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流光不冷不热瞥了她一眼:“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黄芷宁张大了嘴:“我靠,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你怼我?”
周流光一脸不想理她的表情,又去瞥夏薰,见她傻愣愣的没动作,他问:“没听见?”
夏薰无奈一笑:“哦。”说完到餐垫上坐了下来,然后把衣服盖在腿上。
没那两条腿在眼前晃,她整个人都看着顺眼多了。
周流光淡淡问:“你就穿这个骑了一路过来的?”
夏薰点头:“是啊。”
是啊,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周流光脸都黑了一半,憋了半天也就一句:“多不方便,不如穿裤子骑得快。”
“噗——”话没落,黄芷宁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
“哈哈哈什么鬼,不如穿裤子骑得快,哈哈哈哈你不想她被别人看就直说。”黄芷宁笑得话都说不完整,差点背过气去。
夏薰一脸无奈:“……”
周流光眉毛都快要冒火:“你有病吧?”
黄芷宁连连摆手,笑得连话都没法接。
夏薰一看周流光马上要黑脸走人,忙岔开话题,问黄芷宁:“你还带了吊床?是准备在这睡一会儿吗?”
黄芷宁擦擦被笑出来的眼泪:“不是啦,可以拍照用。”
提到拍照,黄芷宁兴奋起来:“一会儿你给我拍,我再给你拍吧,我带的尼康,还拿拍立得了,拍完可以立刻洗出来送给你。”
夏薰笑了笑,说:“好呀,没问题。”
得到想要的回答,黄芷宁就去挑拍照的道具,太阳镜,草帽,风筝,泡泡机……都可以出镜用。
周流光扫了一眼,嘲弄道:“你要把明年的照片都拍完吗?”
黄芷宁坦荡一笑:“不止明年,我要把后年,大后年,大大后年的照片都拍完。”说罢,她深深看了周流光一眼,“你忘了,我要出国,能创造的回忆不多了。”
周流光闻言沉默了下来,久久没有说话。
之后夏薰帮黄芷宁拍照,她第一次用拍立得,前两张都没拍好,还是黄芷宁手把手教她拍,她拍的才能看。
周流光不想参与她们的活动,就蹲在江边抽烟,留了个背影给她们。
阳光正盛,落在江面,波光粼粼。
黄芷宁注意到周流光,拿过夏薰手里的拍立得,悄悄拍了一张他的背影。
拍完之后,又用手机录了个视频。
夏薰在旁边看,她莫名感觉,黄芷宁记录的不仅是一个瞬间,而是把周流光一辈子的背影都拍下来了。
她不太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感情。
如果是互相喜欢,黄芷宁就不会在周流光要她把腿盖上的时候哈哈大笑,一点都不吃醋,可如果不是互相喜欢,黄芷宁现在看周流光的眼神未免太深情。
她正想着,黄芷宁的手机响了,然后黄芷宁就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走到一旁去接电话了。
夏薰看着她,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
这个人有着千金小姐的气质,也有超过年龄的性感明艳,一口流利的英语并不算她好口才的证明,看到弱小被欺负她气势如虹的站出来质问和指责时说的话,才更令夏薰敬佩。
无法否认,夏薰很欣赏她。
想到这她眼眸黯了黯,看了江边的周流光一眼。
她的心思摇曳不定,过了许久,她走了过去,到他旁边蹲下。
第22章 太阳
周流光察觉到旁边有人, 扭头看了一眼。
先是看她的脸,又去看她的腿。
然后他沉了沉眸子:“盖腿的衣服呢?”
