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视着他, 目光清冷。
他好一会儿没动。
她不慌不忙的举着手,好像在和他较劲一样。
周流光鼻息间不由淡淡哧了一笑:“你这样我会误会你在吃醋。”
夏薰姿势不变:“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涂个口红。”她的目光由他的眼睛流离到他的嘴巴上, 虽不明显,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他的下唇瓣被她咬破的痕迹。
他深深看她一眼,接过了她手里的口红。
他伸手把口红涂到了她的嘴巴上,只轻轻一蹭,娇艳无双。
这红色复古,却又带着一股清清透透的润泽质地,抹上唇,茶冻似的。
让人很想尝一尝。
如果没有经历过昨晚的荒谬,大概这会儿,周流光会色令智昏,上演饿狼扑食。
但是经过昨晚,他现在完全处于“十年怕井绳”的状态。
她太坏了。
不爱他,却想要他爱她。
玩不起,偏偏又贪玩的可怕。
想要他俯首称臣,却又小气的舍不得喂他一点诱饵。
就像现在,他往她唇上涂了一抹红,她上下抿了抿唇,眼神虽然坦荡,但傻子都明白她在诱惑他。
他的手机接二连三的响起来。
听声音,是微信进消息了,不用看也知道是黄芷宁发来的。
其实今天他本不该来找夏薰。
只是开车去接黄芷宁的路上,路过了公司,然后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就进来了。
等坐在录音室的时候,他才回过神。
本想离开,她却好巧不巧推门进来。
还好,他怀里一直放着她的口红。
自从那天他无意间发现副驾驶上她遗落的口红后,他就一直把它戴在身上,就像古时候捡了人家手帕的公子,时不时想起她,都要拿出来看一看。
他本来不愿意把这根口红还给她,只是当下没借口,他不想让她觉得他只是单纯想见她才过来的,不然她又会更得意,对付他的时候又会更肆无忌惮了。
他把涂了一半的口红放在桌上。
掏出手机,准备给黄芷宁回个消息。
夏薰忽然就有点不高兴——他会为了别人,中断为她做的事情。
于是她把他的手机一把抢了回来,当着他的面,塞到了胸口里。
歪歪脑袋:“有人告诉过你,做事要一心一意吗?”
周流光呼吸变慢。
她的动作让他太意外,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姑娘。
夏薰没理会周流光的眼神,用手自顾自把唇上的口红晕染开。
“夏薰。”他看着她的动作,轻轻叫她。
她用眼神问:“嗯?”
他勾了勾唇:“公司里的人都说,你长成这样不去演戏可惜了,我觉得有道理,要不公司给你接个戏吧,没准能曲线救国,让你火起来。”
夏薰没懂他的意思:“什么。”
他不介意给她重复一遍:“我说,你这么会演,不如去演戏吧。”
夏薰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在讽刺她。
他到椅子上坐下来,一副想和她聊聊的模样:“既然你不想让我走,那我们就好好谈谈。”
夏薰别开眼,笑:“谁想和你废话。”
他却自顾自问出来:“你还爱我吗?”
夏薰看了他一眼。
他神色淡淡,但目光在她身上始终不移:“如果爱,那么爱和恨比起来,哪个多?”
“如果不爱,那你现在做的一切是想报复我吗?”
“可是你的报复纯粹吗,到底是想占有还是想报复?你看看你矛盾吗。”
“……”
讲到这,他的话停了。
因为夏薰忽然扑过来,对准他的肩膀咬了下去。
她一弯腰,手机就从衣领里滑落出来,砸到了地上。
她恍若未觉,越咬越狠。
他疼得额头都浸出了一片汗。
她这次比任何一次咬的都要用力,直到尝到浓浓的血腥味,她才把他放开。
然后她看着那血肉模糊的牙印,一脸倔强的说:“你能感受到疼吗?如果你能感受到疼,就能感受到我有多恨。”
他的那些话深深刺激到了她,她残忍的冷笑:“你别做无用功了,我一辈子不可能原谅你。”
这句话让周流光的眉宇之间染上了深深的痛苦。
他久久未动。
她却下起了逐客令:“你还不走吗,难道想咬回来?”
