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明日放榜,到时候咱们出去玩玩。”
许嘉星身上戴孝,不宜出行,哪怕去赴宴,也要忌讳着那些有喜的人家,明明年岁渐大,却反倒没有小时候走访频繁,更不用说和从前的大小姐比,可憋死人了。
她知道桃桃开了家小店,一直未曾去看过,这次倒是个好机会。
桃桃咽下白玉蕊糕,点点头,“小姐,我一定带你好好玩!”
明萱递给她一碗茶汤,桃桃接过喝下,嗅着许嘉星身上的香气,桃桃也不禁替也参加会试的便宜哥哥祈祷了一下。
翌日,许府众人都早早上了马车,新帝治理有方,京城繁荣不减,等到了放榜的地方时,那里已经乌泱泱围了一大群人。
“去,仔细看。”
大太太本想带着女儿亲自去看,如今这般场景,倒不好去了,派了几个小厮,桃桃见状也跟着跳了下去,人刚一落地,洛芬也跟着来了。
大太太不是已经派了人去看吗?这念头一闪而过,桃桃一马当先,第一个冲进去瞧。
她眼神好,不过一会儿就看见了许恒卓的榜,二甲十一名,名次还真高,桃桃好心地喊住府上的几个小厮,让他们去记下汇报好消息,自个儿则一步步往后面走。
眼见着都快走到底了,也不见哥哥的名字,桃桃都放弃了,猛然间却在最后一名看到陈青云三字,桃桃眉眼一弯,太好了,中了,有哥哥这举人的身份,阿娘也不会急着给她找些乱七八糟的亲事了。
她喜滋滋地转身往回走,迎面就和刚来的洛芬撞了个满怀,果断地一把抓住洛芬的胳膊,桃桃提醒道:“二少爷中了,在前面。”
洛芬被这小丫头撞得魂都快跳出去了,她摸摸胸口,眼睛在榜上乱转,顾左而言他,“知,知道了。”
桃桃莫名,洛芬怎么垂头丧气的,松开她爬上马车,“小姐,我哥也中了。”
明芙酸酸的,这丫头运气真好,那边大太太也高兴极了,儿子争气,总算没有输给许恒虞,“去,在云海楼定一桌席面,今儿替卓哥儿庆贺庆贺。”
马车缓缓驶动,大太太低声道:“老三这次没中,柳嬷嬷,你先回府开库房取一方好墨,备好了一起拿到云海楼。”
十几年了,家里终于再次有人中了举,父亲必然欣慰,大太太沉吟道:“去永宁伯府。”
知道许嘉星想逛一逛,大太太也不勉强,吩咐了几个护卫跟着,便兵分两路。
许嘉星很久没出门,马车在路上堵了一会儿便忍不了,要自己下来走走,明芙以前就去过桃桃的店,不打算再眼红一遍,自觉留在了马车上。
带上帷帽,许嘉星慢悠悠地走在路上,从前没有束缚,她倒不觉得出门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但被命令乖乖呆在府上不能随意出门后,她逆反了,对出门的愿望迫切了起来。
桃桃给她指路:“前面是西洙街,没有这条街这么繁华,去了那儿就不挤了。”
很快她们便走到了‘一只桃子’,明萱紧张地捋了捋衣裳,桃桃挤眉弄眼地撞她,“噫,明萱,第一次因公会情郎哦~要见阿羌哥哥了~”
明萱羞怯地瞪住桃桃,跟着许嘉星一起踏入店内,“欢迎...”阿羌第一眼就看见了明萱,他脸上一喜,又望着桃桃,唤道:“东家。”
这一年左右,店里的生意已经稳定下来,里面有不少姑娘正在看东西,桃桃一一给许嘉星介绍,顺便摆手,让两位有情人私下里聚聚。
许嘉星知道桃桃卖的这些东西是跟自己一块从书里专研出来的,但她年纪轻,又天生丽质,很多诸如‘去死皮’‘美白’之类的方子,她都没有在意过,是桃桃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看见那些姑娘咬牙也要买下一盒脂膏的样子,许嘉星觉得有意思,“你卖的很贵吗?”
桃桃摇头,对千金小姐来说这些不过从她们手指缝漏下的数,不过......
在许嘉星关心询问起了‘一只桃子’的各种制度后,桃桃转转眼睛,邀请道:“小姐,您要试试吗?”
许嘉星:?
