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婳在房子里转了转,冷冷清清的像很久没人住过,她转身问:“你这些天没在家里住吗?”
“嗯。”傅知宴将西装外套挂在入门的衣架上,倒了杯温水给她。
扶婳忽然意识到,每天晚上耳边的碎碎念似乎不是她的幻觉。她顿感意外:“你不会晚上都在医院陪着我吧?”
看到他的表情,扶婳已然确定,她心里有些酸涩:“其实你不用每天晚上陪着我的,医院里有医生,我要是出什么事他们肯定能及时发现。”
傅知宴看着她的眉眼:“可是我怕你半夜醒来,发现身边没人会感到害怕。”
那样冷的病房,充斥着药水的味道,夜里只留一盏冰冷微弱的床头灯。
如此陌生的环境,她半夜要是醒来,周边空无一人,一定会有一瞬间的惊惶。
扶婳想扯出一个好看的笑,可眼眶酸得要落下泪来,她别开眼睛,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难怪我在梦里老是听到有人在说话。”
傅知宴抱抱她,配合地问:“说什么?”
“说如果我醒来,就给我买一条绿钻项链。”
一声轻笑,傅知宴右手抬到她眼前,松开,一条缀着梨形绿钻的项链垂落下来:“是这个吗?”
扶婳头上的伤口还在结痂,碰不了水,傅知宴帮她洗了洗发尾。
她懒懒散散地躺在浴缸里,脖颈下垫着一个高高的枕头。花瓣飘浮在水面上,没过胸口,露出白皙突出的锁骨。
扶婳拇指和食指圈成圆圈,沾了一点沐浴露泡泡水,凑在唇边无聊地吹着。
傅知宴用吹风机将她刚洗净的发尾吹干:“待会儿冲泡沫的时候注意一点,不要碰到伤口了。”
“那你帮我冲。”扶婳仰起头看他,修长的脖颈一览无余。
傅知宴移开视线:“别闹。”
扶婳弯着眼睛笑:“怎么,你会兽性大发是吗?”
傅知宴无奈地叹了口气,捏捏她的脸。
“咦,这是什么?”扶婳握住他的左手。
骨节好看的手腕上,原本佩戴的名表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佛珠。
檀木珠串戴在他手上竟也不显违和,更衬得人沉敛许多。
只是扶婳好奇:“你什么时候信佛了?我记得你从前不信的。”
很多商界的人士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信仰,认为神佛能保佑他们财运亨通,所以大多都会在家里供奉一些东西。
就连扶老爷子也不例外,老宅里还供奉着神像,老爷子每日上香。
可傅知宴不一样,他从来不信这些,扶婳曾好奇问过,当时傅知宴刚拿下政府招标的一块地,二十出头的青年意气风发,眉眼张扬,沉稳中又带着些傲气。
“信这些有什么用,我只信我自己。”
扶婳当时觉得他酷毙了。
可没想到,日复一日,性子变得越来越沉稳的傅知宴,有朝一日也会开始信佛。
傅知宴笑了笑,任由扶婳把玩他的手指。
“傅知宴,”扶婳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从浴缸中坐起,震惊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打算出家了,所以才对我清心寡欲吧?我这么一个大美人在你面前,你毫无反应?”
春光乍泄,傅知宴耳根泛起不正常的红色。他将人按回去:“扶婳,你伤还没好全呢。”
他抬手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别胡思乱想。”
扶婳扒在浴缸边,低头看了眼他的反应,放心地缩回去。
她换了个姿势,胳膊搭在浴缸边缘,枕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他手上的佛珠,伸出细白的手:“给我也戴戴。”
傅知宴却没应允,转移了话题:“快点洗,不然泡久了会感冒。”
“好吧。”
夜色昏茫,正是网友最活跃的时间段,一张照片爬上热搜。
起因是有位少爷发的一条微博:【谁他妈迎亲还是干什么,害我堵在家门口半个多小时[照片]】
照片拍到一栋别致华丽的宅子,门口停着一排的豪车,一眼望不到镜头,为首的那辆卡宴车牌号更是嚣张。
评论区正嘻嘻哈哈地调侃有钱人的世界时,突然有网友眼尖地发现了一个亮点。
【这辆车是不是之前上过热搜的那个寺庙外的车?】
两周前,有去上香的人发了张照片,寺庙外不起眼的角落停了一辆价格昂贵的卡宴,当时网友纷纷调侃:这是哪家的少爷小姐来寺庙祈福来了?
