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捧下来一看,才发现,是一个爱心形状的冰块。晶莹,美丽,光线在其中折射出美丽的弧度,每一面都美得令人心碎。
小孩捧着冰块,小心翼翼地,但冰块还是被他的温暖融化掉了。这让他感到无比难过。小孩挫败地问:“为什么它会融化,我已经这么小心翼翼了·····”
难过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掉小珍珠了。
这样可不行。
封晚哄孩子经验丰富,手指一转,又不知从哪里变了一个崭新的冰块出来。
她左手吹了吹风,手中便突然出现了一朵花。
封晚用小拇指,点了点花的底部,那花变化成了一束烈火!向着那冰块上冲去。
在那一瞬间,火舌由上而下地激荡,划出一个饱满的弧度。
涌动的火焰,发出鼓鼓的风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在座的,并不止虞常一人,还有许多年轻的,宫女打扮的小姑娘,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发出些尖叫。
“这,这怎么就突然喷出火焰了,不会受伤吗!”
“安心啦,这肯定不会伤到她的,你没听过封氏商铺吗,他们更危险的戏法都表演过!什么冰中逃生,什么钉板床下逃生·····总之,是个很厉害的商铺,是最近京城的大红人呢,据说连南府首领也对他们青眼有加,格外尊敬。”
“那这样的人,怎么会来这边表演?”
“是贵妃娘娘专程找过来,给小皇子看的,小皇子唯一的愿望就是看一次这样的表演,毕竟他已经,活不长久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这小宫女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别人听见一样。
索性,没人听见。更准确的应该说,虞常没有听见。
他的圆瞳里,是火光,是冰晶,是碰撞的火花,是转瞬的灿烂。
灰烬在她手中飘落。
“你看,它融化的更快了。”
“但它比刚才更美丽了。”
说完之后,封晚还特意附赠了一句心灵鸡汤,“有些东西,我们留不住的,但我们有办法重现它,超越它,这也是它存在的意义。”
虞常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次小小的表演就这样结束。
此时夜深露重,封晚又看见了傅尘。
傅尘依旧穿着一身玄衣,但封晚这次仔细一看,发现还有一只蟒蛇在上面。
在大晋,传闻蟒蛇进一步便可化龙,这东西,可不是谁都敢往衣服上穿的。
至于这男人的身份,封晚已经知道了。大概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摄政王,十三岁出征,十六岁回朝平定宫变,然后一直扶持着成帝的男人。
果然,旁边的宫女都惶恐起身:“参加摄政王——”
齐齐拖了好长时间。
封晚不知道叫什么,也混在其中,跟着敷衍地喊道:“参加摄政王。”
谁知傅尘被这一喊,喊得直接看了过来。
他长得很好看,放在封晚的前世,应该算是浓颜气质帅哥,是能够当作神颜的程度。
傅尘牵着虞常走过来,语气轻轻,与他本人的气质相悖得彻彻底底:“封掌柜?”
被喊得本人倒是没什么感觉,其他几个人反而炸得彻彻底底。
宫人们纷纷你看我,我看你。
——这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摄政王,怎么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
莫不是遭了什么邪了!
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虞常也很惊讶。
皇叔平常不是这样的!皇叔对所有人都很冷漠,即使是他,也不过这一段时间情况特殊,才让皇叔亲自来接他的。像这样的语气,他还是第一次在皇叔的口中听到!
封晚:“嗯,摄政王好。”
这怎么还有点小尴尬。
还好,傅尘又不是在意这些细节之处的人,朝她微微颔首,“封掌柜愿意来接个活吗?”
封晚:“·····”
她什么时候已经这么抢手了!这活怎么一个接着一个来的!
思及今日时辰不早了,还是要爱护自己的身体,不能重现上辈子的悲剧,封晚道:“今晚太晚了些,明日再议?”
傅尘点头。
封晚刚走到家,就看见沈棠冒冒失失地猛冲过来,扯着嗓子,用生命再怒吼:“姐——姐——姐——不好啦,不好啦,大事不妙啦——”
这声音调子高,刺耳又尖锐,封晚感觉有点耳鸣。
她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把戏法史册放在一旁,问道:“怎么了,小声点,先歇口气,不急。”
沈棠:“掌柜!”
她继续发出了杀猪般的声音:“我这怎么冷静得下来!太傅又要对你们不利了!”
