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和草莓——周晚欲【完结】
时间:2023-08-11 14:33:42

  是周流光。
  夏薰想了一秒,好奇心驱使她跟了上去。
  奋力的骑啊骑,终于跟着他在一道门前停下。
  眼前的一切有点熟悉。
  她很快反应过来——她到家了。
  而他,用变速车前轮“嘭”一声顶开了隔壁魏爷爷家的门。
  院子里顿时响起魏爷爷的声音:“哎呀,这门嘭一声,吓了我一跳。”
  声音由远及近,魏爷爷出来关门,恰好看到了门外的夏薰。
  “诶?小薰呀,你也回来了?”
  “嗯。”夏薰这么说。
  魏爷爷笑:“对了对了,你还没和我外孙子见面呢吧。”魏爷爷扭头喊,“流光,你过来。”
  “干吗。”男生没什么语调。
  魏爷爷说:“叫你过来就过来。”
  “……”男生没应声,但很快走了过来,插兜往门前一杵。
  魏爷爷忙介绍:“你们好几年没见了,看看还认识吗?”
  夏薰望过去,他望过来。
  魏爷爷门前挂了两只大红色的灯笼,把他的脸映的很红,却更加棱角分明,而眼神是幽深的暗。
  夏薰攥紧了自行车的车把手。
  “不记得他了?”魏爷爷笑,“你们小时候在一起玩过家家呢!”
  夏薰遥遥站着,一言不发。
  周流光有点没耐心了,自我介绍:“周流光。”
  与此同时,她忽然唤了一声:“阿昱?”
  周流光一愣,一股电流从耳膜钻进骨缝,她声音太糯,叫得他心口一阵发紧。
  何况,已经没有人这么叫他了。
  夏薰扬了扬嘴角:“原来,你就是阿昱?”
  他没说话,只看着她。
  魏爷爷大喜:“原来你们见过了?哎呦,那可太好了!”又对周流光说,“那个,要不你们说会儿话吧,我先回屋给你做宵夜。”
  周流光没说什么,姿势不变站着。
  等魏爷爷进家了,夏薰想了想才说:“我好像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大名。”
  没等他说话,她又很快补充:“但是现在知道了。”
  他还是不说话,或许是因为夜色的原因,他的眼眸很暗,看向她的时候,她忍不住紧张。
  她不想让他看出她的紧张,很快又说:“你长大了,也瘦了,高了好多。”
  “废话。”他终于开口,冷不丁蹦出一句。
  他睨她:“你没长?”
  夏薰愣了愣,犯傻似的笑了。
  周流光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转身想走。
  她在身后叫住他:“所以,你是因为认出我了,才帮我的?”
  他脚步一顿,明白她在说什么。
  “你是指哪次?”
  他居然接话了。
  夏薰莫名激动,忙问:“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撷花节那天,在江边见你,想给你打个招呼。”周流光比想象中回答更快。
  但他没转头,夏薰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又说:“结果没想到您投江欢迎我。”
  “我不知道身后有人,吓了一跳。”她解释。
  他讽笑一声,阴阳怪气:“是啊,您哪记得我是谁。”
  夏薰一怔:“我……”
  可周流光反手“吱嘎”一声把门关上了。
  夏薰只听门闩“嘭”地插进门里,接着是脚步声渐远。
  这场叙旧,以她的语噎结束。
  但是怎么能怪她呢?
  他这个人里里外外,哪里不是脱胎换骨了?
  她认出来才见鬼了。
  …………
  夏薰回到家还是一直在想周流光。
  吃宵夜的时候想,洗澡的时候想,做作业的时候演草纸上不自觉就写了他的名字。
  没办法,这场久别重逢,没有熟悉,只有冲击。
  她伸了个懒腰,走到窗前,打算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谁知一抬头,猝不及防看到对面二楼,一个赤.裸着的,白的反光的,腹肌明显的肉.体。
  她惊呆了。
  刚想移开眼,好巧不巧被一个眼神抓住。
第5章 疼吗
  周流光洗完澡,把浴巾围上,擦着头发出来找睡衣。
  他把短裤短袖从柜子里甩到床上,转身刚准备解开浴巾穿衣服,就看到窗户那头,有个女的正仰头盯他,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她的打扮可真够阴森,白裙子加黑长直,脸在月光下比月光还白。
  周流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锁住她的目光,和她直愣愣对上。
  她刚开始没反应,三秒后,“唰”的一声把窗帘拉上。
  周流光眼底淌过一抹讽笑。
  她怎么总是反应迟钝?
  “嗡嗡嗡……”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周流光走过去,看了眼来电显示,滑动屏幕接听,摁开免提,再去换衣服。
  “喂,儿子,第一天开学还适应吧。”周修福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沙哑,不难判断,他很疲惫。
  周流光没回答,反问:“你呢?”
