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有钱有势,父母宠爱,你从小就活得这么一帆风顺,当然不会知道别人活得有多苦。”
“扶婳,为什么当初你没死呢?为什么你命这么大,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都没死呢?”年衡目光坚决起来,一脚油门踩下去,唇边挂着诡异的笑:“没关系,很快你就会下去陪他了。”
窗外的风呼啸,刮得脸疼,扶婳抓住他话里的漏洞:“你不会以为你爸犯罪是我们家害的吧?”
年衡紧闭着唇没有说话,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瘆人得很。
扶婳也不再刺激他,而是问:“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能活下来吗?”
他终于有了点反应,车速慢了下来,没再那么横冲直撞。
“因为我问他,车上的照片是不是他儿子,他大概是想到了你,所以最后带着我跳崖的时候心软了。”
年衡目光似有动容,却仍一言不发。
这条路渐渐熟悉起来,天色渐黑,车灯在僻静荒凉的路上打出远远的光。
一路无言,黑色的小车加速驶入山脚,却忽然被前方几排停好挡住入口的车挡住了去路。
为首是几辆警车,旁边还有两辆救护车,后面整齐的一排黑色车辆气势恢弘。
年衡目光一凛,打着方向盘要回头,却见来时的路也被数十辆黑色越野挡住。
前后的车同时打开了远光灯,照过来的刺眼光线让年衡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眼睛,他踩下刹车,惊诧地回头:“你早就知道他们在这儿?”
他目露凶光:“那既然这样,你就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他从手边掏出一把刺刀,刀刃闪着锐利锋芒。
扶婳不慌不忙地提醒:“你要是拿刀性质可就跟普通绑架不一样了。”
外面的警车不断逼近,年衡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握紧了刀柄:“反正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爸当时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扶婳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捆着手脚的绳子,趁着年衡没反应过来,扑上前扼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折。
卡擦一声,握着刀的那只手以诡异的弧度弯曲下来,刺刀落在车上,年衡痛苦地嚎叫一声,还想去捡刀,被扶婳压着双手反剪到身后。
她打开中控上的车门锁,外面的防暴警察破开车门,迅速将年衡控制起来。
被逮下车的时候,年衡眼睛血红地死死盯着她,仿佛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扶婳拍拍身上的灰走下车,立马有医护人员过来询问情况。
她摇摇头:“我没受伤。”
她甚至连一开始的迷药都没吸进去多少。
山脚闹哄哄的,人声夹杂着车声。扶婳站在原地,张望着寻找熟悉的身影,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抱她的人竟有些颤抖,扶婳抬手拍拍他的背:“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傅知宴往后退开半步,将项链重新戴在她脖子上,嗓音沙哑:“手机坏了,送去修了。”
他脸色不太好看,沉得吓人,扶婳抬手摸摸他的脸:“别担心了,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出事?”
自从小时候发生过那件事,她身上就一直有定位仪。项链里的是扶爸扶妈装的,年衡在一开始就察觉了出来。
绑她上车前,他把她身上所有的首饰都摘了下来,包括项链耳环和戒指,唯独漏了最不起眼的头绳。
年衡已经被控制住了,扶婳过去的时候,他被戴上了手铐压在地上。一见到她,年衡的眼神立刻凶狠起来:“你现在很得意吧?能先后从我们父子俩手上逃走。”
扶婳蹲下来,静静地看着他:“我想听听你所知道的你父亲是什么样子。”
“你有什么资格?”年衡扯起一个嘲讽的笑,“我们一家本来好好的,是你爸妈为了收购我们公司,下黑手阴了我爸,害得他去坐牢,是你们毁了我们家!”
