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流光忘记了把商天冬的手拍下来。
“咱学校有个响当当的人物,叫季天涯,想必你应该不知道,不过不要紧,你只要知道,夏薰得罪了季天涯就行了。”
说起这事商天冬连连摇头:“季天涯追她,她把季天涯拒了,然后那哥们儿觉得没面子嘛,就对外说什么早把夏薰玩烂了,之后也不知道怎么传的,就传成了夏薰被包养,后来夏薰解释过那人是星探,但是大家不信。不过我觉得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想想,流云县这个破地方,大家命都差不多,凭什么她特殊啊?”
古时候,毁掉一个男人需要千军万马,可是毁掉一个女人只要毁掉她的“清白”就够了。
现在,所谓的“清白”仍然如裹脚布般把女人紧紧束缚,大人如此,何况是正上学的学生?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造谣诽谤,把人生生凌迟,还不见血。
“你怎么对她的事知道的那么清楚?”
楼下的人已经把试卷捡完了,正往教学楼走,看得出她腿上有伤,为了走得很稳,她走得很慢。
“害……这不是以前动过心嘛。”商天冬一笑,下意识拍了拍周流光的肩,“公认的笑话之前可是公认的校花。”
周流光这下忍无可忍把他的胳膊甩掉:“我不喜欢人碰。”
说完就进教室了。
夏薰没一会儿也进来,她到前面发试卷,一列八个人,她数了八张试卷,对第一排同学说:“往后传一下。”
那同学顿了顿才不情不愿照做了。
第二个人却没那么好说话,夏薰让他传下试卷,他直接回了句:“不会。”
夏薰被噎的面红耳赤。
还好班长白前就坐那人后面,他看到了夏薰胳膊上的伤,抬了抬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说:“把试卷给我吧。”
夏薰愣了愣。
白前不苟言笑:“你现在去医务室还能在上课前赶回来。”
旁边已有人看过来。
夏薰不想被人围观,也知道照她这么发,再遇见个不给面子的,她可能会崩溃。
想了想,她没拒绝:“谢谢班长。”
她没去医务室,而是走到座位上。
周流光余光看见她的手腕外侧和胳膊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冒着血,红肿一片。
可她不吭不响。
翻开英语书背起了单词。
第6章 疗伤
一整天都艳阳高照的,晚自习的时候却滚起了闷雷,轰隆隆由远及近。
到九点多的时候,外面声势浩大的下了一场暴雨,很急,十来分钟就过去了。
放学的时候地面还是湿的,夏薰去医务室拿了药,去推车子的时候,车棚里都已经空了。
想必常找她麻烦的那些人也都放学走了,她放下了一点戒备,慢吞吞往外走,没有跟腿上的伤作对。
刚出校门,她忽然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了对面小区的巷子里。
其中周流光太显眼,她想忽略都难。
思想斗争了很久,她跟了上去,把车子随意靠在电线杆上,悄悄躲在一棵灌木后面。
原来巷子里除了华夏的学生,还有一群打扮怪异的流氓地痞,有人拿着烟,有人握着棍,个个气焰嚣张。
周流光一出校门,就被截了。
为首的人问:“跟我走,敢不敢。”语气里有很明显的模仿电影里社会老大的意思,把周流光差点逗笑了。
他往后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学校。
该说他们怂还是莽?一边为非作歹,一边又怕老师。
他把变速车丢给商天冬,原本这小子想请他吃烤串,他正嫌烦,这下正好不用去了。
来到巷子里,他看到了一张熟面孔,才明白祸从何起。
“帅哥,又见面了。”赵澜对周流光笑笑。
周流光一脸懒得搭理。
“就是你打的我妹?”旁边的一个红毛说话了。
赵澜不急,只说:“新来的,我不为难你,你给我道歉我就放你走。”
说完,她一笑,补充:“当然,必须是跪下道歉。”
“呵……”周流光笑了笑,露出了无害的酒窝。
周围的混混们一见他这样,都来火了。
“我说,你给脸不要脸是吧?”红毛推了把周流光。
周流光往后退了两步。
红毛见状更来劲了,又推了他一把:“喜欢笑是吧,老子一会儿让你尿裤子,你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巷子窄,这次周流光的背撞到了墙上。
红毛像外招招手,有人递给他一个铁棍。
与此同时,周流光停住,抬头,看向红毛。
这一眼和刚才的散漫不同,很有威慑力。
红毛被他的眼神刺的不寒而栗,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被人掐着脖子往后推,鞋子发出磨地的声音,他一路被推到对面的墙上。
周流光掐着他,手上青筋暴起,一看就是下了死手。
红毛脸通红,眼珠都凸出来,眼看要晕,周流光手往下滑薅住他的领子,他大声喘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换气,猛地被人往墙上一甩。
其他人都愣了。
他们虽然平时打打闹闹不断,但没见过这么打人的。
每一下都下死手。
红毛在周流光手里就像是面团似的,他甩烂泥似的把红毛往墙上砸,砸了好几下,赵澜才歇斯底里的喊:“你们快上啊,傻了吗?”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全都一股脑涌上去。
十几口人围攻一个。
夏薰急的要报警。
可当她从书包里掏出她那部卡的要死的山寨智能机,就见事情和她料想的完全不一样。
看着眼前混乱的人影,脑子里竟同步幻想出动物世界里野兽大杀四方的场景。
一切甚至可以用魔幻形容。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直击心脏的震惊。
直到身后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她才回神,转身看,原来是商天冬带了一伙人来。
商天冬匆匆赶到,也惊呆了。
因为周流光已经把这些人解决了个干净。
除了吓得缩在墙角不敢动的,就是吓跑了的,还有几个人,浑身是血在地上躺着。
而周流光,逆着光,背对着他们,走向被吓得脸色苍白快要虚脱了的赵澜,问她:“现在,谁跪?”
