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想法很不错,”周楚以赞同地点点头,用平日里的玩笑态度去应对她这句过于霸道也过于狠心的话,“要怪就怪陈彻觉悟不够。”
玩笑话被他说得无比真诚,关键他还一脸认真地补充:“作为娘家人,我当然是无条件支持你。”
“……作为什么?”涂然以为自己听错。
祝佳唯确信自己没听错,眼角直抽。
周楚以指了指自己,“爸爸,”又指了指祝佳唯,“妈妈,”最后虚握着拳捶了捶自己的心口,“你永远的娘家人。”
话音落下,祝佳唯手里的本子横空削上他脑门,“闭嘴吧你!”
刺猬和狐狸开战,打架的人又多了两个。
涂然:“……”
另一边,被陈彻拖出去的简阳光,这会儿已经脱离薅头发的魔爪,也在问陈彻:“你怎么回事?真和兔妹吵架了?”
“没吵架。”陈彻还是这句话,不过这次又多了句,“我怎么舍得跟她吵?”
简阳光心想这倒也是,但还是不理解,“那你跟她生气?还摆臭脸?”
“不是生气,是——”陈彻欲言又止,面上露出些许烦躁,“总之不是生气。”
简阳光比他更不耐烦了,催着他有话快说,“所以是啥你倒是具体说啊?”
又磨蹭了一会儿,陈彻终于肯开口,别扭又含糊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这一周都不爽利的原因。
第一件事,也就是和涂然在考大学那事的分歧,这件事,他当时确实挺生气,但当天晚上就想通,涂然是为了他好,这没什么好闹别扭的。
让他想不通的是另一件事,一周前,也就是上周日,他把以前写的那封告白信偷偷塞进了涂然的书包,等着她拆开去看,也等着她的回复。
但,他等了一周,整整一周,涂然这边半点消息都没有。
“你说她是不是因为上周那事在生气,所以在变相拒绝我?还是说她介意我的粉丝身份?”陈彻摸着下巴一脸深沉,他怀疑涂然变了心。
“我说她肯定是还没发现。”简阳光翻着白眼一脸无语,他怀疑陈彻脑子有病,两年前写的情书,竟然跟他说上周才送出去,还是偷摸着塞过去,怎么能这么——怂?
“这不可能,”某位男高中生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笃定道,“我又没藏得很隐蔽,只是放在她书包最外侧口袋和最里侧口袋之间的口袋,的夹层。”
简阳光:“……”
简阳光已经无语到不想说话,很想像猩猩一样狂捶胸口,像喷火龙一样喷火,无能狂怒,谁没事会去翻遍自己书包的所有口袋!和夹层!
第二天还要上学,黄昏时分,涂然就不让他们继续再待在医院。告别时,陈彻心不在焉,都跟着走到了医院大门口,咬咬牙还是往回跑。
看到去而复返的男生,涂然惊讶,也有些局促,“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不是,我回来是有话想问你。”
就聊天习惯来说,简阳光和祝佳唯是同一种人,说话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前者是不会,后者是不屑。而陈彻恰恰和这两人完全相反,他总是会顾及对面人的情绪,尽可能委婉。
但这次,他顾不上这么多了。
陈彻直接开口问:“你在生我的气吗?”
没料他问得这么直接,涂然都愣了下。少年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没带笑容,眼睛里也没有笑意,认真且严肃。
虽然在周楚以和祝佳唯面前说得狠心决绝,但涂然到底还是在乎陈彻的,尤其是他今天过来都没怎么跟她说话,甚至,连对视都不愿意。
她垂下眼,低声反问:“不是你在生气吗?”
陈彻一听这话,差一点当场就要跺脚拍额叉腰,这话的意思是她没生气!
他长腿一迈,朝她床边走过去。
没听到他回答,只听见他脚步声,涂然下意识抬头,却见他径直走向她床头柜,弯腰拉开柜门,拎出里面的书包,拉开其中一个口袋的拉链,伸手进去摸了两下,拿出一个陌生信封,递到她面前。
涂然被他这一系列完全猜不着下一步的举动,搞得满头都是疑问号,讷讷地问:“这……是什么?”
