带进电梯内。
林栖脚下踉跄,受力向前倾,撞进了刑台云怀里。
林栖思绪在别的事情上,没有意识到此刻过分亲近的姿势,刑台云低头睨着怀里的人,看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他自行松手退开两步,拉开了距离。
“注意安全。”离开电梯时刑台云提醒了句。
林栖抬头望向他挺拔的背影,抿了抿唇,跟着出了电梯。
下班后,林栖从微信通讯录新的朋友添加那里找到邹兴。
最近给她发送过朋友添加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邹兴,另一个是杨铮。
全都处于待接受状态。
四周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林栖站在街角,是天地之间微茫一粟。
看了几秒,林栖利落地点击接受,添加邹兴。
*
龚副主任将外套挂到衣架换上白大褂,回头问林栖,“为什么这几天要给你少排一些手术?”
龚副主任这些年逐渐从麻醉一线退居管理层,林栖站在她的办公桌前,“我这段时间有点事,怕两头顾不好最后还给医院添乱,过了这几天,我一定会加倍补回来。”
“拜托了老师。”
龚副主任狐疑地望了林栖几眼,低头看向被拽住的衣角,挑眉道:“为了这事,还会跟老师撒娇了?难得啊。”
林栖被打趣得有点脸热。
“行行行,这几天我给你少排一些就是,”林栖刚准备道谢,龚副主任又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林栖喉咙哽了一瞬。
龚副主任朝她摆摆手,“去吧去吧,如果需要老师帮忙就张口。”
嫂子周宁的电话是四天后打来的,那时已经很晚,十二点多。
“小栖,你哥已经出来了,邹兴那边松了口说愿意和解,你找谁做的中间人?我跟你哥上来找你请他吃顿饭感谢一下。”
林栖却答非所问,“邹兴那边要赔偿没有?”
“要了。”
“多少?”
“赔了五万。”说完周宁有点后悔告诉她,补道:“你不要多想,就当破财消灾,好在你哥是出来了。”
“嫂子。”
林栖转进小区,沿着花坛边走。
“你看好我哥,无论什么事都别让他再冲动,感谢的事等我安排好再告诉你们。”
林栖挂完电话,远远看到路灯下一人影。
红毛坐在路灯下的花坛上。
没想到这还不入夏就那么多蚊子,他那T恤短裤遮不到的细胳膊细腿被咬了一连串的包,正蜷缩在台阶上,双腿缩在T恤里骂骂咧咧翻手机。
“你在这干嘛?”
“找验血报告啊,他妈的老子怕不是O型血吧,捅了这窝蚊子的祖坟!”
红毛骂完发觉不对劲,一抬头看到林栖,他高兴地跳起来,“姐你回来啦!”
“你在这干嘛?”
“我,我看风景啊。”红毛张望着四周哈哈笑。
林栖看到他抓大腿的动作,还有那胳膊和腿上一个个大包和渗血的抓痕。
视线回到红毛脸上,林栖眯了眯眼道:“你来等我的?”
红毛被抓包,朝林栖嘿嘿咧嘴。
“你找我有事?”林栖下意识这么想。
“啊?没有。”
红毛不好意思道:“我看你平时最晚十一点多也就回来了,今晚迟迟不见你,你楼上也没亮灯,我就出来看看。”
“主要是你知道吧,我们这边流氓多,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你等多久了?”林栖问他。
“也没多久,就十几二十分钟。”
林栖黑白分明的眼直直望着他,红毛发怵老实交代,“一个多小时。”
林栖看着他,良久憋出一句,“谢谢你。”
红毛害羞地挠挠头,“不客气。”
把林栖送到单元楼下,红毛道:“你上去吧姐。”
“你跟我上来。”
红毛吃惊,又有些羞涩。
“大晚上去女孩子家不好吧,别人会乱说你的姐,有什么你就说吧,咱不用上去了,我还没做好去你家的心理准备呢。”
红毛一通自我脑补完,一抬头发现林栖已经朝楼梯上走,赶紧追上去,“你等等我啊姐。”
一口气爬完六楼,红毛觉得脑瓜子嗡嗡疼,他摇摇头甩走那种眩晕感,站在林栖的屋门外。
林栖找到东西回头,发现红毛还站在门外。
他没有进来,屋内的灯光投射到门口,渲染到他的脸上,他的眼睛很干净明亮,其实换做任何男人,林栖不可能在这个点邀请对方上楼。
林栖看着红毛,觉得有点抱歉。
对那句透着清澈的愚蠢抱歉。
也对自己的刻板印象感到羞愧。
她把清凉膏扔给红毛,“止痒的。”
红毛反应了几秒,高兴的对林栖说谢谢。
“那姐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林栖扶着门框对他点点头,“好,晚安。”
红毛再次受宠若惊,倒退着差点踉跄跌倒。
林栖皱眉,“小心点。”
“知道啦知道啦,姐晚安。”
过道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昏黄的灯光。
林栖呆呆望了几秒,忽而嘴角扯了个笑。
第7章
☁赌博。.
