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欢甩着手问道:“真的要娶长乐?”
江风止眼底的戾气都快直接喷薄出来了,他一路冷着脸,声音也是冰冰的,“不娶,打死不娶,我相信如果真的娶了长乐的话,那才是折磨的开始。”
姜意欢叹了口气,“乱点鸳鸯谱啊.......”
她话音一转,又问道:“对了,你知不知道长乐克死三个夫君的事情?”
江风止愣怔了一瞬,“啊,知道啊,怎么了?”
姜意欢又强调了一遍,“不是,我说的是,她真的是克死的吗?我怎么不太相信呢。”
江风止罕见的低眸沉默了一会儿,他肯定是派人查过的,甚至连太守公子的坟都挖了一遍,但人死得都只剩一具枯骨了,真是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说是克死的,可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连着克死三个?
江风止叹了口气,“查不到。”
姜意欢随口说道:“我不想你莫名其妙成为这第四个,需要我怎么做才能帮你?”
江风止眼神亮了一瞬,“不用帮我做什么,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姜意欢:“哦.......”
清云子不知多久发现二人不见了,他找了过来。
“怎么不去陪你未婚妻,在这里做什么?”
江风止瞬间来了气,“国师,你可别说风凉话,寡妇没赐到你身上,你是真的不晓得疼。”
也就是江风止跟清云子混熟悉了,才敢这么说,平时,你看他哪里敢?
清云子倒也没生气,他走到姜意欢身边说道:“陛下金口玉言在这么多人面前定下来的事情,恐怕,你再不喜欢,也很难更改了。”
江风止眸色阴沉,“嗯。”
偏偏长乐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
她走到哪里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神色,现在也不例外。
她看着姜意欢看了半晌,转头对着江风止说:“未来驸马爷,跟其他女子草丛幽会不好吧?”
江风止的怒火在看到她之后达到了顶峰,他一直憋着气,连脖颈都梗成了红色,青筋暴起。
“这里没你的事。”
长乐冷哼一声,带着一种胜利者的骄傲,缓缓说道:“以前没有婚约本宫不好管你,但现在可不一样了,你是我未来的夫君,你不守男德,我来规劝你几句,有何错?”
江风止将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一字一顿道:“不守男德。好一个不守男德,长乐你守妇道?望北楼的小倌你不是玩得挺开心的吗?”
听到望北楼,长乐眸色一冷,然后拂袖离开了,“别试图窥探本宫的行踪。”
江风止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道:“彼此彼此。”
姜意欢没兴趣参与他们的爱恨情仇,拉着清云子去旁边赏花去了。
虽然这边全是竹林,根本没有一朵花盛开。
姜意欢忽然福至心灵,问道:“如果陛下给你赐婚怎么办?”
清云子显然也是一愣,随后失笑:“他如果哪天脑子抽风了给我赐婚,就算我不反对,天下的民众也会一人一口唾沫将他淹死,他知道这一层关系后,不可能给我赐婚的。毕竟,”
他望着姜意欢认真的侧脸,缓缓说道:“毕竟,我是个出家人,哪里有成亲一说。”
——轰隆!
风和日丽的天居然开始平地起了惊雷。
姜意欢觉得自己被这道雷无声劈中,她脑子里乱作一团,各种情绪如同洪水猛兽朝她袭来。
回忆如同一块块带着刀刃的利器,在她的大脑里飞旋碰撞。
她喃喃道:“不出家了,可以吗?”
清云子看着她这个样子忽然心里有些疼,抽着疼,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只是依靠本能回答道:“不行。”
“哦。”
姜意欢努力问出了自己内心最纠结的一个问题。
“和尚,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清云子不敢回答了,他怕答案不是她满意的。
二人就这么罕见的沉默,绕着这个后花园走了一段。
前方是一个分叉口,往左走是出宫,往右走是御花园。
姜意欢头也没回地选择了左,而清云子选了右。
就在他们都走出去一大段路的时候。
清云子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凝结般的疼,他抬手一看,青黑色的血管爬在他白皙的手臂上,看着蜿蜒如蜈蚣,瘆人得很,他摇头失笑。
每一次情绪大幅度波动的时候,就会很快发病。
也不知道这个下毒的人是有多狠,就是要把他塑造成一尊无悲无喜的雕像,或者说机器。
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眼神开始涣散,他选择了回头,再看一样她的背影。
——砰。
这边姜意欢心抽痛似的疼,她听见了声音,回头一看,什么也没看到。
但她觉得奇怪,又倒了回去往分叉口走。
只见清云子倒在地上,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腕上面满是青黑色的线条。
“清云!”