“给你的。”他答非所问,方才还坚定不移的视线此刻仿佛变成水中浮萍,飘摇不定。
涂然不明所以,但乖巧伸出手接过,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两张信纸,展开阅读。
“涂然,见字如晤,展信……”
“咳咳咳咳咳咳!”
涂然习惯性小声读出声,才读半句,床边站着的少年就惊惶地一阵剧烈咳嗽,脸都咳得通红,“你、你别念出声音呀!”
他或许是羞得满脸通红。
涂然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封什么信,白净的脸蛋浮出红晕,同样是有些手足无措,“那、那我留、留晚上看。”
“不,你现在看。”陈彻虽然已经羞耻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还是佯装出淡定模样,坚持让她现在就看完,“我去外面等你,看完叫我。”
说罢就快步走出病房,关上门的这一刻,佯装出来的淡定模样瞬间崩裂,低着头靠在墙边,一只手狼狈地捂着眼睛,耳根红了一片。
顾虑那么多,担心那么久,最后偏偏用了最尴尬的方式。
房间内,涂然红着脸看信。
陈彻有一手好字,龙飞凤舞,跟他的性格一样,笔画之间张扬不羁,但这封信的字迹,肉眼可见地拘谨,也慎重,甚至每一个字都是工整规矩的正楷。
涂然: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今夜守岁,我给你写下这封信,是有两三事与你诉说。
那日在山顶,你问我许下什么愿,这么快就实现。我在此予以答复。
我的愿望是,你的未来里有我。
所以,在你大声呼喊,许愿我们五个朋友一直在一起时,我的愿望,立刻被你实现。
但人总是贪得无厌,我不再满足于当你的朋友、你的同学,而想以另一个身份,伴你左右。
我深知,我们首先是朋友。和友情不一样的喜欢,如果说出口,有些事情,可能就要到此为此。
但这份心意,日积月累,已经快到我的极限,是我太想传达,希望你别因此有任何负担。
这些日子,我时常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喜欢上我?
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这是我的遗憾。
其实我们的初见,比你知道的更早。
我是你的忠实粉丝,从追随你到现在,已有四年。知道这点后,希望你别惊慌,请继续把这封信看完。
在认识你之前,我有过很长一段迷茫时期,仿佛是一艘无人掌舵的船,只会随波逐流,看不见未来的方向,也无所谓以后。直到你出现,像太阳,像灯塔。
你说你想成为一个耀眼的人,其实你已经是了。在很早的一个瞬间,你绽放的笑容,你的光芒,照亮了我这艘船的航向。
我曾经以为那是对灿烂生命力的向往,和你相处之后,看见你的笑容时,我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早已不再止步于憧憬。
白日里下了雪,我忽然很想你,于是又去我们第一次走的那条街道走了一遭,小雪人是在那里捏的,我们也在那里第一次拥抱。虽然是意外。
即使是意外,我也很开心。
平日和你相处的种种,偶尔让我心生难以自制的欣喜,或许你对我有一丝不同于其他人的情感。又十分惶恐,是不是我贪婪的奢望,让我自作多情。
明天是初一,我和简阳光会去寺庙,祈福求签,这是我们约定成俗的惯例。
说来不怕你笑,过去几年,我求来的签,全是寓意并不好的下下签,简阳光笑话我不少次,运气实在差劲。
今年夏天,我却成为了让人觉得幸运的人。
那天你说我让你觉得幸运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很想拥抱你,又怕将你吓到。
过去一切吉凶,都不再作数。和你相遇的这个夏天,是我唯一抽中的上上签。
我喜欢你,无论如何,也喜欢你。
太阳和灯塔,都可望不可即,但未来的路,我想与你并肩,与你牵手,和你一起走。
我这艘已经不会再迷航的船,想要一位船长。你……愿意再一次实现我的愿望吗?
我在此祈愿。
顺颂时祺。
陈彻
除夕
文字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不然她怎么会在这工整到有些拘谨的一笔一划之间,感受到如此汹涌强烈的爱意?