他越说越激动,要不是被警察压着,仿佛都要冲上来撕咬。
“原来你妈是这么跟你说的,她还真是…爱你爸啊。”扶婳眼神平静,“那我来告诉你另一个版本吧。”
“你们家公司偷税漏税,底下项目拖欠民工工资,还因为工程问题害死了几个农民工。你父亲想压下去,被那些死者家属举报了,而我爸将他偷税漏税的证据交了上去。”
“年衡,自作孽不可活,你父亲死有余辜。”
年衡不可置信地反驳:“你说谎,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就算是想拉你垫背也都心软饶你一命了。”
扶婳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想多了,一个亡命之徒怎么可能心软,我当时能活下来完全靠我自己。”
求生欲让她死死抓紧崖边的树枝,男人拽着她的腿还想将她拉下去,却误打误撞地给扶婳当了垫背。
年衡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样,嘴里一边念着“不可能”一边摇着头。
扶婳补充:“哦,忘了跟你说了,你爸被调查之前,已经将大部分资金转了出去,如果没到你和你妈手里……”
她站起来,弯唇一笑:“那应该就是给他的情人和私生子了吧。”
事情告一段落,扶婳被带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了。这件事没有被压下去,以迅雷之势在网络上发酵。
#年衡绑架扶婳被警察逮捕#在热搜上爆了。
网友们议论纷纷,扶婳发了条报平安的微博,一个个回复完微信上朋友们发来的关心。
傅知宴端来一碗汤:“喝了好好睡一觉。”
他从回来起情绪一直这样,扶婳乖乖几口喝完,坐在床上朝他伸手:“抱抱。”
傅知宴单膝压在床上,弯腰将她抱入怀里,良久才道:“对不起,扶婳。”
他有时候在商业上手段太过凌厉,树了不少敌,那些人拿他没办法,不代表不会动他身边的人。
归根结底将年衡逼上绝路的,除了爆出来他劈腿的那些料,还有他和山恒之间斗争的原因。
“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一声轻叹从怀中传来,扶婳钻出脑袋:“就算没有爆出这些事,以他被他妈的洗脑程度来看,知道我是扶家的人,他迟早有一天会对我动手的。”
年衡被抓之后,还没播的第四期连夜重剪,删掉了他的所有镜头,林丝尔和他的那部剧还没播出的剧,也被压死播不出来了。
综艺还剩三期没拍,林丝尔选择了退出,后三期导演又重新邀请了两个人。
五月底,综艺杀青,扶婳开始了电影的拍摄。
故事讲的是身为旗袍设计师的女主因为缺乏灵感,去小城旅居采风,遇到了开民宿的男主,两人在小镇上发生的一系列故事。
整体风格很轻松,在如今快节奏的社会下,这种慢生活令人心驰神往。
扶婳拍着拍着都有种想去隐居的冲动。
步入六月,天气潮热,时不时下一场阵雨。
今天的戏份是民宿屋顶被雨冲坏,女主爬上去修理。
三层高的房子,底下做好了防护措施,工作人员给扶婳腰上绑好安全绳。
昨天刚下过雨,屋顶瓦片有些潮湿,扶婳提着工具,在镜头拍摄下一步步扶着边缘往前走。
男主在底下喊:“小心一点。”
扶婳念完她的台词,蹲着走到了提前定好的位置,放下篮子,刚准备拿出工具,底下的瓦片忽然松动。
下一秒,一整块屋顶坍塌下去。
“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救护车!叫救护车!”
“安全绳怎么断了?谁负责的!”
片场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第61章
云浓雾薄, 黑沉沉的夜色仿佛在天际泼了一抹浓墨,月光透不过云层,可医院的灯火通明。
黑色的卡宴在路面疾驰, 开车的人赶时间赶到毫不在意豪车的磨损, 一道刺耳的刹车声过后, 急停在医院门口。
后座车门被打开,傅知宴一身寒气地朝着住院区大步走去,神色沉得吓人。
扶婳的病房在十二楼,从电梯中出来, 一进入走廊,就看见了病房门外守着的几人。
扶钊拦在门口, 扶家父母两人皱着眉, 几人不知道在争论什么,看到他之后, 立马打住了话头。
李曼笙眼眶湿红, 像是刚哭过一场,眉心皱痕明显, 微一点头:“小宴, 你来了。”
傅知宴打了招呼,看向满脸不虞挡在病房门口的扶钊,低头道:“爷爷,扶婳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可担不起你这声爷爷。”老爷子从鼻腔发出一声“哼”, 看起来极为不待见他:“我早就说了这圈子吃人,婳婳她心思单纯迟早要出事, 你们一个个跟我保证得好好的, 结果现在呢?”
