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远钧望了一眼四周，边上的都是自己人，两个亲卫、崔先生、老牛、老张，于是放心大胆说话，只是还是压低了声音：“你们说，我爹能打败交王吧？”
“当然能。”老牛语音笃定。
“那我爹当了皇帝，我可以封一个王爷吧？”郑远钧语音雀跃。
除了崔先生，其他人看着二公子，都有些傻眼。
二公子，虽然我们叫习惯了，还是叫你二公子，可你确确实实是个女孩啊，你现在身上穿着的骑装是女式的，你头上梳着的发髻也是女式的。
“二公子试验出高产粮的方法，制作新式农具，救活无数百姓，研发出威力巨大的武器，帮助郑大都督提高军队实力。”崔先生含笑道，“二公子的功劳，天下罕有人及，若是二公子都不能封王，还有谁可封王？”
众人：“……”
崔先生，这不是功劳不功劳的问题啊，二公子是女孩，郑大都督登了基，她应该是公主，不是王爷啊。
郑远钧却很是高兴，满面笑容。
她也觉得就是自己不是她爹的女儿，凭着自己的功劳也可以封一个异姓王。
杜明终于回过了神，直言不讳：“二公子，你是女孩，大都督当了皇帝，你就是公主，不会封王爷。”
公主？郑远钧瞪起了眼，这可不行。
新修的土地法对土地的管理非常严格，限定了各人拥有的土地数目，绝不能超过。
她记得王爷是能够有一个县城作为封地的，但王爷没有封地的所有权，土地还是朝廷的，王爷的后代不能继承全部土地，只能继承一部分，逐代减少，到第四代，就完全失去了继承权，土地收回给朝廷。
鲁玉那时候想给公主和王爷同等的待遇，遭到了所有人的强烈反对，所以最后确立的土地法，公主是没有封地的。
不给封地，这是要郑远钧的命。
男女地位平等需要经过漫长的抗争，需要许多代的努力，不是一时之间就能解决的，土地法已经确立，鲁玉有心无力，没能把公主放到和王爷相同的地位上，郑远钧也没办法，就只能当王爷了。
当王爷就有封地。
郑远钧横眉怒目：“我是女孩不错，可我偏要封王爷，不能前面拿我当男孩养，到分利益的时候就不认账了。”
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从她出生就扮作男孩稳定局势，而且要不是她，她爹就是能夺得天下，也绝不可能这么快，在她做了这么多事之后，只因为她不是男孩就不给她封地？
想得美！
她要封王爷，她爹和她大哥肯定不会反对。
她爹一向把她看得和她大哥三弟一样重，别说一块地，两块地都会给她，她大哥那里，从小到大，只要她开了口，就没有她要不到的东西。
反对的只会是朝中的一些顽固分子，他们或是鄙视女子，或是固守陈规，会坚决反对她封王。
若是一般女子就只能认了，吃了这个哑巴亏，可她不用，她可以碾压过去。
郑远钧板着脸：“不想让我当王爷，那就先把欠我的钱还了，我爹在我这里一共有五张欠条，合计白银……”郑远钧在心里算了算，接着道，“二十三万一千零八两。”
众人呆滞脸：“……”
郑大都督现在穷得叮当响，别说二十三万两，就是三万两恐怕也没有。
崔先生挑了挑眉，一千两倒罢了，他很好奇那八两的零头是怎么来的。
杜明倒是知道这一千零八两银子是怎么来的，那是大都督写给二公子的第一张欠条，只是他一直以为二公子是和大都督闹着玩的，原来不是吗？这一千零八两，二公子是当真打算要大都督还的吗？
郑远钧还没有说完，继续板着脸说了下去。
“要是还不了钱，我就打上金銮殿去，把金銮殿炸个粉碎。”郑远钧一字字道，“不让我当王爷，那就谁也别想当什么皇帝王爷丞相将军了。”
众人：“……”
这催债的可真彪悍，敢打上金銮殿催债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老牛听到一个“炸”字，想到火药的威力，缩了缩脖子：“二公子，你放心，大都督一定会给你封王的。”
不就是封王吗？谁敢不给二公子封王，难道真要让二公子炸了金銮殿？
“真的？”郑远钧露出笑容。
“真的真的，一定会封。”众人连忙道。
“那封了王要给封地吧？”郑远钧笑眯眯，“崔先生说了，于凤县是个好地方。”
众人恍然大悟，二公子非要封王，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连自己的封地都选好了，难怪这次带去了这么多人。