桃桃的二楼年前就已经装修好了,就等着一个时机,好上些专供千金贵族小姐家的脂膏,但怎么让她们知道自己这家店是个大问题,现在看来,许嘉星就是个极好的渠道。
许嘉星思考了一瞬就明白了桃桃的意思,“要想卖给她们,这些可不够。”
她指了指柜台上简陋的木盒,从没接触过生意的她无师自通般道:“哪怕这脂膏极有用,放在这里面,她们也不会买的。”
这不就巧了嘛,和桃桃的想法不谋而合,桃桃带着许嘉星上二楼,里面铺着柔软地地毯,还有六个错落有致的隔间,里面放着梳妆镜,摆着茶水,拉上帘子,外面的人什么也瞧不见。
桃桃走到最里面,拿出最里面的木盒,和一楼简装的木盒不同,这是用价格不菲的沉水木做的,上面雕刻着桃子的logo,打开后,里面摆着四个不同大小的玉盒,最下面垫着一方绸帕,衬得整个盒子格外得精致。
“这倒不错。”
获得许嘉星首肯的礼盒让桃桃的心有了底,极其有仪式感地用纸笔记下了她说的所有的建议,看了看时辰,“小姐,咱们该去云海楼了。”
这么快?许嘉星意犹未尽地离开,云海楼里生意一如往常得火爆,许家人在二楼共聚,桃桃看着送给二少爷和三少爷的礼物,咂摸了两下,也下了楼。
总归自己也有些存银,不能让便宜哥哥被人比下去了,桃桃寻摸着买些文房四宝,但中举后送礼仿佛是常事,各个店铺都挤得满满当当的,桃桃果断地转身去了隔壁的成衣店。
过了会试便是殿试,穿着也很重要嘛,桃桃挑起了衣裳,一错眼,看见洛芬似乎在对面挑胭脂,桃桃挑眉,这个月都是第三次看见了,大小姐这是在吃胭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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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桃桃的小店已经开了两年多,在京城百姓间也算小有名气,尤其近一年,桃桃开了个每月初一的打折活动,初一进店,每人可限购三样商品,一时间火爆异常。
一开始双桂不明白桃桃的用意,“东家,您这样做,他们岂不是都要选在初一来买?”
这不是影响她们平日里的生意吗?
桃桃露出一抹笑,“不会。”
于是于此同时,坊间便也有人传,初一打折卖的,都是些积压已久的脂膏,虽说看着没什么区别,但用起来是有不同的。
有人特意去问,‘一只桃子’的人只笑笑,说自己良心以待,绝不会敷衍顾客,但还是有人望而驻足,改买正价商品。
双桂这才明白,急着想买的,不会等到初一,而在初一买的,自然是有它的受众。
冬日寒冷,桃桃吃好喝好地过了完整的年,十五了才裹得厚厚地出门去看自己店铺,这一来,就惊呆了,旁边原来的两个灰扑扑的酒肆竟然都没了,转而是两家漂亮又辉煌的小楼。
愣愣地从在自己门前扫雪的陌生伙计面前走过,桃桃钻进了店里,问起了外头的情况。
阿羌解释道:“这两家是一个老板,左边买下来开个酒楼,右边是家兵器铺子,之前对咱们也感兴趣,知道我们不卖后就离开了。”
阿羌似乎对他们很有好感,从柜子里拿出两个木盒,里面是两盅梨花白,“他们装修前,还专门送来了歉礼,怕扰着咱们,一直还没跟您说呢。”
“外面帮咱们扫雪的也是他们的人。”
是吗?还真是个好邻居。
桃桃溜达着往外走,显然他们财力十分雄厚,左边的酒楼已经架了三层高,正往上敲着蒙布的牌匾,桃桃仰着脖子看了会儿,羡慕极了,不一会儿酒楼的老板也出来了,他拱手道:“陈老板,您来了。”
桃桃诧异,他怎么会认识自己?
第50章
酒楼的老板年纪不大, 穿得颇为儒雅,他拱手后直起身子,“陈老板才思敏捷, 整个西洙街谁不知道呢。”
他把扫雪结束的伙计叫来,笑道:“鄙人姓袁,这酒楼修葺实在扰了您的生意,让他们帮帮忙,聊表心意,还望海涵。”
能有这么通情达理的邻居,桃桃只会偷着乐,她摆手表示没事, 又看了看里面初具雏形的摆设和粗糙的防水做工,热心地推荐起了曾经的装修工程队。
袁老板仔细地听过后, 感谢的再次鞠躬, 他们是酒楼, 对水火方面只会更加注意。
桃桃:消防安全,人人有责。
临走前, 桃桃抱着袁老板一定要送的松茸, 瞥见他负手和另外一家来找他的老板自然聊起来, 脸上照样挂着亲近的笑容。
原来是自带天赋技能啊。
“他们家叫什么名字?”
阿羌费力思索:“好像是...盛夏?”