说到这,她轻轻“呵”了一声,嘲弄一笑:“也是,又不是没咬过,你当初下口可比我还狠。”
“让我想想……当时咬我那一下是带着恨的吧。”
“你是不是心里想,我终于可以伤害她了,还是光明正大的,征得她同意的伤害,而她明明那么痛,却都不敢吭一声。”
周流光深深的,深深的沉默了下来。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最伤害她的,并不是当初在天台决裂的那一瞬间。而是决裂之后,再回忆起当初,她发现一切都是他的虚情假意,所有的甜蜜都混着砒.霜。
他动了动,抓起她的手腕,把她往下拉了拉,与此同时,他从椅子上起身,去够她的嘴唇。
他不咬她,反而亲了亲她。
她没站稳,往后踉跄一下。
当她的腰磕在桌子边缘的时候,他把她放开,看着她的眼睛说:“别气了。”
他声音变得好温柔好温柔:“以后你想打想骂,我都乖乖的,绝不反抗。”
只要你能消气。
夏薰无声看着他。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无限爱怜的将她散下来的几绺碎发掖到了耳后。
随后捡起了地上的手机,离开录音室。
夏薰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她能接受他和她硬碰硬,却对他的温柔攻势招架不来。
这一切都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她摸了摸被他吻过的嘴唇。
不知怎么了,她莫名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背了好几遍剧本的演员,直到上了台,序幕拉开,她才发现这场戏完全没有剧本,一切都要临场发挥。
想到这,她自嘲一笑。
……
周流光离开公司后,便去接黄芷宁。
他坐上车之后给她打电话:“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忙,我现在在接你的路上。”
黄芷宁问:“你现在在什么位置。”
周流光看了眼前面的路牌,给她报了个地名。
黄芷宁叹了声气:“算了算了,我自己打车过去吧,要是等你过来再开过去,就过了饭点了。”
黄芷宁住的远,要跨区,开车都得接近一小时。
周流光没异议:“好,那等会我家见。”
黄芷宁说:“行,一会儿见。”又叮嘱了一声,“你开车慢一点。”才挂了电话。
周流光看了看路,掉了个头,往家的方向开。
路上他思绪万千,打开歌单,放了一首她的歌听。
她的声音条件很好,一如多年前第一次听她唱歌时那样动听。
她的歌词大多是自己写的,有写给她奶奶的歌,也有写给爱情的……尽管这部分歌他很想说,是写给他的,但是他不能这么自恋。
她的歌放完之后,系统自动切歌到梁博的《男孩》。
他迎着五月份十二点钟刺眼的日光,听着“忘不了你的爱,但结局难更改”的歌词,肩膀上的咬痕隐隐作痛。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打开这首歌的评论区。
里面有人说:【女孩子那么厉害,分得清迪奥,圣罗兰,纪梵希,香奈儿各种口红的色号,怎么就分不清一个男孩子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很多人都从《男孩》里听到男孩的爱情。
可是这一刻。
周流光却从《男孩》里听到了女孩的爱情。
他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越往前开,这个念头越是强烈——
他想去纹身。
想把她的咬痕做成一个纹身,永远留在血肉里。
因为他感受得到疼。
正如她所说,感受到疼,也就感受到了她有多恨。
所以他要铭记这个滋味。
以便时刻提醒自己——再也不要让这个女孩疼了。
第52章 惊喜
周流光比黄芷宁先到家。
进家的时候, 周修福正在客厅跟着少儿频道学唱歌。
周流光见他正沉浸,就没打扰他,转身去厨房。
阿姨正在着急忙慌的做饭, 黄芷宁是今早临时起意要来探望周修福的, 周流光去接她之前, 才告诉阿姨今天有客人来,而那会儿已经十点多了,阿姨觉得现有的菜太素,又匆匆去菜市场买肉。
周流光帮她打下手。
阿姨推辞了几句, 见周流光坚持,她也就没再客气。
家里的阿姨用了好几年, 脾气性格都比较好, 这也是一向挑剔的周修瑞愿意把她留下的原因。
做到第八道菜的时候,黄芷宁来了。
周流光擦了擦手去给她开门, 看到她手里拎着水果和蜘蛛侠玩具。
周流光接过她手上的东西, 说:“来都来了,还破费什么。”
黄芷宁边往家里走边说:“大哥,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客气,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这种虚礼了。”
周流光被她怼了一句,于是再开口也没客气:“我的意思是,他不喜欢蜘蛛侠。”
说着话已经进了屋。
阿姨一早便备下拖鞋在玄关放着, 黄芷宁拖鞋换上,问:“那他喜欢什么?”