“清云——”
姜意欢急了,慌忙间将他背到皇宫里的寺庙内。
门口有两个小沙弥。
“施主,您不能进去,这是国师的禅房,他从来不让外人进去的!”
一个小沙弥一人抱着她一条腿,姜意欢只得将人从背上放下来,怒吼道:“看看!这就是你们国师,再不救,他就要死了!”
小沙弥忽然放开了手。
姜意欢逮着了空隙,闪身进入他的禅房。
这间禅房依然很空旷,只有最基础的床榻跟石桌还有几根石头垒起来的凳子,一看就觉得坐得屁股疼的那种。
她将人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床榻上,然后转身出去给他找药。
小沙弥却主动将药丸送了过来。
“施主,小僧替国师谢谢您,这边有小僧照顾您可以离开了。”
姜意欢蹲下身,问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毒发?”
第88章 前世今生
小沙弥的脸上弥漫出疑惑,他摇摇头摊手:“小僧并不知道。”
冷清的寺院里,浓郁的香灰味跟药的清苦味道混杂在一起,最终凝成了一个虚无的影子。
姜意欢望着床榻上面色越发惨白的清云子,又默然看了一眼寺院,她忽然生出了一种名为迷茫的情绪。
她不知道怎么做。
清云子的毒在肺腑,毒发的时候身上的脉搏几乎都要停止,要不是还有一点冰冷的呼吸,姜意欢都会认为人已经死了。
清云子好像在做梦。
做一个非常恐怖的噩梦,他的眉头罕见地紧锁,全身上下都冒出细细密密的薄汗,手指还在不自觉地痉挛着。
好奇怪。
为什么他有解药却只能暂时缓解,就像是有人故意给他下毒然后又吊着他的命一样。
霎那间,她想起第一次毒发的时候,清云子说静安大师有解药。
他的解药一直都是静安在做,从来不假手他人。
忽然有一个莫名的猜想,让她忍不住去深究。
到底是什么人给他下毒又故意吊着他的命?
而毒发的条件,显然就是吊着他命的关键。
姜意欢将心底那些恶毒的猜想挥开,转头,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沉睡的眉眼。
他留头发一定很好看。
她心里胡乱地想着,却被自己的想法所震惊。
一道诡谲的黑影倏然在她脑海里占据了所有的画面。
这道黑影的身型不断拉扯、转圜、变形,最终成了一个身量很高,但又十分消瘦的人影,他的脸是黑乎乎的一团,看不真切,姜意欢紧锁着眉头想认真将这个人脸看清,莫名其妙的他觉得这个人影好熟悉。
“姜意欢,你终于看见我了。”一道阴恻恻的男声传来。
姜意欢睁开眼,眼前却只是虚无的一团。
她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哈哈哈哈哈!"
“为何?因为我们本就是一体。”
天光大亮,面前朦胧的黑雾渐渐凝出一张她熟悉无比的脸。
那不就是她自己的脸吗?
这张脸,是她化成灰都认识。
她忽然心头不断涌动着恶劣的想法,想将世界都撕碎。
姜意欢目赤欲裂:“你到底是谁!”
黑影:“是你。”
“你也该醒醒了,沉睡太久,都变成个傻子了,你会后悔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事情,包括,你现在守着的那位。”
黑影又退回到阴影里去,一道灰蒙蒙的光从他手上炸起,他轻轻一抬手,灰色的光芒就如同飞箭似的进入她的眉心。
头像被人用金属锐器在疯狂搅动着,所有的画面都成了不知名的一个个色块,向她飞快打来。
“疼........”
一个对于疼痛有高度忍耐力的人,竟然说着疼!
是这回忆夹杂着情绪的疼。
姜意欢像是穿越了。
她站在一座山巅,脚下是像云朵一样的白雾,头顶一半是黑沉沉的乌云,一半是微光迷茫的蓝天,看起来震撼又分裂。
轰隆——
一声巨响,无数道闪着电光的惊雷向前方一个闭眸的和尚打去,从乌云的阴影了漫步走出了一个慵懒的人影。
那不就是她刚刚看见的黑影吗?!
她伸出手想去感受一下这些触目惊心的雷,却发现自己只是一道没有实体的白影,是这方天地里的看客。
雷雨还在疯狂地下,惊雷裹胁着狂风将那道闪着金光的和尚包裹,他好似一点也不恼,只是提起了脚下的白刀,只见他表情还算从容地从雷暴中走出来,但身体上的伤痕已经昭示着他大限将至!