“盛夏?...”桃桃咂摸, 还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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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一过, 京城各家的走动就渐渐多了起来, 许嘉星因为身上戴孝,去别家多有忌讳,因此常去的就是几个亲戚家, 其中最多的便是永宁伯府。
“母亲,我不想去。”
许嘉星闷闷地任由明芙替她梳发, 一脸不高兴。
“乖,今日你舅母办的赏梅宴,许多闺秀都会去的,你不是早就想出去玩了吗?”大太太今儿还有其他要事,抽不出空陪她,只能先站在衣橱边上替她把关。
“这件太艳,换一件外衫。”
许嘉星不满地回头,“母亲,这上面只是绣了海棠花,哪里艳了!”
她的衣服都是自己搭的,换了一件就失了其中滋味,大太太摇摇头,接过梳子替许嘉星挽发,哄道:“听话,若是让旁人看见你一边替祖母守孝一边还穿红戴绿,不知道多少流言蜚语砸过来。”
她指着明萱重新拿来的素色外衫,不容拒绝道:“这件也是极好的。”
桃桃默默看着许嘉星气鼓鼓地接下衣服,诚然,这一套衣裳配着狐绒斗篷也是极美,但瞧着寡淡多了,绝对是让人一眼挑不出错的程度。
“时辰不早了,夏嬷嬷,你们可以出门了。”
许嘉星一马当先,明萱明芙也连忙跟在她身后,大太太瞅了眼夏嬷嬷,无奈道:“多看着她。”
夏嬷嬷应声,宽慰道:“五小姐就是这个性子。”
大太太叹息,“她不小了,再过几个月也要及笄了,怎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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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马车后,许嘉星仍旧不乐意,解开斗篷丢到一边,明芙小声劝她,“小姐,您别生气了,要是被瞧见,世子夫人恐怕还以为您对他们不满呢。”
“我!...”许嘉星朱唇微张,话就要出口,像是想起什么后,又咽了回去,嘟囔道:“只是这衣服不对...行了行了,我自有分寸。”
夏嬷嬷只笑道:“五小姐,永宁伯府的桃花是京城独一份的漂亮,乃是太.祖所赐,这几年好好养着,终于又开花了,远近的人家都要去,您必然喜欢的。”
“太太说了,若是喜欢,留下用晚膳也可,月下雪中赏梅,又是另一份别人瞧不见的美景了。”
夏嬷嬷把桃花夸得天上有底下无,一时间马车里几个姑娘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许嘉星也渐渐消了一开始的抵触,垂头轻轻抚平衣裙。
到了永宁伯府时,永宁伯世子夫人正在门口迎着女宾,只是不知为何,身为男子的林远绍竟然也站在边上。
那边永宁伯世子夫人看见她们后,笑着招手让身边嬷嬷带她们过来。
“你们可来了,让舅母瞧瞧,星儿出落得更漂亮了。”永宁伯世子夫人执起许嘉星的手,左夸右夸,直到许嘉星心里都不耐烦了,才道:“来人,外头冷,先带表姑娘去我房里坐一坐。”
这期间,林远绍和许嘉星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可分明上一波女眷来时,林远绍还弯腰和那家主母行礼问好。
夏嬷嬷微微蹙眉,永宁伯世子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永宁伯府后院的宴会厅上,零散的几个闺秀相熟的聚在一起,其他的都乖乖地坐在母亲周围,里面烧着暖和的银炭,时不时有人说上几句,一反往常无人问津的时候,热热闹闹。
没过一会儿,永宁伯世子夫人就来了,她穿着银灰色的衣衫,说话间从容有趣,和善亲切,和其他家的长辈完全不同,好几个姑娘都忍不住探头去瞧这位主母。
“星儿,来。”永宁伯世子夫人亲热地唤过许嘉星,和众人介绍起来,“这是我妹子的小女儿,许宰相的嫡次女。”
“她母亲今日有事,把她托给我照顾,各位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多体谅体谅。”
那些夫人都扬起了笑,她们早知道许嘉星的身份,只是碍于辈分,又不想被别人背地里骂一句巴结,还没有人主动上前和她说话。
这种赏花宴,表面上是为了花,实际便是方便这些高门夫人相看相看各府的儿女,再由她们把自己看到的传给各自的亲朋。
“这梅花昨日里知道有贵人要来瞧它,原本都藏着花骨朵呢,今早我起来一瞧,全开了,可见是借了各位姑娘的光。”
永宁伯世子夫人挥手,若是有人愿意去看花,便领着去梅林,她自个儿则退到内室边,拦住了要进去的夏嬷嬷。
“嬷嬷,里面都是贵眷,你这身份不好进去,放心,有我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