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忙。”
电话挂断,汤蔓回屋的时候正好撞上谢肃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他套着一条黑色围裙,暖白色的灯光撒他一身温柔。
谢肃看向汤蔓,招呼她过来:“先喝点汤暖暖,还有一个菜就好了。”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两个菜一碗汤,看着色香味俱全。旁边有特地盛出来的一小碗汤,碗里放着一个小勺子,是给汤蔓的。
汤蔓捧起小碗,小口小口地喝汤,顺便靠在厨房门口看着谢肃忙碌。
汤很好喝,一口一口下去也很暖身子。
在这个当下,汤蔓的心里似有什么隐隐在松动。
一小碗汤喝完没有多久,谢肃也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
这是他们夫妻两个人在家开锅的第一顿饭,谢肃摘下围裙,在桌上摆好两双碗筷,还挺有仪式感,突然从冰箱里拿出一束小小的粉色的花。
没错,谢肃是从冰箱里拿出花。他将花拿出来之后,双手捧着递给汤蔓,脸上露出略有些腼腆的笑容,咧开嘴:“蔓蔓,新婚快乐。”
汤蔓因为谢肃的动作感到惊讶也惊喜:“你什么时候买的花?”
“下午你在车上睡着那会儿。”
汤蔓想起,进入超市的入口的确有一家鲜花店。
谢肃这个人居然会给人制造这种小惊喜,这是汤蔓万万没有想到的。这比下午买的那堆黄金让她更加动容,仿佛干渴已久的心间,被密密麻麻的蒙蒙细雨滋润。
第9章
后来很多日子里回想起这一天,汤蔓总是印象深刻。
简简单单家常菜,普普通通的两个人,因为桌上那束粉色鲜花的存在,这个夜晚显得有些特别。
饭后谢肃揽下了洗碗收拾的工作,他这厨房小,当初设计的时候就没有考虑洗碗机。
汤蔓打算帮忙,被谢肃拦着:“我来弄就行,没多少事情。”
“这样显得我很无所事事。”
“你是在跟我客气吗?”谢肃笑了笑,左脸颊上酒窝明显。
汤蔓说:“也不算客气,既然你做饭了,我负责洗碗,这样公平一点。”
谢肃洗碗的动作很娴熟,人立在水槽前,微微躬身,嘴角依然带着笑意:“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你手指甲那么好看,不适合做这种事情。况且,我也是顺手的事情。”
汤蔓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她做了延长半贴,不是很长的款式,就比本甲稍长一点点,指尖亮晶晶的,还贴了施华洛世奇水钻,灯光折射下特别闪。
还不等汤蔓开口,谢肃又说:“不过,你可以帮忙洗点水果,冰箱里有草莓和香梨。”
“好。”
厨房实在有些小,谢肃人又高大,汤蔓站在他身边后几乎转不开身了。
谢肃动作利落也迅速,几个碗碟快速刷完,开始冲洗泡沫。
旁边汤蔓洗草莓的动作小心翼翼,草莓这种东西娇气得很,稍微一用力就容易把表皮蹭破。
哗啦啦的两股水流声,在狭小的厨房里蔓延开。水槽面前就是一面窗户,从汤蔓的角度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楼层位置好,视野开阔,这个时间点,外面已然是万家灯火的景象。小区的不远处有一个小吃街,各种奶茶铺鳞次栉比,灯光闪烁。
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忙完手上的东西,谢肃下意识侧身看向汤蔓,撞到同样准备侧身出去的她。
汤蔓手里捧着一个果盘,被谢肃这一撞,只觉得自己手上的东西都要飞出去了。
好在谢肃的反应也敏捷,及时托住汤蔓的双手,稳住了她手上的果盘。
她抬头,他低头,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谢肃宽大的双手还贴在汤蔓的手上,带着潮润,暖暖的。
他今天牵过她的手,这会儿仍像是被扎到一般,心尖一颤。
彼此沉默片刻,汤蔓朝谢肃扬了扬眉:“你让让。”
谢肃有点钝钝的,后知后觉应了一声,随即退出厨房。他立正站好在厨房门旁边,腰板挺得很值,脸上平静的表情看着很肃冷,乍眼一看是不苟言笑。
汤蔓觉得他挺憨。
不到七点,时间还算早。
汤蔓不打算去店里了,反正不差这么一天、这么一时半会儿的。她在群里发了消息,几个姐妹一致调侃。
司奕奕:【到底啥情况呀?真结婚了?】
汤蔓:【真结婚】