他挥动着手里的白色刀刃,倏然间让天地都变了颜色!
一刀便打出气吞山河的金光来,他的双目没有瞳仁是金黄色的,一道一道的光从他身体里迸发出来,猛地打向眼前的人。
黑衣人:“净停,停手吧,你杀我五百次又如何?我有无限复生的能力,就算只剩一点皮肉,都可以再生出无数个我来。”
随着一声猛呵,白衣人出手了,刀刀致命。
被叫作净停的白衣人:“那就让你一点皮肉都留不下来,成为这片天地的养分。”
黑衣人挑眉道:“哦?这么有骨气?”他双臂张开,身后的乌云又开始雷声震震。
黑衣人:“你是真的不怕疼啊。”
净停:“姜六,彼此彼此。”
姜意欢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姜六?
她叫姜二只是个巧合吗?
她忽然跑了出去横在他们两人中间:“别打了,给我说清楚,我到底是谁?”
没有一个人听得到她说话,饶是她声嘶力竭地大喊也无济于事。
只见雷暴中,梵音阵阵,很快掩盖了雷声,一道赤金色九手佛陀从净停的身后暴出,跟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一瞬间天地都颠覆了,黑云被金光逼得节节败退,梵音就像镇魂曲,让姜六开始从心口呕出血泪来,他被迫跪在地上单手撑地,勉强保持身形。
姜六抬起头来,漂亮阴郁的双眼诡异地流出血泪来,看起来有一种破碎到极致的美。
姜意欢却忽地感觉到心很疼。
乃至下一刻,她真的切身实际地感觉到了钻心的疼。
那种疼跟她以往所受的皮外伤不同,是胸腔被人强制打开,生生剜出里面的心脏来。
而眼前挖心的人,不正是那张她熟悉万分的脸么?
她有了猜测。
这个场景她在梦里梦过无数次,她还以为是魔怔了,没想到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姜六被剜出心脏,直接瘫在石头上,他的心脏只留有一个血肉模糊的黑洞,而他的脸上还挂着讽刺的微笑,“下次见咯,净停。”
姜意欢回过头来看这边的净停,只见他毫无犹豫地将还在跳动的红色心脏直接捏成了粉末,化为了一团血雾。
姜六也跟随着这团血雾逐渐消失,身形如同鬼魅逐渐变得透明,真是一点灰都剩不下来。
哐当——
天地发生了剧烈的震动,山河云海在她的视线里被人硬生生的撕裂,一张大手将世界粉碎。
梵音又起。
她头疼到身体直接垂地,猛一睁眼。
——清云子坐在榻上疑惑地看着她。
她这是回来了?
第89章 爱
昔日剜心的痛苦还历历在目.......
姜意欢罕见地往后面退了退,她勉力挤出一抹微笑,然后起身像逃一样快步走出了禅房。
不可能的。
清云就是净停。
姜六就是姜二。
头炸裂一般的疼痛,身体的每一根筋脉都在叫嚣着痛苦,她忍不住蹲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身体颤抖着。
小沙弥走了过来,他手上正拿着一个小版扫帚,穿着小号的僧衣,看起来很是可爱的样子。
他拉了拉姜意欢的袖子,小声地问道:“施主,您怎么了?”
姜意欢惊恐地看着小沙弥,眼底都染上了腥红,她扶着墙站了起来,断断续续道:“没.......没什么。”
小沙弥疑惑地看向她,然后指着她身后的路道:“施主,门在那边。”
“哦、哦。”
姜意欢落荒而逃。
而刚刚转醒的清云子脸上罕见出现了凌厉的神色,一双平和的眸子深藏着滔天的恨意与爱。
出了宫,姜意欢径直往府内走去,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着实太明显,本来相貌就出挑,眼下这副落魄样子倒是给了周围人指指点点的机会。
可她感受不到,她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些事情,不是这么好消化的。
她只是一直闷闷地想着剜心的那个画面,还有像千百次梦里的一样,清云子提刀向她砍来的样子,那眼神,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乃至她现在一闭眼就是那双狠戾绝情的双眼。
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嗓音响起:“姜二,抬起头来。”
花间旖?
姜意欢闻言真的抬起了头,对上师傅一张温柔的笑脸。
但那双眼骗不了人。
——姜六。
姜意欢往后退了两步:“你到底是谁?”
花间旖大笑:“我说了很多遍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怎么听不懂?”
周遭都安静了下来。
本来车水马龙的市井街头倏然变了颜色,一处僻静的宅院出现在她眼前,旁边是大片的山脉还有一片粉红的桃林。
她回到了过去........
姜六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