想要去见他,想要立刻拥抱他,这个念头才产生,她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她想见的那个人打来的电话。
涂然迫不及待接下。
“看……看完了吗?”他的声音通过电磁波传播,仍旧没能掩盖住其中的忐忑和紧张。
涂然轻轻嗯一声,“看完了。”
陈彻站在门口,心跳声如擂鼓,没拿手机的那只手已经在身后紧张地攥起了拳头。他怕涂然已经改变心意,因为他粉丝的身份,因为他们不再相约考东晏大学的分歧。
他担心得要命,但没有马上去询问她的回复。
“请你听完我接下来的话,再告诉我决定。”他的声音甚至在颤抖,从来没有一刻,这么这么紧张过。
“我没有因为那件事和你生气,我答应你,不再把目标局限在东晏大学,我会发挥我最好的水平去考试,但也请你答应我……”
“不,这次不是请求,是你务必要答应我,”他的语气很坚决,不容拒绝的坚决,“别止步放弃,跟上来。”
“涂然,跟上我,和我一起去更高更远的未来。”
第83章 回学校
在医院住了近一个月, 涂然终于能出院。天也难得地放晴,空气清新舒爽,让人忍不住猛吸, 像婴儿降生后的第一次呼吸。
出院这天不是周日,其他人没能来接, 虽然人没到, 但都早就准备好给她的出院礼物,拜托涂然妈妈在她出院的时候拿出来。
涂然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哭笑不得,枸杞和保温杯,毛线帽和围巾,竟然还有泡脚桶, 与其说是出院礼物, 不如说给她送了个豪华养生套餐。
也就只有那顶假发, 在这已经回暖的春天,对她这个刚剃完头发的人有些实用性。
他们都没跟她提谁送了什么,但在涂然戴着这顶假发去学校时, 简阳光那仿佛支持的球队进球一样的握拳动作和差点兴奋叫出来的反应,几乎是明示。
“今天中午我要干完食堂所有的荤菜。”简阳光洋洋得意, 其他三人一脸不服, 且怨念满满。
在商量送什么礼物的时候,他们几个人打了个小赌, 涂然会最喜欢谁送的东西。结果当然是他赢。
涂然尚且不知他们之间的幼稚游戏,进教室后,班上的同学都在跟她打招呼,内向一点的就冲她笑笑, 社牛一点的就扯着嗓门大声say hi,欢迎回来。
回到教室的第一感觉是陌生。缺席一个月, 从教室到同学,似乎都变化很多。
还换了新座位。
她的新同桌,整间教室最不陌生的人,昨天晚上跑到她家来的人,正笑着看着她,“不坐吗?”
涂然忍住想翘起来的嘴角,脱下书包坐下,小声问:“你是不是又和杨老师做了什么交易?”
“怎么会?”
陈彻一脸正色,“排座位这事公平公正,我绝没插手。这是……缘分。”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人工缘分。”
涂然也被他的说法逗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嘴贫。她把怀里的书包拉链拉开,把复习的书拿出来。
虽然这么久没来,但她的课桌和椅子都保持得一尘不染,这应该是某位人工缘分制造者的功劳。
把书放到桌子里时,却发现桌肚里塞了很多东西,布丁、果冻、糖果、寺庙求来的健康御守、幸运铃铛……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
陈彻解释说:“这是你请假这期间,班上同学放过来的。”
起初,是他把赵从韵送的那片银杏叶放在她桌上,用橡皮压着,后来,不知道是谁又放了个健康御守,然后是糖果、各种小零食,渐渐地堆了一桌,被他整理收进涂然的课桌。
涂然听着心里一暖,其实这段时间,她手机里也不时收到班上同学发来的消息,或是关心或是安慰或是鼓励。
她正想站起来去跟大家说谢谢,班长卢高峰像一阵风一样从教室外跑进来,“涂然回来啦?”
他有一副和文弱长相丝毫不匹配的洪亮嗓子:“涂然!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五班的这段时间,我都要寂寞死了!”
前不久才换的座位,换座位之前,他是陈彻的同桌。如何个寂寞法,和陈彻坐一天同桌就能切身感受到。
“嗯,我回来啦,”涂然站起来接他的话,同时也跟其他同学道谢,“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关心,真的很感谢。”
“这有啥?”卢高峰心直口快地代表大家回了这么一句。
其他同学也都七嘴八舌地应和,少年人独有的些许不着调但不会给人心理负担的安慰和鼓励,甚至还有女生扯着嗓门喊了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涂然,你的福气在后头!”
也有人接话逗趣:“宁贵人是你吗宁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