周流光往周修福那里看了一眼, 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调了台, 无奈一笑:“喏。”
黄芷宁看过去——电视机里正播放《喜羊羊与灰太狼》。
她简直一口气没提上来:“好吧。”
周流光朝周修福走过去:“爸,来客人了。”
周修福这才依依不舍的把眼睛从电视上挪开, 看了眼黄芷宁,举起手摆了摆:“姐姐好。”
黄芷宁一怔,笑意无措的僵在嘴角。
周流光却见怪不怪,把蜘蛛侠给他:“你看看她给你带什么了。”
“哇,有礼物!”周修福兴奋的接过去,一看是蜘蛛侠,不由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但还是乖乖说了句,“谢谢姐姐!”
黄芷宁被这接二连三的“姐姐”叫的鼻酸。
周流光笑笑:“爸爸真有礼貌。”
又看向她,“菜快好了,你坐会儿吧,我去帮帮阿姨。”
黄芷宁点了点头。
等周流光走了,她走到周修福身边,看了看电视,说:“我也喜欢看这个。”
周修福眼睛亮了亮:“是吗,那你最喜欢谁?”
黄芷宁卖了个关子,问:“你呢。”
周修福说:“我喜欢美羊羊!”
黄芷宁问:“为什么呀?”
周修福说:“因为美羊羊漂亮呗。”
黄芷宁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哈哈我也最喜欢美羊羊,因为我也觉得她漂亮。”
周修福“哇”了一声,很快又瘪嘴:“不过你可不要跟我争哦。”
黄芷宁看着男人布满皱眉的眼角,以及眼睛里童真的笑意,泪意直逼眼眶,她垂下眼,忍住了,哽咽说了声:“好。”
“吃饭了。”那边阿姨喊他们吃饭。
黄芷宁扶周修福站起来,一起走去餐桌。
她自己坐在一边,周流光和周修福坐在另一边。
落座后,周流光给周修福系围嘴布,周修福嚷嚷着:“今天你喂我吃!不然我就不吃了!”
周流光笑着说“好”,无比包容周修福的小脾气。
然后黄芷宁看着周流光很有耐心的一口口喂周修福吃饭,吃着吃着周修福就不想吃了,要去看电视,周流光就哄着他说“再吃最后一口”。
结果周修福吃了一口,他还要继续喂,周修福就生气了,眼看要闹起来,他又指了指她,说:“你看看她吃的多快,你不是最棒的人吗?是不是得赶紧吃?不然就被超过了!”
黄芷宁从没见过这样的周流光。
一副天生凶巴巴的臭脸温柔下来竟然是这个样子。
有点滑稽。
她扑哧一声笑起来,却被不小心呛到了,她猛地咳嗽,眼泪都飙了出来。
周流光和周修福都问她:“你还好吧。”
她连连摆手,拍拍胸口顺了顺气,又拿起筷子大口扒饭,对周修福说:“叔叔你吃慢点,我要当地一名!”
一看她吃的这么快,周修福急了,也不让周流光喂了,自己拿起勺子开始大口大口往嘴里塞饭。
周流光看着他,目光沉浮着细碎的痛苦,却很快掩饰了过去。
黄芷宁看着这一切,想到高中时见过的周修福,多么寡言少语的男人,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说话办事都透出一股肃穆又沧桑的感觉。
和现在的他完全是两个极端。
她感到内心如涨潮般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