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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周修福赢得了吃饭比赛。
大家笑着祝福他。
吃完饭之后,黄芷宁没有再在周流光家里待下去,很快告辞。
周流光知道,她是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勇气,便起身去送她。
坐上车,开了半程,黄芷宁才说:“流光,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这一片疮痍的人生,谢谢你能坚持下来,所以辛苦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周流光说出“辛苦”二字。
他却只能说:“还好。”一如无数个轻描淡写的瞬间。
黄芷宁看着车窗外的天空,沙哑的说:“我第一次觉得,曹辰那么早离开,其实是解脱了。”
周流光转脸看她。
她歪着头,从车窗里窥视着一片碧蓝,只有动漫里才会出现的天空,问:“你说他能看到我们吗。”
周流光没有回答。
她忽然转头:“流光,你和夏薰和好吧。”
周流光明显顿了顿。
她笑:“我妈以前总给我说,要珍惜眼前人,可是我最想珍惜的人已经不在眼前了,所以这句话只有在她还在身边的时候才有用。”
“哦不。”说到这她又很快推翻自己,“准确来说,很可能在眼前,却也无法如往常般珍惜了。就像叔叔,他现在确实就在你身边,你让他跑他都不会跑,但是你我都知道,这不是我们最初想要的陪伴和珍惜。”
她吸吸鼻子:“所以,你去把她追回来吧,用你的真情实意,让她回心转意,好吗?”
苦难太多,幸福太少,所以只要有机会,我们都应该牢牢抓住幸福,因为我们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来,正如我们不知道,最近的这次相见,是不是和这个人的最后一面。
其实这些道理周流光都懂。
他只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黄芷宁在他车上哭了一路,不得不说,人的情绪会受身边人的影响,她下车后,他郁闷了很多。
他很想喝酒。
无奈开着车,只能抽烟,压下心头的燥意。
周修瑞给他打电话过来:“听说今天中午你有朋友来家里吃饭?”
他随口“嗯”了一声,说:“黄芷宁。”
这个名字周修瑞听过,他没有多问,淡淡扯到别的话题:“你的新公司开得怎么样?”
周流光思绪跳脱了一下才说:“还行吧,等年底给你看成绩。”
周修瑞说:“好,你要记得爱情是爱情,生意是生意,别意气用事。”
当初周流光一个电话打过来,说要收购夏薰所在的娱乐公司时,周修瑞因为太想让他的心理状况好起来,所以尽管犹豫,却还是纵容了他。
但是把公司收购之后,周修瑞却没有一天不在担心。
周流光没说话。
他又问一句:“听清楚没有。”
“我现在有点急事,等回家再聊吧。”周流光忽然把电话挂了。
因为他刚刚拐弯的时候,一不小心看到了江绥——
江绥搂着一个紫色长发的美女,进了酒店。
他眼皮不受控制的狂跳不止,甚至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
然后他在最近的虚线掉头,把车停在了那家酒店门口,江绥的车旁边。
他没法形容这一刻的心情,连和夏薰接吻都比不了这一刻强烈的感受。
其实乍一看到江绥和陌生女人开房他是生气的,气他得不到的人,江绥得到了,却不珍惜。
可很快他又觉得别扭,因为如果江绥出轨了,那么他对夏薰做什么都不用再有负罪感,尽管他本来也没有。
想到这他又高兴起来,要是江绥移情别恋的话,是不是就得和夏薰分手?如果要是分手了,他岂不是有机会和夏薰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他不是什么好人。
在这件事上,他能考虑到的只有他自己。
他发自内心的狂喜,甚至根本没考虑过夏薰知道这件事会不会难过。
因为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夏薰对江绥根本没有感情,哪怕知道被绿了,生气也不过是好面子。
他只是不知道江绥是不是爱夏薰。
可他现在知道了。
他坐在车里,像电影里的特务,目不转睛的盯着酒店的大门。
只待江绥出来。
大概三个小时之后,酒店门口才出现江绥和那女人的身影。
而那时候周流光已经抽了半包的烟,这期间他连厕所都没敢去上。
江绥一出现,他瞬间打起精神,点开早就准备好的手机,拍下了江绥和女人亲昵的画面。
就当江绥快走到车前的时候。
他摁了摁车喇叭。
江绥听声转头看了过来,认出了他的车。
原本笑得如沐春风的脸,顿时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随后江绥向那女人说了些什么。
那女人开门坐进了副驾驶,而江绥则转身向周流光的车走了过来,拉了拉车门,没拉动,又敲敲车窗示意他开门。
周流光打开了车锁。
江绥坐了进来,一脸生无可恋:“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你先别问,让我静静!”
