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子低声说了句嗯,他的嗓音温润又清冷,说这个词的时候几乎是用鼻子发音,有些厚重的隐忍。他的手按在姜意欢的后颈上,不愿意撒开。
姜意欢偏头咳了咳。
清云子这才从云端的感觉落回来,“快把湿衣服脱了,我去给你打水,沐浴后再走。”
姜意欢失笑:“活该你单身一辈子....我还走啊?去哪里啊?”
清云子脸颊烧得火红,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姜意欢属于那种心很大的,坐在木头板凳上,撑着头想明天。
可是,他们有明天吗?
明天跟意外到底哪个先来?
谁也不说清楚。
那还不如把握好当下。
不要再浪费每一天的时间。
痛也认了。
姜意欢想好了,她要天天都守着他,直到....
死亡把他们分开。
她想着想着,不由得就晕了过去。其实她的自从上次从江南回去之后,身子就一直很不好,用力一点就能疼好久,今日淋了雨,身上早就起了高热,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她的身体慢慢开始变得滚烫。
意识开始涣散。
她没有做梦了。
那些沉在上辈子的事情,已经尘归尘,土归土。
生活都这么苦了,还作践自己跟身边的人干什么?
清云子端着水回来的时候发现姜意欢已经昏迷过去了,他的手一探姜意欢的身体就被惊得不轻。
“起了高热....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他第一次埋怨姜意欢。
他让洒扫的嬷嬷烧了一大桶热水,将姜意欢整个人都抱在沐浴桶里。
湿的衣服在黏在姜意欢的身上。
清云子的脸有些烧。
这个时候怎么办?
他的寺院里面没有女人。
现在出去找一个宫女过来,事后把姜意欢的名声败坏了怎么办?
真是好笑。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想着姜意欢的名声。
如果姜意欢现在是醒着的,肯定大手一挥,骂道:“你是不是男人啊?脱啊!”
可是姜意欢没醒来。
她不知道清云子这一刻所做出的心理斗争是有多么多么的激烈。
终于,他咬着牙狠下心,决定做一个登徒子。
白皙凌厉的手指刚刚攀上姜意欢的衣裳,姜意欢的身体很软,她穿着男款的衣裳,穿脱都比较方便,腰带解开,再解开里衣就可以了。
姜意欢细腻的皮肤暴露在他的面前,他侧头过去故意不看,余光却死死地黏在姜意欢的身上....
第132章 你要对我负责!
一声轻笑声传来。
“和尚,你在干什么呢?”
姜意欢醒了,她的双眼被沐浴桶内的热气氤氲着起了一层雾气。很漂亮的丹凤眼,直勾勾地看向清云子,看得后者浑身不自在,连手都僵硬了下来。
姜意欢迷迷糊糊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现在身上就一个肚兜,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当即姜意欢想也没想就把清云子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兜上,言简意赅道:“脱了。”
清云子触电般地收回了手,解释道:“寺院里面没有女生,现在去外面找一个宫女进来帮你换衣裳我担心会影响你的名声....所以,所以我只能自己来,对不起。”
姜意欢几乎是被气笑了,“对不起什么?”
清云子转过了身,耳朵根子都红了起来。重复道:“对不起。”
姜意欢真是觉得清云子这个男人很没有劲,这个时候了,还说对不起....她将自己身上的衣裳都扒了个干净,然后用热水洗了个脸,恢复了一点清醒之后,站起了身。
刷啦一声,她踏出沐浴桶。
水滴声很刺耳。
一声一声击打着清云子的心脏。
他的心跳如擂鼓,背上却倏然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玲珑有致。
姜意欢如同烧晕了的小狐狸一样,蛊惑道:“大师,你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你,为何不敢睁眼看看我?”
清云子觉得自己就要炸裂,很饱满的感觉在他下面炸开。
姜意欢的手不老实,往下慢慢探索着,来回摩挲着。
清云子咬着牙按住了她的手,“你生病了。快把衣裳穿上。”
姜意欢嗤笑一声,转到了他的面前,蹲了下去....
-
翌日。
姜意欢昨夜迷迷糊糊记得自己睡觉前被清云子灌了一大碗苦涩的药,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按着发疼的腰肢,跟要断掉的腿,坐起了身。
她身上穿的是清云子干净的里衣,很大,但是还好,她早就习惯了穿男装。
小沙弥听到动静走了进来,他将一套干净的黑金色锦袍递给她。“喏,国师给您的。”小沙弥不敢去看她,试探地叫了声:“国师娘?”