接下来几天,林栖依旧勤勤恳恳的上班下班。
只是在同事眼里,林栖这几天走得都有些早。
有天一个开宝马的男人来医院楼脚找过她,她日常电话开始变得频繁,消息也响不停,很多时候她都不接不看,还请过几次假。
这天下午林栖请了几个小时的假,回到办公室,萌妹打趣问,“小林栖,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呀?”
另一个同事淡淡道:“谈恋爱有什么劲,真正的强者不拘泥于爱情,却能时刻享受被追捧的滋味。”
萌妹:“呵呵,你那不就是钓鱼吗。”
“你请假出去干嘛了?”另一位高冷撞撞林栖的肩膀,“我刚才可看见了啊,你从男人车上下来,不是那辆黑色的宝马,这次是白色的奔驰,可以啊,追求者那么多。”
林栖被同事们围了一圈,终于透过缝隙抓住救星,淡淡往远处瞥了眼道:“刑医生过来了,你们要是不想下班可以留下来一起进手术室。”
“刑医生帅归帅,但休想让我加班。”
同事们顿时做鸟兽散去。
龚副主任尽量少给林栖安排手术,但偶有意外,像今天,原本定好四点的手术推迟了两个小时,于是林栖今晚得加班。
而这场手术,是她和刑医生搭档。
林栖跟着刑台云进入电梯,两人并肩站在轿厢中。
“林助确定能进手术室?”
林栖在电梯壁上和他对视,有点不懂这话什么意思。
刑台云露出温和的笑容,嗓音也低沉温和,“林助身上有酒味,不知道是不是喝过点,是否还保持清醒。”
林栖的第一反应是这人嗅觉竟然这么灵敏。
“我没有喝,可能是刚才出去身上沾到了点。”
刑台云点点头。
手术期间,刑台云在做看护时一旁的一支手机不断震动。
是林栖的手机。
刑台云朝某个方位望了眼,林栖被他喊去配镇痛泵了。
他无意偷窥林栖的手机,却在低头时看到几条连续不断进来的消息。
还有一张他看不到的照片提示。
那些字眼露骨而低俗,哪怕是情侣,估计都不会这么发。
以至于刑台云一瞬间皱了眉头。
“刑医生,郭医生说再给点肌松。”
有护士过来,刑台云不动声色扯了旁边的记录板过来盖住林栖的手机。
第二天林栖请假了。
刑台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皱了下眉头。
在之后林栖没来医院的两天,医院里发生了件事。
麻醉科麻醉助理林栖被匿名检举生活作风不检点。
麻醉科最先知道这件事的是刑台云。
祁主任开完院会,那天本来要给刑台云和卞医生牵线。
会上投诉管理部门汇报了林栖的事情,祁主任一听是老婆手下的那个学生,仔细听了一下。
在去找卞医生的路上,祁主任提了一嘴说:“你们科的那个麻醉助理估计是没前途了。”
刑台云反应了片刻,“您说林栖?”