  周修福说:“还行。”又笑,“这不才到没有半个月嘛。”
  “吃住呢?”周流光没什么语调。
  他将T恤套进头里,衣摆卡在胸口那儿,他往下拽了拽,挡住了八块漂亮的腹肌。
  “这次住宾馆了,比之前强。吃的也还行,就是江西人是真能吃辣。”说到这周修福笑,“和我一起那大哥,吃三鲜粉的时候舀了一勺辣椒,被辣的边哭边吃,还说江西人的血之所以红,是因为里边淌的全是辣椒水,哈哈哈咳咳……”
  周修福笑得咳嗽起来。
  周流光没接话,拿起桌上的手机、打火机和烟盒,又顺手把台灯旁的几个药盒丢进抽屉。
  周修福平复了一下,说:“不要紧。”又说,“我昨天从抚州刚到赣州了,估计会在这边待上一阵子。”
  “哦。”周流光站在窗前,打开了一丝窗户缝,点了根烟。
  周修福又问:“给你叔打过电话了吗?”
  “打了。”
  “好,你常和你叔联系,他现在没孩子,拿你当亲儿子似的,平时记得多给他打个电话,联络联络感情。”
  周流光这个叔叔是周修福唯一的亲弟弟,名叫周修瑞,周修福原本开公司,自从月牙儿丢了之后,他再也无心拼事业,便把公司给了周修瑞。
  周修瑞接手公司那年三十五岁,还没结婚生子,他当即对周修福保证,自己只是暂时保管公司,日后还是要把公司给周流光。
  这几年他也确实一心扑在公司上,没娶妻生子不说,周修福天南地北找女儿,周流光一直是他这边照顾。
  来合欢镇之前,周流光惹过不少事,都是周修瑞给摆平的。
  然后最后这次,周修瑞能摆平明面的风浪,却无法平息他内心的波澜。
  所以,他把自己放逐到这里来了。
  周流光说:“我知道了。”
  周修福说:“行,时间不早了,你睡吧,明天还得上学呢。”
  周流光没说什么。
  沉默了十几秒,再看手机,通话已结束。
  他点进周修福的头像,这个头像由纯文字组成,上面写着两个硕大的红字“寻孤”,下面一行小字写着周修福的手机号码。
  周修福的微信名很长,“重金寻女”后面跟着一串手机号。
  点进他的朋友圈,背景图常年挂着一个寻人启事,发的动态也全都是寻人启事,一半是帮别人发,一半是为自己发,配图多是走失孩子的照片,以及挂着寻人大旗的摩托车队。
  周流光摁灭了屏幕,烟抽得更凶了,双颊都凹陷下去。
  他的妹妹月牙儿于五年前在合欢镇丢失,一开始家里还觉得小孩是迷路了,或者不小心掉漪江里了,后来警察来了解线索,根据目击,发现月牙儿是被拐的。
  从那以后,全家陷入了黑暗,没有任何事比找到月牙儿重要。
  他永远记得奶奶出殡那天,周修福接到提供月牙儿线索电话后匆匆离去的背影。
  找月牙儿已经成为周修福连至亲的死亡都无法撼动的执念。
  烟圈在空气中缭绕成雾,周流光眼睫一敛,扫了眼对面的那扇窗户。
  不怪她认不出他。
  连他都快忘了五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周修福为了找月牙儿颠沛流离,风餐露宿,跑遍了大半个中国。
  他便在周修福的颠沛流离中独自长大。
  失去妹妹的那一天,他同时失去了母亲和父亲。
  他被家人放养,被自己放逐,浑浑噩噩的走在长大成人的路上,似乎又被所谓的明天放弃了。
  一回神,他发现自己已站在十八岁的路口,太阳照着地面雨水的坑洼,折射出他早已面目全非的脸。
  他满身都是恶斗过的伤痕,个子变高了,眼神变利了,骨骼变硬了。
  动物进化成人,要先学会挺起脊梁。
  人变成野兽,要先弯腰,再匍匐,只为伺机而动。
  风从窗户里钻进来,吹散了烟雾,也吹动了挂在椅子上的那条红绸带。
  -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到了眼皮,夏薰拧着眉睁开了眼,墙上的钟表时针刚好指到“五”。
  她随意趿上了拖鞋,到窗边把窗帘拉开。
  阳光如瀑布般倾斜而下,把屋里冲刷了个亮堂,她伸了个懒腰,视线不小心落在对面的一扇窗户上,胳膊不由僵在半空。
  回忆到昨晚的非礼勿视,她感到耳朵微热,想了想又把窗帘重新拉上了。
  走出卧室,她去院子里洗脸,水龙头就在院墙边的月季丛旁,阵阵花香混合着沁凉的水汽传过来,一扫初醒的困意。洗完脸直接拿晾衣绳上挂着的毛巾擦脸,上面还有阳光的味道。
  奶奶站在合欢树下笑吟吟看着她,树下的矮桌上面摆着刚做好的早饭。
  夏薰走过去,小米粥,咸菜,紫薯,和鸡蛋饼,都是很顶饿的东西。
  她伸出大拇指,上下动了两下,说:“谢谢奶奶。”
  奶奶笑着摇头摆手,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意思是谢什么。又把碗往夏薰跟前推了推,示意她快点吃。
  夏薰端起碗喝了口汤,太烫,她又放下去剥紫薯,奶奶便把那碗汤端起来,边用勺子搅边小口吹凉。