姜意欢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小沙弥在讲什么东西。她有些好笑地捏着小沙弥的头,“小鬼,什么国师娘啊?”
小沙弥脸憋得通红,“国师娘就是国师娘!”然后说完跑了出去。
姜意欢含笑起身,换上了锦袍,她对梳洗的事情向来习惯自己来。眼下倒是很快就把自己收拾得利索。
可是她真的觉得自己站不稳。
高热刚退的头疼,还有身体上的酸疼都让她接连皱眉,暗暗骂道那个男人是条狼狗!
清云子是午时过了点才回来。
他特意吩咐了给姜意欢做饭要带荤腥,所以姜意欢坐在他的床上啃鸡腿的时候,正好被他撞上。
清云子含笑看着她,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姜意欢把鸡腿一推,娇嗔道:“我头疼!腰疼!腿也疼!你就说怎么办吧!”她靠在床上,双手抱着佯怒地看着清云子。
清云子有些愧疚地看着她,“抱歉。”他顿了顿,试探地问道:“昨晚,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姜意欢哭哭啼啼道:“你要对我负责!”说着真去抹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
这个方面姜意欢真的是无师自通。
清云子愧疚地将她搂紧了怀里,“好,我负责。我会对你负责的....别哭了,好吗?”
这个男人,温柔得让人心碎。
姜意欢这下是真的哭了。“所以,你多久才愿意跟我去天山?”
清云子拉开她说道:“今晚我们就走好不好?”
姜意欢开心地弹了起来,“真的?”
清云子看着她高兴自己也高兴了起来,点头道:“真的。拉钩。”他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拉住了姜意欢的小拇指,然后大拇指扣在一起。
姜意欢现在觉得头不疼了,腰也好了。她从床上下来,“我现在回去收拾行李。”
清云子含笑点了点头,“要我陪你吗?”
姜意欢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你收拾好之后就来我府上找我。我们就出发。”
清云子点了点头,“好。”
姜意欢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去收拾起了东西。
九月才出门去,没有跟她打上照面。
秋叶走了过来,疑惑道:“小姐,咱们今日就走吗?”
姜意欢点了点头,“对,秋叶,你去叫一下九月吧,今天晚上我们就离开。”
秋叶微不可查地皱眉道:“小姐,现在走不了啊。九月没有跟你说吗?商会那边交割出了点问题,应该要耽误个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不着急的话,我们可以慢慢收拾的。”
姜意欢摇头,“等不了了。那我先走了,你们善后好之后来天山找我。”
秋叶急了,“小姐,您又要把我们丢下自己走吗?”
姜意欢回头看向这个跟了他十多年的人,有些感触。“秋叶啊,小姐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如果错过这段时间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开心了,我就任性这么一次,我不求你们支持我,但是不要阻拦我。这是命令。”
她总是用最温柔的话,做着最狠的事情。
秋叶点了点头,“可是,你一个人没有护卫怎么行?我陪你一起去,九月就让她守在这里吧,我们还要回来的吧?”
姜意欢想了想,“倒是可以。”
九月这时候正从门口走进来,就听到半截他们的对话。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什么?小姐你要把我留下吗?呜呜呜,这商会的人好烦啊,手续太多了....不办了好不好?我陪你一起啊。”
姜意欢按住了九月的头,“九月,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吗?”
九月的眼神里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跟迷惘。“去悬壶济世啊!”
姜意欢摇了摇头,“我要陪清云去天山求医。”
淡淡的一句话,就让众人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她做着所有人都不理解的事情。
九月倏然哭了出来,“小姐,您真的想好了吗?国师,国师他对您并不好啊!”
秋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夜国师的人来递信说姜意欢发了高热就宿在宫里....“小姐,昨夜您是跟国师一起的吗?”
姜意欢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快帮我收拾东西!我今晚就要走。别哭啦,起来干活了啊!秋叶——九月——”
她连着大嗓门喊了二人的名字,将众人从错愕中吼了回来。
第133章 烧
老君山。
护国寺。
“回来了。”
静安一身深黄色袈裟,淡然地看了一眼清云子。
清云子:“我要离开了。”
静安掀起眼帘看向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异样的情绪。可是没有。“去哪里。”疑问句说出了陈述的感觉。
好像是早就预感到了要离别。
清云子嘴角莫名地勾起一个弧度,“去找一个奇迹。”
静安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丹药都给他。“此去经年,你要保重。”
清云子接过丹药,问道:“静安大师,你都不问我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吗?”