他们跟着二公子，以后于凤县也就是他们的家了，看二公子是准备在于凤县大干一场的，众人都兴奋起来，满怀憧憬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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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三日，北凉王在青州一参军的接应下，轻而易举地攻破了青州军的防线，如猛虎般扑入中原。
北凉多马，人人擅骑，这次到中原来，北凉王率了二十万骑兵，由交王所派之人引路，避开重要城池，一日数百里，四月十五日已出了青州，进入嘉州。
郑大都督派了一个统领在嘉州防守，带着三万军士，因兵力较少，而嘉州先前已经清理过一遍，所以那统领就把军士全部安排在东南边界上，防备着交王的人马过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北边会有敌人侵入。
北凉王行动迅速，又有熟悉中原州郡分布的人带路，不过一日半就已经通过了嘉州，擦着封州的边界进入了信州。
防守嘉州的统领完全没有察觉到，一头可怕的巨兽已经闯入了他们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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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日，郑远钧带着军队走出了信州地界，进入了河州，再走四天，就可以到嘉州。
她老爹正在新得的三州巡视，也不知道她去嘉州会不会和她老爹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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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八日，北凉王驻马遥望，远处一座山在云雾之间，这座山的旁边就是信州府城。
过了这座山，此后将是一马平川，极利骑兵作战。
他要带着他的军队，踏平中原！
二十年前先王没有做成的事，将由他来完成。
当年先王仅仅十万骑兵就杀得中原人仰马翻，要不是后来吃了不熟悉地形的亏，恐怕二十年前先王已经拿下来中原，如今他所带骑兵比当年翻了个倍，中原根本不能抵抗。
可笑交王还指望自己打下江山后交给他，真是痴心妄想。
“速行，今日赶到山下，明日翻山。”北凉王沉声命令。
第一百八十四章
四月十五日, 北凉王率军进入了嘉州，昼夜奔驰，往封州而来, 准备擦着封州的边界到信州，过了信州府城后，中原大部分地势都很平缓辽阔，适合骑兵作战。
而此时，郑远钧带着她的队伍刚刚出了信州，进入河州。
嘉州的南边是封州和河州，经由封州或是河州都可到达嘉州，郑远钧选择了河州的路线。
她带的人多, 不止有士兵，还有许多的其他人员, 要照顾到所有的人, 而且她是做了搬家的打算的, 所以很多家当也都带上了，光是这些就有十几辆马车, 其中有些研究成果是不能磕碰的, 索性她也不急, 于是赶路的速度就很缓慢。
四月十六日, 北凉王率队沿着封州边界向南疾驰, 往信州而来, 而郑远钧率队在河州慢悠悠地向北，往嘉州而去，这一天两支队伍一在封州, 一在河州，一向南, 一向北，交错而过，奔向不同的目的地，双方恍然未觉。
四月十七日，北凉王已经快速地通过了封州，进入信州地界，而郑远钧还在河州慢慢地向前，她计划明天入夜之前走到嘉州，在嘉州扎营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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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七日下午申时，将近五点钟的时候，军队行到了一处开阔地带，旁边有一条河蜿蜒而过，河水清澈见底，郑远钧觉得这地方风景好，也快到休息时间了，于是下令就地扎营，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老张看了看天色，不敢相信：“二公子，这就不走了？”
才这个时候，完全还可以再走一个时辰。
“不走了，走累了，先休息。”郑远钧答道。
老张无语，就二公子这磨磨蹭蹭的速度，居然也好说走累了？
不过他们确实不急着赶路，二公子想歇就歇着吧。
