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完又马上捡起来,拍拍沙子,再套回手机上,一边碎碎念:“不能乱丢垃圾。”
陈彻被她逗笑,也跟着从地上站起来,“想扔就扔够,我去给你捡。”
“真的?”
“骗你做什么。”
得到保证,涂然再一次把手机壳取下来,随便往脚边一丢。
陈彻失笑,弯腰捡起来,递给她。
她再扔出去,这次扔在几步远的地方。陈彻也还是走过去,捡回来,还给她。
涂然眨眨眼,忽然想起来他画在便利贴上的那只小狗。她现在就好像在和小狗玩捡树枝游戏。
“还扔吗?”小狗在问她。
涂然忍着笑,扬起手,随便朝这一个方向虚扔过去。
陈彻下意识转身要去捡,却没看见物体落地的抛物线,疑惑一秒,他转过头,看见涂然脸上的笑,反应过来,又气又好笑:“耍我?”
涂然哈哈一笑,见他伸手过来又要捏她的脸,连忙把手机壳往他身上一丢,拔腿就跑。
陈彻当然立刻去追,但故意没跑很快。
涂然一边笑一边疯跑,风从嘴巴灌进肚子里,很快就招架不住,肚子开始疼。
但她不敢停下也不敢回头,于是对身后人大喊:“我跑不动了,休战!休战!”
没抱什么希望的休战请求,身后却真的传来陈彻有些远的喊声:“我没追,你别跑了。”
他已经先停下。
涂然这才转过身,望向那个站在十几步开外的少年。
漫天霞光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暖融融的夕阳落在他被风吹乱的头发,脸颊,还有他鼓动的衣角。
海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海浪在沙滩边追逐,拍打出白色的浪花。
涂然心里涌出些莫名的情绪,他怎么这么听话?
让他停下他就停下,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好像从来都不会拒绝她。
像是疑惑,又更像是想要确认什么。
她也真的问出口,将双手拢在嘴边,朝他大喊着问:“为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陈彻也同样是喊着回:“什么为什么?”
涂然顿了顿,还是大声地问出口:“为什么这么听话?”
她的声音被海风吹到他那边。
陈彻没马上回答,只是看着她笑。
眼睛弯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一天的末尾,太阳在往海平面下沉,太阳的温度留在他望向她的视线里。
这个城市即将迎来黑夜,少年的心永远赤忱热烈。
涂然以为他没听清,想走近些跟他说话。
才抬腿迈出去一步,远远站在那边的少年,学着她,也将手拢在嘴边,响亮地回答:“因为——”
“是你的话!”
涂然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他的目光,他的回答,还有她所寻求的,似乎就要浮出水面的那个答案,将她定住。
陈彻朝她走过来,深邃的眉眼逐渐清晰,夕阳像倒映在他的眼睛,明澈清晰。
她望着他。
海风呼啸,海浪翻涌,似触手可及的云层飘浮在他们头顶,朦胧的晚霞笼在他们身上。
砰砰,砰砰。
在风声和海浪声中,她心脏搏动的声音,竟如此清晰。
所有的疑团解开,所有的迷茫豁然开朗。
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内心深处,涌出这样的声音,以及某种不能自已的强烈情绪。
心脏像被摇晃过的汽水,上涌的气泡在身体里爆炸,刺激沿着传导神经蔓延,又汇聚。
她的呼吸在颤抖。
半晌,涂然忽然笑了。
她也朝他走过去。
不是雏鸟情结,不是朋友情谊。
她已经明白,且十分确定。
阿彻,我喜欢你。
第55章 顶不住
喜欢这种心情, 就像被摇晃了很久的汽水,即使拧紧瓶盖,气泡也还是咕噜咕噜往上冒。
又像开启了心动模式的歌单, 每一首歌都经过精挑细选,因为太好听, 所以怎么也摁不下暂停键, 只能让它循环播放。
无法停止对那个人的念想,无法收回望向那个人的目光,小心翼翼,却又很容易满足。
课间,涂然趴在桌上, 手指圈成圈, 贴在眼睛上, 另只眼睛闭起,透过这个小圈,偷偷去瞧准教室另一边的那个人。
