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长乐在生气,不想跟江风止说话,但是江风止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哪里的风,也不说话,经常一个人靠在甲板上的阴影里面,整个人都陷在了里面。
黑暗、逼仄、阴郁。
这是那段时间,长乐看见江风止的感受。
她心里那点微不足道也无处安放的怒意慢慢在消散,最终消散成一抹清薄的风。
暗恋这件小事情。
长乐体验到了。
连生气都没有资格。
她的确没有资格,最后还是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
江风止:“过来,马上到普京了,你怕不怕我把你卖给皇帝啊?”他表情夸张,一双眼里满是挑逗跟戏谑。
长乐果断伸出双手手腕,“好啊,那你让我死明白就好。”
江风止还想继续逗她,“你知道意图谋反跟谋反罪一并处罚吗?谋反罪是唯一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罪,后不后悔啊?”
长乐没想到他会说这些,弟弟死前那些尸体碎片她现在还午夜梦回都会见到,太熟悉了啊。
破碎的肉,割断的血管,断成块的骨骼。
长乐轻微摇动了一下头,试图把那些画面从脑海里面赶走。
“我只后悔听信了小人的谗言,没有早点谋反!”
江风止微微颔首,“天堔帝,对我,没什么不好的,对我江家,更是没什么错处,他唯一做错的一件事情,就是非要把你许配给我。所以,你说我为什么要帮你谋反呢?”
长乐其实没有让江风止帮她谋反,只是让他查清事实。
可是当事实横在自己的眼前的时候。
她却退缩了。
长乐后退两步,“不,我没有让你陪我谋反,你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命搞进来。天堔帝是如何对我弟弟的,我想要他也尝一下失去亲人的痛苦。当然,事实已经查清楚了,这件事,皇家也有牵连,虽然没有直接查到天堔帝参与了多少,但是我可以肯定,他真的真的是主谋。因为我弟弟是唯一能威胁他王位的人,先皇留下来的遗诏是让弟弟十八岁称王,让他退位。可是我弟弟都二十岁了。这个位置明明就该是他的,到现在他获得了什么?好像大家都把先皇的话给忘掉了,我真的好难过。”
江风止轻笑一声,“嗯,我知道先皇的遗诏。这件事儿,是天堔帝做错了,但是,到了那个位置,谁甘心退下来?”
长乐一脸怨恨,“不退也可以,找个理由把我们姐弟二人打发去封地也行啊,为什么要联合起来治我们一个谋反的罪名?然后再杀掉他?”
“够了,你别说了!李治不是你的弟弟,你不懂。”
江风止还真的不懂,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大哥,毒了自己的三弟。手足之情在他这里就是一个笑话,连他这种世家都没有什么手足之情的,他怎么又会理解天家的感情?
江风止失笑:“小姑娘,你脾气还是这么暴躁啊。以后不好找夫君。”
长乐真是气极了,她本来脾气就暴躁,现在被江风止这么一点燃,更加暴露了。“不找!本宫从来没有想过要找夫君!孑然一身死也干净。”说完就转身走到了船舱的另外一头去。
江风止含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瞳幽深。
他的确没打算帮长乐谋反,他是想自己谋反。
成王败寇嘛。
大不了就是个一个死。
死了就去给李天堔当儿子,下辈子当皇帝。
没死呢就把下辈子的老子杀了,自己当老子。
他想得很明白。
人生嘛重在体验。
他经常往返东瀛、西域等地,深知大明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国库空虚,根本不可能说去扩张国家领土。而且,周围的附属国都早就磨刀霍霍等大明衰微就开始一举进攻。
他在东瀛听到的消息就是周边的五个国家要联合起来攻打大明,就在这几月中。
天堔帝能做出什么选择?
江风止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天堔帝不是一个好皇帝。
无为而治,早晚被权力吞噬。
他只要娶了长乐,就能稳稳地坐上帝王的宝座,然后再挂帅亲征,将周围的附属国都打到衣服为止。
姜意欢已经离他很远,也没有生命安全的威胁,他现在什么都不害怕,只想放手一搏。
长乐得双眼通红,蹲在船板上,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江风止不知道多久绕到了她的身边,一道阴影覆盖上她的脸,她倏然一惊,“你怎么来了?”
江风止随性的笑了笑,“来看看你啊。”
长乐侧过头去抽泣,“不用.......”
江风止将她揽入了怀里安慰道:“有什么嘛,不就是颠个皇权罢了,你想要就送给你咯。”
长乐的哭声倏然止住了。“你说.......什么?”