两者一结合,顿时有营销号脑补出一段剧情,编排起来发在网上,竟然也上了个低位热搜。
扶婳是第二天才看到这条热搜的,照片上的车牌被打了码,但车型看着眼熟。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拿着手机出去找傅知宴:“这是不是你啊?”
傅知宴正在给她熬药,客厅里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
他抬头看了一眼,点头“嗯”了声。
扶婳捏着鼻子:“你去寺庙做什么?怕我醒不过来?求到佛祖身上去了?”
傅知宴淡淡一笑,将活血化瘀的中药倒进碗里:“对啊,等药不烫了喝了。”
扶婳顿时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副要吐的样子:“能不能不喝?”
她睁着圆圆的小鹿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傅知宴,一副再商量商量的模样。
然而等来的只有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不行。”
网友们众说纷纭,发挥着自己不出色的想象力脑补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剧情。
然而事实是,那几天扶婳忽然病情恶化,脑内淤血积块,从病房转到了ICU。
扶老爷子急红了眼,李曼笙差点晕厥过去。大家在ICU病房外守了一天一夜,直到情况稍微好转。
老爷子回到老宅,给家里供奉的神像诵经念佛。像有一股阴云笼罩在众人心头,气压沉闷压抑。
傅知宴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开车去了南城最有名的一家寺庙。
听说有香客捐了那么大一笔钱,连寺庙的住持都亲自过来了。
内殿不为外人开放的观音像下,傅知宴静立直视良久,弯下双膝在蒲团上跪拜。
香火气味幽幽,住持在一旁默念经文,问:“施主可是求的平安?”
傅知宴眉眼低敛,将开过光的佛珠扣在腕上:“不是。”
住持抬头看他一眼,低声叹息:“施主不必捐这么多香火钱,信则有不信则无,如果真心信奉,佛祖自会保佑施主,可我见施主似乎不信——”
“我信。”傅知宴打断他的话,抬头看向上方威严的佛像,“我信神佛,愿为神佛塑金身,捐钱修葺寺庙,只求佛祖一件事。”
庄重肃穆的佛殿内,他的声音落地可闻。
“若世间真有因果,所有报应冲着我来,保佑她平安顺遂,一世无忧。”
第63章
扶婳回来后, 粉丝如同过年一样高兴,纷纷在超话兑现抽奖承诺。
圈内的好友也都发来问候,陆冉更是在第二天冲到了她家, 不顾一旁傅知宴的表情, 抱着她哭了许久。
除此之外, 最高兴的当属贺鸣生。可他没敢催促,只是在微信上旁敲侧击地问她要休养多久。
八月份,蝉鸣声声,烈日灼目, 头上伤口已经愈合的扶婳重新进了组,中断了几月的电影再次开拍。
贺鸣生恨不得敲锣打鼓欢迎她。
自从上次出了意外, 扶婳身边多了两个保镖, 穿黑西装戴墨镜的壮汉,跟个门神一样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 看上去就不好惹。
剧组也对拍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重新录制修缮屋顶的戏份前,贺鸣生甚至还亲自上去蹦了两下, 确保场地安全。
而《现在开始恋爱吧》播完之后, 傅知宴又恢复了从前深居简出的生活,不再在镜头前面出现,微博账号也停更许久。
粉丝们翻来覆去地剪着为数不多但甜度超标的互动,在cp超话喊着两人什么时候再同框。
直到这天, 电影剧组探班日,扶婳的站姐发出一张图。
树荫下, 两道修长清雅的身影尤为亮眼。扶婳一身月白旗袍, 襟口加了蕾丝的设计,盘扣点缀着通透洁白的珍珠, 弧线往内侧收拢,掐出盈盈一握的细腰。乌黑浓密的长发用一根木簪盘在脑后,照片里,她仰着白皙光滑的细颈,眉目盈盈地冲着面前的男人笑。
镜头是从侧方拍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侧脸轮廓线条分明,气质矜雅,显得有些冷冽。然而他低着头,似乎在认真听眼前的人说话,眉眼间的耐心温和瞬间冲淡了这股冷淡。
仅凭一张侧脸,粉丝们立马认出这是许久未曾在公众面前露过脸的傅知宴。
这张照片瞬间冲上了热搜,衍生而来的两个词条——
