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已经代表了一切,他的眼睛,告诉她,这里还是她的,只要她想要随时可以拿去。
可她却残忍的一笑:“可惜我的已经给江绥了。”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她为了让他听得更清楚,又重复一遍:“我说,我的初吻,早就给江绥了。”
“……”
周流光无法形容他听到这句话的感觉。
原来真正的疼,刚开始是感觉不到的,要等过了几秒,那股最尖锐的疼痛钻上来,人才会发觉自己有多疼。
他并不是一个有处女情结的男人,何况初吻这种只有小朋友才会计较的东西。
他在乎的只是约定。
在他心里,那年冬天他们说要把初吻留给彼此,是一个最纯洁最美好的约定。
这其中饱含了他们两个人最青涩的悸动,最真挚的给予,最勇敢的奔赴。
正是因为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与她都是破烂衣衫,满身是伤的模样,而偏偏这样的他们尚在青春最好年华,这个约定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我们会忘记许多美好的瞬间,但一定有一个瞬间是不可替代的。
在他心里,这就是不可替代的。
可她打破了它。
就像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告诉他,错了一次,就生生世世都别想翻身。
周流光又拿了根烟。
咬在嘴上的时候,才发现打火机已经被他扔了。
他自嘲笑笑,又把烟拿下来,而后向她淡淡一笑:“好,那我放手。”
夏薰转过脸看他。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就像小时候那样:“宝贝,我爱你,我成全你。”
他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人在心如死灰或者已经看淡了的时候,就会露出他这种笑。
说完,他摁下了车门键。
车锁腾地弹了出来。
夏薰久久未动,而他却转过了脸。
几秒后她终于回神,转身开门,悄无声息的离开。
第48章 拉黑
夏薰下了车。
没走几步, 就听周流光的车轰隆隆开走的声音。
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能看到他的车灯,很快汇入了涌动的车流里, 分辨不清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无论怎么被她刺激, 他都还是死死不放手, 才是她想看到的结局。
还好,在下车之前,她故意把口红从包里拿了出来,丢进了他的车里。
这是一个很适合再见面的借口。
她又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才如此激烈的对峙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的心竟然出奇的平静。
她在路边打了辆车。
小区的樱花快败光了, 她仰头对着无花的枝头看了一会儿才上楼, 回到空荡荡的房间,按部就班的洗漱。
睡前护肤的时候, 她从镜子里认真的看了眼自己。
她想到那根被她塞到他车里的口红。
其实她今晚戴了十八子手串, 比起还需要从包里掏出来的口红,似乎手串更容易摘下放进他车里。
可是只能是口红, 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行。
因为口红对应嘴唇, 而今夜她偏又挑了话头,聊起了初吻的话题。
所以这根口红既是暧昧暗示,又是心头一击。
她对着镜子苦涩一笑。
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手段对她来说已是信手拈来, 连动脑子都不需要动一下。
她感慨自己变了,又庆幸自己变了。
只因她变了, 他们之间才不再是他单方面主导。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十二点了。
想了想,她到拿起桌上的手机, 解锁,找到周流光的微信。
他的微信名字叫“夏”,她没办法看到这个字在他身上出现,于是一早就给他换了备注:那个人。
她点开他的头像,输入:【我的口红是不是落在你车里了?】
想了想,又加了几个字,将这句话变成:【无意打扰,我的口红是不是落在你车里了?这根口红我很喜欢,如果方便可以同城快递给我,费用我出。】
打完字后,她默读了一下,觉得满意,点击发送。
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冒了出来。
“我靠……”夏薰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他把她删了!
夏薰忍不住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步,好久没有抽烟,这会儿烟瘾都犯了。
她赤脚走出卧室到客厅的包里拿烟。
却不知道怎么了,她的打火机也点不起火。
她“嘭”一声把打火机砸到地上,捂着头呜咽的蹲了下来。
……
后来一连三天,周流光都没有在公司出现。
夏薰却每天都要往公司跑,要写歌,要和制作人一起抠新歌的细节。
由于她第一张专辑实在太过无人问津,所以公司对出第二张专辑比较心急。
还好她存货够多,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在今年夏天发一张收录四五首歌的迷你专辑是完全可以的。
这一天大家恰好在制作《香烟和草莓》。
夏薰喜欢这首歌,早在准备专辑之初就定它为主题曲。
可现在,她却无法面对这首歌。
偏偏负责编曲的老师从韩国回来,他第一次看到最后几行新添上的歌词,评价道,那几句词是点睛之笔。
夏薰看着那些字,淡淡说明明是画蛇添足。
她突然就没有了创作的欲望,对于没有状态的歌手,大家都知道不能勉强,也就同意放她的假。
她拎包离开。
外面的太阳很烈,照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偏偏这个时候江绥来电话:“今天有空吗?”
夏薰咬着烟,站在树荫下准备打车,懒懒说:“没空。”
江绥愣了愣,说:“好吧,那不打扰你。”
说着江绥就要挂电话。
或许是直觉驱使,夏薰突然问了一句:“什么事?”
江绥“害”了一声,笑:“我差点就挂了,还好您又问一句。”
夏薰缓缓呼出一个烟圈,骑电动车路过的一群少年朝她看了一眼,仿佛她也是风景之一。
“流光的女朋友回国了,今晚想请大家吃饭,你来吗?”
“咳咳……”夏薰猛咳了一下。
江绥问:“我天,你怎么了。”
她淡淡说:“抽烟不小心呛了一下。”
江绥笑:“我还以为你听说周流光女朋友回来你激动的呢。”
“滚。”夏薰把刚抽没几口的烟摁灭丢进了垃圾桶。
江绥吊儿郎当的笑:“行行行我滚,不是……你晚上来不来啊。”又说,“来呗,聚一聚,吃个饭,挺好的。”
夏薰冷冷淡淡一笑:“怎么,我现在是属于不仅在你妈面前要装成你女朋友,连你朋友这边也得装一装?”