江风止含笑望着她,“颠个皇权罢了,你要喜欢就都给你啊。”
索性是他说得太过坦然。
长乐心里一跳,然后去捂住了他的口。“马上到普京了,你能不能管好自己的嘴啊!”
她还在没有来得担心。
江风止揽住了她的肩膀,“这是我的船,没有探子能有命上来。”
长乐这个时候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声音。
扑通——
扑通——
她觉得江风止从来没有这么性感过,喉咙倏然一哑,然后吞了一口口水下去,这个小动作精准地被江风止捕捉到了,他威胁道:“看见我就咽口水?之前干吗去了?”
长乐脸烧得红,她侧过头逼迫自己不去看他,“没有啊,你看错了吧?之前...之前我在干吗?我也不知道啊!”
江风止觉得这样的长乐特别好玩,继续逗着,“哦,长乐,你看看我。”
长乐闻声将头扭了过来,“看你怎么了?”
二人的目光相接。
长乐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脸倒映在他的墨瞳里的样子...
抑制不住的心动在这一刻到达顶峰。
哪里还有自己喜欢的人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更加痛苦的事情。
长乐搞不清楚。
她低着头逼迫自己不去看江风止脸上的表情。
江风止也不知道为何,刚才看见长乐自己那早就碎掉的心脏好像重新黏合起来了。
“主子——船靠岸了。”
绫罗一袭黑色莲花锦袍,头戴黑玉簪走了过来,看见江风止怀里抱着长乐,她其实并不意外,只低下头恭敬的等回复。
江风止将手放了下来,上前走着,“走,下去了,给长乐拿一个帽子遮脸。”
绫罗身后的侍女手上就拿着一个黑色的兜帽,她走上前去恭敬的罩在长乐的头上。
长乐低着头,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江风止在普京有房产,让长乐暂时住在城郊的院子里,正好靠在姜府旁边。
长乐眯着眼睛望着这个姜府。
门头已经泛着灰,看起来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
她心里倏然怅然若失。
江风止买房产,都要想尽办法跟姜意欢买个对门,不知道姜意欢知不知道这些。
江风止看长乐盯着姜意欢的府邸看,心里有些不高兴,“走啊?”他叫道。
长乐回过了神,不知道为何,倏然冒出一句。
“姜意欢知道吗?你买的房子在她对面的事情。”
江风止苦笑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是偶尔会来这边坐坐。”
长乐:“好吧。”她低着头闷闷地走开了。
江风止将她安顿在客房,然后自己匆匆离开了,并没有给她说他要去哪里。
但是长乐心想都是回家吧。
毕竟他们回来的时候派头这么大,江国公肯定已经知道了,不回去就要等着他来上门了。
-
江府。
江世子回来的消息如同一颗炸弹,倏然在平静的江府中引爆。
江国公最近称病在家里待着,朝堂上局势不稳,天堔帝修仙已经有走火入魔的架势了,甚至前几日还派人去抓了一百个童男童女,每日放一个人的血喝,说是坚持一百天,就可以恢复年轻,永葆青春。
好笑又荒唐!
江国公三朝元老,他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帝王是这样的。当即称病,不来上朝了,他还有打算将家人都转移到江南去避避风头。
李治死了,长乐下落不明。
留在这动荡的京城中始终是一个祸患。
终于把江风止给盼回来了。
江国公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白色泛着冷银色的鬓发从他的头顶呈一字蔓延开,背好像又佝偻了一点,双目也开始慢慢浑浊。
江风止第一次觉得这个小时候看起来无所不能的男人,老了。
他的心倏然一疼,“父亲,您怎么亲自来门口接我了。”
江国公慈祥地笑,“我不来,难不成盼着你来找我这老头子?”
江风止连忙将江国公扶着,然后跟着谭道走向江国公的院子里去。一路上那些姨娘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来最近的脂粉钱没有给到位。
江风止也只是在肚子里腹诽。
江国公的庭院宽阔又清幽,可现在来看,多有衰败的样子。
江国公先是问道:“孩子,出去这一趟,怎么样?”
江风止摇头,“不怎么样。外面也就一个样,到处都是豺狼虎豹。”
江国公为此深信不疑地点头,“嗯,你对从政有兴趣吗?”
江风止跟父亲对视着,他觉得父亲好像哪里改变了。但是具体哪里改变了,他说不上来。反正之前是从来不会询问他喜欢什么,爱好什么的。
江风止回来也是有目的的,他要把江国公送走,至少不能让这个老人还为自己受伤。
江风止双眼硕硕的看向父亲。
“父亲,我对从政非常有兴趣,但是我从政之前,我要把你跟姨娘都送走。没有商量。”
江国公愣了一瞬,然后指着江风止说道:“你要...谋反?”