周清妍:【所以今晚是要洞房花烛吗?】
汤蔓:【小屁孩问得太多了】
松小蕊:【把你老公藏得那么深呀!也不带过来让我们见一见】
汤蔓:【给你们地址,你们自己来】
宋清心:【行啊!我们要来闹洞房!】
汤蔓:【来呗】
汤蔓全盘接收,她越是脸皮厚,别人越是拿她没有办法。
今晚这顿晚餐汤蔓吃得心满意足,她确定了谢肃在做饭这件事上不是三脚猫的功夫。他做菜那会儿她就仔细观摩过,心里生出一些好感,仅仅只是觉得男人会做饭给人印象不错。
吃饱了在,再来点饭后水果,清爽也解渴。
刚洗完的草莓上面还有一些水珠,浸润得表皮颜色鲜艳。汤蔓拿了颗草莓塞进嘴里,汁水在牙齿间爆开,没有想象中草莓的香甜气息,味道更是一般般。
这个季节的草莓口感实不怎么样,可汤蔓又实在喜欢吃草莓。不死心,她又拿了一颗色泽更鲜艳的草莓放入口中,咬开一半,酸得五官挤在一块儿。
汤蔓这一举一动,脸上表情生动可爱,全部收入谢肃眼中。他感同身受似的,明明还没有尝过草莓,却跟着嘴里泛起酸意,脸上全是宠溺。
“很酸?”谢肃问。
汤蔓眉头还蹙着,手上那个咬了一半的草莓悬在半空,对谢肃说:“不酸,一点都不酸。”
“是么?我尝尝。”
谢肃抓住汤蔓的手腕,没多想,吃掉她手上的那半颗草莓。
汤蔓一副做坏事得逞的表情,这会儿也不觉得自己嘴里酸了,一脸期待地看着谢肃的反应。
谢肃的反应很平静,他看着她笑,嘴角跟着露出笑容。
“不酸吗?”汤蔓问。
谢肃摇头:“不酸。”
“那你多吃点。”汤蔓重新拿起一颗草莓,递给谢肃。
谢肃直接俯身,身上自带的凌厉气息逼近,压迫感十足地吃掉汤蔓手上的这颗草莓。
暧昧的酸涩香甜气息不仅仅在谢肃的唇齿间蔓延开,更渲染在彼此之间。
“很甜。”谢肃眉头都没皱一下。
汤蔓撇撇嘴:“我才不信。”
“你要试试吗?”谢肃再次开口说话,声线低沉,似大提琴在拨弄,扰乱汤蔓的心弦。
他们一同坐在沙发上,原本距离就不算远,因为共享草莓,此时的谢肃距离汤蔓更近了一些。
汤蔓的旁边是沙发扶手,她退无可退,也没打算退。
几乎是谢肃的话音落下,汤蔓朝他迎了上去,彼此之间的距离再次缩短,近到她几乎一张口就能吻上他的唇,明晃晃地勾引着。
客厅年久的灯泡仿佛有智能感应一般,忽然熄灭,只有电视柜前几盏射灯投下淡淡光晕。
谢肃垂眸看着昏暗光线下汤蔓的双唇,心尖那根紧绷的弦似乎突然断裂,发出细微的声音,却震耳欲聋。
他单手撑在沙发上,微微低头,靠近,贴上那抹柔软。他经常出操、锻炼、跑步,一个动作做过成千上百次,主动接吻是第一次。完全没有任何经验,仿佛落入深渊巨浪之中,瞬间被柔软包围着,香甜气息顷刻间将他裹挟。动弹不了,失去任何反抗和行动能力。心脏如同被压强挤压着,呼吸错乱着。
汤蔓久久没有等到下一步动作,反倒因为谢肃紧张的反应觉得有趣。
她稍稍分开一些,声音带笑问他:“怎么?没接过吻吗?”
本来也是调侃,谁料谢肃的反应证实了汤蔓的某些猜测。他的目光纯情极了,无辜地看着她,带着薄茧的手指陷在沙发上,进退不得,仿佛在寻求她的帮助。
汤蔓有些意外,再退开一些,认真看着他:“初吻?”
谢肃摇摇头:“不是。”
“哦。”汤蔓心想也不可能,像他这种男人,应该不止谈过一个。
怎料,下一秒谢肃又说:“你早上吻我的时候,是初吻。”
第10章
汤蔓将信将疑盯着谢肃,战术停顿,对于他话语里的真实性存疑。
三十岁的男人初吻都还在?难道连恋爱都没有谈过?
可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不经人事。倒不是说他应该花心,不过一般到了这个年纪的男人,多多少少都会经历过几段感情,毕竟他自身的条件摆在这里。长得好看,处事大方有礼貌,应该也不缺追求对象。
汤蔓想起之前介绍人说过,有人又是贴房又是贴车的,他没答应。
几秒钟的功夫,汤蔓眼睁睁看着谢肃的耳朵越来越红,最后他干脆撇开头,连脖颈处都是都如同被火晕染了似的红。
谢肃自以为镇定地找到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后发现机顶盒也需要遥控器,放下一只,又拿起另外一只。他这里的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圆形茶几上几个遥控器像是有强迫症被整齐放成一排。
如果谢肃不是装的,那就是真的纯情。可乍眼一看,纯情这个词真和他搭不上边,他的气质和形象完全就是硬汉一枚。
越是这种反差感,越是让汤蔓觉得滑稽。她故意直勾勾看着他问:“那你没有谈过恋爱吗?”