  几乎每天早晨都是这样。
  她喝汤,奶奶帮她吹凉,她吃饭,奶奶就在旁边笑着看她吃。
  她吃完准备上学去,奶奶就在门口目送她离开。
  这一条路是一个大下坡,她骑到尽头,该拐弯了,转脸还是能看到奶奶在门前站着。
  恶意无法让她不悲伤,可是亲情总能让她不绝望。
  夏薰想,这大概就是这一路上“车链子”总是掉,她还是能继续赶路的原因。
  夏薰在还差十分钟到六点的时候进了教室,这天是英语晨读,她在没上课之前先拿出生物背。第一节课上数学,班主任尤翔的课,他先讲了半节课,小蜜蜂扩音器突然没电了,他就把课停了,开始选班干部。
  这种事夏薰一向不爱参与。
  周流光似乎更没兴趣,直接趴下睡觉。
  夏薰随手翻开数学练习册,找题做打发时间,做着做着忽然听到尤翔喊:“夏薰,要不你来吧?”
  夏薰懵懵的抬起头。
  尤翔笑得很亲切:“我看你高二期末语文考了130,英语149,怎么数学才80分呢?”
  夏薰一时不知道是该站起来回答这个问题,还是坐着说,犹豫了两秒,尤翔又说:“所以你来当课代表吧,我看看你能不能带领咱班同学共同进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夏薰明白她算是被赶鸭子上架了,于是没再含含糊糊,干脆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尤翔说:“那你大课间到我办公室一趟。”又对全班笑,“好,那课代表就定了,大家鼓掌。”
  尤翔的语气是挺振奋激昂的,但下边的同学貌似不买账,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嗤之以鼻的,稀稀拉拉拍了几下手。
  尤翔应该是看出了什么,吼了一嗓子很快走下一个流程:“好了,下面选纪律委员……”
  下了课间操,夏薰直接从操场去办公室。
  尤翔拿了一摞试卷给夏薰:“这是今天的数学作业,你给大家发下去。”
  夏薰拿了试卷转身想走。
  尤翔叫住她:“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随时给老师说。”
  夏薰微怔,她看着尤翔温和的面孔,试图看出点什么来。
  尤翔感觉到她的戒备,一笑:“不止是学习,生活方面有困难找我也一样,班主任就是为学生服务的,我才毕业没两年,和你们没代沟,有事随时沟通。”
  最后一句话,尤翔尾音上翘,故作了一下俏皮。
  他应该是听说了什么。
  就算是没听说,看班里同学对她的态度,也猜出什么来了。
  夏薰笑了笑说:“行。”
  走出门,她的嘴角拉平。
  已经太晚,她早已过了相信老师的阶段。
  走出办公楼,夏薰要走很长一段没有树荫的空地才能来到教学楼,她才刚从老师的空调房里出来,现在特别怕热,不由加快了步子。
  对面有两个女生咬着冰棍走过来,她路过她们的时候,不知是谁的脚伸出来,她一个趔趄,重重摔在了地上。
  怀里那些试卷也全洒在地上。
  夏薰疼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试卷早就被风吹得到处都是,那两个女生就咬着冰棍在旁边看,也不帮她拾,特别阴阳怪气一句“不好意思啊”。
  她慢慢站起来,没有去检查身上磕疼的地方,不悲不喜的走到那些试卷面前,弯腰,捡起,弯腰,再捡起。
  路过的人不少,没有人帮她。
  试卷如白色蝴蝶纷飞,她穿着白色的夏季校服,风从她的后背灌进去,鼓起一个自由的包。
  周流光看了她很久,在五楼,一个居高临下的位置。
  风跟她作对,试卷从脚下又飞远,她追着试卷跑,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在跑,却很静。
  “她的事你都听说了吧。”有人从后面搭上他的背。
  周流光扭头,想了两秒,才对上号——这人叫商天冬,应该是班里混得不错的人物,昨天领书,那些男生抢着帮他拿。
  周流光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视线扫到商天冬的手上,含着浓浓的警告。
  商天冬却恍然未觉,攀着他的肩膀往楼下看:“实话告诉你,那些都是谣传。”
  周流光问:“什么?”
  “我说,夏薰被造黄谣,被全校的人孤立,指指点点,戳脊梁骨,其实是受人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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