江风止默然的点了头,“如果你想来劝我回头是岸的话,已经晚了。我跟甄将军已经联手了,再加上我这些年往宫里埋进去的棋子,本以为是废了,没想到又活了过来。”
江国公想劝他,但是当今圣上修仙入魔,不断糟蹋国本,本就不配为帝王了。
“好,我回老家去。你自己...一定要保重。”江国公跟着管家颤颤巍巍地离开,临到门口,他回头问:“长乐,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江风止点头,没想掩饰。“嗯,李长乐才是李家正统最后的血脉,我娶了她就是名正言顺。”
江国公复杂地点了点头,“嗯,好。那你们多久成婚?我再回来...”
江风止摆了摆手随意的说道:“您别到处跑了,小心腰闪了,我到时候带着长乐回江南的时候办婚宴就行了。”
江国公叹了口气,离开了。
江风止站在原地,双目怅然,他这辈子亲友缘稀薄,对于亲情本就没有什么感觉,可是这个爹,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是感觉到亲情的。
如果他知道了自己杀了大哥,害了三弟。他还会对自己这样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所以,这辈子不再见面才是对互相最好的。
江风止坐在院子里喝了一杯茶,慢悠悠的离开了。
京官辞官是要陛下准许的。
江国公连夜称病要辞官回老家养病,正在修仙尽头上的天堔帝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还特许他用快马出城。
江国公谢了恩,自此告别自己五十年的从政生涯。
江国公府邸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江风止还住在这边,他不能去城郊居住,因为那样就会把注意力吸引到长乐的身上,这个节骨眼上被发现了,可能是毁灭性的打击。
第176章 真实梦境
远在蓬莱山顶的人并不知道与他们接壤的大明政权正在发生什么微妙的动荡。
姜意欢从床榻上撑着腰坐了起来。
肚子愈来愈大,她的心也越来越大。
经常一睡就是一天,好像永远也睡不醒一样。
只有谢清云知道,姜意欢是真的困倦乏累,因为她周身的灵气太多了,本体吸收不了。而她体内的那团灵气又太小,不足以支持她修炼。她经常都会陷入到沉睡里去。
所以,她需要借助外物来补充这些消耗,而那个外物,就是她的肉身。
姜意欢吃过早膳,躺在贵妃榻上,再次悠然陷入了沉睡。
这一段睡眠很不一样。
她周身缠绕着血红的灵轮,通体运转着。
姜意欢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不真实的世界,但又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因为所有的场景还有触感都太过真实,让她忍不住一阵恍惚,这才慢悠悠的回过神来。
她穿越了。
穿越到修仙世界成为了一只小狐狸。
在这个全新的修仙大陆里面,她第一个见到的人,居然是谢清云。她惊了一瞬,然后反复想了很久,这具身体有自己的记忆,她所见到的那个谢清云也不是自己的夫君谢清云.......
一个低沉冷冽的男音把她拉回到了梦境中的现实里。
真真假假,看不清楚。
姜意欢没有掌控自己身体的能力,只得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这具狐狸身体要做什么。
讲真的,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妙。
"欢儿。"
“欢儿?”
谢清云端着刚熬好的药走进房间里。
姜意欢看到他手中的药碗,脸色微微一变,本能性地说道:"我不喝!我不想喝中药,太苦了!"
她最讨厌喝中药了!
她从小就对苦涩的东西很反感。
"乖阿欢!快来把药喝了!"
谢清云将药放到床边的桌子上,从怀里掏出两个蜜饯来。
"你别管我了,快去忙吧,等会儿我自己会喝的。"姜意欢摆了摆自己的毛绒爪子。
她现在是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九根尾巴的那种,九尾狐。已经可以随时随地变换自己的外形了,虽然还不能化形,但是却可以用人身和妖狐狸尾巴交替行走了。
这样就不怕被别人认出她是狐狸精了。
而且她也可以幻化成人形。
只不过她现在没办法幻化成人类罢了。
"我已经吩咐厨房准备饭菜了,你先吃一点。"
谢清云拿着汤勺喂她,语重心长道:“你要是再这么折腾自己,身体早晚要垮掉的,你还要成亲,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姜意欢叹息了一声,将头埋进枕头里,闷闷道:”我都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想嫁给一只狐狸,更何况他还这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