他凌厉的目光扫向傅知宴:“你当初跟我说会护她周全,就是这么护的?她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 后半辈子能不能醒过来还是问题。”
平日里素来古板严肃的老人此刻竟也红了眼。
傅知宴听到那句“后半辈子能不能醒过来还是问题”,一直尽力维持着的冷静瞬间荡然无存,越过老爷子推门闯入,语气显而易见的慌乱:“我去看看她。”
老爷子的声音被隔绝在门外,病房里安静得恍如另一个世界。一盏冷白的灯亮着,消毒水气味弥漫,洁白的病床上,扶婳静静地躺着,身上插着许多管子,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
一股无力感涌上来,傅知宴在门边怔了几秒,才有力气走到床边。
这么近一看更令人心颤,她头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绷带,平日里充满灵气的眼睛此刻紧闭着,深黑的长睫与惨白的肤色对比更为明显。吊瓶里的药水落下,发出滴答的响声,在如此静谧的环境里听得一清二楚。
傅知宴握住她的手腕,触及一片冰凉。六月的天,她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白得像纸张一样的手臂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拍摄用的房子是木头做的,扶婳摔下来时纷飞四溅的木屑划了她一身伤痕,连那张精致的脸上也没幸免,留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傅知宴心疼地避开伤口碰了碰她的侧脸,轻声呢喃:“怎么办啊,醒了之后肯定又要哭着说毁容了吧。”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傅知宴颓败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
病房之外,李曼笙不赞同地皱着眉:“爸,你这么骗小宴做什么?你明知道,他对婳婳的关心不比我们几个少。”
扶老爷子一横眉毛:“我哪里骗他了?医生是不是说有一定几率醒不过来?”
“那是当时,现在不是脱离危险了吗?”李曼笙在原地踏了几步平复心情,好声好气地讲道理:“爸,我知道你不希望婳婳进娱乐圈,但是她喜欢,我们尊重她的选择,小宴也是支持她的爱好。”
老爷子熄了声,扶昶见状,立马上前搭腔:“对呀爸,也不是小宴一个人的错,婳婳进娱乐圈我当时也是鼎力支持的。”
他不说话还好,一出口老爷子终于找到撒气的点了。
“你还好意思说?”老爷子一拐杖打在他腿上,“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早把你赶出家门了。她去当演员也就算了,你们做父母的就真这么狠心,看着她受欺负,一点力也不出?”
扶昶摸了摸鼻子,夹在两人中间里外不是人。
李曼笙长吸一口气:“不说我们两个做父母合不合格,但至少这几年婳婳她活得很开心。”
“而且这么多年,小宴对她怎么样,外人不清楚,您应该是看得最明白的吧?”
傅知宴对扶婳的好,他们这些旁观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要当明星演戏,他就把傅家的版图拓展到娱乐圈。
她想上综艺,一向深居简出的继承人竟也跟着她抛头露面。
每次扶婳遇到什么事,傅知宴往往是第一个出手的。
哪怕是这回扶婳住院,远在西北参加论坛会议的傅知宴连夜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身上那一身西装还没来得及换。
扶老爷子被说得哑口无言,扭过头放软了态度道:“那就当我再试试他会不会看到婳婳醒不过来就变心。”
话音刚落下,病房门应声打开,傅知宴神色已恢复往日的冷静:“爷爷,叔叔阿姨,我先去着手调查一下这件事。”
这事有蹊跷,屋顶为何会突然坍塌。安全绳明明经过检查,却还是断了,除了扶婳以外,跟她一起上屋顶拍摄近景的摄像也摔了下来,只不过伤势没有她严重。
拍摄全面暂停,贺鸣生说是会给一个交代,但傅知宴仍打算自己插手调查。
上个月才经历过一次绑架的扶婳,又因为受伤的事上了热搜。
公司将她的情况瞒得严严实实,不明情况的粉丝焦心难受。有站姐尝试去探病,却连病房都没进去。
虽然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但一连几天扶婳都没有要醒来的痕迹,反而中间还因为病情恶化进过两次ICU。扶老爷子也慌了起来,一天跑几十遍主任医生办公室。
李曼笙靠坐在病房区的椅子上,语气有些茫然:“我在想我们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我总想着让她成长,让她能独当一面,所以不管她遇到什么事,都不插手。”李曼笙缓缓捂住脸,声音似有哭腔,“可是我现在觉得,她平平安安的就好,不用那么优秀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