赵澜哆嗦着看向周流光,脸上满是痛苦,似乎在纠结,几秒后,她忽然放声大哭。
周流光看垃圾一样看了她一眼,没再留恋,转身捡起地上刚刚丢掉的外套,走出巷子。
赵澜那帮人趁机落荒而逃。
到光线更足的地方来,大家才看清,原来周流光身上也挂了不少彩,嘴角有淤青,左眼下面沾着一道血迹,满是不疯魔不成话的意味。
商天冬差点跪地迎接他:“哥,我能叫你一声哥吗?”
话落,商天冬后边跟着的人倒有眼色,齐声喊了句:“哥。”
这帮人是开了眼了,十几个人打一个,愣是没讨到便宜。
头一回,有人浑身是伤,却还是能赢得所有人的敬佩。
商天冬满脸不可思议:“我说,华夏扛把子要换人了。”
周流光显然不感兴趣,他捕捉到一个人影,转头大声问:“你躲那是等着给我收尸的吗?”
夏薰呼吸一提,知道躲不过了,这才慢吞吞从绿化树后面探出头。
她刚才是蹲着的,供血不足,走了一步,差点摔倒。
稳了稳才上前。
周流光对其他人说:“你们都走吧。”
商天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夏薰,一副很想刨根问底却又不敢的样子,最终没有多说什么,招呼兄弟们离开了。
这下只剩周流光和夏薰。
周流光睨她:“躲那多久了?”
夏薰答非所问:“你还好吧。”
“我像不好的样子?”
“……”夏薰握了握书包带,想了想说,“今天虽然来堵你的人不少,但最重要的没来。”
周流光本想摸烟,闻言顿住了,问:“什么意思。”
夏薰说:“季天涯没来。”
周流光一顿,几秒后嗤笑一声。
有点狂。
夏薰想了想说:“你别不当回事。”
周流光盯着她的眼睛:“所以呢?我要对一个从没见过的人害怕?”
夏薰感觉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不爽。
于是扯开话题:“回家吧,挺晚了。”
她转身去推自行车。
他长臂一伸挡在前头:“没话说就跑?”
夏薰停在那,有些无奈地塌了塌肩膀。
周流光冷笑一声:“搞得像我欺负你。”
夏薰不想和他再掰扯什么了,左跨一步逃离他的阻挡,往自行车那走。
刚走没两步,感觉领子一紧。
他又把她薅过来:“让你走了?”