夏薰反应了一秒,歉疚一笑:“忘了。”
“笨不笨。”他无语。
夏薰耸耸肩一笑。
接下来两个人都归于沉默, 一时无话。
周流光闲散的抽着烟, 夏薰观察着江水往岸边涌动的水波, 再悄悄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看水波,再看他一眼……
如此反复,当周流光察觉到她在偷窥, 刚想质问她要干什么时,她忽然伸手戳了戳周流光的酒窝。
周流光缩了一下, 下意识屏住呼吸。
夏薰内心响起了一声土拨鼠尖叫——她本来盘算着像青春片里演的那样把他的烟拿掉, 说一声天真无邪的“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谁知他一转脸, 她手一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学人示好也是需要天分的。
她学不会在殷乌茜那些人的为难下点讨好, 自然也不会在男生面前卖乖。
大脑飞速运转, 试图化解尴尬,她盯着他,半晌才“嘘”了一声,眼睛闪躲:“别动, 有只小虫子。”
声音带着撒谎的颤音,理不直气不壮。
这种明目张胆的鬼扯, 周流光当然一个字都不信。
但他真的没动, 一眨不眨看着她。
她的皮肤真好,眉眼都漂亮, 没有攻击性的漂亮,尤其是那一双眼,委屈的时候蓄满了水,高兴的时候亮晶晶的像装满了碎光。
她很快把手拿下,一脸装出来的认真样,冲他一笑:“好了,虫子飞走了。”
他不明白,她现在看起来也没那么高兴,但为什么她现在的眼睛还是浮着光的,他像掉进一个漩涡,挣扎很久,才成功移开眼。
这一偏脸,恰好看到黄芷宁。
他站起来,用夹烟的那只手指着她:“删了。”
黄芷宁正拿着拍立得拍他们,被抓包也不脸红,反倒一笑:“你管我?”
他把烟一摔,走过去:“我说,删了。”
黄芷宁后退两步,扬了扬手里的拍立得:“我给你打个赌,等你看到照片,你会求着我给你的……诶!强盗!”
周流光一把把拍立得照片从黄芷宁手里抽走。
冷嗤一声:“不用求,也是我的了。”
他低头看了眼照片——这是一张构图和意境都很美的照片,他和夏薰紧挨着,夏薰的手指戳在他的脸颊上,而他叼着烟,深深望着她。远处是大片大片的江,晴空万里的天,还有随风婀娜的垂柳,低飞的水鸟。
夏薰走过来,瞄了一眼。
很惊讶自己刚才看他的眼神竟然那么温柔,连她都快分不清是不是紧张过度了。
他把照片塞进兜里:“没收了。”
黄芷宁撇嘴:“想要就直说,我这里还有好多夏薰单独拍的呢,你要不?一张一百块钱。”
周流光懒得给她眼神,转身坐到了餐垫上。
黄芷宁嘴撇的更厉害。
她们斗嘴,夏薰感觉插不进话,便说要去淌洗手间。
黄芷宁想到了什么,对夏薰说:“我想坐船,你对这熟,要不你顺便去问问?”
夏薰心一咯噔,这不是留他们单独相处吗?
可她本来就是被叫来当“导游”的,她没有推脱的理由,没有犹豫太久便点了点头:“好。”
离开的时候,她悄然看了眼周流光。
夏薰走后。
黄芷宁走到周流光旁边坐下。
这边都是草木,他没抽烟,正薅一串葡萄吃,一脸的闷闷不乐。
黄芷宁问:“你喜欢她?”
“谁喜欢她?”反应之快,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
黄芷宁别有深意的点了点头:“那就是她喜欢你。”
周流光闻言瞥了黄芷宁一眼。
黄芷宁想到夏薰刚才的表现就想笑:“那个女孩刚才还刻意打听咱们是不是一起来的,刚才我不在,她去你那边和你卿卿我我诶,那么亲密……你说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周流光愣了愣,敛住了表情。
黄芷宁笑:“她误会了,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你想多了。”周流光淡淡说。
“是我想多了,还是你不敢多想?”黄芷宁“切”了一声。
周流光定定看着某一处,停顿了两秒才说:“她做这些不是因为喜欢。”
黄芷宁不解。
周流光自嘲一笑。
从刚才黄芷宁向他举例子的时候,他就全明白了——夏薰之所以会别扭,甚至做出比平时更大胆一点的举动,无非是因为他昨天那句“你表现好点,不然我和她一起去西班牙,不要你了。”
他可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救命稻草。
她舍得丢?