“嗯。”谢肃的回答很轻,甚至连正视汤蔓的勇气都没有,手里拿着遥控器乱按,电视屏幕上有画面在跳动。
遥控不小心按到静音键,空旷的客厅迅速被安静裹挟。
“为什么?”汤蔓问。
谢肃清了清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没有遇到喜欢的人?”汤蔓再问。
谢肃闻言看向汤蔓,清澈的眼眸似有光亮在闪烁,欲言又止。
汤蔓竟然有几分八卦心起,下意识多嘴说道:“该不会是……你有喜欢的人,她不喜欢你?又或者,她结婚了?”
谢肃闻言笑了笑,笑容却透着落寞。
有那么一闪而过的念头,谢肃很想告诉汤蔓,他喜欢的人就是她。可是话到嘴边就像是被冻住,心沉甸甸地坠下去,没办法开口。
汤蔓脑补一些有的没的,安慰谢肃:“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讲真,如果哪天你遇到令你心动的人,坦诚告诉我,我不会缠着你不放的。”
“我没想过这些,我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汤蔓了然地点点头。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情情爱爱都成了其次,所以才会有适合、稳定、踏实这种看起来可靠词汇出现。
他们两个人和上述条件又有点不同,结婚这件事是汤蔓冲动,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电视的音量在这个时候突然被再次调响,汤蔓听到谢肃说了句什么,没听清,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谢肃摇摇头。
他刚才说的是:我不会喜欢别人。
谢肃曾经试过,军队里联欢会的时候,他被强行拉过去凑人数。对方长得很好看,性格不错,他只是将对方当成战友和同事,无法再去滋生多余的情感。
生活里也不是接触不到异性,他从来不会产生多余的想法。
没有人可以和汤蔓比,他不会将任何人和汤蔓比。
这些年,随着年纪的增长,父母和家人开始变相对谢肃施压,无非是想让他稳定下来,找个合适的人过日子。
谢肃不想合适,他或许天真一些,只想要自己的喜欢。如果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他可以一辈子也不结婚,这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
特警的工作挺好的,起码很忙,无暇去想太多东西。
谢肃从小在清镇长大,如今的工作圈在市区,和这里的旧友交往逐渐减少。是有那么几个谈得上心的兄弟,但是到了这个年纪,一个个的几乎都成了家,都没了年少时那种可以毫无顾虑随时出来喝一杯的冲动和心血来潮。
和父母隔得远,也少了听他们唠叨。
汤蔓不知道的是,这几年时间里,谢肃的车经常停在她的美容馆门口。
他想见她一面挺不容易,工作忙,有时候几个月才能回来一次。他可以在美容馆外面等上大半天,只为了看她出来扔个垃圾,又或者在夜晚目送她下班回家。庆幸的是,她根本不记得他,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汤蔓也不可能记得,她的美容馆刚开业的时候,全场打五折的宣传单是由她亲自交到谢肃的手中。
那天谢肃拉着姐姐谢妍故意从美容馆面前晃过,汤蔓的注意力全在谢妍的身上,弯腰颔首,热情洋溢地介绍宣传,还加了谢妍的微信。
天气正值春夏交替,汤蔓穿着美容馆统一的制服,腰收紧,看起来很瘦小一个人,精气十足。
谢妍倒也没想到谢肃会有什么弯弯绕纷扰的心思,本身她就是爱美的女孩子,尤其看到汤蔓同样好看,便顺势去洗了个脸。
谢肃顺势在全是女人的美容馆里坐了一个小时,仔仔细细打量着汤蔓创业的地方。
美容馆里有人以为谢妍是谢肃的女朋友,笑着给他递上来一杯咖啡,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有人和他多说什么。
事后谢肃不声不响给谢妍的卡里冲了大几千,说是让她没事可以来做脸。
谢妍眉笑眼开,夸谢肃臭小子终于可以赚钱养姐姐了。
*
三室的房子,除了主卧以外,另外两个房间都很小。当然,若是夫妻小两口住完全足够了。
主卧的床上没有铺床上用品,这次谢肃回来匆忙,上次睡过的都洗干净叠放在衣柜里。
衣柜里有三套床上用品,谢肃有点把握不准应该铺哪一床,他问汤蔓的意思。
汤蔓走到衣柜旁,第一眼看到那床红色刺绣镶金边款被套,问谢肃:“你准备的?”
谢肃摇头:“我妈准备的。”
“她知道我们今天领证是吗?”
“不知道,我还没跟她说。”
谢肃将这床婚庆套件拿出来,准确来说,是有十件套,寓意十全十美。祥云环绕、龙凤双栖,丝丝绣线,每一寸都精致。
是两年前谢肃的姐姐谢妍结婚的时候,她妈一口气买了两套,说是大师纯手工刺绣,这一套是给谢肃的。
汤蔓觉得还挺喜庆的,床单被套摸着质感很上乘,对谢肃说:“那就铺这个吧。”
“好。”谢肃笑了笑,左侧脸颊酒窝显出来,看着像个纯真大男孩。
“不过。”汤蔓顿了顿,“我和你结婚的事情好像过于匆忙,我也没有见过你爸妈,也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