军队停下，扎营的，做饭的，值守的，搬运东西的，各人有序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郑远钧坐在河边，拿手拨弄着清凌凌的河水，一边和两个亲卫闲话，心中只觉无限宁静。
这是她向往的生活啊，不用担心生计，有美景可赏，还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美景，身边有知心好友陪聊，真是神仙日子，若是日日都能如此，夫复何求？
正在悠闲的时候，忽然看见崔先生急步而来。
郑远钧眼角瞄到，猛地坐直，两个亲卫也转身看过来，做出了警备的姿态。
崔先生脚步急促，甚至有些踉跄，完全没了平日优雅的姿态，面色紧绷，显出了几分凌厉，他的后面，老牛和老张也在赶来，脸上又是愤怒又是焦急。
“怎么了？”郑远钧不等崔先生走近，先出口询问，声音中含着不自觉的紧张。
“二公子，北凉攻破青州边防，进入中原，向信州而去。”崔先生站到郑远钧面前，双手紧握成拳，“北凉都是骑兵，一旦越过信州府城，纵马驰骋，再无阻碍，中原将重现二十年前惨况。”
郑远钧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不是有青州兵挡着吗？北凉兵怎么来的？”
就是要来，也不该来得这么快，这么无声无息，他们什么消息都没得到，北凉就已经进入中原。
崔先生冷笑：“想是又出了内贼。”
几句话的功夫，老牛和老张追了上来。
“二公子，我们要追上去，挡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越过信州去。”老牛双目赤红。
“追不上了。”老张语音有点颤抖，向郑远钧解释，“是玉狐公子的商队在封州发现了北凉兵，他们本是要回信州的，北凉军阻住了他们的去路，老朱知道我们在这儿，赶来报的信。”
老朱不眠不休地赶来报信，下马说明情况后就昏过去了，想起老朱那张惨白的脸，老张心中悲痛，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了下去。
“按照北凉军的脚程，明天入夜就可以到达信州府城，我们就是现在赶回去，最快也要后天入夜才能到。”
和北凉军到达府城的时间相比，他们要晚整整一天。
这一天的时间，他们是怎么也赶不上的，老张说到后来，脑中已浮现出百姓惨遭屠戮，中原遍地尸首的情景，几欲流下泪来。
曹刚想了想，眼中现出一点希望：“他们攻打府城要耽搁一点时间，府城里有四万军士，只要坚持一天时间，我们就赶到了。”
自从叶寒那次攻击府城后，郑大都督花大价钱，把城墙修高了三米，并且进行了加固，如今信州府城的牢固程度，一点都不比京城差。
而且他们在城墙上还备了足够的投石机和八牛床弩，府城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即使北凉军人多，他们要守住一天的时间不是难事。
郑远钧闻言一喜，转而去看崔先生，却见崔先生面色沉重，眸色幽暗，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不由得心中发沉。
从崔先生的脸色她可以明显地看出，这想法行不通。
果然，崔先生摇头道：“北凉野心不小，他们的目标是整个中原，不会在府城纠缠浪费时间，错失机会，他们一定会绕过府城。”
那就肯定追不上了，几人听了崔先生的话都满是失望，面面相觑，无计可施。
崔先生在心中急速地思索着，从老朱遇到北凉军的地点，推算他们后面的行军路线，从中找出最有可能的一条。
几人看着他，都默不作声，生恐打扰了他。
过了一会儿，崔先生沉吟着开口：“北凉军要绕过府城，很可能从旁边的若阳山过去，若是郑世子带兵到此山上埋伏，或可拖延一天的时间。”
杜明大惊失色：“崔先生是说要世子出城迎敌？可世子只有四万人啊！”
出了城，他们就失去了最大的优势和屏障，四万人想挡住北凉军一天，简直难于登天。
老牛和老张互相看看，都觉得郑世子权衡利弊后，应该会坚守府城不出。
他要是带着军士出城阻拦北凉军，最大的可能就是白白折损军士的性命，而又没拦住北凉军。
郑远钧却和老牛老张想的不同，她觉得她大哥九成九会出城迎敌。
她大哥责任心重，她家其实是她大哥一力担起的，而自从起兵争夺天下，她大哥已经把整个中原都看作了自己的责任，绝不会容许北凉军轻易地越过信州，践踏中原的土地，屠戮中原的百姓。
就是明知不可为，她大哥也会竭力地去做。
“我大哥一定会到若阳山去。”郑远钧猛然站起，扬高的声音中透出几分尖利，“马上开拔，全速行军，赶往信州！”