陈彻正闲散地靠在椅背上跟简阳光聊天, 一条手臂搭在桌上,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面轻点。像是一点不怕冷, 他校服外套又没拉拉链, 松松垮垮地披着,露出里面的黑色连帽衫。
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他笑容难得明朗,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眼尾愉悦地上扬。
他身后的窗外,晚霞旖旎, 树叶金黄,夕阳余晖落在他身上, 秋意和少年,都是教人收不回目光的美好。
似察觉她的目光,陈彻侧过头,朝她这边看过来,视线对上。
他脸上仍未收回聊天时的笑意,微微歪头,表示疑惑。
涂然立刻放下手,竖起书本挡在眼前,课本里的墨香钻入鼻间,像是有什么奇妙作用,她的心脏突突直跳。
上课铃响,老师走进教室。她身旁的卢高峰一声“起立”,喊得响亮。
涂然有些慌张地跟着站起,拖腔带调跟着喊“老师好”的同时,又忍不住悄咪咪往那边瞧。
万没想到,才看过去,就撞上陈彻的视线。
少年双手背在身后,弯着嘴角看着这边,丝毫不遮掩眼神里的玩味。
他一直没收回目光,将她一叶障目和再次偷瞄的小动作,都收入眼底。
仿佛做坏事被发现,涂然心脏都漏跳一拍,更慌张地低下头,局促地坐回椅子,再不敢朝那边看。
才坐下没多久,旁边的同学就递来一张纸条,到涂然桌上。
帮忙传小纸条,是高中生之间无言的默契,涂然问:“给谁?”
同学回:“你的。”
涂然一愣,先抬头看了眼讲台上的老师,确认安全,这才把纸条拿到桌子底下打开,熟悉的遒劲字迹。
[盯梢?]
别有意味的两个字,明知他是在开玩笑,涂然还是脸热得不像话,手忙脚乱地拿起笔,在纸条上写下自欺欺人的理由:是有道题不会。
纸条传回去,她再不敢看那边。
庆幸的是,陈彻的纸条没再传回来。
涂然松一口气。
晚自习,涂然埋头奋笔疾书,补白天上课时没能完成的笔记。坐她旁边的卢高峰忽然捂着肚子,小声跟她借纸,拿着纸弓着腰急匆匆离开。
涂然继续低头补笔记。没过一分钟,同桌去而复返。她没抬头,一只修长的手却闯进她的视野,在她的本子上留下一张纸条。
上面是两种字迹的三句话。
“盯梢?”
“是有道题不会。”
“所以,是哪道题不会?”
涂然一怔,慢半拍地侧过头。
坐旁边的不是去而复返的新同桌,而是趁虚而入的前同桌。
陈彻侧着身体,手肘抵桌上托着脸,勾着唇看她,眉梢一抬,示意她把题目拿出来。
涂然的脸唰地热了,一时都不知该惊慌他竟然继续下午的话题,还是该惊慌脸红会不会被他发现。
她手忙脚乱地放下笔,从课桌里翻出数学习题,幸好她恰巧有一道不会做的,能圆了下午的谎。
但撒了谎,必然就心虚。
涂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陈彻走出教室的。
此刻,他们站在走廊里。
陈彻一只手拿着习题本,用小臂做支撑,另只手握着笔,在题目旁边列公式和解题思路,“先设直线和圆锥曲线的两个交点坐标分别是(x1,y1),(x2,y2)……”
他讲得认真,涂然却听得恍惚。
天哪,他竟然真的是来给她讲题的。
耳边是他压低后更显磁性的嗓音,眼前是他握着笔的修长手指,涂然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沿着他削瘦的手腕缓缓上移。
昏暗灯光下,少年的侧脸轮廓更利落清晰。他低垂着眼,浓密的睫毛自然下落,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
那颗小泪痣,静静地躺在阴影中,像是用笔尖轻轻点上去,仿佛触手可及。
听讲人的心不在焉很快被讲题的人发现。
陈彻抬手,笔盖那方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下。他侧过脸,掀起眼皮看她,似笑非笑,“不专心?”
“是是因为外面太冷了,我我我还是下次再问吧。”
一定是被他的笔敲通了任督二脉,涂然竟然一口气扯出来了一个谎,从他手里抢回习题,丢下这句就低头往教室里走,头也不回,溜得飞快。
天哪,她今天竟然撒了这么多谎!