“你不知道,她对我没有真感情。”周流光眼底满是嘲弄。
黄芷宁还是不懂,她失笑:“我以前一直觉得爱能让人变高贵,现在却觉得爱是心机,占有,掠夺,甚至是摧毁。”
这句话,让周流光整个人陷入深思。
黄芷宁看他一眼,知道他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们不说她,就说你吧。咱俩认识六年,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那种大男子主义的人,但是刚才她露一露腿,你都介意成什么样了?我知道,比起讨厌别人看到她,你更懊恼自己看到她的时候无法自拔的滋味。”
“别说了。”周流光说。
黄芷宁却不吐不快:“如果她对你没感觉,那你对她呢?”
“我说别说了。”周流光重复一遍。
黄芷宁又要开口:“我……”
“我和她是一辈子的仇人。”周流光冷笑一声,看向黄芷宁。
他的眼睛风云翻涌,攒聚着让人觉得很危险的情绪,黄芷宁不由噤声。
听周流光一字一句:“我到这里就是为了伤害她。”
我为伤害她而保护她,我为伤害她而来。
黄芷宁深深的震惊,呆住了。
“但是我发现她好像不用我做什么,日子就已经很糟糕。”讲到这,周流光变得落寞下来。
却只是一瞬间,他很快恢复冷漠:“谁都来伤害她的时候,我的伤害没有意思。只有我才能伤害她的时候,我的伤害才有价值。这才是我对她好的原因,知道吗。”
黄芷宁几乎难以消化周流光的话。
顿了半晌,她才问:“所以她到底哪里得罪你?”
“她爸爸就是拐卖我妹妹的人。”周流光眼里有恨。
黄芷宁只觉得天地失声,她张张嘴,差点哭出来。
这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她越想越难过,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终于说出一句话:“那你不要喜欢她好不好。”
她声音里有哭腔:“明明知道是这样的关系,如果喜欢上她,你该有多痛苦。”
黄芷宁的话就像子弹射入胸膛。
周流光想说“不会的”,更想说“我不可能喜欢她”,却觉得喉咙发紧,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他只能起身去江边抽烟。
黄芷宁把自己埋进膝盖里,眼泪无声落下,肩膀抖得厉害。
她不是个完人,没办法担心所有人,在夏薰和周流光之间,她只能担心她的朋友。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周流光口口声声说了那么多理由不过是借口。
他根本就没有办法伤害她,当初曹辰那么对他了,他都狠不下心报复,何况是夏薰。
夏薰回来的时候,黄芷宁已经哭好了,周流光也抽完了烟。
那会儿四点钟左右,阳光还很晒。
夏薰走过来,看他们两个人一个坐在吊床上,一个坐在野餐垫上,各吃各的东西,没有交流,默了默才走上前:“我去问了,老板说几点都可以,我们直接去码头就好。”
黄芷宁从吊床上跳下来,问:“都什么船啊,小黄鸭的有吗?”
夏薰说:“有木船,也有小黄鸭的船,还有不用自己划的。”
黄芷宁笑:“我就要自己划。”
夏薰问:“我们几点去。”
黄芷宁想了想说:“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吧,我们可以在船上吹蛋糕,看日落。”
夏薰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流光的生日。
1999年9月9日,很好记的日期。
夏薰问黄芷宁:“你给他准备礼物了吗?”
黄芷宁努努嘴:“我来这是干嘛的,当然准备了。”
说着,黄芷宁去野餐垫上拿起自己的包,从里面掏了个绿色的盒子给周流光。
周流光瞟了一眼:“GUCCI啊。”
“打开看看。”黄芷宁一脸“你一定会喜欢”的表情。
周流光打开包装盒,一只腕表露了出来。
绿孔雀石的表盘,蜜蜂形状的金色刻度表,精钢表链上有黄金缀饰。
夏薰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黄芷宁却淡淡说:“银的一万七,金的五万七,我对你好吧,买了五万多的。”
周流光显然对物质并无追求,很快把盒子盖上,说:“谢谢。”
黄芷宁翻了个白眼:“你好淡定哦。”
周流光笑笑,没有接话,又问夏薰:“你送的什么?”
夏薰嗫嚅了一阵,才说:“对不起,我忘记了。”
她不敢看周流光的眼睛。
周流光深深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黄芷宁看看她又看看他,实在不想夹在两个人中间,干脆默默走开了。
很快就到五点半了。
黄芷宁给周流光订了个蛋糕,恰好这时候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