#扶婳旗袍造型惊艳#
#傅知宴探班,双fu同框#
扶婳这身旗袍是剧里的造型,在开拍之前,还有不少网友认为她的风格与旗袍美人的形象不适配,然而这张路透一经发出,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仙女下凡”。
在一众喊老婆的评论中,一条爆料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她身上这件旗袍不是剧组提供的,价值六位数。】
网友们已经见怪不怪,但有人眼尖地发现,停在两人身后的那辆黑色卡宴有些眼熟。
【小小怪:这车好像之前上过热搜的那辆车啊。】
准确来说是上过两次热搜的那辆车。
当代网友们顺藤摸瓜的能力不容小觑,很快大家找出了对比图,并且理清了时间线。
【埋头苦睡:确定了家人们,这就是傅总的车。】
【我cp不真我就是假的:我哭死,他是不是去寺庙求扶婳早点醒来?】
【今年必发财:原来有钱人也迷信啊。】
【干饭第一名:那个时候扶婳还躺在医院吧,所以这不是迎亲?那是干什么?】
众人脑补的时候,小野出来解答了疑惑。
【小野少爷:不是迎亲,是求娶。这小子怕老婆醒不过来了,提前了计划,后面几十辆车上装的都是聘礼,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是给他开车的打工仔。顺便补充一句,小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傅知宴不信佛,完全不信,我们大学考试之前求神拜佛他都不拜。】
【不信神明者为爱有了信仰。】
热评第一的这句话在cp粉之间广为流传。
但也有人觉得,似乎从两人的cp出现至今,付出更多的总是傅知宴,扶婳总是被爱的那一个。
然而这样的言论一出来,立马被cp粉们理直气壮地反驳:【对啊,被爱的人就是有恃无恐啊。】
这些言论两位正主都没放在心上,傅知宴仍旧不出现在公众镜头前,只有拍路透的粉丝能偶尔在剧组外看到那辆低调昂贵的豪车。
车牌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由高调的一串8换成了扶婳的字母缩写,加上她的生日数字。
粉丝们从细节里抠糖,被甜到手舞足蹈。
贺鸣生对拍摄很上心,每个镜头都精益求精,暑往寒来,一月底时,电影总算杀青。
南城下了近几十年来都难得一见的大雪,城市银装素裹,道路两旁的常青树上堆满了厚重的积雪,前些天挂上去的红色飘带从中冒出来,显得有几分俏皮。
扶婳刚走完一场宣传,迎来了几天短暂的假期。她捧着热茶站在落地窗内,低头往下看。外面白茫茫一片,街上没什么行人,世界似乎放慢了节奏,干净洁白。
江琪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二月十九金玉奖颁奖典礼,你被提名了最佳女主角,这次竞争有点大,没拿到也没关系,咱们还有电影。”
袅袅的雾气从茶杯中升起,扶婳“嗯”了一声:“知道啦。”
“咦?”江琪忽然意识到什么,“差点忘了,二月十九是你生日吧?”
“对。”
江琪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
扶婳伸手在白蒙蒙的窗户上画了朵小花,闻言也轻声道:“对呀,过得好快。”
“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年呢,你迟早能把这些奖都拿一个遍。”江琪对她很有信心,“不想那么多了,到时候我来接你。”
二月十九这天,瑞雪下了一日,傍晚时才停。
金玉奖是圈内知名度最高的电视剧奖项,红毯热闹非凡。
扶婳一身米白色抹胸礼服,蕾丝网纱仙气飘逸,天鹅颈上戴着的满钻项链在闪光灯下璀璨耀眼。
走完红毯后,她进场在第一排写着自己名字的位置上坐下。
上次与周薇薇来参加电影节,作为陪跑的两人还坐在第二排看戏,短短半年,她已经坐到了第一排中央的位置。
左后方是投资人以及各娱乐公司的代表,扶婳端正坐好,余光却忽然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小幅度地侧头,和傅知宴眼神交流了一下。
陆续有人落座,闪光灯从四面八方亮起。一小阵喧嚣后,会场内趋于平静。
依旧是主持人冗长的开场词和来宾介绍,半个多小时后,扶婳坐得腰都发酸了,才总算进入颁奖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