幸好一个都没有被发现。
陈彻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几秒后,他突然低下头,单手捂住眼睛,肩膀无声地抖动,耳根红了一片。
顶不住,怎么连撒谎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
时间无知无觉来到十二月,冬天来得悄无声息。
十二月初,涂然跟着唐桂英从陈家离开,搬进新家。
因为新家的楼盘是陈朗阔当初帮着找的,就在同一个小区,涂然还是能和陈彻一起上下学。
尽管如此,但也还是有些忧伤。
离得再近,也没有房间相邻这么近。
在之前的房间,她都能听到陈彻在隔壁开门关门的动静,拉开阳台门,就能跟他见上面。
她是一点都藏不住心思的人,从他家搬走的时候,留恋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还被陈朗阔笑着调侃,问她是不是住习惯了,要不要继续在他家住着。
大概是两个儿子都太让人操心的缘故,陈朗阔对乖巧听话的涂然尤其和悦,这段时间也是真的把她当女儿来宠着。
陈朗阔说这话的时候,陈彻正好帮忙搬东西路过,涂然下意识就去偷瞧他,恰撞见少年看过来的戏谑视线。
涂然心虚又脸热,磕磕绊绊回了句客套话,以后会常来做客,就立刻拖着箱子跟着妈妈走了。
前脚到新家,后脚就收到了来自某人的几条消息。
[常来是怎么个常来?]
[一周几次?]
还没等她回复,陈彻又发来一条:[我已经和你妈妈说好,让你一周来两次。]
涂然惊愕,问:[你怎么和她说的?]
陈彻隔了半分钟才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涂然点开,贴在耳边听。
“我跟她说,你数学太差,得多补补课。”
少年低沉的声音带着些笑意,钻到她耳朵里,仿佛有电流,让她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
涂然忍不住翘起嘴角,贴在耳朵边听了好几遍,才佯装不满回复:[我数学明明进步很多。 ]
陈彻很快回:[那你来给我补补课,我好像有点退步。]
他真是睁眼说瞎话。
涂然抱着手机笑得不行,回了个敲他脑袋的表情包。
从陈彻家搬出来后,时间好像摁下加速键,不知不觉,学校周边的店都贴上了圣诞装饰,打着过圣诞节的旗号进行一堆商家的促销活动。
智明的元旦晚会在跨年前几天,由于活动中心座位有限,座位是抽签制,半数的学生只能通过直播来观看表演。
令人期待的不是学校的元旦晚会,而是即将到来的元旦假期。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简阳光就已经迫不及待邀请小伙伴:“31号来我家跨年吧,我让我妈把房间给你们备好,直接来我家住,咱们玩个通宵,哦对了,我家那边还有烟花表演,到时候一起去看烟花啊。”
涂然很想去看烟花,但又有顾虑:“在外面过夜的话,我妈妈可能不会答应。”
“怕什么,”简阳光一副老油条的模样,下巴指了指她旁边的陈彻,“你这不还坐着个继母杀手吗?”
陈彻正低着头挑走碗里的洋葱,仿佛有强迫症,不吃的菜被他规规整整挑到盘子另一边,绝不会动。
他撩起眼皮瞥简阳光一眼,“少给我取些乱七八糟的外号。”又缓和语气对涂然说,“你想去的话,唐阿姨那边我来说。”
“好耶!”涂然鼓掌欢呼,瞥见他含笑的目光,又赶忙收敛激动,不好意思地抿起唇笑。
简阳光又扭过头问祝佳唯:“你呢?”
祝佳唯:“我要陪我妈。”
涂然也问周楚以:“周楚以,你呢?”
坐在对面的男生却低着头没回应,像是在想什么出神的事,直到她又喊了两遍,周楚以这才抬起头,表情难得一见的有些懵,“嗯?”
刚刚的对话,他完全没有听。
见他脸色不太好的模样,涂然改口问:“是有什么事情吗?你这两天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
周楚以温和地笑笑:“不是快元旦晚会了吗,我要上台去弹个钢琴,还挺紧张。”
祝佳唯适时吐槽:“你也会紧张?”
周楚以笑得毫无瑕疵:“我也是凡人,谢谢。”
“别紧张,把台下的人想成萝卜土豆就好了!”涂然教他对抗紧张的办法,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跨年夜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周楚以沉吟了声,说:“我那天应该没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