又是太傅。
封晚叹口气,想起来昨晚,她去询问百生晓时,这人给出的回应。
百生晓一脸深沉:“前些年,那个半吊子的神棍国师,看着天空上出了一颗红色的行星,就说那是惑星,还说惑星就是好多年前那次宫变中失踪的公主,以后会危及到大晋的根基。”
“然后太傅就一直说,要击杀惑星,要保住他们祖上打下来的基业。”
“而陛下就不这么觉得了——他一直坚持对外宣传,这位公主不是惑星,而是名副其实的帝星,以后是要继承正统皇位的,要跟大晋一起,走向空前绝后的盛世的。”
“我想,他这么做,大概也是怕这江山转手让于别人吧。毕竟他唯一的嫡子,从出生便体弱,太医院都说一定活不过五岁。”
封晚了然问道:“所以你们来湖州县找宴明洲了?她就是你们口中的帝星?”
百生晓:“你怎么知道的!”
封晚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真相都这么明显地摆在了她的眼前,她要是再不知道,就有点对不起百生晓的激情解说了吧。
百生晓:“算了,你知道便知道吧,我,何云流,都是皇宫的人,只不过何云流在此之前,一直留在湖州县,而我是从皇宫里出来的。”
封晚:“翠柳和房寒呢?”
百生晓摸摸下巴:“成三娘也是我们的人,至于房寒?那只是我在江湖上游荡的时候,教的朋友,那时候我看他行事端正,品格高洁,就起了结交的心思。”
好家伙,范围直接缩小到两个人。
百生晓补充道:“对了,你要小心,最近那个二货国师,又给你安排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罪名,说你是妖邪,说你表演的是妖术,戏法,不过是你面对外界的伪装罢了。总之,太傅那边也把你加入了暗杀对象。”
封晚:“·····谢谢这位素未相识的国师肯定我。”
有一种被肯定的微妙的快乐。
回忆进行完毕,封晚说:“你具体说说,他到底有什么计划?”
沈棠一板一眼地复述汇报:“·····总之,他说你边都是摄政王的人,一定跟摄政王关系匪浅,所以他们打算从摄政王那里下手。”
封晚:“?”
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直接去对摄政王下手,那可是个传闻中能让小儿止啼的神奇存在啊!
他们是觉得比起自己而言,摄政王更像个软柿子吗?!
除此之外,封晚还联想到一件事。
那摄政王今天晚上来找自己,说明天要商讨——这商讨的内容,不会就是关于这个吧。
封晚觉得自己真相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第二天,摄政王府。
穿过一群穿着黑色衣服的暗卫,来到摄政王的书桌前。
傅尘背对着他,坐得笔直,听见门的响动后,回头,直入主题:“我猜你也大抵都知道了,太傅那一边,一直想对你们不利。”
这话说得还算委婉。
何止是不利,这可是直接朝着夺命过去的。
封晚点头,“你需要我?”
傅尘:“我需要你。”
傅尘将这件事展开,详细地说了一遍。
大晋皇城每年都要祈雨,祈雨若是成功的话,就皆大欢喜,若是不成功的话,那谁上谁就背锅。
本身有专门的星象官来看当天天气,是否会下雨。但太傅那边作祟,强迫傅尘选了一个绝不会下雨的天气祈雨。
傅尘敛上眸子:“如果祈雨未成,那我便是整个大晋的罪人。”
祈雨相当于大晋人的半个精神支柱,祈雨成功,就代表着上天眷顾他们,这一整年都会风调雨顺。
事态可以说是相当严重。
封晚:“你想让我干什么?”
这样严肃的场合,似乎她也起不了什么作业,除非,这摄政王想要她去·····
傅尘眼神里流露出些诚恳:“我想让你,在祈雨日的那天,为大晋,变出一场雨来。”
傅尘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封晚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不确定地再次问道。
“做什么?”
傅尘声音坚定:“我想让你,用戏法,变出一场大雨来。”
第43章 真救不了
傅尘:“我相信你的实力。”
封晚低声道:“·····我试试,你等会。”
傅尘眸色深深:“祈雨日就在半月之后,在皇帝的生辰之前,注意时间。”
封晚深深吸了口气。“皇帝的生辰·····”
傅尘:“皇帝本来活不过这次生辰了,但何云流替他父亲,继续做了皇帝的续命人。”
·····
回到偏殿的时候,封晚举起茶杯,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
草纸被揉成团,滚落在地上,只露出一些墨色的痕迹。
宴明洲把新的茶杯小心翼翼地掂在茶杯上。
“掌柜,晚上喝太多茶不好,会睡不着觉的。”
她的掌柜回头,此时殿中只有一盏油灯亮着。
那火光飘摇在她的掌柜的脸上,掌柜问她,语气沉沉:“明洲,你以后想做什么?”