周流光语气无波无澜:“行,反正我已经拍下来了,要是想狡辩的话,好好想想词儿吧。”
“靠,大哥你别搞我……”江绥抓了把头发,懊恼的想死。
顿了顿,他叹气:“我他妈点真背,前两天带她出去吃饭,我去的外地啊,他妈的都能碰见夏之杰,这次好不容易有时间开个房,还让你撞上了。”
周流光冷笑:“所以你和那女的不是一两天了是吧。”
江绥一转头,就对上周流光洞若观火的眼神,他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他果断放弃挣扎:“行吧,你也别用这眼神看我了,我实话实说,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周流光给他一个快如实招待的眼神。
江绥挣扎了一下才说:“其实我是因为要对付家族联姻才和夏薰好的,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就是帮我个忙而已。”
周流光一愣。
江绥以为他没听懂,干脆用一句话解释:“简而言之,我和夏薰是假情侣。”
周流光的一颗心刹那间坠落。
坠入那如万花筒般绚烂的、眩晕的、四顾茫然的世界,然后又被什么力量神奇的托起,轻快的飘了起来。
第53章 圈套
夏薰一连三天状态都不好。
她身边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发现了这一点, 但最终戳破这一点的还是她的好姐妹丁雀。
这天她参加了一个小型音乐节演出,因为咖位小,她出场比较早, 唱完的时候天还没黑。
丁雀来看她的演出, 又在场馆外面等她下班。
她走出来, 迎头便收到丁雀的一句批评:“你刚才词都唱错了。”
她唱了三首歌,唱错的那首,恰好是丁雀作词。她在台上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唱错了,却只能硬着头皮将错就错唱完。
“最近工作太多, 我没休息好。”夏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我呸。”这说辞换个人或许会信,但丁雀不信, “这两天陪你排练的时候, 看你也总是走神。”
丁雀一脸“你快如实招来”的样子,问她:“你有什么心事吗, 有的话说出来啊, 我看看能不能帮帮你。”
夏薰撇嘴,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大姐, 你想多了。”
丁雀却洞若观火:“该不会和那个姓周的有关吧。”
夏薰心一咯噔, 同时疑惑的看向丁雀,满脸写着“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丁雀冷笑:“你是不是想问我‘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夏薰:“?”
丁雀撩了把她乌黑发亮的长发,看透一切的样子:“你忘了,那天在酒吧里姐姐我就觉得你们两个不对劲。”
夏薰没忘, 那晚丁雀问她,他是你什么人啊, 让你抬眼是恨, 低头是万千孤寂。
“如果说那天我只是在心里存一个疑影的话,后来知道他收购了你公司, 我才确定我想的没错。”
说到这,丁雀笑笑:“有些人什么都不用说,站在一起就能看出故事感。”
丁雀这种以文字为生的人,纵使性格里有大大咧咧的部分,可实际上未免太细腻,太敏感,观察力太惊人。
夏薰不由哑然。
可是她却不能承认。
和那晚在酒吧一样,她也只能用一笑搪塞过去。
丁雀又自顾自说:“我现在在想一件事情,你说,江绥要是知道你和他好兄弟之间的事儿,他会什么反应啊。”
夏薰和江绥当假情侣的事情,所有朋友里只有丁雀知道。
夏薰第一次后悔给她说太多,当初看她一副黑长直,跟《小时代》里的南湘似的,还以为这种长得文艺安静的女生,对别人的事都不会太八卦。
何况她还是个写东西的人……
好吧,现在夏薰十分后悔。
夏薰叹了叹:“要不回头你当面告诉江绥我和周流光有事,看看他什么反应?”
丁雀猛吸一口气:“额……我还是比较适合默默吃瓜。”
夏薰冷冷一笑,伸手打了下她的屁股:“这就对了,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话刚落,夏薰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一串陌生的电话,为了逃开丁雀的逼问,她接了起来:“喂。”
“夏薰,我是芷宁。”
夏薰一怔,她没想到给她打电话的人是黄芷宁,看了眼丁雀,问:“什么事。”
“你的手机号是我问江绥要的,我骗他说很喜欢你的歌,想约你出来玩。”黄芷宁先是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有她的手机号码。
随后又说:“我之所以这么急想找你的确有急事。”
夏薰不由握紧了听筒。
听黄芷宁问:“你现在有空吗。”
夏薰还是问:“什么事。”
黄芷宁很着急的样子:“周流光出事了。”
夏薰心一沉:“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你们是不是最近在闹不愉快?他好像又回到之前那种生不如死的状态了,他把自己关了起来,现在怎么敲门他都不理,已经两天没吃饭了。”黄芷宁的声音已经染上哭腔。
“……”
夏薰试图理解黄芷宁这番话里的意思,因为黄芷宁第一句话就把她问个正着。
她感觉自己好像变迟钝了,好像记不起来,上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那头黄芷宁还在说些什么。
她很努力去回忆,才想起来,上次他说了些刺激她的话,她没控制住自己咬了他一口,可他们之间更激烈的争吵和伤害不是没有过。而且最后他离开的时候,情绪并不激动,只是有一点点低落而已。
“你能不能来见见他,没准他听你的。”黄芷宁吸吸鼻子,这么问道。
旁边,丁雀已经打上车,扭头用口型问她:“走不走。”
夏薰眉宇间有些疲惫,把手机拿下来,说:“你先走吧,我临时有事。”
丁雀吐了吐舌头,说:“好吧。”
夏薰又重新把手机拿到耳朵上,说:“他出问题,你怎么就确定是因为我?”
“因为前两天我们见过面,在和我见面之前,他刚和你见过,当时我就觉得他情绪不大对劲。”黄芷宁说。
夏薰想起那天周流光把口红还给她之后,是说要去接黄芷宁来着。
她忽然想抽烟。
黄芷宁见她不说话,想了想又说:“要不然就是在见你之后,他又见到了什么人?可又能是谁呢,才能让他情绪起伏那么大。”
讲到这,她又转了话锋:“不过我觉得是谁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现在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讲到这,她的哭腔加重了:“夏薰你不知道,我不是怕他饿着,我是怕他自残……你见过他手腕上的伤吗,太可怕了,我都不敢想……”
“……”夏薰始终保持沉默。
她没怀疑黄芷宁话里的真假,却也没有完全相信。
但这种事情,哪怕十成里只信一成,这一成也足够灼心。
她脑海里浮现出他自残的伤疤……
她不希望他伤害自己。
却也无法因为黄芷宁的三两句话就急匆匆跑去看他。
“他叔叔知道吗?”沉默很久之后,夏薰开口了。
黄芷宁说:“他在流春湖东岸有一个房子,这几天他都把自己关在这边,没让家里人知道。”
夏薰的眉头下意识的紧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