静安的视线掠过清云的脸,一路望向南方,那边有候鸟。“你的生父姓谢。”
清云子皱了皱眉,“你要帮我恢复姓氏吗?”
静安双手合十对他微微颔首,“谢施主。”
清云子指着自己说:“我叫谢清云对么?”
静安点了点头,“快离开吧,孩子。”他转身往精舍走去,留下清云站在原地。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叛逃出了佛门。
比预想的轻松太多。
清云子再去了一次自己住了十五年的禅房,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默默叹了口气,然后将袈裟脱下转身出门将房门关上,走了出去,自此再也没有回头看过。
“南朝四百八十寺,神明步步不低头。”
-
“爹爹,阿兄,我要陪清云去天山了,之后可能也不会再回长安城。你们在这里习惯了,我不想打扰你们的休息。给你们提前说一声,别想我啊。”姜意欢盘腿坐在坟墓前,仰头将手中的女儿红喝了个干净。
清云子一走过来就看见这一幕。
女子仰头喝酒,光滑的脖颈扬起来的时候线条很漂亮,像能在上面滑滑梯似的。
“来啦!你这次没有爽约,我很高兴,真的。”姜意欢起身拉住了清云子的手,意外地发现他身上的袈裟已经褪下。她围绕着他绕了一圈,发现居然是真的。
“你的袈裟?”她试探地问道。
清云子轻描淡写地说道:“脱了,走的时候静安大师告诉我,说我的生父姓谢。所以我叫谢清云。”
谢清云还不适应自己的新名字,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姜意欢的眼睛慢慢起了红痕,“嗯,谢清云。你好啊,我叫姜意欢。”
将袈裟丢掉之后,心里的某一处荒芜好像消失了。谢清云像个毛头小孩一样,在坟前跪下,恭敬的上了三炷香,并说道:“伯父,兄长,你们好。我叫谢清云,如果这次我可以活下来的话,往后余生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女儿的,她真的很好。”
姜意欢的泪水大颗大颗地往外掉。
脑海中的景象跟第一次见清云子的时候重合了起来。
“阿弥陀佛。”
“大师,过来坐,一起过个春节吧。”
“施主,执念太深,终成祸端。”
“和尚,你说红尘里放逐的人,怎会没有执念呢?”
“阿弥陀佛,施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说。”
“施主,贫僧是出家人。”
“出家人又怎样。喝,或者,死。”
.......
她真的很好。
姜意欢哭到肩背都在颤抖,她好久没有这么伤心过了,又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这一刻,她觉得遇见的所有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清云子起身帮她擦着脸上的泪水,“别哭了,我还要想想怎么挣钱养你呢。”
姜意欢被他逗得笑出声来,“我养你啊。”
清云子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以的。你应该去看山川湖海,去体验很多种人生,唯独不应该花钱养我。我也不需要你养。”
姜意欢没有再跟他纠结这个问题,毕竟说到底,自己的钱也是不干净的,都是沾了血的。
她擦着眼泪,莫名其妙地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来爱我,不是我好,是你真的很好。
谢清云对着他偏头微微一笑,“我们走吧?”
姜意欢连连点头,“嗯。”
此去山高路远,就将过往都抛开扔在脚下,他们有的是光明坦荡的未来。
姜意欢以前从来不信佛,不信教,不信法。
总觉得刀子捏在自己的手上,有能力就是新的法律。
现在才觉得自己的认知是有多么的浅薄。
人啊,一旦有了软肋,才会有担忧的事情,才会去信仰飘忽不定的菩萨。
她现在每天睡前都在心底默默祈祷。
祈祷诸天神佛看在他们前世已经这么坎坷的份上,这一世可不可以留他们久一点?
“想什么呢?”谢清云在马车上捏着姜意欢的手问道。
姜意欢将合十的双手放下,笑了笑,“我在祈祷诸天神佛放过我,也放过你。”
谢清云眼里的光慢慢黯淡了下去,“没用的。”
他以前当过佛,当过神,知道众生皆苦的道理。
要渡是渡不完的。
神仙都要求自渡。
余下的每一天都是礼物。
谢清云:“阿欢,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你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