“嗯,”祁主任跟刑台云说会上的情况。
“医院收到匿名检举,说林栖私生活不检点,辱没医院名声,败坏医生形象,检举信里还有几张照片,我看林栖是真完了,听领导层的意思是先停职调查,在影响还没有扩散太大,走完流程就解聘。”
祁主任叹息道:“你师母要知道这件事估计得痛心自己看人竟然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电梯门打开,祁主任右脚刚迈出去,两扇门却闭合上。
他回头,看到刑台云的手指从关门键离开,转而又摁了楼层十四。
祁主任说:“你什么意思小刑,我们不是来找卞医生的吗?楼层已经到了。”
“林栖不是那样的人。”
刑台云第一句话这么说。
虽然那晚手术室里他在林栖手机里也看到了一些不堪入目的信息,但刑台云依旧相信林栖,认为林栖是个好姑娘。
刑台云挺拔站在电梯里,神色淡淡道:“既然事情的真相还没有弄清楚,一封检举信就让人停职不太恰当,更别说现在就谈辞退,这些做法传出去未免不会叫其他医护人员寒心。”
“你相信她?”祁主任有些惊讶,又提醒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你懂吧。”
刑台云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更加低沉,“如果遇到这种事医院的做法不是查明事实真相保护兢兢业业的医务人员,而是想着如何先将医院摘干净独善其身。”
刑台云偏头看向祁主任,“老师,您说没了医生的拥护,没了温度的医院,又谈什么医命救人。”
十四楼是院长办公室所在楼层,祁主任已经猜到刑台云要做什么。
“小刑,老师觉得你在这个行业待了那么久,一些行业现实还是能看得清的,老师认为,你不是那么天真的人。”
“是,我可能是改变不了行业现象,”刑台云看着楼层数从十三跳到十四,他抬起头,淡淡道:“但保一个想保的人,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作为老师,祁主任是知道刑台云在这一行的天赋的,因此也更加替他珍惜他的前程,刑台云走出电梯后,祁主任最后提醒了句,“你要想清楚,如果调查结果是真的,你后果会怎样。”
刑台云头也不回,“我既然做林栖的担保,自然跟她一条船上,她留我留,她走我走。”
*
与此同时,凌空派出所正发生一场闹剧。
激昂发狂的男人吼叫声震荡整个派出所。
“你个贱人!你他妈放屁!我撕烂你的嘴!你再瞎他妈乱吹!!”
警员老郑和两个年轻的辅警按住癫狂的男人,老郑一拍桌子吼道:“再不闭嘴信不信我让你进去蹲几天?”
见男人哑了声,老郑转头看向林栖,“姑娘,您继续说。”
林栖身上披着女警员的外套,整个人蜷缩在女警员的怀里。
她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抖,女警员温柔安慰她说:“没关系慢慢说,别怕。”
林栖抽了抽鼻子,哑声开口,“事情就是这样的,要不是我哥被害,我家又没钱没关系去活动,派出所一直押着我哥不放,不然他也不会拿捏住我有事求他所以一直威胁骚扰我。”
男人听后又火冒三丈,“放屁!分明是你哥先把老子打进医院,你哥被抓是因为老子重伤二级!老子头还缠着纱布的!而且你哥还打了老子两次!也是你主动加的老子,你个贱人!”
“冷静!”老郑吼了一声,又转头看向林栖。
“等等啊,姑娘我先询问几个疑惑点,你哥进局子是因为他?没钱没关系活动,派出所不放人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主动加他的联系方式?”
“我哥是打了他两次,可我哥根本不会打架,第一次还被他揍得进医院缝了三针,但医院连轻微伤都没判定,而他竟然开到了个重伤二级的证明把我哥扣在派出所。”
林栖吸吸鼻子,“我知道他家医院有亲戚,也知道他家在派出所有关系,我家什么都没有,我主动加他是想请他高抬贵手放过我哥。”
“你…你…我他妈…”男人指着林栖,手指气得发抖。
“闭嘴你!”老郑继续道:“所以你哥为什么打他,还有你说你哥被人害了是什么意思?”
林栖望着老郑警官泫然欲泣,“我啊,是我害的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