江绥忽然不说话了,静了几秒,就当夏薰以为通话出了毛病,准备“喂”一声的时候。
江绥又开口:“说真的,其实咱俩假戏真做也不是不行。”
夏薰一顿。
这下变成她这边沉默。
江绥很快笑:“哎呀好了好了,你放心我不会打你主意的。”
他忽然认真了几分:“我呢确实贪图过你的美色,但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所以很早之前我就放弃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你。”夏薰笑笑。
“因为你喜欢别人。”江绥说。
夏薰一怔:“……”
江绥随性一笑:“我可是情场浪子,你心里有没有人我还看不出来?”
夏薰眼皮微微跳了一跳,莫名想问:“那你觉得我喜欢谁。”
“……”江绥无比认真的想了想才说,“我想肯定是那种温润如玉谦谦公子吧?反正看你见我和我身边这群二世祖都嫌弃的跟什么似的。”
夏薰微愣,随后失笑:“嗯……你说得对。”
江绥突然想到刚才没说完的话:“对了,我之所以想让你来,这不是因为夏之杰那孙子也在嘛,我最近新谈了个妞,好巧不巧被他撞见了,哎呀我去,他最喜欢给我妈打小报告了……”
说到这,他的声音很明显变得咬牙切齿:“所以我就想说你今天过来,让他知道你知道那女孩存在,一切都是误会。”
他好像是换了个手拿手机,声音忽然变小但又很快恢复正常,“不说你要是不来也没什么,我……”
“好,我去。”夏薰并没考虑太久。
江绥给夏薰发来一个地址。
这地方离她家并不远,正好还有空余时间,她回家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连衣裙。
这裙子是她随手在衣柜拿的,可穿上后在穿衣镜前看了看,才觉得有“精心打扮”过的意味。
连衣裙是短款的,淡紫色与绛紫色拼接的款式,细吊带,胸口是羽毛设计,下摆垂下几绺长度不一的流苏,随着走动晃在大腿或膝盖上。
所以在妆容上她没有多费心,甚至连粉底液和眼影都没上,只扫了腮红涂了口红,让自己看起来有气色即可。
有时候“看上去过于精心打扮”和“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是精心打扮过”,同样都代表在意。
反正……就这样吧。
她出了门,打车前往江绥所说的餐厅。
恰逢晚高峰,原本她走路只不过二十五分钟的路程,这下在路上硬生生堵了半小时,偏偏那个路段又不能下车,夏薰暗骂自己笨。
总之最后姗姗来迟,等她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周流光和他的“女朋友”坐在包间最里面,正对着门的位置。
因此夏薰第一眼就与那女人四目相撞。
那女人也深深望向她,一时之间,两个人之间暗潮涌动。
然后夏薰有一瞬间恍惚,对面这个人,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因为这个对视而回到了从前。
她没想到,原来大家口中周流光的女朋友竟是黄芷宁。
这个遥远又陌生的名字。
和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多年后终于重叠到了一起。
江绥给夏薰介绍:“这是黄芷宁,流光谈了好几年的对象。”
又转而向黄芷宁介绍:“这是我对象,夏薰。”
夏薰和黄芷宁淡淡看向彼此。
很快,黄芷宁向夏薰伸出了手:“你好夏薰。”
夏薰顿了顿,也很快扬起礼貌的一个笑:“你好,黄芷宁。”
夏薰一直觉得人生就像一本书,她十几岁的书页密密麻麻全都是黑色墨痕,可黄芷宁这个人,明明只用寥寥数语一笔带过,可留下的却全是彩色字迹。
那时候的黄芷宁,小小年纪风情便已是浑然天成,眉宇之中满是天之骄女的气定神闲,如果用颜色形容,没人比她更适合朱砂红,如果要用比喻形容,她完全撑得起骄阳似火四字。
可现在的她与从前完全相反。
她穿了件白色T恤,蓝色普通款式的牛仔裤,头发在脑后低低扎起来,露出素面朝天一张脸,依旧是浓颜却不再浓艳,全身上下没戴一个首饰,也没有化妆。
她现在是白色,最素淡的白,最无欲无求的白。
像月光那般轻盈的白。
反观夏薰呢?
思及此,夏薰端起眼前的酒,一饮而尽。
她变得像从前的她,她却变得像从前的她。
要不怎么说命运弄人,她们都变成了与从前的自己截然不同的样子。
“你这次回国还走吗?”落座之后,夏之杰问了黄芷宁这么一个问题。
“应该会走吧。”黄芷宁笑笑。
“什么叫‘应该’?”江绥笑,“看来还是没想好啊。”
黄芷宁摊手失笑:“好吧,准确来说是,会走。”
夏之杰问:“你做什么工作来着?”
“我做青少年心理研究的。”黄芷宁说。
“哦,对,想起来了。”夏之杰连连点头,“记得上次见面你一直在接电话,有个孩子想轻生,被你劝下来了。”
黄芷宁淡淡一笑。
江绥从桌下踢了踢周流光的腿:“我说,你俩总这么两地分居不是个事儿啊,你舍得你媳妇儿?”
周流光夹了口菜吃:“爱不是束缚。”
说得别提多理所应当。
包厢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夏薰这才有光明正大的机会看周流光一眼,他穿了身和黄芷宁很配的衣服,可饶是白色的短袖,放在他的身上也穿出了不羁的味道。
他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好像她和其他人带来的女伴一样,他不熟,也不感兴趣。
夏薰收回目光,在大家的笑声渐渐停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