夏薰后仰着退了好几步,最终撞到他怀里,她手忙脚乱站稳,一激动,脱口而出:“刚打完架你不累吗,还有力气逗我玩。”
他秒接:“逗你玩什么时候都有力气。”
夏薰:“……”
她这才明白,他们俩话都不多,但她是嘴笨,周流光是懒得说。
恰好商天冬一行人又过来了:“哥,你的车。”
他把周流光的变速车推来了,周流光终于把刚才摸了一半的烟重新拿出来,咬在嘴上。
商天冬很会来事的向旁边高高壮壮的男生使了个眼色:“大姚。”
那人会意,忙不迭递火出去。
这期间夏薰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周流光抽了一口烟,才说:“这没你们事了。”
商天冬瞥了眼夏薰,意味深长:“行,不打扰您好事。”
夏薰抬头看商天冬:“我们不是……”
“诶,知道知道,你们不是,你们不是……”商天冬点头笑,又对周流光挤眉弄眼说,“拜拜哈。”
周流光没搭理他,看了眼夏薰,似乎不大高兴,但也似乎没有。
后来就开始自顾自抽烟。
夏薰见状,试探着往外挪了挪步子,一下,两下,他没反应,干脆直接走去推车子。
等她把自行车推到路上,周流光的烟还有两三口抽完,他直接把烟在垃圾桶上捻灭,不打算再抽,看了眼她的车筐,他问:“这什么。”
她看了一眼那个白色塑料袋:“碘伏,还有创可贴,刚从医务室拿的。”
说罢又看了眼他的伤。
如果不是因为帮她,他不会和赵澜结怨,也就不会有今天晚上的事情发生。
“你的伤……”话说出口的同时她还在犹豫,但是很快,她就把完整的话说出来,“我帮你上点药吧。”
十分钟后。
扶桑路的一处草滩上,周流光和夏薰并肩而坐,刚下过雨,也只有他们这样的孩子才会不管不顾席地而坐。
夏薰把塑料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她先是摞开碘伏的盖子,后又拿了一根医用棉签,捣进碘伏里沾了沾,拿出来上面的棉球已变成了褐色。
然后她看向周流光的脸,手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经历一番思想斗争后,她问:“要不你自己来?我怕我下手没轻重。”
周流光很安静的看着她,两秒后,伸出手,点了点嘴角。
给她示意:这儿。
夏薰只好试探着伸手出去,很轻很轻的碰到了他的嘴角,刚碰到,他便缩了一下。
她紧接着也一僵:“我已经很轻了。”
感觉到了。
周流光在心里说。
却上下扫她两眼:“继续。”
她想了想,直起腰,从地上坐起来,又单膝跪着,这样更方便给他上药。
她凑近了近,一下一下的把碘伏抹在他嘴角的伤口上。
不知道怎么了,她也没做什么高难度的事情,但就是一直屏着呼吸,没敢喘气。
处理好他嘴角的伤,她又用干净的棉球把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他低头看着她,看到她滑到胳膊肘的袖子,以及因此露出的伤痕。
耳边是呼啸的江风江浪。
可她很安静,低眉顺眼的样子,淡淡的眉,淡淡的眼,小巧而翘的鼻,殷红的唇,皮肤是象牙白,头发又软又蓬松,哪哪儿都透着好脾气样子。
夏薰也在偷偷观察他,观察他到底受了哪些伤。
他回神,发现了她的意图,淡声道:“别看了,剩下的伤得脱了衣服看。”
夏薰微愣,反应过来后,低下了头。
他看了眼袋子里的东西,又说:“给我撕个创可贴。”
夏薰把棉签和碘伏收好,才拿起一个创可贴,撕开,递给他。
他没接,睨她一眼,说:“你贴。”
夏薰没明白:“啊?”
他瞟了眼她胳膊上的伤,重复一遍:“要我给你贴?”
她恍然大悟。
都受伤了,自然一起疗伤。
可她真正明白过来之后,却比刚才更加愣住了。
他看她那样子,什么人能不让她急死,干脆一把夺过来,对着她胳膊上那道擦伤斜着贴上,恰好遮住伤口。
两秒钟完事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那几个你都用了吧。”
夏薰说:“哦。”但其实还有点懵。
他走到离漪江更近一点的地方站着。
她则在原地给自己处理伤口,把胳膊全都贴上创可贴,她才意识到,什么叫那几个你都用了,这本来就是她花钱买的。
她也站了起来。
他背对着她,又抽了根烟。
黑暗中江水茫茫一片,大雾四起,远处的发电风车在黑夜里只剩剪影。他很安静,她竟有种不想出声打扰的感受。
后来还是他主动转身,走回来,说:“走吧。”
第7章 靠山
入学的第一场考试如期而至。
周四晚上各班便响起拉桌子推板凳的声音,位子排好,晚自习没有老师来打扰,全凭大家复习。
考场在临放学才贴出来,夏薰成绩属于上游但不拔尖的水平,在第二考场考试,白前在第一考场,和她的考场挨着。
夏薰在出教室的时候,恰好和白前碰上,本以为只是擦肩而过,谁知白前问了句:“一起?”
班里人出来进去,纷纷看着他俩。
夏薰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便找了个借口:“你先走吧,我想先去上个厕所。”
白前无声看了她一眼,抿紧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