宴明洲手捏着茶壶,倾斜,水柱般的茶水汩汩流入茶杯之中。
绿色的清液将她的面目搅得四分五裂,她侧侧脑袋,说:“掌柜,我这辈子只想画一辈子画。”
宴明洲一直做得很好。
她现在,不仅负责了一部分的新品外表设计,而且还拓展业务,开始出周边——例如鸽十一的雕塑,就是她设计的。
她想画一辈子的画。
封晚她看着那漂浮的茶屑,莫名觉得口中的茶有些泛苦。
封晚敬了杯茶给宴明洲,难得露出笑:“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你是我·····建立商铺之后遇见的第一个人,这杯茶敬你,祝你一辈子都能如此。”
宴明洲掩嘴:“掌柜,有时间说这些,倒不如多花些时间联系联系你们的节目,皇帝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
这一说,直接戳到封晚的某个神经,封晚整个人振奋过来,“你先走吧,这里有我就好。”
宴明洲告退。
坐在房内,封晚一个人,身边又变为落魄冷清的模样,一时间,竟然与上辈子奇异地重合了。
深夜总是令人文思泉涌。
封晚一晚上完成了一小部分的构想,第二天刚醒来又开始画,其中有其他戏班子班主来找过他,要她去当监工,看他们表演戏法。
封晚差遣了一个翠柳过去,又开始埋头专心忙自己的事情。
半月后。
一年一度的祈雨日正式开始。
知情人都知道这是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来到祭坛旁边,准备看摄政王的笑话。
封晚强撑着眼皮,整个人有些摇晃地过来,眼睑之下的黑眼圈怎样也遮不住。
她昨夜做了一整晚的布置,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又整整守了一夜。
在开始构思之前,她就跟傅尘交流过:“如果只是一小片区域下雨行吗?”
毕竟,如果是全国范围的大雨,那恐怕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封晚开始着手布置。
首先,想要骗过所有人的眼睛,一定要伪装得足够真实才行。
下雨天有怎样的表现?
阴沉的光线,乌云,还有雷鸣,风声。
封晚想象的是,做一个黑匣,然后在黑匣里面只做一个类似于滤镜的东西。
现在,“黑匣”已经布置好了,在祈雨日之时,所有人也不准出去,都齐聚在一起。
有的人等着看笑话,但还有的人,正紧张地祈祷着。
时辰到了。
被众人注视着的傅尘看上去云淡风轻,完全没有半点担忧的模样。
步子不缓不慢,看上去是一点没有担忧的模样。
在一旁蹲着的众人:“····”
煞神不愧是从战场上面下来,即使面对这样的场面,还是这样淡定。
要知道,这祈雨,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皇室里总要有人换着法子祈雨。这要是祈雨不成,整个国家,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他彻底淹死了!
更何况,旁边还有个太傅正在虎视眈眈,这罪名严重一点,说不定还能被那群人曲解成什么杀头的大罪!
傅尘处在众人的注视下,登上祭坛,开始祈雨。
太傅一党的人:哦吼,不得了了,这煞神终于要遭报应了。
暗指挥营的人皆是内心一紧,生怕自己主子等下就被围攻杀死。
蜡油往下滴了几滴。
天空一片碧蓝,阳光直射,别说下雨了,现在天空之中,一片云都没有。
——完了。
站在一旁的百生晓内心有些冰冷,他知道王爷去找了封晚,要封晚帮忙弄出个下雨的场景来。但掌柜毕竟只是个变戏法的,哪有这么通天的本事?这事都不知道能不能成。
如果王爷倒下了,那暗指挥营会不会也跟着倒下,那皇帝怎么办,他们又怎么办?
掌柜真能在这风云诡谲之下,保全自己吗?
百生晓拨弄拨弄算盘。
算盘已经有些生锈了,算命容易折寿,自从那天跟姜槐交流了一番身体健康的相关问题之后,他就很快慢慢放下了算盘。
拨动算珠那一刻,他感到些久违的快乐。
然后,他瞪大了眼睛。
几颗算珠紧紧扒拉在一起,死死地,怎么也分不开。
百生晓想,这是——大吉。
算珠归位,发出清脆悦耳之声。
下一刻,气象官口中的“大晴,无风”的预言恍若狗屁一样,被这天气给彻彻底底地打败了。
微风拍在脸上,轻柔,并逐渐变大,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把百生晓内心那点弯弯绕绕的小心思给吹得无影无踪。
雷鸣不断击打着耳膜,心跳也跟着一起跳动,保持着同一个相同的频率与响动。
斜动的风往下刮,轻飘飘地落在百生晓的眼皮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